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親你一下

◎他一個人,煎熬太久了。◎

05 2.

陸枝剛從後臺換好衣服, 與室友結伴回酒店,才出體育館的門,被迎面而來的閃光燈晃到眼睛。

“我們節目的熱度這麼高嗎?”陳靈稀奇地指著星空tv對家的記者說, “連對手公司都來蹭熱度了。”

節目組多增派了安保人員, 護送練習生回到酒店, 陸枝莫名有些不安,抓住陳導的助理問:“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小助理神情恍惚, 大概被突如其來的意外創到神志不清了。

他嘴唇蠕動了下, 小聲說:“是、是周遲也出事了。”

陸枝心中“咯噔”一聲,不好的預感成真。

節目錄制才結束半小時,必然不是威脅到人身安全的大事, 陸枝以為是什麼緋聞,暫且緩了緩緊張的情緒, “手機借我用下。”

工作人員全被領導叫去開會,攝像大哥們也放假一天。

無人關注她們這些練習生, 助理也就把手機遞給她,順道一起八卦:“怪不得周遲也一直單身, 原來性取向是男啊。”

拍攝影片的人把手機的攝像頭懟在少年的臉上,壞心地捕捉他每一寸絕望的神情。

“枝枝, 你發什麼呆呢?”陳靈耐不住性子, 快速點開熱搜詞條。

漸漸地,他失去了掙扎的力氣,彷彿一具任人擺佈的木偶。

彼時, 陸枝已然開啟微博, 熱搜榜第一位赫然是周姓男藝人的詞條。

程惑蹙眉,忍不住打斷他:“這又是從哪聽到的謠言?”

長達五分鐘的影片,剩下的三分鐘,謾罵聲與男人粗噶的笑聲碰撞著陸枝的耳膜,她不敢錯漏過任何一個細節,包括少年的呼救,以及他掙扎過程中手臂被破碎在地的玻璃劃破,鮮血直流。

原來進醫院不是訓練過度,原來他抽回自己的手,不是厭惡她的觸碰。

周遲也被他們掐住脖子,死死摁在地上。

陳靈愣了,手足無措地問:“枝枝,你怎麼哭了?”

那群人仍不肯放過他。

但那個時候,根本無人能懂他的絕望。

她指尖輕顫,突然沒有勇氣點進去看, 網上的謠言就像滾了泥土和沙石的髒水,潑在身上, 又髒又疼。

那麼驕傲的周遲也,被他們硬生生折斷了傲骨。

影片被剪輯過,中間應酬的過程太過漫長,博主直接帶領觀眾進入最緊張刺激的環節。

程惑搶過手機,“別看了,我們先回房間。”

他到底,經歷過什麼啊。陸枝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陸枝心如刀絞,強迫自己承受這份疼痛,試圖透過這股遲來的痛覺與她深愛的少年感同身受。

“……你讓我看完。”

手機連線了酒店的fi, 影片自動播放。

陸枝的眼淚就這麼大顆大顆地砸了下來。

一條沒有被馬賽克的影片,起初畫面雜亂,隱約能分辨出是某個會所的包廂,各色人等觥籌交錯,鏡頭晃過少年清雋的面容,那正是十七歲時的周遲也。

被逼到死路,企圖絕處逢生,沒想到迎面是更深的懸崖。

峭壁上開不出救人性命的花朵,放眼望去全是荊棘叢林。

讓他一路走來,遍體鱗傷。

她早該察覺到的,陸枝用力揉了揉眼眶,將眼淚逼回去,影片的最後是幾張高畫質大圖,中年男人的臉被馬賽克,他長臂伸展,摟著懷裡的少年。

陳靈驚呼道:“我的天,這種照片怎麼會流出來?!”

私密床照,只一張就能斷送周遲也璀璨星途。

評論區炸開了鍋,一串“噁心”、“辣眼睛”的評論刷屏,黑粉一擁而上,微博幾近癱瘓狀態。

陸枝在謾罵聲中找回理智,她站起身,話語近乎篤定:“這些照片不是周遲也。”

程惑也覺得離奇,按照周遲也的性子,即便是被人……後續也不會搖尾乞憐,照片上的男生明顯是自願的。

陸枝問助理:“他現在回酒店了嗎?”

“在樓上。”小助理低聲說,“不過,那層樓被封禁了,節目組和的領導都暫時不讓人靠近。”

陸枝深吸一口氣,決定先回房間想辦法,她必須要和周遲也見一面。

-

“咔噠”一聲響,房門被外面的鎖鏈擋住。

房間漆黑沉靜,絲絨窗簾遮擋住室外的光亮,室內也沒開燈,像間囚禁犯人的牢房。

陳安淮到時,十分不滿高層的做法,直接在門外吵起來,“你們這是犯法的,快點把門開啟!”

保安們面面相覷,領頭的人請示過谷泉東,“谷總說請你稍等。”

沒過十分鐘,谷泉東下樓,親自出面與陳安淮交涉。

不等開口,陳安淮拿出公文包中的合同,“谷總,這是到期的經紀約,阿也從明天開始便不是的藝人。”

谷泉東擺明不想輕易放過周遲也,“但今天事發之時,他依舊是的藝人,他也確實給公司造成了負面影響。”

陳安淮懶得和她掰扯,忍不住高喝道:“既然如此,您還不快點放人?這爛攤子公司管得了嗎?”

“只要周遲也還是的人,我必定傾力相助。”

陳安淮指著緊鎖的房門,黑眸濃深如墨,“那您猜,周遲也還活著沒有?”

“……”

嗆人的酒精味翻湧而出,走廊中的光束越過敞開的門縫擠進黑暗無光的房間中。

地上滿是酒瓶,昨晚盛宴買過來的,說為了慶祝首次公演結束,給陸枝慶功準備的,最後卻成了周遲也麻痺神經的良藥。

陳安淮走進房間,看見靠著床沿坐在地上的男人。周遲也微抬起頭,眼底盤踞著猩紅的血絲,他沒醉,喝了那麼多酒仍舊清醒,近乎自虐地將網上的影片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以為早就忘記的那些記憶,從骨頭縫、從神經末梢鑽出來。

根本忘不掉的。

“你來了。”周遲也開口,聲帶被酒精折磨,發出的聲音嘶啞極了。

陳安淮的身後還亦步亦趨跟著的人。

他沒忍住,衝那些探頭看熱鬧的人怒吼:“——滾出去。”

周遲也掀起眼皮,默不作聲看著他們離開,手肘撐住地板,想站起身,這一秒酒精的作用發揮出來,雙腿癱軟,他放棄了,背靠著床沿,扯動唇角輕慢一笑:“淮哥,又給你添麻煩了。”

“我們之間,不說這些。”陳安淮沉默地收拾好地上的酒瓶罐,又拉出行李箱,把所有衣物一股腦塞進去,“陳導那邊我打過招呼了,等風頭過去再錄。”

“發影片的博主我讓人去查了,暫時還沒訊息。”

陳安淮合理推測道,“可能是宋旭盛那邊搞的鬼。”

畢竟前些天,周遲也重傷了他的侄子。

房間門再度被人叩響,陳安淮走到門口,俯身看向貓眼,而後轉過身說:“是枝妹兒。”

衣料摩攃地毯細簌作響,周遲也低垂著頭,放在身側的手攥成拳,他意識到什麼,猛然鬆開手指。

被那些人碰過的地方,燒起灼熱的火苗。

太髒了。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陳安淮慎重地又問一遍:“要見嗎?”

周遲也背對著房門,清癯的身影被光線拉長,整個人陷在落寞的陰影中。

他薄唇動了動,艱澀地吐出兩個字眼:“……不了。”

陳安淮深嘆一聲,開啟門出去。

陸枝以為開門的是周遲也,看到他,明顯錯愕了一秒,“淮哥?”

“嗯,好久不見。”陳安淮試圖令氣氛輕鬆些,但兩人都難以笑著寒暄,“出了這種事,我肯定要過來啊。”

陸枝咬了下嘴唇,輕聲問:“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他現在……不太想見人。”陳安淮語氣沉重道,“讓他冷靜冷靜吧。”

聞言,陸枝的眼淚又忍不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她來之前,還期盼著在周遲也這得到“影片是假的,那人不是我”的答案,但陳安淮的種種表現打碎了她美好的幻想。

陳安淮連忙安慰道:“網上的影片半真半假,那些人最後也沒討到好,你認識的周遲也就那麼容易被欺負嗎?”

陸枝實在忘不了高二那年,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羸弱蒼白,像是碰一下就會碎掉。

她認識的周遲也,那麼驕傲,從來不會為誰彎腰低頭。

他明明可以順遂一生的。

陸枝抽噎著,“我那次在會所被欺負,他、他幫我報仇,是不是宋禹故意報復他……”

思及此,記憶深處的細枝末節被勾連起。

那天他重傷了宋禹,去衛生間洗手,陸枝想牽他的手,卻被躲開。

冷白的光線擦過他深刻的側臉線條,字字冰冷,又像是在提醒著什麼。

周遲也說:“別碰,髒。”

他的意思是,他很髒。

她怎麼會覺得他髒呢。

陸枝吸了吸鼻子,抬起頭,眼神堅定無比,“淮哥,你讓我進去吧。”

或許,陸枝可以解開周遲也的心結呢。

陳安淮莫名覺得,她一定可以。

他讓開身子,第一次不顧周遲也的意願,“你幫幫他,他一個人……煎熬太久了。”

陸枝走到房門前,所有的動作都放慢了,她擰開門把,視野被黑暗一寸寸佔據。

房間裡只開著靠近床頭的一盞壁燈,光線溫柔,卻輻射不到整間屋子。

周遲也坐在地毯上,脊背繃得很緊,她走過去,垂眸看到他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尖微微蜷起,食指拉扯易拉罐時被割破,有血往外滲。蒼白,病態,狼狽——這些詞本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

陸枝抬起手,溫熱的掌心覆蓋在他的手背上。

“也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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