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牽手
第二十七章 牽手
天使站在惡魔面前, 還要推薦這個惡魔當正經神官。
如果是以前，狄斯絕對會覺得這是閒人沒事幹編出來的瞎話，並會禮貌地勸這個閒人別光喝酒, 也吃兩口麵包。
很不幸, 這件事真的發生了, 而他正好是事情的主角之一。
他現在感覺跟幹嚼了菊苣一樣，嘴裡全是苦味。
可能世界上有很多人希望得到這個成為神官的機會，但這絕對不包括他這個假獸人真惡魔。
他估計在測試魔法屬性的第一步就得露餡，然後淪落到人人喊打的境地。
什麼叫搬起石頭砸了腳啊……他演的太過頭了。
要是什麼都不幹，說不定現在已經愉快的開始午餐了。
不行, 得想辦法打消麗莎這個想法才行。
狄斯看著高高興興的麗莎，狠了狠心，開口，“麗莎, 你聽我說……”
“不，你能當，”麗莎鼓勵他，“你一定可以的，不要氣餒。”
麗莎停下了話頭。
黑色瞬間顯示了出來，佔滿了頂端。
話在嘴邊不敢說，狄斯思考良久，發現這場景居然該死的熟悉。
在那道黑色顯示出來之前，他哀怨地想，怎麼這破儀器過了這麼久還沒毀滅啊？
如果這點齷齪心思暴露了，很難說麗莎會不會打他一頓，然後把他扔的遠遠的，從此再也不理他。最後一點最可怕。
而光明系則是總有點普照眾生、關愛萬物的味道，據說第一個被測出來的光明系魔法擁有者是原始部落中的醫者。
狄斯看見眼熟的儀器，瞬間想拔腿就跑。
生而為惡魔，他很抱歉。
問題是他真的沒說假話啊？他是真的、完全的、徹底的、根本的不想當神官！
怎麼會這樣，這就是撒謊太多的後果嗎，現在說真話反而天使都不相信了。
麗莎看著顯示出來的結果，震驚了。
那是因為這本書你說也愛看！我只是想跟你找點共同話題！
“你今天還勸人從善，給那個小賊唸了半天經典教導他，神官都是這麼做的……”
“不用擔心費用的問題, 我可以資助你, 學校也有獎學金的，”她比劃，“而且工作……你實在很喜歡的話，也可以學習之後再決定要不要繼續。我們是朋友，不用跟我說假話的。”
雖然說麗莎似乎很想他當神官，但他就是跳進湖裡洗八次也變不出個能當神官的光明體質啊。
狄斯在內心痛苦地抱頭亂竄。
“不，你先聽我說完，”麗莎堅決地說道，覺得今天不能再讓狄斯糊弄過去，“我都一直有觀察你的。”
所以說測出來的這是個什麼情況？？
但好像來不及了，天使撥動了開關，他已經感受到了體內的魔法元素正在被窺探的感覺。
她看向狄斯，狄斯只是倔強地瞥過頭不看她。
她摸了摸口袋，掏出了測試屬性的儀器，最頂端交替換著各種顏色，“我借來了這個，先給你測一下，到時候……”
瞧瞧，連個像樣的謊話都不會說，不像她，已經完全是個會說謊的天使了！
一般魔法屬性總是與性格有些關係，自然系魔法的使用者多半會更偏向自然天性，火系暴躁易怒，水系溫潤柔和，獸系則是會傾向跟隨他們的伴隨獸變化。
那是因為這套衣服是你送的！我只是想顯擺一下！
“你還特別喜歡那本第二星曆勸人從善的古書……”
狄斯趕忙搖頭。
他憂愁地嘆氣，“不，你不明白，麗莎，我不能當神官。”
“怎麼會呢，”麗莎滿臉寫著“我懂你”，“你喜歡得不得了！我都知道，不用害羞！”
她舉例，“你說你特別喜歡那套神官的衣服，穿著這套衣服跟我上街……”
麗莎皺了皺眉, 然後柔和地笑了起來。
現在兩個人關係不錯，麗莎覺得他還挺好，完全是建立在麗莎不知道他那點心思上的，他也不敢表露太多，只能旁敲側擊的企圖暗示暗示。
現在他真的要活不到第二天了。
她明白，完全明白，狄斯就是太客氣了，總是不好意思跟她開口。
他是很想麗莎對他說這些話、很懂他，但絕不是現在。
狄斯卡了一下。
天知道，當他還是個沒什麼理智、只會一點低階欺騙術的惡魔的時候，就是被這玩意坑了一把，差點活不到第二天。
“不是, ”他直白說道, 生怕麗莎再曲解他的意思，“我其實真的不喜歡當神官。而且學習是需要錢的吧，我現在還是更喜歡工作。”
“不不不，謝謝你，麗莎，”在麗莎給他繼續科普可怕的神官晉升體系之前，他趕忙開口，“我是真的不喜歡當神官，我也對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一點興趣也沒有。”
嗯，上一次還是在那個諮詢師的事情上。
“麗莎，你聽我解釋，”他虛弱的伸手，按在麗莎肩膀上，“我……”
我做這些主要是因為感覺你會喜歡！因為我知道你就是愛看這種戲碼的天使！
麗莎說一句狄斯就在心裡反駁一句，但在最後，他痛苦地意識到自己其實一句也不敢說出來。
她完全明白, 狄斯忽然發現自己能實現心願, 一定像是吃到甜品一樣開心。
“怎麼了, ”她看向狄斯, 善解人意地問道, “是太高興了嗎？”
黑髮青年垂在身側的手指似乎在顫唞，他輕聲說道，“總之就是這樣。”
嗚嗚要殺要打幹脆痛快點……死在喜歡的人手裡對惡魔來說也不錯了。
回憶起他之前的抗拒，麗莎恍然大悟。
她抽了口氣，“所以說你都知道。你知道自己是黑暗系，但還是做了這些？”
黑暗系當然是不能當神官的，大多數綜合法師塔甚至也不收黑暗系的學徒，出名的亡靈法師、毒瘴法師一般會單獨開塔，但考慮到學習內容的原因，大多數學徒甚至活不到轉正。
前途無亮都是往輕裡說了。
而狄斯八成也不適合這種學習方法。
他善良、單純、正直，是黑暗系裡少有的溫柔脾氣，卻找不到一個能夠深造的地方，甚至只要屬性暴露出來都沒什麼地方待見他。
被惡魔追殺的事情好像也能理解了，惡魔是那種最講究“黑暗系就是該邪惡”的傢伙，狄斯干出的事情在他們眼裡死一萬次都不夠的。
但看狄斯積極向上的心態，他可能不是在她面前這樣做，他是一直這樣做的。
被惡魔追殺已經夠讓他害怕了，他偏偏能夠堅持自己，在這樣深的淤泥裡面頑強地掙扎，不但努力爬出來了，還繼續向他人伸出援手、堅持著與人為善。
對麗莎內心在想什麼一無所知的狄斯：“……是。”
他捂住了臉，感覺臨死之前真是好煎熬啊，“我都知道的。”
“對不起，”麗莎無措地說道，“我之前不知道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握著狄斯的肩膀，真情實感地說道，“你放心，我明白，黑暗系當然也是有好人的。神官不收你是他們的問題，跟你沒關係。你不要太難過。”
狄斯：……等下，發生了什麼？
他茫然地看向麗莎，發現她居然是在很認真地試圖安慰他。
“可惜現在人間的教派和主沒什麼太大關係了，”麗莎挫敗地想了一圈，“不然我還能提建議讓那些人改改方式，狄斯，對不起。”
為什麼黑暗系不能當神官！這套老舊的方法早就該改了！
她甚至對之前幹掉幾個亡靈法師的自己感到不滿。
要是她把人留下來，還能廢物利用讓他們教一教狄斯，傳奇級別總能掏出一點效果溫和、能做好事的法術吧……
狄斯覺得還好神殿現在不會聽麗莎的建議，不然真的把他送進去那樂子可就太大了。
“沒關係，我不在意的，”他真誠地說道，“只要你不誤會我就好。”
“我當然不會！”麗莎立刻說道。
揭開對方的傷心事，她又愧疚又不安，只好找別的方法試圖補償狄斯，“不說這個了，要不我給你加薪？你想出去玩嗎？或者我們去吃頓大餐怎麼樣？”
這些也不知道能不能安慰到狄斯。
她實在是太過分了。
看著麗莎一連串丟擲好多話，非常誠心的想方設法補償他，明明應該開心，狄斯卻有點高興不起來。
她也太好騙了。好騙得讓他一個惡魔都有負罪感了。
“都不用的，”他連忙岔開話題，“我再休息一會就好，早上理花園有點累。等會想吃點什麼？”
還是聊點吃的吧。
是哦，花園！
“要不我把他帶回來，你想再給他念一會書嗎？”捕捉到關鍵詞的麗莎立刻說道，“他應該也很樂意的。”
狄斯：不，他覺得那傢伙絕對不怎麼樂意。
“還是算了，”他只好嘆氣，順著麗莎的話往下說，“我其實有點怕他。”
“現在還害怕嗎？”麗莎趕忙說道。
克服陰影確實還是挺難的。
狄斯本來想說已經沒有了，但是看著麗莎的神情，又改了話頭。
“嗯，其實可以忍忍，”他說道，“後面就不害怕了……”
他呼了口氣，像是從那種瑟縮中抽離了般，又笑了起來。
“還是很好克服的，”他眨了下眼，“也沒有很嚇人，只有一點點。”
“那怎麼樣能讓你好一點嗎？”麗莎有些擔憂地看向他，小聲問道，“我們是朋友，如果我能做到的話，我很願意幫忙。”
買點新衣服？或者編辮子？
把頭髮給他編一會好像可行，之前也這麼幹過，狄斯的心情好像很快就好起來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狄斯猶豫一會後朝她伸出了手。
“可以握一會嗎？”他問道。
他伸出的那隻手骨節分明，泛著健康的光澤，蜜色的肌膚顯得格外溫暖。
“當然可以，”麗莎立刻說道，“我還以為是別的呢……沒問題的。”
她把手遞了過去，瞬間被狄斯牢牢握住了。
麗莎茫然地眨了眨眼，低頭看去。
她的手指被狄斯半圈在掌心，兩隻手放在一起能感受到她的明顯小了一圈，屬於狄斯的溫度從手掌中傳遞過來，暖融融的。
黑髮青年斂著眼眸，專注地看著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像是想從其中獲得一些足夠支撐自己的力量。
過了一會，他才剋制地收回了手，朝她笑了起來，“我好多了，謝謝你，麗莎。我先去做飯？”
麗莎應了一聲。
但在那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她又伸手率先把那隻要縮回去的手拉住了。
好像是直覺驅使，又可能只是單純覺得對方在說假話，總之，麗莎反手握住了狄斯的手。
在對方愕然的目光中，她堅定地說道，“其實想握多久都可以。只要你需要。”
黑髮青年看向她，唇間的笑容收斂了起來。
“麗莎，”他無奈地說道，假裝自己已經紅起來的耳朵並不存在，“謝謝你，但是下次千萬別跟別人說這種話，有點容易誤會……”
他知道麗莎就是這樣很好的天使，可能對所有人都是這樣善良、溫柔。
但是這樣下去，他會忍不住的……他絕對會忍不住的，簡直想想別人得到這種待遇就會發瘋，想把這種人全都幹掉。
雖然說他裝出正常的外表，但實際上軀殼裡還是那個糟糕透頂的惡魔啊。
麗莎茫然的看著他。
“但是你又不是別人，你是我的朋友，”她不解地晃了一下交握的手，一針見血，“而且你本來就不太想放開吧？”
狄斯收手的時候雖然沒有很緩慢，但是其實還是挺拖泥帶水的，明顯就是不捨得的樣子。
她不太懂，想繼續握著就握好了，為什麼要收回去？
狄斯忽然就說不出話了。
他看著眼前把這些話說的無比自然的天使，感覺自己的心在撲通撲通亂跳個不停，簡直跟剛長出來一樣蹦個不停，彰顯他的存在感。
“你的臉，”他聽見天使焦急地伸手想碰他的臉，“狄斯，怎麼突然好紅！又過敏了嗎，要不我們先去買點藥？”
“沒什麼，”狄斯緩了一會，平靜地回答，“我就是普通的有點點激動。”
他問道，“麗莎，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好？”
藍髮的天使呆呆地啊了一聲。
“應該吧，”她有些不明所以，“怎麼了？”
“那我就再誇你一遍，”狄斯說道，“你真的很好，很好。”
是他遇到的最好的天使，也是他最喜歡的天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