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連准考證都拿到手, 離考試也就剩幾天。

知青宿舍沒有繼續保持緊張的狀態,反而到點就睡。

倒不是他們忽然就鬆懈了,實在是再熬下去, 大家就該魂歸西天了。

強者如郭永年,有兩天都覺得自己的心跳得特別快。

人對自己的不對勁總是格外敏銳, 一致認為還是養養來得好, 反正一時半會的, 也抱不住多少佛腳了。

當然,書是要照常看的。

十一月的大隊, 屋外的風呼呼颳著, 從窗戶上破的洞鑽進來。

陳傳文被吹得受不住, 換了個位置坐,一邊說:“這洞怎麼感覺越來越大。”

往年天氣還沒涼, 知青們就想著把窗戶紙再糊一遍。

齊陽明好笑道:“恩,我知道。”

又說:“都忘了這事。”

只是她當時搬出來的時候鬧得不太好看,現在又要回叔嬸家住肯定委屈。

如果不是為了高考,他們也應該已經坐上返鄉的火車。

一個地方待久了,好像真的成了家。

賴美麗:“其實你們一走,我也得搬,沒必要掃的。”

房頂不掃,等第一場雪化了水,下水口該堵住了,屋裡就得進水。

今年誰都沒想著,拖來拖去到今天又覺得沒必要把錢花這兒, 可不就越來越大了。

許淑寧:“那隨便找點什麼擋著不就好了。”

許淑寧摸摸粗糙的桌板,都能想起來這些傢俱是怎麼一件一件湊出來的。

又很是誠懇:“我沒事的,都是親戚,頂多是營陰陽怪氣幾句,而且我哥下個月就回來了,你們肯定很想家,快走吧。”

陳傳文也覺得再下去自己的生命會受到威脅,連忙找了個掩體。

賴美麗也只收過哥哥的信,眼睛一亮又有些不好意思:“錯別字可能會有點多。”

說白了, 就是不想動。

陳傳文就愛看她跳腳, 笑得那叫一個討打。

有什麼關係,齊晴雨:“沒事,等你年後去上學進步就很快了。”

室內忽然陷入沉默,被嘎吱推門的聲音打破。

齊陽明都看不下去,說:“悠著點吧, 待會真把你打死我可不攔著。”

齊陽明不免擔心:“要不我多待幾天,等你哥回來。”

今年的政策變了,全國各地都有知青們大規模回家。

他一動, 齊晴雨就不大樂意, 有點抱不平的意思,手上的書砸了一下。

不過今年的雪,他們是看不到了。

陳傳文屁股又挪一挪,用書把自己的臉擋著:“好像也不是那麼冷。”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陳傳文立刻捂著腦袋:“要是打傻了考不上, 就全賴你。”

許淑寧眼看他挪到自己跟前,說:“吵吧,再過幾天也吵不著了。”

最後這三個字好像不太好,她連連擺手:“我的意思是,就是……”

齊陽明放下書:“我去吧。”

她下鄉的頭兩年還會收到朋友同學的信,到第六年基本都沒了音訊,畢竟山高路遠的,人還是以眼前的生活為主。

齊陽明很少見她這麼開懷,嘴角也跟著扯動:“有事沒事都可以給我們寫信,回頭我把地址留給你。”

他懶, 有人勤快。

賴美麗露出個大大的笑臉。

剩她一個女生獨居,多少有點不安全。

賴美麗:“不用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抿抿唇:“是啊,要回去了。”

齊晴雨格外興奮:“以後我們就是筆友啦!”

郭永年站起來開始翻騰:“我拿舊報紙先填著。”

賴美麗嗯一聲,晚上真的把所有人的地址都抄下來。

陳傳文剛來那年可謂歸心似箭,現在居然有點捨不得:“這就要回去了。”

這埠,齊晴雨愣是擠不出一句“你本來就考不上”之類的話, 氣得只能罵幾句“王八蛋”瀉火。

賴美麗察覺到異樣,先左右看看才說:“我掃下房頂,誰幫我扶個梯子。”

以前沒有高考,讀書更像是一種虛無縹緲的追求。

現在有了高考,賴美麗就要正兒八經去學校了,她懷揣著憧憬:“也不知道上學是什麼樣。”

齊晴雨小聲說:“唸書的時候可討厭學校了。”

寫不完的作業,上不完的課,來到大隊才察覺出千絲萬縷的好出來。

賴美麗對學問崇拜,心想自己大概是不會的。

還沒來得及說,齊陽明替她講:“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

齊晴雨扮個鬼臉,拿起書作為盾牌。

妹妹能看進去一個字,齊陽明都算是謝天謝地了,哪裡還敢說她。

但他仍舊撇撇嘴,捶了郭永年一下,意思是“收拾不了她我就收拾你”。

郭永年能說什麼,只能摸摸手臂撓撓頭,迷茫又不知所措。

許淑寧彷彿看見全世界最有趣的事情,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大家莫名其妙看著她,不知怎麼也跟著笑起來。

陳傳文最是誇張,都快躺在地上打滾了。

齊晴雨作勢要踢他,他又一下子從地上爬起來。

許淑寧按捺住嘴角的笑意:“活該。”

偏袒,這絕對是女同志戰線的萬眾一心。

陳傳文高舉著手,希望有人應和他打倒霸權,結果其餘人不是看天就是看地。

梁孟津還一臉憐憫地拍拍他的肩:“你還沒有看清現實嗎?”

現實就是大腿扭不過胳膊,陳傳文悻悻而眠。

夜裡他做了個特別好的夢,第二天隆重宣佈:“我們肯定全部能考上的。”

這句齊晴雨不跟他爭,說:“借你吉言。”

表情還是帶出一點懷疑。

陳傳文繼而抬高音量:“真的,我都夢見了!“

他是哪位神佛,夢見就做得準了?

文昌帝君都不敢保佑每個人都高中狀元,畢竟第一名永遠只有一位。

但這時候說出來的每句話,大家都願意當作是現實。

齊晴雨摸著下巴:“也是,你的狗屎運一直挺好的。”

運就運,非得加狗屎兩個字。

陳傳文:“不是,你說話能不能斯文一點。”

齊晴雨翻他白眼:“這幾年我無數次想打死你,但你都逃過一劫,運氣不算好嗎?”

來來來,看誰打死誰。

陳傳文擼起袖子,對不存在的人說:“別攔著我。”

誰攔了,連郭永年的眼皮都不帶動的。

大家寂靜無聲,微笑著看著他。

陳傳文也不覺得尷尬,自顧自把衣袖又放下:“算了,大人不記小人過。”

齊晴雨差點拿腦袋撞他,大有今天你不打我不得行的架勢。

還是齊陽明看不下去,拉她:“你也老實點。”

長兄如父,齊晴雨給這個面子,但辮子甩得格外的雄赳赳氣昂昂,像是打了場勝仗,

不知道的以為做了多少了不起的事情,許淑寧屈指在桌上敲兩下:“都好好看書。”

越近考試,大家越是看不下去,都有點心浮氣躁,

沒辦法,等待未知的事情總是叫人心焦。

就在這種氣氛裡,1977年的高考拉開序幕。

時間倉促,考卷上還帶著油墨的味道。

許淑寧拿到的時候先檢查有沒有缺印漏印,這才開始提筆作答。

她寫得快,考完還用餘光打量周圍。

睽違多年的考場裡,好些人咬著筆頭不知從何作答。

相比起來,紅山大隊的知青們還算是早有準備。

也不知道其他人考得怎麼樣,許淑寧看一眼窗外,收回目光再把姓名和考號檢查一遍。

這樣一來,就到交卷時間。

大家前後簇擁著向外走,梁孟津在走廊上放慢腳步等人。

許淑寧在人潮洶湧中悄悄勾一下他的手指,很快鬆開偷偷笑。

看樣子考得不錯,梁孟津如是想。

說句自大點的話,他對自己被錄取這件事充滿信心,只擔心別人能不能考上,尤其是意中人。

許淑寧也知道這對兩個人來說至關重要,幾個月來一天沒敢鬆懈。

別看現在臉上笑嘻嘻的,其實心裡一根弦蹦得緊緊的。

梁孟津知道自己開解不了,晚飯買了她最愛吃的小湯圓,上面撒了一層芝麻碎。

許淑寧拿著飯盒先說:“芝麻開花節節高,很吉利啊。“

關鍵時刻,黑貓白貓都是好貓。

梁孟津平時不太信這一套的,尤其是前十年裡,但這會也抱起信仰的佛腳:“根據老天爺的指示,我們肯定都能考好的。”

老天爺嗎?許淑寧仰著臉向上看,喃喃自語:“希望真的可以。”

她的祈禱暫時還沒有下文,不過知青們都順順利利地結束了考試,只等著出成績。

大家再次回到大隊的時候,那些因為忙碌暫時壓下的離愁別緒通通湧上心頭,站在宿舍門口相互看。

一陣風恰好吹過,在塵土飛揚中,好像都跟多年前的自己遙遙相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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