第八十章 全世界遺忘

迷藏客棧不遠外就是古鎮的酒吧一條街。

時蹤帶著段易走進了一家名叫“17吧”的酒吧。

這是一家gay吧, 門牌上有特殊的標識。據說老闆在市中區那片還有一個酒吧,叫“37吧”。

這會兒是傍晚,酒吧裡還沒有客人, 駐唱歌手也沒有到。

時蹤和段易找了卡座坐下, 兩個人談了很多技術相關的東西。沉迷於程式碼與程式的段易也就暫時沒有察覺端倪。

一邊與段易聊著,時蹤又一邊拿出手機搜尋起顧良相關的訊息。

在這個世界裡,他倒是依然經歷了那場傢俱案的風波,與先前那個世界並無不同。

時蹤放下手機, 問面前的段易:“他經歷過車禍嗎?我是說你表哥。”

“我哥?車禍?沒有啊。”

時蹤搖頭。“確實沒有關係。但如果他今天晚上跟我回家,你恐怕會覺得跟你有關係。”

段易也沒跟明天多說什麼,到飯點了,他去吧檯隨便點了些簡餐,打算等會兒繼續跟時蹤聊技術。

“你怎麼知道我們合作的是宏源?”段易問他。

不遠外的吧檯上,調酒師都發覺了什麼,趁著沒到晚上,生意不忙,趕緊擺出了看戲的姿態。

明天皺眉。“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這個姿勢可以是耳鬢廝磨,甚至可以是親吻臉頰。

空氣緊繃,火藥味瀰漫,某種爭鬥幾乎一觸即發。

唯一一無所覺的大概就只有段易。

時蹤只是似笑非笑瞥他一眼。“介意了?你果然暗戀他。你之前沒察覺到這點嗎?”

時蹤道, “我們有個高中同學去世了。我想問他要不要參加葬禮。另外, 他和那個同學有些瓜葛。我想當面和他談一談。”

瞥見他鋒利表情的段易:“……”

段易的眼神銳利了幾分, 他看向時蹤,“你這是什麼意思?”

時蹤道:“我改名字了。”

然而不待他說出什麼,段易已經回來了。

等他離開,明天問時蹤:“你到底是誰?想幹什麼?”

勾了勾嘴角, 時蹤站起身,上本身越過桌案, 向坐在對面的段易低聲耳語了幾句。

“你們這是……”

段易當然沒好意思說自己這麼大了, 還得被哥哥管喝酒的事兒, 只是繼續狐疑地看著時蹤。“他沒有姓時的同學。”

段易上下打量明天幾眼,“你怎麼了?”

然而從明天的位置看過來,卻發現不了這點。

他很詫異地看向身邊的明天。“你怎麼來了?”

他還特別提到一句:“你居然在酒吧?等著我。我一會兒到。”

這兩個人都長得好看,站在一起的時候顯得頗為登對,又一起出現在gay吧……

“沒什麼。那些遊戲,我也不愛玩。你要喝什麼酒?我陪你。”

狐疑地看時蹤一眼, 段易倒也摸出手機,給顧良打了個電話過去。

這個時候時蹤已經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淡淡笑著,用手托腮撐在了桌面上,慵懶、坦然而又饒有興味地對上了明天的目光。

——這位年輕助理的性格還真是古怪。

對此,顧良表示自己並沒有姓“時”的高中同學。

明天立刻大步走了進去,一把拉開段易身邊的椅子坐下了。

話到這裡,時蹤瞥到酒吧門口方向一個熟悉的影子。

明天沒看他,只是警覺地看著面前的時蹤,回話的口氣很冷硬。

——是明天。

站在酒吧的門口, 從時蹤的側後方望過去, 只能看見長髮西裝、舉止紳士的時蹤站起來湊到段易身邊, 擋住了他的大半個身體。

不過他離黃霞古鎮不遠,打算來酒吧看看。

聞言,明天霍然起身。

情況似乎真的不對勁起來,段易眼裡寫滿了嚴肅。

睜著那雙漂亮凌厲的眼睛,他冷冷注視著時蹤。

彼此間的關係不免惹人遐想,連吧檯的調酒師都忍不住朝他們盯了好幾眼。

瞥一眼明天,時蹤側眸看向段易。“我知道你們公司的愛搜要上線了,釋出會之前,你要小心宏源這家諮詢公司的背刺。”

儘管勉強算是耳語, 時蹤其實距離段易很遠。

“沒什麼。只是……你方便幫我約下顧良麼?”

時蹤卻是轉而問他:“你認識一個叫薛景的人嗎?”

薛景,段易的大學舍友,創業的時候盜取了段易的技術和創意,自己找投資方創立了公司。

段易一度心灰意冷,在畢業後選擇參軍。

後來段易在長江大橋上遭遇了天災,意外捲入了泰山府君安排的一場遊戲裡。

那個時候長江大橋附近的一家酒店正在召開it峰會,薛景也參與了。他同樣上了長江大橋,也進了那個遊戲,並且因為遊戲失敗而在現實世界死亡。

這是時蹤在從前那個世界瞭解到的情況。

然而這裡的段易聽到這個名字,只是搖了搖頭。“不認識,怎麼?”

時蹤不動聲色垂眸,舉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薛景和明月,都不存在這個世界,他們從這個世界裡所有人的時間線上消失了。

而他們的共同點是——在從前那個世界裡,他們全都死了。

再者,從前的世界裡,段易因為長江大橋出事,顧良遭遇車禍,這是他們捲入地獄設計的遊戲的契機。

然而現在這個世界中,段易沒有遇到那場意外,顧良也沒有發生車禍,他們也就都沒有進過那場遊戲。

這不由讓時蹤有個微妙的、細想下去絕不簡單的想法——

難道這個世界不存在地獄?

又或者說,從前那個地獄,管不到這裡?

眉頭微微一皺,時蹤放下杯子,然後看向段易道:“沒什麼。有個叫薛景的人住過我們客棧。他是宏源那邊的。他打電話的時候我聽了一耳朵,認為他會對你們有所動作。”

隨口扯了句謊,時蹤淡淡笑著道:“我可沒有什麼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既然知道了這件事,就提醒你注意一下,畢竟你是顧良的表弟。”

這會兒他提到顧良,顧良也就到了。

這一桌也就四個位置,一面被段易和明天佔據,顧良也就走過來坐到了明天身邊。

顧良穿著白襯衣,黑色風衣,短髮乾淨利落,一雙茶色的瞳孔顯得非常特別,也給人一種格外淡漠的感覺。

走過來坐下的時候,他的背挺得很直,雙手自然下垂放在腿上,似乎對來這種地方有些拘謹。

與此同時他眉宇間有股淡淡的陰鬱,似乎尚未從某個可怕的往事中徹底走出來。

而當時蹤瞥向他左手手腕的時候,可以明顯看到那裡有一根樣式特別的紅繩。

那是他用來遮割腕傷疤用到的東西。

現在來酒吧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全都是男人,其中還不乏穿著誇張短裙、穿著高跟鞋的男人。

這桌四個長相氣質極為特殊的人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顧良也不免看出來什麼,眉宇間流露出些許牴觸,蹙眉看向段易。“你來的這是什麼酒吧?那些傳言——”

顧及明天和一個陌生人在場,顧良沒有把話說全。

但段易顯然懂了。

他一怔,左右望了望,然後道:“意外走錯了而已。那也沒什麼。我們在聊正經事。”

段易不愧為開光嘴的段易。

很快就有個打扮精緻的男生走過來,放下了一沓名片,雙眼放光地看著這四人道:“這四位……都是1嗎?!

“我觀察了一會兒才過來的,你們應該不是一對一對來的。

“所以……是1嗎是1嗎是1嗎?”

段易、顧良、明天:“……”

時蹤倒是笑著把客棧老闆的名片遞了過去。“歡迎來我們客棧玩兒。”

把男生打發走了,段易瞥一眼顧良的表情,手指向時蹤道:“哦對了,這位說是你同學,想問你點事。”

順著段易的目光看向身邊的時蹤,顧良和他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他的表情沒有半點異樣,就像在看一個純粹的陌生人。

然後他問:“你是哪位?我不記得有你這麼個高中同學。”

時蹤道:“高一10月份的摸底考,你考了703分,對麼?”

這種小事,顧良幾乎早已忘了,這會兒仔細回憶了一下,才回憶起來,自己確實考了這麼多。

時蹤問他:“你還記得第二名是誰嗎?”

顧良皺眉想了想。“好像是……王強,他考了680。”

在時蹤記憶裡的那個世界,那次模擬考的第二名分明是自己。

他比顧良低兩分,701。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他第一次注意到了顧良,並在之後試探著與他接近。

現在這件事顯然也已經變了。

高一的時候,從時蹤口裡聽說了一些他的家庭情況,顧良把口袋裡的糖掏出來,遞給了他:“吃吧,吃了之後心情會好一點。”

“這是什麼?”

“糖。甜的。”

時蹤沒有味覺,但他把糖了吃掉,然後對顧良笑著說:“嗯。很甜。”

現在回憶起來,這些往事遙遠得像隔了幾個世紀。

眼前人的臉熟悉又陌生。

然而最終時蹤決定把這形容詞定格在“陌生”上。

從樣貌氣質再到人生的大部分經歷,眼前人確實自己認識的那個顧良。

然而又不盡然是。

“我是隔壁班的李銳。”

時蹤隨便報了個高一隔壁班裡一個男生的名字,“我聽王強說起過那次月考。他耿耿於懷了很久。所以我也印象深刻。”

“是麼。”

顧良想不起誰是李銳了,但也沒有太介懷這件事。

他問時蹤:“你說有個同學死了,會舉辦葬禮,是誰?”

時蹤還沒回答,段易倒是拍了拍顧良的肩膀,打斷二人道:“你看那是誰?”

聞言,時蹤和顧良一起回頭朝靠近吧檯的一個地方看去。

那裡坐著一個西裝革履長相俊朗的男人,一身霸道總裁的高貴氣質,戴著一副銀邊眼鏡,正低頭看著手機,倒是沒朝這裡望。

——正是楊夜。

段易挑了個眉。“這些年你和他們公司打了不少官司。最近這事兒鬧得挺大。他該不會跟蹤你來的吧?

“等等,他來這種酒吧……哥,我覺得那個人對你的態度非常不對勁。你可得警醒點,別被他騙了。”

嘖。

要麼說有時候遊戲還是挺重要的。

沒了遊戲,楊夜那種性格的人……居然也能把進度條拉得這麼慢?

時蹤似笑非笑把酒保剛送來的雞尾酒一口喝乾淨。

將酒杯放在桌子上的時候,他故意把動靜弄得大了一些。

餘光瞥到某人的目光望了過來,他把手放上顧良的肩膀,故技重施地身體前傾靠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

很快,楊某人過來了。

透過鏡片,他目光深邃地盯了時蹤幾秒,上前擋在了他和顧良中間,再轉身看向顧良,“顧總監,這麼巧。上次說的案子——”

顧良反應冷淡。“不好意思,休假期間,不想談工作。”

桌子對面,段易用探究而又警惕的目光盯著楊夜,明天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開口道:“段總,我有點不舒服。”

“嗯?”段易看向他,“哪兒不舒服?”

“總之晚上我可能需要去趟醫院,你能送我去嗎?”

“沒問題啊。但是為什麼非要等到晚上?”

“那就說好了。你陪我去醫院。所以你不會去其他人家裡?”

“???誰的家?”

段易、明天,顧良、楊夜兩兩交談片刻,後知後覺發現時蹤已不知在何時離開這間酒吧。

而他在離開前,湊在顧良耳邊低聲說出口的那句話是——

“明月的葬禮。

“不過看來你已經把他忘了。葬禮就不用參加了。”

時蹤離開酒吧的時候,駐唱歌手已經開始唱歌了。

他的聲音很滄桑,唱詞被悲傷,曲調也有些悲涼。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酒吧街各色的耀眼燈光,以及那喧鬧的人聲。

時蹤穿過摩肩擦踵的人群,走過人聲鼎沸,卻忽然有一種自己完全無法融入這種熱鬧的感覺。

其實這種感覺他一早就有。

但他以前從未在意過。

他甚至覺得世人本就愚昧,他本也不屑與之為伍。

他有許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也確實去到了普通人無法去到的維度,看到了他們終其一生都無法想象的風景。

只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會兒走在喧鬧的古鎮小巷,時蹤竟忽然想到了那個偃人,以及賀真對他說過的話。

——偃人離開晚星谷,來到晚星族人人嚮往的塵世,可塵世裡的人全都跟他不一樣。

對於世人來說,他是一個異類。他會不會孤獨,他想不想回家?

他還想到了墨西哥那邊的傳說。

——人死後會成為靈魂,如果死後這個人再被塵世間的其餘人忘記,那麼他的靈魂就會徹底消失在天地間。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你馬上就會死。”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你馬上就會死。”

這些文字開始反覆在時蹤腦子裡閃爍。

他抬頭望了一眼暮色。

星光閃爍,月色涼薄。

——被所有熟悉的人遺忘,真正的、徹底的消失,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離開酒吧一條街後,時蹤暫時沒有回客棧。

彷彿他在本能地排斥著他現在所擁有的這個身份。

他乾脆去了上次曾去過的酒店,開的還是同樣一間房。

沖澡整理了一下思緒後,時蹤給祝霜橋打了電話,詢問他有關自己身份的事情。

祝霜橋的回答是,他有了新的徽章後,應該能看到更多的東西,不過需要見面才行。

如此,兩個人約在了週五見面。

電話裡,聽時蹤大致簡要概括了一下自己的情況,祝霜橋道:“所以這是……平行時空嗎?

“你原來的時空,我們這裡的時空,是平行的?”

時蹤搖頭:“不像。如果是平行時空,應該有我存在的痕跡才對。也許我面目全非,做的事情連我自己都無法想象,但我至少應該存在。”

一個人在某個時間點做了某件事,導致了不好的結果,然後回到過去這個時間點做了改變,時空開始分叉,也就產生了平行時空。

如果把時空a比作原來的時空,時空b比作新的平行時空。那麼在時空a裡死的人,可能在時空b復活。

至於做出這個改變的人,可能受到某種影響,性格變得扭曲,於是在時空a裡是好人的他,在時空b裡變成了殺人犯。

如果只是平行時空,那麼這個世界應該存在明月。

只不過他不再是什麼the moon的頭目,他成了一個大善人也沒準。

可現在的事實並不是這樣。

祝霜橋想了想,道:“所以看上去……你的存在被抹去了。就像是時間線重置……

“你看現在,人人口裡稱讚的京劇大師是張琦君。根本沒有人聽說過李融景的名字。

“我還特意上網查了半天,這才找到李融景的訊息。說是他馬上會參加一個京劇相關的比賽。他還發了很多陰暗的微博,大家在猜測,是不是比賽失利,他就會自盡。”

很快祝霜橋道:“也不對。李融景的存在沒有被抹去。雖然他可能真的即將自盡,在未來的時間線上消失。但他過去是存在的。

“這場遊戲帶給這個世界的,是很多人命運的重置。”

時蹤拿出紙筆放在桌上,畫了一條數軸,從左往後,用筆點下了三個時間點——

時間點1,作為明月,他在23歲那年跳樓自殺,前往地獄。

時間點2,3年後,顧良、楊夜去往地獄的生死之間參加遊戲,並於同年離開地獄回到人間。

時間點3,又5年後,段易、明天、薛景參加了遊戲。

其中薛景死在這個時間點。

現在薛景同時蹤一樣,從所有人的時間裡消失了。

在這個世界,他被抹去了存在。

時蹤垂眸審視這數軸片刻,手裡的筆尖順著數軸繼續往右走。

然後他圈出第四個時間點,標註為“時間點x”。

拿起手機,他對那邊的祝霜橋道:“有沒有一種可能……世界被複制了?”

“複製?”

“我原來的世界是世界a,這個世界是世界b。

“我和薛景都死在現實的某個時間x上,有某種未知力量複製了世界a,造出了世界b。複製世界的時候,那股力量複製的都是活人。

“對於已經死去的人,它選擇了徹底抹去,為此它重塑了所有人的記憶、或者說故事。

“與此同時,它不能和世界a的地獄互通,它沒有那些遊戲的資料,所以複製世界的時候,它直接把參與過地獄遊戲的人的相關經歷抹去了。

“儘管如此,每個人的命運、重要經歷,與世界a不會有太大的不同。這是複製世界與平行時空的本質區別。”

略作停頓後,時蹤的語氣沉了一分。“我們這遊戲的系統,在每次副本結束後都會重置時間線,改變遊戲參與者的命運,修改非遊戲玩家的記憶。

“它有這樣的能力。”

晚上10點半。迷藏客棧前臺。

賀真沒找到時蹤,找到左三丘問:“時老闆呢?”

“哦,下午他見了……那個叫明天的人,還跟一個叫、叫段易的說了幾句話。再然後……哦,他帶著段易走了,說是想讓他幫自己找一個人……”

左三丘想了好一會兒,看向賀真:“那個人好像是叫,顧良。”

左三丘不料,聽到這句話的賀真的臉色,竟變得異常嚴肅。

細看這下,他這嚴肅裡似乎還隱隱透著些悵惘。

“你、你怎麼了?”

“沒怎麼,我只是覺得,原來在他心中……”

賀真沒說話了,又問左三丘:“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嗎?”

左三丘舉起手機。“我剛問過他。他說他想自己喝點酒,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自己喝酒?

捕捉到這幾個關鍵詞,碰運氣一般,賀真在沒聯絡時蹤的情況下,去了上次那家酒店,按響了上次那間房的門鈴。

過了一會兒有人來開了門。

是裹著浴袍的時蹤。

迎賀真進屋,時蹤與他並肩坐在了沙發上。

他手裡端著加了料的威士忌。

“料”是他不久前找那個alex買的。他想感受一些氣味。否則這個世界帶給他的虛假感、抓不住的模糊感,會更加明顯。也就會讓他的心裡越空虛。會讓他覺得自己什麼都留不下。

喝了一口酒,時蹤看向賀真的目光從些微的詫異變得了然。

然後他聽見賀真開口:“你去找……顧良了?”

時蹤有些失笑。“你該不會以為我和他來了這裡?”

沉默了一會兒,時蹤看向賀真的目光變得有些深。“你吃醋了?”

賀真也沉默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再看向時蹤。“我來,其實是想和你好好談談。

“我在上個副本里……你為什麼提出讓我去當‘內奸’,你又為什麼,會阻止我殺橫林?”

時蹤身體向後仰,將頭靠在了沙發上。

這個動作讓他連鎖骨都從微溼的浴袍領口處露了出來。

賀真喉結一動,移開了目光。

時蹤倒是笑了,然後道:“我累了,不想談這個。”

賀真問他:“那你想談什麼?”

“為什麼非要談點什麼呢?”

時蹤用懶洋洋的語調道,“直接做不好嗎?”

“你——”

賀真立刻看向他,目光透出了明顯的不可思議。

與此同時他的眉頭下意識皺起來,從肩膀到小臂的線條迅速繃緊。

“所以,想做嗎?”

頓了一下,時蹤又道,“不過要提前說好,只是炮友,或者說床伴。其他的我給不了你,也不想給。

“如果雙方有了其他喜歡的人,或者因為其他原因隨時想中止關係,那就隨時中止。

“如果你能接受的話,就留下,接受不了的話,現在就離開,我要休息了。”

賀真以非常認真、認真到幾乎有些凝重,而又顯得有些憤怒的眼神望了時蹤許久,久到他因為身體崩得太用力,肩膀都抖了一下。

然後他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房門開啟又合上。

賀真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背靠著門板站立,然後長長撥出了一口氣。

他說不上自己心裡到底什麼感覺。

總之那滋味絕對不美妙,交雜著無盡的疲憊與一言難盡的心酸。

時蹤說出這種話時那輕浮的表情讓他覺得格外難過。

他覺得時蹤還不如直接說出一句——

“我不喜歡你,我們不合適,我們絕不可能在一起。”

賀真想立刻抽身離去。

可雙腳跟灌了鉛似的。他半步都邁不動。

10分鐘過去,20分鐘過去、一個小時過去……

賀真都不知道自己在這門外過了多久。

而後走廊裡走來兩個人。

那是一個染著金黃色頭髮、穿著花哨、臉倒長得還算不錯的高挑男人,正摟著另一個纖細苗條的、看上去年紀很輕的男生。

兩個人剛從電梯裡走出來,這會兒正一邊接吻,一邊找房間。

過程中賀真聽見年紀輕的男生,對那個金黃色頭髮的男生開口說了句:“你是叫alex?對吧……alex,你多大了?”

alex?

是時蹤見過的那個alex嗎?

自己如果不答應他的要求,他會找別人?

將這個問題想了三遍,賀真的瞳色變得越來越深。

然後他握拳,轉過身,直接敲起了門。

大約一分鐘後,時蹤開啟門,露出一張染了醉意與睏倦的臉。

賀真一把握緊他的手腕,用力攥著他的手進了屋。

後腳帶上門,賀真再一個轉身,將時蹤抵到了門板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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