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從九洲大飯店跑出來，一路狂奔到地鐵，她坐到地鐵冰涼質感的椅子上時，終於舒了口氣，放下心來。
等緩過神來，她才有餘力去梳理今天發生的事兒。
到底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她開始從頭想，想了半天，終於想明白，哦，從她跑錯門開始。
她痛苦扶額，不經意就看見袖子上兩顆鑽石袖釦。
這是真鑽嗎？
她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下意識想看看真的鑽石到底是什麼樣。她一面搜尋“鑑別鑽石真偽的技巧”，一面按照搜尋出來的結果開始看這個鑽石。
左看右看，發現她連冷光和彩光都無法區分後，她終於選擇放棄，開始思考下一步怎麼辦。
這衣服是得賠的，但是她得找個識貨的和她去殺價。
她很快確定了人選，掏出手機就開始打電話，對方似乎是在等待她，幾乎是秒接：“喂，顧嵐，你跑出來了嗎？
這話把簡言說懵了，好久後，她忍不住喃喃：“你可真是個天才。”
簡言的聲音裡帶了幾分關切，顧嵐心頭一暖，她趕緊順便吹噓自己的業務能力：“簡總你方向，天底下沒幾個人能抓得到我。”
“那，”顧嵐還是不敢相信：“頂級富豪還要相親，他是有什麼重大缺陷嗎？”
這個主意真好。
顧嵐小心翼翼提醒，簡言無語，隨後認真保證：“我保證這是真的。”
“但最核心的是那四塊表，”簡言不和她繞彎彎，直接提醒她，“那四塊表要是壞了，你把我江邊那套小別墅賣了也賠不起，你確認了那四塊表沒弄壞吧？”
憋了半天，她如實回答：“警察還是能的。”
顧嵐一聽還有辦法，立刻打起精神：“簡總你說。”
“所以，你只要在警察找到你之前，存夠賠償金就好了。”
顧嵐點頭，覺得簡言說得很有道理。
“阿嵐，”簡言嘆了口氣，“我把今天的一萬塊打給你，明天你去人事那邊領賠償金，從此我不是你老闆了。”
“他是不是活不長了？”
簡言語氣很嚴肅，顧嵐不可思議。
“他們好像去報警了！”
居然是真的鑽石嗎？！
顧嵐目瞪口呆，又忍不住再看了一眼那兩顆鑽石，隨後趕緊反應過來。
聽到簡言這麼說，顧嵐放心了不少，她仔仔細細把她和那個西裝男之間發生的事詳細描述了一遍後，義憤填膺道：“他居然要我賠這麼多，這完全是詐騙！不要臉！”
“沒有，聽說之前一直在國外，沒有任何缺陷，就是比較急。”
顧嵐暗中誇讚，基本和沒說一樣。
“他們報警後，警察找到你是需要時間的。”
“還好……”顧嵐完全沒聽出這話語裡的言外之意，自謙道，“一點生活小技巧而已。”
簡言給她建議，顧嵐抿了抿唇，認真道：“簡總，我可以去自首，但是，這次可能需要你拔刀相助，畢竟，我也是為您犧牲的……”
顧嵐沉默，她哪裡有時間有能力確認那四塊表的好壞？
簡言聽她不說話，就知道情況，想了想，她沉聲：“其實我還有個辦法，就看你同不同意了。”
但她不可以說領導講的不對，她只能委婉提醒：“那這個賠償金，我怎麼擁有呢？”
“袖釦也算進這衣服裡嗎？”顧嵐討價還價，“這個是可拆卸的，不能算進賠償金額裡。我可不可以只配弄髒的地方的價格，按照弄髒面積除以總面積乘以總價，這樣來算賠償金額？”
“簡總！”
“什麼？”
簡言耐心聽著，最後，她確認了一下關鍵點：“他讓你賠多少來著？”
“有一個機會。”
“沒錯。”
一聽這話，簡言立刻仗義開口：“怎麼回事你仔仔細細說清楚，不要害怕，有老闆為你撐腰！”
“你要不要自首？”
顧嵐提高了聲音，嚇得周邊人都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顧嵐，顧嵐說了聲“抱歉”，趕緊調整了語調，給簡言分析：“你不要害怕，你放心，他肯定是訛我，一件衣服賠不了這麼多的，你幫我研究一下，這衣服到底值多少錢，我去和他調解一下，您給我預支一下工資，只要這個價格在十萬以內，我就可以賠他！”
顧嵐總覺得這是個殺豬盤，分析著所有可能性：“所以要衝喜？”
簡言開口，顧嵐就沉默了。
“如果不算那幾塊表，”顧嵐重複說了一次數字，“一百萬。”
“最近南城有一位神秘富豪在徵婚，”簡言描述著，“是我媽和我說的，具體是誰還不清楚，聽說就30歲，著急結婚，最重要的是，非常、非常、非常有錢。你要是能拿下他，這點錢不在話下。”
南城頂級富豪，還輪得到她？
“簡總，這是不是針對女性客戶的新型重金求子性轉版騙局？”
“十萬是不可能的，”見多識廣的簡言直接告訴她，“你那件衣服明顯是在國外定製的，光是那兩顆鑽石袖釦就不止十萬。一百萬可能是他胡說的，但也不可能十萬。”
對話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顧嵐終於察覺不對，有了幾分不安：“老闆？”
簡言開口，宛如一個江湖騙子。
簡言被顧嵐這機靈的小腦瓜震得說不出話，憋了片刻，才道：“內部訊息，據說是因為家庭矛盾。”
“什麼家庭矛盾？”
“這我不好說，”簡言微沉，“你成功前我不能說太多訊息，你只需要知道，對方條件很好，著急結婚就行了。現在他媽媽幫他到處安排相親物件，打算等富豪一回國就開始相親，然後不久就結婚。你要願意，我現在給你報名，你交一份簡歷過去，到時候統一安排相親。”
還要簡歷……
這是相親嗎？
這明明就是面試。
就她這樣的，真的有機會嗎？
她腦海中亂七八糟一堆想法，但在低頭看見自己袖子上閃亮鑽石的瞬間，她彷彿是被灼傷一般趕緊抬頭，用一種壯士赴死的心情，給簡言發了資訊：“幫我報名。”
簡言：“安排。”
看到簡言這兩個字，顧嵐稍稍放心，將手機倒扣在腿上，轉頭看地鐵上的廣告。
沒一會兒，手機一震，她拿起手機一看，一萬塊到賬。
看著這一萬塊，她眼眶酸澀。
為了一萬倒欠一百萬，簡言不是資本家，資本家都沒她狠！
可這是簡言的問題嗎？
工作失誤，好像是她的問題。可她這麼窮的人，怎麼可以犯價值一百萬的問題！
顧嵐越想越難過，渾渾噩噩坐著計程車回家，她拖著疲憊的身體，爬上老式居民樓樓頂，開啟自家大門。
這房子是她去年買的，一個電梯都沒有的老房子，79平的兩居室，140萬，付了首付後，每個月還有4000的貸款，要還30年。
房子在頂樓，亮點是有一個贈送天台，她高興了可以坐在天上吹吹風，很是愜意。
最重要的是，有了房子，她算是有了一個家，終於能和楊蓉女士有一點距離，不再互相折磨。
其實她和楊蓉女士關係還不錯，只是兩個人價值觀稍有不同。
她母親一直認為，幹得好不如嫁得好，尤其是她這樣的，本身幹得也不算好。
她自己則認為，嫁得好這件事比干得好要難，和中□□差不多，人不能沉迷賭博，要踏實做事。
這一點矛盾在她26歲之前還不算尖銳，那時候她媽催婚還不算激烈，她也很配合。
但隨著她年齡漸長，她媽催婚幾乎到了“是個男人都勸她”的地步，那時候她工作又忙，還得應付相親，於是兩個人幾乎見面就吵。
等後來她買了房，情況稍有好轉，但也只是給她媽一個物理隔離。直到十幾天前她媽來了她這邊，騎在窗戶上喊今年不嫁出去她就跳下去，她發現分居兩地也隔離不了她媽後，她請了年假連夜出逃，拿著機票就去了西藏。
這次她躲西藏躲了十幾天，家裡都積了灰，她本來不是很在意，想直接癱倒在沙發上，但突然想起自己身上這衣服價值百萬，只能小心翼翼把衣服脫下來，簡單洗了個澡，換上睡衣，再把衣服規規矩矩懸掛在衣架上。
做完這一切，她徹底累癱在地，躺在地上仰視著那件不一定高貴，但真的很貴的西服。
沒一會兒，她手機響起來，她用完全放空的腦子摸過去，按了接聽鍵。
楊蓉激動的聲音從手機傳了過來：“嵐嵐，小簡和我說今天給你介紹了一個物件，你談得……”
“沒戲。”
顧嵐說完，直接按了結束通話。
都快上黑名單當老賴坐牢了，除了搞錢，她還有什麼閒情逸致想男人！
她躺在地上看著這套被蛋花湯玷汙的西服，又心疼又難過。看著看著，不知道怎麼的，她就開始琢磨，這人身高好像比她高許多，至少高了5厘米，而且看著瘦瘦的，其實西服還挺寬。還有那張臉……
她想著想著，就想起在九洲大飯店，他站在酒店長廊中央，聽著她的聲音回頭。
那一張極具東方特色的臉，眉如水墨勾勒，唇似硃砂點綴，一雙鳳眼自帶矜貴，在長廊斜陽這濃墨重彩之下，彷彿是貴公子穿越千年而來，立在畫框中央，然後開口——
我、要、告、你
這四個字亂入進來，顧嵐臉色一黑。
這個男人，晦氣！
手機再一次亮起來，她掃了一眼，是簡言的資訊。
簡言：“我幫你報名了，321號，這個是你的編號，因為相親物件太多，得排隊。”
顧嵐看著這個編號很震驚，忍不住坐了起來，八卦詢問：“是有321個相親物件嗎？”
簡言：“可能不止，你的競爭很激烈。”
說著，簡言發了一張名片過來。
簡言：“這是接洽你的工作人員，相親地點在有間茶社，你的時間安排在下週六下午5：50到6點這十分鐘，剛好是七夕那天，我把你直播時間調整在四點前結束，你就在公司準備化妝，我開車送你過去。記得帶上你的簡歷，不要遲到，好好把握這改變命運的十分鐘。”
看到簡言的話，顧嵐覺得很感動，她揉了揉鼻子，順著杆子往上爬。
顧嵐：“那，簡總，我這周能不能請假好好在家準備一下？”
簡言：“可以，我不給你這周工資就行。”
顧嵐：“……”
她想加班了。
簡言：“不要把私事帶到工作來。七夕了公司忙得要死，給你休假都是我寬宏大量，要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耽擱了七夕銷售我要你死！！！”
看著這些話，顧嵐立刻開啟了接洽她相親的工作人員名片。
她要嫁人，嫁給這個神秘富豪。
擺脫那個晦氣男人，拋棄這個破爛公司。
這窮困潦倒的生活，她是一天都不想過了！
從派出所出來，已經是晚上。
把王漢南和那個搶劫犯都告了之後，秦修然整個人累得說不出話來。
他不行，沈斐也不太好，出了派出所，沈斐掏出根菸，疲憊道：“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不要去醫院了，這麼晚……”
“修然。”
話沒說完，前方就傳來一箇中年女聲，兩人一起抬頭，兩個女人一個司機站在路邊，他們身後是黑色商務車，似乎已經在派出所等了許久。
寒風在兩方中間冷冷地吹。
秦修然臉上戴著鏡片還帶著裂縫的眼鏡，白襯衫上早已被□□得失去了原來的樣子，西服被他疲憊拉在手中，拖著那個黑色行李箱，拋開臉不談，看上去彷彿逃難回來的流浪漢。
而他對面的女人坐在輪椅上，一身修身旗袍，頭髮用髮簪成髻，肩披流蘇披風，腿上還搭了條毯子，看上去從容妥帖，貴氣逼人。
兩人隔著一條街安靜對視，女人眼裡全是疼惜，秦修然默然不語。
好久，秦修然終於開口：“媽。”
“修然，”夏怡嘆了口氣，“找個物件吧，你看你都成什麼樣子了。”
秦修然：“……”
“我不是同你開玩笑。”
夏怡招了招手。
秦修然知道她的意思，走到她面前，旁邊阿姨遞了一個資料夾過去，交到秦修然手中。
“你看看，”夏怡指了資料夾，“這都是我為你安排的。”
秦修然茫然翻開資料夾，看見密密麻麻的名單。
他微微皺眉，眼裡帶了幾分笑：“這是你在公司裡安排的暗樁？”
聽到這話，夏怡嘴角忍不住一抽，覺得這個兒子腦子多少有點問題。
但畢竟是自己親生兒子，她還是耐心解釋：“這是媽媽給你安排的相親名單。”
秦修然：“？”
“你爺爺說了，”夏怡平靜又認真，“你的能力他清楚，只要你結婚，秦家就歸你。如果你能在他走之前把重孫生出來，他可以把你爹和你二弟趕出去，讓他們流落街頭。”
秦修然：“？？”
這麼草率的嗎？
“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嗎？”夏怡笑起來，眼中帶了幾分瘋狂，“你結婚，他滾蛋，這是雙喜臨門的大好事！修然，你一定要把握住這次機會，儘快結婚，讓你爺爺刮目相看。”
“這急不來吧？”秦修然皺起眉頭，“結婚這種事……”
“我知道，你沒接觸過多少女孩子，”夏怡打斷他，很是善解人意為他排憂解難，“所以媽媽幫你準備了321個相親物件。你放心，你的身份沒有透露出去，大家只知道，你是一個神秘富豪，正在全市徵婚。”
聽到這話，秦修然呼吸一窒。
“多少個物件？”
“321。”
夏怡詳細說明著：“從明天開始，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都是你相親的時間。要是你覺得還不夠，媽媽可以幫你買下全國各地標橫幅，開始全國徵婚！”
說著，夏怡伸出手，握住秦修然的手，在兒子震驚的眼神中，鄭重宣告：“兒子你放心，只要你結了婚，媽保證，這場豪門斗爭，你必勝無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