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這些人在家,寧煜一整天都沒敢回來,林駱大概知道寧煜是怕生人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謝無妄和君野等人慪了一天的氣,可算是在謝無妄學會火靈決之後離去了,

然而兩人剛出林駱家的門,便打起來了,場面一度不可控制,直直地在冰天雪地中飛走了。

林駱看著這兩個人,屬實揪心,但他沒管,兩人修為都旗鼓相當,應該誰也佔不到便宜,他倆要是能聯手把驪山鬼母給除掉,那就再好不過。

他只希望君野不要總是找謝無妄的麻煩,雖然君野是反派,但他的外掛和謝無妄比起來,也沒少多少。

不然也不會活那麼久,後來還和謝無妄在人靈界各自稱帝。

一個是“劍聖帝尊”,一個是“君野大帝”,將人靈界一分為二,南北而治。

謝無妄在北,君野在南,相互掣肘,甚至沒給人靈界三足鼎立的機會。

按照林駱對劇情走向的設定,君野這個大反派肯定是要死的,只是時間遲早的問題,雖然他還沒設定出來君野以後會是什麼死法,但他的命運已經板上釘釘。

不過現在想這些也還太早,畢竟君野就算死,那也該是萬年以後了,活地夠久了。

林駱想說隨便擦一下就好了,可寧煜對他的所有事情都十分上心,事無鉅細。

林駱點頭:“我和他就是冤家對頭,每次見面都能吵起來,毫無期待感。”

寧煜搖頭:“我不吃了,我在親戚家吃過了。”

林駱往他懷裡靠了靠:“是啊,鬼母太兇殘,希望師兄他們會有好訊息。”

林駱回答:“還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他,他總想死纏爛打,於是矛盾就出來了,說實在的,君野煩得很。”

寧煜將門關好,走向林駱,將手裡的好吃的遞給他:“我原本是回來了,但聽到你們在說話,我就知道你師兄來了,我便去幫父母幹了會兒活,這天黑了,便趕回來,把你一個人放家裡我不放心。”

寧煜問:“你倆為什麼一見面就吵架?”

他聽到寧煜出門倒水去了,冷風吹來,他打了個寒顫。

說實在的,寧煜在身邊,他覺得很安全,即使他是個凡人。

寧煜回來的時候,大街上的燈基本上都滅地差不多了,這說明大家都害怕被鬼母的那些小嘍囉盯上。

那時候,林駱都不知道輪迴多少次了,所以這些問題不在他思考的範圍之內。

林駱心裡一咯噔,哼了一聲:“誰管他。”

寧煜輕輕地舒了口氣,告訴林駱:“外面一個人都沒有了,很嚇人。”

林駱應著,去拿了叫花雞來,放在火盆上,牛皮紙裡面,包裹著的荷葉都特別燙,林駱撕下雞腿,燙地直吹手,遞給寧煜:“你吃。”

林駱握緊他的手:“才不會,你什麼時候都不會煩,你和君野不是一類人,我喜歡你,不喜歡他,所以才覺得他煩啊。”

寧煜沒答話,林駱湊到他唇邊親了一下:“別想多了,你和他不一樣,他那麼爛的人,怎麼能跟你比。”

林駱站在臺階上,笑著問他:“你這一天都沒回來,是不是看到家裡有人,所以又出去了?”

林駱皺了皺鼻子,朝著寧煜“喵嗚”了一聲,寧煜心裡沒來由地緊張了一下。

林駱聞言,也不客氣,自顧自吃起來:“那就好,吃飽了就行。”

林駱想了想,回答:“就是沒法給任何人幸福的那種渣,人嘛,在感情上,總想一生一世一雙人,正常人一般都是從一而終的,但君野就不,他就反其道而行之,見一個愛一個。”

寧煜等林駱吃完便把家裡的燈和火都熄了,洗漱的水也熱了,他在黑暗裡給林駱擦身子,一邊擦一邊叮囑林駱:“這個時間,正是那些東西出來尋找祭品的時候,燈不能燃著。”

寧煜“哦”了一聲:“那有一天你會不會也覺得我煩?”

寧煜很快就回來了,將門關好以後,也脫了鞋襪,上床去,轉身把林駱抱在懷裡,撥出的氣都是冷的,林駱的手熱,就握住他的手給他暖手。

寧煜問:“有多渣?”

林駱就只能站著,直到寧煜給他擦完,將衣服披在身上,親了他一下,讓他去被窩裡。林駱聽話地轉身摸索到床邊,自己又去找了褻褲穿起來。

寧煜:“……他人品很爛麼?”

林駱點頭:“可爛了,而且還自私,更重要的,是他很渣。”

林駱可開心了,拿著吃食進門去,放在桌子上,等寧煜進來。

寧煜把傘立在了門後,哈出的氣都是白的,林駱趕緊拉著他去火盆邊烤火,一邊烤火一邊給他暖手:“我師兄他們今晚還要去捉鬼母,這個邪祟太厲害了,估計得好些時日才能捉住,不過現在師兄有法子了,我就不太擔心了。”

寧煜輕聲問:“這麼不想見到他?”

哪怕在寧煜懷裡死去,他都覺得是安全的,這種感覺就很讓他安心。

寧煜的手冰涼冰涼的,他示意林駱先吃東西,叫花雞是剛買的,涼了就不好吃了。

林駱點頭,不著寸縷地站在屋裡,卻沒覺得冷,寧煜用皂角粉泡的水浸溼了手巾,給他擦身體。

他拿著一把傘進門了,不下雪了,但天氣依舊冷地讓人承受不住。

寧煜輕輕地撫著他的頭髮:“會有好訊息的,不過我聽說來這裡的修者還挺多,那個君野也該來了吧?”

現在整個城內都不安全,但林駱卻覺得被寧煜抱著,就很安全。

寧煜:“……這麼可惡?”

林駱點頭:“對,沒錯,你看我剛拒絕了他,他就不甘心地找了個替身,百靈真慘啊。”

因為最近城內總是不安全,所以他們吃完東西,熱水洗漱完就該休息。

寧煜就笑:“我又不是你這個小饞貓。”

謝無妄和君野離去大概半個時辰左右,寧煜回來了,給林駱帶著一些好吃的,有麻辣小菜,也有水果,更有美味叫花雞。

寧煜:“……百靈又是誰?”

林駱回答:“君野的媳婦,原則上來講,是這樣,百靈長得可美,是個美人,符合君野的審美,所以他倆在一起了,我以後都不用有危機了。”

寧煜若有所思道:“哦,那就是說,你以後就只能跟我了。”

林駱往他胸膛上縮了縮:“嗯嗯,最喜歡阿寧了。”

男人的神色在黑暗裡有些許惆悵,他要怎麼樣才能以“君野”的身份跟他相處啊。

他之前只以為這人是不喜歡“君野”的脾性和德行,現在看來,他是單純地不喜歡“君野”這個人。

就算“君野”化身溫柔儒雅人間小甜甜,他不喜歡還是不喜歡。

他又不確定地問了問:“如果君野不是那樣的人,和我一樣對你好,你會不會對他的看法改觀從而喜歡他?”

林駱捏了男人的臉一把:“不可能,君野怎麼可能變成那樣的人,就算他變成那樣的人,也是另有目的,君野只愛他自己,真的。咱們不說他了,說他幹嘛?”

男人又說:“可人都是會變的,萬一他也變好了。”

林駱笑道:“我寧願相信驪山鬼母會變好,也不會相信君野會愛上誰。”

男人:“……”

林駱拍拍他的胸膛:“睡覺吧,我的好阿寧,不管他,以後他和我都不會有關係。”

男人伸手抱住他,小心翼翼地避開了他的孕肚。

“可是,他也不是天生壞種……”

“他就是,他的設定,誰也無法改變。”

“什麼設定?”

“哦,我說的是天生壞種,天煞孤星。”

“……”

男人再沒說什麼,輕輕地撫著他的背,感覺他在懷裡慢慢地睡去。

他有點不明白,小喵自從出了合歡境之後,言行和舉止上都不一樣了。

動不動就以“爹”自稱,君野自問,他那個狗東西的爹,還在妖界活地好好的。

那小喵為什麼總這樣篤定他不會改變?

設定?哪種設定?

他天煞孤星的設定還是天生壞種的設定?

這些和小喵有關係嗎?

他的命運難道被人把控著?

他又想起了過往的種種,包括小時候的事情。

每一次他想做壞事的時候,都會良心不安,甚至會感覺到窒息。

皇兄對他那麼好,他竟然也能把他推下懸崖,就因為皇兄比他得寵,未來妖界的皇位大抵是皇兄的,他心生嫉妒,便起了殺意。

可他心裡總有另外一個聲音,不可以。

他心裡是掙扎的,可還是選擇把他推下去,被毒草毀了容,臉上一個偌大的傷疤,可見骨頭。

從那以後皇兄只能戴面具示人,靈醫們找遍了藥方,都沒有辦法根除他臉上的傷疤。

這是他作惡的證據,也是他被丟棄的源頭,連唯一護著他的母親,也在皇兄毀容後,把他棄如敝履。

他始終忘不了母親歇斯底里指責他是個魔鬼的樣子,猙獰又可怕。

“子寧,你為什麼會做這種事?我好不容易養大了你,即使以後沒有作為,也不想讓你害人,可你現在才多大,你就敢殺人了!”

他冷靜地看著母親歇斯底里地哭,心裡的愧疚上來一點,但瞬間沉寂,那一刻,他能眼睜睜看著母親在眼前死去而不眨一下眼睛。

他也不知道為何天生鐵石心腸。

這和小喵有關係嗎?

他不知道,但看小喵篤定他不會改變的樣子,他心裡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就像小喵掌握了他所有人生軌跡一般,沒來由地讓他發慌。

他把這種慌亂壓下去,閉上眼睛,不去想,輕輕地蹭了蹭林駱的小腦袋,他在懷裡睡去,格外地香甜。

大概深夜的時候,男人便被驚醒了,他驚覺地感應到有什麼東西朝著這邊來了。

迅速起身穿好衣服,林駱還在睡覺,他沒有驚醒林駱,自己出了房屋。

果不其然,整個院子裡都被邪祟包圍了,他能感應到周圍的孤魂野鬼,他們都用森冷的眼神看著他。

很快,林駱所在的房屋就被一股陰氣籠罩,驪山鬼母出現在了房頂,一簇又一簇的黑色長髮,將整個房間都纏住了,她的聲音依舊難聽地刺人耳膜:“你以為你躲在這裡我就找不到你了嗎?真巧啊,你倆都在,看來今晚要死也會死在一起了。”

君野在包圍圈中,變回了他本來的模樣,他指尖竄起來術火,手一揮,帶著鎮鬼符的術火直接砸在了鬼母的頭髮上,只聽見一聲淒厲的慘叫,那頭髮便消失了一簇。

但微不足道。

“就你這術火,比起火靈決差遠了,你猜他會不會死在夢裡?”

君野還想說什麼,周遭便響起了“引魂曲”。

“君情意切切,妾怎罷相思?忘川難越,三生石毀,枯骨難綿綿……赴一場巫山縱愛,滅一場生死寂愛,此生難與君絕。”

君野忍著心裡的憤懣和躁動,飛身向前,紫霜劍從乾坤袋中飛出,他驅動劍身,朝著鬼母的頭髮砍去,他甚至都不敢大聲喊林駱的名字,要是林駱在裡面應了,那他就會死在夢裡。

他現在睡得很熟,君野只能祈禱他自己醒過來。

這驪山鬼母的“夢魘咒術”,殺人於無形,那天機老人大機率就是這麼死去的。

當然,如果林駱不能自己醒來,他殺了驪山鬼母還是能救他,那他就只能放手一搏。

這個時候謝無妄那個蠢貨不知道去哪裡了,學了火靈決,又不用,白佔了他的小喵一天便宜!

君野捏了術法驅動紫霜劍,直奔驪山鬼母:“今天若敢傷他一根頭髮,你的下場大概是灰飛煙滅。”

鬼母猖狂地大笑:“就你這修為,化神未必打得過姥姥,還敢口出狂言?你還是去陪他吧,你那麼愛他,姥姥送你一程。”

說罷,那長了眼的頭髮和周圍的遊魂厲鬼,都朝著君野瘋魔似的飛了去,驪山鬼母還在說:“姥姥看上你天光雲影下面的萬鬼窟了,君野,等你死了,姥姥就替你掌管天魔教,將萬鬼窟的厲鬼都放出來,你一定會很開心。”

君野冷笑:“就你?跳下魔川就得死,想太多了。”

鬼母躲過君野的一擊:“這麼不聽話,那你也死吧。”

林駱又聽到“引魂曲”了,他感覺自己的魂魄在引魂曲高亢的聲音中開始遊離。

他特別清楚自己在睡夢裡,引魂曲配上驪山鬼母的“夢魘咒術”,基本上化神以下修為,在夢境裡無人能生還。

林駱不信邪,頭痛欲裂,他掙扎著要醒來,但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躺在床上,可是靈魂飄了起來,不知道要飄去何方,他看到了和鬼母打鬥的君野,還有飛身而來的劍宗弟子。

但他根本停不下,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裡,像被一個旋渦吸進去了一樣,他大聲地求救,可是沒人能聽到他的求救聲。

在不斷的眩暈中,林駱感覺自己正在下沉,不知道要沉到哪裡去,他知道自己的魂魄脫離本體了。

這是個十分玄幻的事情,他甚至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是死了還是活著。

正疑惑著,他猛地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眼前一片光亮。

天亮著,而且外面太陽很大,林駱恍惚了一瞬,不得不從床上爬起來,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樣子,發現他穿著無極劍宗的弟子服。

而他所在的地方,好像是無極劍宗的弟子宿舍。

更讓他奇怪的是,他的大肚子不見了。

林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發現真的平了?

他驚訝於這個發現,趕緊去屋內的銅鏡前,看了看自己的樣子,結果發現他的樣子也變了。

林駱:“……”

不是之前的樣貌了,是一張略顯稚嫩的少年臉,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左右。

長相清秀,但不是很惹眼的那種,這才是一個少年該有的長相,雖說這長相很符合林駱的審美,但他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不出意外,他被鬼母的“夢魘咒術”強行脫離了本體,但他自己不知道去了哪裡,他附在了另外一個人的身上。

還在疑惑中,他就聽到外面人聲鼎沸,有人敲門道:“五師弟,快點,許師叔死了!”

林駱的身子一僵,趕緊去開門,門一開啟,便見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弟子,眼睛哭地紅腫:“許師叔被君野殺了,快一點,宗主師叔正在召集大家去無情劍宗問師堂前面的弟子廣場。”

林駱趕緊收拾了一下,拿了自己的劍,跟上了這位師兄,他們一邊往無情劍宗趕去,林駱一邊問:“許師叔是許無塵嗎?”

那弟子吸了吸鼻子:“對,他是那場大戰裡唯一和宗主師叔活下來的人,結果也被殺了。”

林駱深深地吐了一口氣,他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他還是先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他和那位師兄來到無情劍宗弟子廣場,只見全是一色的白衣,弟子們整齊地站在廣場上,看著一百多個臺階上面零星的幾個人。

中間有個白髮的男人,背對著他們,但林駱認得出來,那是謝無妄。

謝無妄什麼時候連頭髮都白了?

他悄悄地問旁邊的師兄:“那個是宗主嗎?叫什麼名字?”

那弟子回答:“是宗主師叔。但我們不知道他的本名,姓謝,大家都叫他劍聖。”

林駱心裡一咯噔,是謝無妄:“他頭髮怎麼白了?”

旁邊有弟子好心地解釋:“人靈界曾有過一次大戰,宗主和魔界的那位交過手,被傷地很重,恢復過來之後,頭髮便全白了。”

林駱心裡越發地不安:“魔界的那位,叫君野?”

弟子小聲回答:“是,據說已有五千年道行,和宗主師叔是同一個時期的修者,稱帝之後,現在正在迫害人靈界。”

林駱:“……”

所以,他這是突然之間到了幾千年以後,謝無妄和君野統治人靈界的時代,而君野現在已經成了個瘋子,喪心病狂到沒人能阻止的地步。

這是原文裡還沒寫到的劇情。

他趕稿的時候,內容還停留在3011章,陸無雙和許無塵是謝無妄的左臂右膀,這兩位雖修多情劍,但後來確實成了多情劍劍聖,君野怎麼可能殺得了這兩位?

這是他沒寫過的劇情,他秉持著男頻爽文的模式,重要配角都不會死,就算死,死的也是小配角,出現不了幾章的那種。

可許無塵和陸無雙兩個,跟隨謝無妄修煉幾千年,貫穿全文,在修為上雖比不得謝無妄,可畢竟是修士中的翹楚。

可他剛來到這個世界,許無塵就死了……

林駱嚥了嚥唾沫,又問:“那陸無雙師叔呢?”

小弟子小聲道:“我上山的時候,陸無雙師叔就是個牌位了。聽說也是君野殺的,我們仙門和魔界不共戴天,但又沒人能殺得了君野,他已經瘋魔到無人能制止的地步了。”

林駱:“……”

正瞭解情況呢,那問師堂前面的白髮男人,轉身看向了廣場。

上萬人的無極劍宗,卻沒有一個人能殺得了君野。

謝無妄已滿頭白髮,眼神滄桑,林駱看著他,有點想哭。

他在臺階之上,單薄的身子裹在白色的道袍裡,眼中充滿紅血絲。

他沉默許久,告訴弟子們:“你們的許師叔,被殺了,我沒能救回來,我對不起他,對不起劍宗,對不起你們。”

他盯著謝無妄的身影,抿緊了薄唇。

突然,謝無妄對著他們跪了下去:“我對不起蒼生,對不起所有生靈,我沒護好他們。”

弟子們齊齊地跪了下去,高呼:“誓死捍衛人靈界!誓死保護人靈界!”

謝無妄伏在地上痛哭,身子都在顫唞。

林駱的眼眶也紅了,他的雙手握成了拳頭。

謝無妄對著天地磕了九個頭,待起來時,他額頭上都出血了。

他只輕聲說了句:“送別你們的許師叔吧。”

大家紛紛跪拜,高聲痛呼:“許師叔一路走好!”

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就此,許無塵也成了牌位,並列在陸無雙的靈位旁邊。

送別儀式完成之後,林駱並沒有隨著那位師兄離去,他在找機會靠近謝無妄。

跟著無情劍宗的打雜弟子,端著供果和香燭去靈堂的時候,這才發現整個靈堂裡牌位上都是一些耳熟能詳的名字。

慕清揚、元真、陸無雙、許無塵、霓裳尊者、晚星天尊……

謝無妄跪在草墊上,身子崩地僵直,旁邊還有一個姑娘陪著他,是慕小夕。

林駱和那打雜的弟子將供果都獻上靈桌之後,上了香,便退到了一邊。

他看地清清楚楚,謝無妄和慕小夕的眼眶都紅地嚇人。

“許師弟,也沒了……師兄,這劍宗,就剩下你我了。”

謝無妄閉上眼睛,眼淚自眼底滑落:“是。”

慕小夕抿著唇:“我們不能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人靈界都該是地獄了,現在你我還活著,還能稍微阻止一下君野,不然等你我死了,誰都拿他沒辦法了。”

謝無妄睜開一雙疲憊不堪的眸:“許師弟就是例子,誰敢正面跟君野作對,那結果只有一個,死。”

慕小夕吸了吸鼻子:“那我們還得想其他的辦法。”

謝無妄點頭:“是該想個法子,如果有人能回到過去,在他沒化魔之前,殺了他就好了。”

慕小夕問:“誰能回到過去呢?沒有那種回溯的法子。”

謝無妄閉上眼睛,十分地疲憊:“必須得想辦法,他曾愛過兩個人,一個是死了幾千年的合歡宮宮主百靈,另一個叫李成毓,他是在李成毓死後才變成這樣的,如果有人能夠頂替這個李成毓,靠近他,就有機會殺了他。”

慕小夕問:“可是李成毓早就死了,魂魄都沒留下,找個替身都很難。”

謝無妄點頭:“是很難,硬碰硬是不行的,我們要找一個易容術非常了得的人,再找一個願意為蒼生捨生忘死的人,靠近君野。”

慕小夕問:“你想塑造一個像李成毓一樣的人?”

謝無妄看著那一排排的靈位:“只能這樣做,師妹,不然沒辦法,君野已經瘋了。”

慕小夕再沒答話,沉默了一會兒才問:“可我們上哪裡去找一個跟李成毓身形很像的人?”

謝無妄冷不丁地抬眼,看向了站在一邊的兩個弟子,目光定格在了林駱的臉上。

林駱和他對視,並沒有移開視線。

謝無妄開口道:“你叫什麼名字?”

林駱一愣:“啊,我叫林洛洛。”

謝無妄問:“你不是無情劍宗的弟子?”

林駱趕緊回答:“我是山下多情劍宗的,師叔。”

謝無妄點頭:“我說呢,你怎麼沒離去?”

林駱抿了唇:“想和師叔說幾句話。”

謝無妄點頭:“你說吧。”

林駱指了指自己:“我可以去做那個替身。”

謝無妄一愣,神色有點愧疚:“可你知道靠近君野意味著什麼?”

林駱點頭:“我知道,意味著死亡,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不入地獄,蒼生就得入地獄,我前來劍宗,就是為了給天下除害,我的命不值錢,師叔還肩負守護蒼生之大責,不能有事。”

謝無妄起身走向林駱:“你的悟性很高,但你年紀還小,多大了?”

林駱說了自己的實際年齡:“二十二了。”

謝無妄點頭:“我把每一個弟子都當自己的孩子,可是總要有人去做這件事,如果這件事能成功,你就是蒼生的功臣,我必定收你為內室弟子,將衣缽全部傳給你。”

林駱笑了笑:“師叔言重了,我自願的,生死都和劍宗無關,如果成功,我就還是劍宗弟子,如果失敗,師叔也不必愧疚,至少死前為蒼生做點事,也算死得其所。”

謝無妄抿緊了薄唇,拍了拍林駱的肩膀:“好孩子。”

慕小夕也站了起來,看著林駱:“你不是今年剛上山的弟子白赫麼,怎麼叫林洛洛?”

林駱趕緊打圓場:“哦,我忘了,林洛洛是我另外一個名字,我是白赫。”

慕小夕走向林駱:“白赫,可你才十九歲。”

謝無妄心裡很壓抑:“你沒必要為了這個謊報年齡,白赫。”

林駱笑了笑:“我怕師叔嫌我年紀小。”

謝無妄嘆息一聲:“是還小,不敢讓你去。”

林駱拍了拍胸膛:“放心吧師叔,讓我去,我能多活幾天,若是讓別人去,那必然還沒到便死了。”

慕小夕沉默了會兒,建議道:“師兄,讓他去吧,反正誰去都是死,不試一下根本不知道如何下手。”

謝無妄沉思許久,看向林駱:“我今晚幫你找易容師,他就在我的殿裡先住下。”

林駱搖頭:“不用了,師叔,我獨自去魔川。”

謝無妄拒絕:“不可以,你以這個樣貌去魔川,根本靠近不了君野。”

林駱拍拍謝無妄的胳膊:“放心吧,如果我死了,師叔再另想辦法,我總要試試,我要看看他有多狂。”

謝無妄:“……”

慕小夕:“……”

林駱不顧阻攔,說走就走,這讓謝無妄和慕小夕心裡都不好受。

臨走前,謝無妄給了林駱一個傳音符:“如果有危險,就叫我,我必定馬上來救你。”

林駱笑了笑,沒有接過傳音符,如果謝無妄能從君野手裡救人,那許無塵就不會死了。

所以要了也沒用,林駱沒有要傳音符,就拿了一把劍,下山了。

魔川依舊在天光雲影,只是君野化神後,將魔宮連地拔起,帶去了魔川。

魔川在天光雲影下面,他要從當初的天魔殿前面的懸崖上,跳下去才能遇到君野。

此時的天光雲影,或許早已沒有了君野的痕跡,林駱御劍整整一晚,在黎明的暗影裡,到達了天光雲影。

天光雲影外面早已沒有了結界,凝聚天地之力的寶地,到處一片蕭條,靈力都沒以前充沛。

天魔宮舊址,已經廢墟一片,林駱御劍飛上天魔殿舊址,卻發現天魔殿還在,並沒有被帶到魔川去。

他走上前去,門口早已沒有了兩個石頭幻化的守門獸,天魔殿的門緊閉著。

他走上臺階,推開門,一股塵味襲來。

踏進天魔殿,入眼便是那已經腐朽的大床,床上丟著好多手臂粗的玄鐵鏈。

如果沒猜錯,這便是囚禁李成毓時曾用過的玄鐵鏈。

林駱站在床前,身子有點發抖。

正要轉身離去,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黑影。

林駱警惕地看向門口,見黑影並沒有消失。

他背對著黎明的天光,身形頎長高大,壓迫感迎面而來。

林駱嚥了嚥唾沫:“君、君野?”

黑影迅速移動,很快就到了林駱面前,他手裡還端著一杯瓊釀。

林駱被嚇得往後退了幾步,被床一絆,直接倒在了床上。

他的手碰到了冷冰冰的玄鐵鏈,瞬間縮回手。

男人的容貌在黑暗裡看地並不是很清楚,但林駱知道,是君野。

果不其然,男人看了他半天,唇中吐出讓他毛骨悚然的話語:“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敢上本君的天魔殿?好大的膽子。”

林駱嚥了嚥唾沫:“我,李成毓。”

男人的身子明顯一僵,他俯身下來,手中的玉杯碎成了渣。

杯中的瓊釀全然灑在了手上,他一把捏住了林駱的下巴,一雙冷眸格外地嚇人。

一股濃郁的醇酒味道從他手上蔓開,他的話語像是牙縫裡擠出的一樣。

“李成毓?你說你是李成毓?”

林駱的喉頭不安地滾動著,冷汗順著鬢角滑落:“我是李成毓,我回來找你。”

男人哈哈大笑,瘋魔似的:“你可知,他連魂魄都沒了,沒有輪迴的可能了?他的屍體都還被本君保護在冰棺中,如果他能輪迴,這五百多年本君難道還聚不全他的魂魄嗎?騙誰不好非要騙本君!”

他的聲音大了起來,帶著憤怒的咆哮,林駱覺得自己的下巴都要被他捏碎了,他抓住君野的大手,冷靜下來:“我真的是李成毓,我記得我們之間的每一個細節,帝君,別這樣對我……”

君野的手緩緩地鬆開了,他指尖竄出術火,湊近眼前的人看了半天。

沒有一絲像李成毓的地方,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開始發抖,眼尾發紅,猙獰可怕:“你是真的不怕死,你沒有一點像他的地方。”

林駱脫口而出:“我二十歲那年,做了帝君的爐鼎,跟著帝君修煉,愛了帝君幾百年,難道帝君沒發現麼?”

君野的眸色赤紅:“整個人靈界都知道李成毓是本君的爐鼎!”

林駱嚥了嚥唾沫:“可帝君最喜歡弄我的地方,不是天魔殿,而是誅神殿,帝君總喜歡在無聊的時候,把我按在高座上,不是麼?”

君野:“……”

林駱繼續道:“看著我當著那麼多魔界尊主的面哭出來,帝君才覺得開心,其實帝君一直知道我沒有背叛過你,你只是喜歡折磨我罷了,你不信我愛你。”

君野:“……”

林駱說著說著,還掉了幾滴淚:“你懷疑我的感情,把我囚禁在天魔殿,生不如死,我知道這輩子都擺脫不了你,所以我跳下了魔川的萬鬼窟,這幾百年來,說實話,我是不太想見你的。”

“可我恢復記憶後,我發現最愛的還是你,我想讓你相信我的感情,所以我回來了。”

君野的手指在微微顫唞:“阿毓?”

林駱點頭:“是我。”

君野不敢置信地搖頭,雖然眸色赤紅,但眼淚卻清晰可見。

“不可能,聚魂燈早碎了,你不可能還活著。”

林駱爬起來,跪在玄鐵鏈上,他的手也在抖:“可我還是回來了啊,你不抱抱我,你怎麼知道我不是?”

君野後退,一直退到了門邊,他搖頭:“不可能,阿毓不可能還活著,你一定是來殺我的,一定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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