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什麼時候跑出來的？”
一滴冷汗，不知從誰的額頭上，在何時何地，落到了地面上，帶起了一聲不輕不重的水滴擴散聲。
焚香谷的隊伍裡，一名年紀明顯比其他人大的長老小心翼翼的嚥了口吐沫，輕聲問道。
但現場沒人回答他。
或者說，沒有人能回答他。
小白被焚香谷抓起來的時間太久了，久到了很多年輕的焚香谷長老，都不認識這位給焚香谷帶來巨大傷亡的妖獸。
即便，只是曾經帶來了傷亡……
而真正認識小白的焚香谷長老，也都是如同這個年紀很大的長老一般，不知道小白是怎麼跑出來的。
焚香谷的長老都不知道，焚香谷的弟子自然也不知道。
雲易嵐把焚香谷掌控的很好。
承諾封鎖訊息，就真的把這陣風聲牢牢鎖死了。
如果陸淵還在龍影書局裡，憑藉著自身的威望也能做到這一點，但云易嵐可不像陸淵一樣能刷妖來獲取威望。
所以說，對於雲易嵐的管理能力，陸淵還是相當認可的，而事實也確實證明了陸淵沒看錯人。
從小白離開焚香谷算起，至今為止已經過去了半個月有餘，而出了上官策和雲易嵐知道具體內幕之外，餘下的焚香谷所有人都不知道。
但是，認識小白的人還是有的。
但正因如此，這群焚香谷長老才第一次顯露出了投鼠忌器的姿態，甚至按捺下了出手的意圖。
無形之中，就把自身放到了一個弱勢的地位上。
但青雲門和天音寺這邊，可從來沒見到過小白，更不知道小白究竟給焚香谷造成了多大的傷亡，給焚香谷的上一代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陰影。
青雲門這邊多少還有點腦子。
知道小白不好惹。
最起碼，是看上去的不好惹。
而且，單從剛剛小白出場時所爆發的氣勢來看，田不易和水月在心裡簡單估算了一下，就知道單打獨鬥，自身絕對是被攆著打的情況。
所以，一時間也沒動手。
更沒有出言不遜的嘲諷。
天音寺這邊也沒動手。
不過，也許是看見了小白頭頂的那一雙狐耳，猜到了小白的身份，因此而受到了什麼刺激。
總而言之，在人群中，突然就冒出了一句很小聲的大實話，直接挑動了小白那根本就敏感的神經：
“狐岐山不是在當初被普方師叔用浮屠金缽砸毀了嗎？”
“怎麼在今天，突然就冒出來這麼強的一個狐妖？”
咔！
咔！！！
虛空生冰！
小白眸光微暗。
九條尾巴在身後輕輕搖曳。
“狐族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
“能被天音寺把自己的家都毀了……”
“那為什麼天音寺還存在！！！”
火焰，狂風，雷電，土石。
四種元素的體現物，連同之間水流體現物的變種寒冰，共同在小白的身後交織在了一起。
隨著小白那句殺氣騰騰的話落下，凝聚成了一個巨大的元素球，即便是看著，都能感受到元素球裡面，那股龐大到了無法形容的力量！
這不是完美的共生現象。
完美的共生現象，應該是風借火勢、寒冰可以增強雷電的威力、土石可以作為中和的物品，讓原本五個威力為一的元素結合到一起可以發揮出十到十五，甚至是二十或一百的威力。
小白凝聚出來的這種元素球，頂多算是五個一加在一起達到了六的威力，談不上完美的共生現象，但總歸有點增幅，而且各種元素間也沒什麼相互磨損。
但架不住小白的境界高！
而且，能動用的元素裡也很多！
九條尾巴，在某種意義上就代表了九種元素的力量。
只不過，因為個人喜好和當前境界的影響，傷勢還未徹底痊癒的小白，目前只能動用以上這五種元素之力，而這五種元素之力也是小白最早覺醒的五種元素之力，小白使用起來也比較順手。
如果陸淵不來的話，小白再等上個幾百年，說不定也能領悟有關於元素之力融合的技巧。
畢竟，現在小白所釋放出的元素球雖然粗糙，但確實是達到了五個一相加而超越五的威力。
在修煉的這條路上，無論是修煉法術還是繪製符籙，亦或是煉丹煉法寶，都是第一步和最後一步最難。
第一步代表的是開始。
都是從“無”修煉到“有”。
而最後一步代表的是結束。
也是理論上的完美。
而當踏出了第一步，直到最後一步之前的這段道路上，修煉者缺乏的永遠是經驗和實踐。
小白現在就是處於這個階段。
她缺乏了太多的實踐。
不過，現在實踐倒也不晚！
“分不清誰是誰了。”
小白慢悠悠的打了個哈欠。
但那股蔑視天下的風度，卻在一瞬間席捲了現場。
“看在他的面子上，給你們個提醒。”
“除了天音寺以外的人類，最好跑的遠一點，如果你們想幫天音寺擋著，那就原諒我照打不誤了！”
說著，小白抬起手。
往前一指，在她身後的那枚巨大的元素球就轟然向前砸去，如同一顆天降的隕石流星一樣，帶著令人避之不及的壓迫感，轟轟烈烈的飛著！
“不易！”
“田師弟！”
蘇茹和水月下意識喊了一聲田不易。
倒不是說她們依賴田不易，需要田不易在這時做決定。
只是說，作為青雲門這邊目前僅剩的幾個能拿主意的高層，他們必須要在短時間內統一意見。
要不然，一方出手一方逃竄，無論是哪一方在事後都要背上責任，而且無論是跟隨哪一方的弟子，最後能活下來的機率都是同樣的渺小。
“田師叔！”
“師父！”
林驚羽和張小凡在一旁忽然開口。
也沒說什麼。
就只是像這樣簡簡單單的叫了一聲。
卻給田不易施加了無與倫比的壓力。
但田不易終究還是拿出了自己的果決。
這份果決，他壓了很多年。
錯過了很多的機會。
也留下了很多的遺憾。
當初萬劍一還意氣風發的時候，如果他能果決的拒絕蘇茹，那麼，到了最後萬劍一是否能意氣風發的活下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苟延殘喘了多年才露面？
先前陸淵還在的時候，如果在七脈會武上他能更果決一點，拿著劍抵著自己的脖頸威脅陸淵不許走，如今的一切，是否又會發生改變？
想到這裡，田不易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子張小凡，然後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林驚羽，看著這兩個孩子眼中的那抹倔強，修道多年的心終究還是敗在了情感之下。
“責任我背！”
“青雲弟子立刻撤出戰場！”
田不易大手一揮，圓圓的臉上閃過一絲嚴肅和決然，抬手間，陪伴了他半生的赤焰劍已被他握在了手裡，冷冷的望著天音寺的長老和弟子。
不出手，是他對正道最後的尊重。
也是他對正道顏面最後的維護。
雖然說這樣做有賣隊友的嫌疑，但他作為一名師父，已經因為自己的猶豫和不作為錯對了陸淵，甚至還牽連了自己的女兒田靈兒兩為其難，如今，怎麼說也不能再錯對張小凡了！
那是屠村之恨，滅門之仇！
普智還早已死去。
就算是挫骨揚灰，也難解其恨。
就算是佛祖亦有金剛怒目時，就算是泥人尚有三分火氣，本就喜好清淨的道門中人只是懶得搭理那些瑣碎事，但從不會被人欺負到頭上還笑臉相迎！
賣隊友怎麼了？
他田不易今天就賣隊友了！
能怎麼的？
但田不易這一賣隊友，早就有退意但因為面子沒好意思開口的焚香谷，頓時也就來了一波順水推舟：
“焚香谷弟子聽令！”
“立刻撤出戰場，不得有誤！”
見此，金瓶兒連忙喝道：“煉血堂所屬立刻撤出戰場，合歡派也立刻撤出戰場，不得有誤！”
幽姬在一旁連忙補充道：“鬼王宗弟子聽令，立刻撤出戰場，不得和天音寺上上下下做任何糾纏！”
長生堂這邊，也是一道類似的命令被傳了下去。
頓時，海清河晏！
諾大的通天峰山腰處上，只剩下了手足無措的天音寺弟子，以及一群目眥欲裂面色鐵青的天音寺長老。
“焚香谷！！！”
“青雲門！！！”
天音寺這邊的長老，一個個險些沒把牙齒咬碎，如果說魔道那邊撤退他們還多少能理解的話，那麼，青雲門和焚香谷這邊的撤退可就是讓他們不恨都不行！
關鍵時刻被賣。
而且，還不是一個人賣隊友。
全隊都堅持要賣他們天音寺。
“難道你們就認為，我天音寺在這個節骨眼上全軍覆沒之後，你們能憑藉著自身實力抵擋住這些魔教中人嗎？”
正道這邊，本就是被壓著打。
如果不是通天峰最頂層的正道高手佔據了絕對的優勢，甚至還開啟了誅仙劍陣，魔教這邊根本不會撤退。
就算是仗著人數多，都能把正道這邊的聯軍慢慢磨死！
但誅仙劍陣的開啟，讓所有魔教高手都明白了大勢已去，這個時候儲存有生力量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才會把一場能贏的戰鬥大的如此拖沓。
正道這邊完全是為了留人而留人。
魔道這邊是根本不想和正道糾纏。
一個想戰，一個不想戰。
戰局變的如此糾纏，確實是情有可原。
但這一切都建立在實力不足的基礎上！
如果魔道這邊能拿出一位三階高手，或者說能多出幾位和青龍同級別的高手，這場戰鬥早就分出了勝負。
到時候，魔道就算是撤退，也是秩序整齊的撤退。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在撤退中，還付出了一定的死傷！
而這還是煉血堂墊後的結果！
若論損失，沒人比煉血堂的損失更大！
所以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天音寺這邊的譴責也沒錯。
天音寺雖然步入了青黃不接的時代，先是被魔子路元殺了一批，然後又被道子陸淵殺了一批，但不可否認的是，天音寺這時還存在著大量的即戰力。
隨隨便便拿出來一百多位二階高手，而且這還是在不動用天音寺基本構架的基礎之上，只能說，天音寺的底蘊強到了一種聳人聽聞的地步。
可惜，這是修仙界。
一個三階高手頂一百個二階高手。
人海戰術是完全沒有價值的。
有價值的是陣法，而非人海戰術。
總而言之，天音寺這邊的底蘊很厚，但他們面對的是三階的小白，而且還是狐族歷史上唯一的一隻九尾天狐，是這個世界裡第一隻三階妖獸。
論實力，小白僅次於入魔道玄和修羅狀態下的鬼王，略次於戰力全開的獸神，穩居三階修仙者戰鬥力的高層行列。
畢竟，達到了獸神的修為境界後，再往上走一步就是破界飛昇，雖然玲瓏創造出了獸神，但那隻能說明巫族所遺留下來的巫術比較強大，並不能說明玲瓏已經達到了破界飛昇的境界。
換而言之，如果玲瓏真達到了，也沒必要用九龍神火陣囚禁獸神，甚至還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如果世界覺醒了意識，和世界商量一下就能把獸神毀滅；如果世界沒覺醒意識，修為達到破界飛昇級別的玲瓏，也可以自行修改世界規則。
這就是為什麼說，所有的時空旅者都會收到世界歡迎的原因。
因為時空旅者強。
所以世界才歡迎。
強不強是相對的，這個要看每個時空旅者的起點高低，但每個時空旅者已經用自己的身份證明了自己的能力，或者說，證明了自己變強的能力。
所以，世界才會接納這些時空旅者。
因此，此刻的小白縱然是傷勢未愈，也可以輕鬆碾壓天音寺這群二階修仙者，就算是萬劍一拿著斬龍劍，面對如今的小白也是被按著打的命運。
當然。
眼下萬劍一拿的是誅仙劍。
小白也傷勢未愈。
真要是動起手來，也就是五五開。
再往多了算，四六開。
小白四，萬劍一六。
所以說，別說是天音寺這群歪瓜裂棗擋在了小白麵前，就算是萬劍一拿著誅仙劍開啟誅仙劍陣對付小白，也有很大的機率拿不下小白，被小白負傷逃脫。
不過，戾氣這玩意很難纏。
這就好比古代世界裡的破傷風一樣。
只要感染，基本上是沒救了。
在修仙界裡，過多的戾氣會引動一個人的心魔，會讓修煉的速度變慢，甚至是會讓修煉者在修煉中不知不覺的走火入魔，進而破壞一些珍視的物品，或是殺死一些想要守護的人，最後導致修煉者道心崩潰，徹底入魔。
這個特點無論是對修仙者還是對妖獸而言都是一致的，這也是為什麼獸神能無敵天下的原因。
因為這些東西本就是無法被剿滅的。
想要徹底剿滅這些東西也可以。
飛昇，找到另一個更高等的世界，然後從那個高等的世界裡得到力量，毀滅這個世界裡無法根除的東西。
簡單來講，從世界之外取得否定世界的力量！
這是唯一的辦法。
所以，真要是動起手來，小白雖然不害怕誅仙劍陣，但也不想平白無故的被誅仙劍砍上一劍。
不惹事，不怕事。
這是小白從焚香谷出來後的行事風格。
但是，面對這群毀滅了狐岐山，殺了不少狐妖，甚至是險些讓狐族徹底毀滅的罪魁禍首，小白在攻擊時，還是發揮了百分百的力量。
這也就導致天音寺這邊十餘個二階修仙者聯手，都在這枚元素球下不堪一擊，甚至想要把這枚元素球在半空中引爆，減少地面上普通弟子的傷亡都做不到！
哀嚎聲不絕於耳。
然後，在某一刻，突然安靜了下來。
除了幾個幸運兒之外，天音寺弟子原先所處的地方已經被那枚元素球徹徹底底的抹除乾淨，無論是人還是法寶，亦或是青雲門通天峰上的地面，就如同被誰突然啃了一口一樣，凹陷下去了一個巨大的凹槽！
沒有爆炸聲！
沒有火光！
什麼都沒有！
就是死寂，永遠的死寂！
小白用自己絕對的法力優勢，將五種元素之力合併到了一起，並用法力包裹著，在落地的第一時間引爆。
當然。
是在法力的隔離層內引爆！
所以說，並不是沒有爆炸，只不過所有的爆炸全都被小白構築起來的法力隔離層阻擋了下來。
因此，才能在不聲不響的基礎上達到如此恐怖的威力，甚至是在通天峰的山腰上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站在其餘幾座山峰上看異常顯眼。
“這就是當年谷主和諸多長老付出瞭如此大的犧牲，在開啟九龍神火陣的前提下，還沒有殺死的恐怖妖獸嗎？”
焚香谷這邊的一位長老，用力的嚥了口吐沫，顫聲替在場的所有人說出了這句心裡話。
不過，這句話一出，也瞬間提醒了不少人。
“九尾天狐？”
“那不是傳說嗎？”
蘇茹下意識驚呼道。
田不易和水月也是一臉的震驚。
到了他們如今的境界，天底下能瞞過他們的事已經沒多少了，修道幾百年，該有的心態也都有了，很少會出現意料之外且能讓他們震驚的事。
一但出現……
就必定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狐族之所以存在，並不是因為小白的存在而存在，就好比人類的存在，並不是因為某個人的存在才存在的。
只不過，狐族之所以名揚天下，甚至是成為鬼王宗的姻親、天下所有妖獸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以種族存在的勢力，主要還是因為小白這隻九尾天狐的存在！
用人類的話來講，小白的地位就是類似於三皇五帝的存在，雖然不是人類這個種族最早的起源，但確實是把人類帶上了一個難以攀登的高度。
前無古人，後面估計也沒有來者。
就像是一統天下的政哥一樣。
把路都走絕了。
後來人就算是想走，頂多也是在這條路上不斷拓寬長度和寬度，想要徹底改變這條路的方向，基本是不可能的。
而因為小白當年的任性之舉，外加上三尾和六尾因為身體上的原因，無法回到狐岐山主持大局，這幾百年以來，狐族漸漸又沒落了下去。
因此，如今見到這隻九尾天狐，田不易和水月等人才會表現的如此震驚，甚至是不敢相信。
不過，也多虧了焚香谷這邊的提醒。
要不然，就算是看見了小白身後的九條狐尾，田不易和水月等人一時間也想不起來這位存在於狐族傳說中的存在。
至於蘇茹的驚歎……
“所有傳說在最初時都是事實。”
幽姬站在小白身後不遠處，聽見蘇茹的驚歎聲，不禁沉默了一下，旋即才如此解釋道。
現場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最終，還是田不易站了出來。
拱拱手，鄭重且警惕的問道：“不知這位九尾天孤前輩，今日來我青雲門造訪，所為何事？”
“非要說的話，我是路過。”
“看見鬼王宗的人了，就琢磨著過來湊個熱鬧，看一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畢竟我狐族和鬼王宗的姻親關係也不是一代兩代，能幫一幫還是要幫一幫的。”
一邊說著，小白還抬起手，滿意的捏了捏碧瑤的小臉蛋，補充道：“而且，這個小姑娘身上有他的氣息，還有一部分是我狐族的血脈，所以不論誰在打鬼王宗，我九尾天狐小白肯定是要幫幫這個場子！”
“那就是非戰不可了？”
水月在一旁輕聲問道。
手掌按在劍柄上，卻示而不動。
不到迫不得已時，她不想動手。
斬妖除魔和找死之間的區別，水月還是很清楚的，和一位存在於傳說中的老妖怪動手，這無疑會給青雲門原本的計劃帶來很大程度上的不可控。
到時候，如果出現了什麼意外……
那就是有關於青雲門覆滅的大事！
但是……
“你們總不能讓我扔下自己的後代血裔不管吧？”
小白攤了攤手，一臉無辜。
“況且，我這麼做的話，我的臉在這些後代血裔面前往哪擱啊？”
“所以，我和你們青雲門是打定了！”
“只要這個小丫頭沒走，鬼王宗的上上下下沒全部撤離，有我在這裡，你們就不敢動他們！”
“當然。”
“如果你們願意放走他們的話，我也不是不能站在一旁看戲，這裡面和他有關係的人太多了，氣味也太雜了，你們之間就打你們的，我只管鬼王宗的人。”
“怎麼樣？”
“想好了嗎？”
“是戰是和？”
小白站在空中，淡定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