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最終, 二號勝出,“衛道江湖”獲得最高選票,成為新飯店的名字, 衛孟喜找人去做牌匾。

同時, 也自己翻著日曆,挑了個星期天定為開業日子……她是不會再找風水先生花錢了。因為她發現, 風水先生也是從萬年曆上算的,那她自個兒翻著算不香嗎?

還能自己擁有最大的自主權,不用受制於人。

“老闆,現在城南區可出了個新鮮事, 因為譚大勇坐牢, 他的爛攤子沒人接手,聽說接待處很不滿意那麼大一棟電影院長期處於停工狀態,一直在對外找人接盤呢。”胡小五來回復做牌匾的事, 順便彙報最近的動態。

衛孟喜其實一直等的就是這個訊息,“沒人去打聽嗎?”

“有啊, 還打聽到咱們飯店裡呢, 但我通通說不知道, 譚大勇那壞胚, 誰沾誰晦氣, 我才不坑人呢。”就跟買二手房買到凶宅似的, 以後對方要是知道了, 還不得恨他?

要是單純的爛尾樓也就罷了, 凶宅啊,這誰心裡不膈應啊。

“再說了, 就以姓譚的德行, 無論誰接手, 他家裡人肯定要來扯皮,後患無窮。”

衛孟喜卻只是笑笑,扯皮不可怕,只要能賺錢。況且,只許譚家人扯皮,不許別人反擊嗎?要是接手的人,是個黑白通吃,兩道都有點關係的,他們還敢嗎?

九零年代跟八零年代又不一樣了,這個年代,最賺錢的除了服裝和餐飲,多了一個建築業,多少地產大佬,都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發家的。

“走,送我去一趟金魚衚衕。”

而小燕那丫頭,雖然跟衛東四個同年,但可比他們懂事多了,每天放學回家就幫媽媽算賬賣鴨脖,媽媽忙做飯的時候,都是她去站櫃檯,每逢週末還把媽媽趕出去逛街,她來守店,又是稱重又是收錢補錢的,一個人有條不紊,比唐雲鳳還熟練。

衛孟喜還真知道他是冤枉小燕了,這座老四合院是民國年間蓋的,門窗都老舊了,他們坐在堂屋,唐雲鳳在廚房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她關門那動作,純粹是這麼多年的習慣。

“賺啥大錢啊,跟大哥嫂子比起來,我那也就是辛苦錢。”

“小燕進來,跟我好好說說你的想法。”

衛孟喜哈哈大笑,想學侯燁,臉皮不厚是做不到的。

趙春來這幾年生意做得順風順水,光皮具店就開了三家,都位於書城市的繁華地帶,未來的商業步行街,跟衛孟喜一樣,他的店面也是直接買的,說好以後店不開的話,是要給小燕作嫁妝的。

對著他們,衛孟喜就不用假意謙虛了,一五一十從頭到尾給說了,當說到侯燁的爆炸式瘋狂小廣告的時候,趙家父女倆齊齊驚呼。

現在多學點本事,以後也能少吃點虧,他走也走得安心。

主要是她主動要跟著去,主動提出想試試說服叔叔伯伯們的,趙春來也不是拘泥小節的人,既然她想試那就試試唄,反正吃飯的都是老朋友,彼此知根知底的。

“對了,廣交會怎麼樣?我剛還說打個電話問問你。”趙春來結束這場商業互吹,說回正題。

趙春來當然認識,他以前當倒爺倒賣的是啥?不就是這些東西嘛,跟電相關的,他多少是有點門路,衛孟喜當年在窩棚區那臺價值八百元的洗衣機就是他搞來的,至今還在用,十二年了依然是零故障。

“我插嘴是我不對,我沒忍住,但我真沒偷聽,在咱們家這門窗質量,我想不聽見都難。”

衛孟喜話未說完,一把清脆的聲音就搶著答:“願意願意,我爸肯定願意,是吧老爸?”

趙春來繼續埋怨自家閨女,“你是不知道,這丫頭膽子有多大,居然鼓動我開個皮革廠,說是與其找人拿貨,不如自己做,免得被中間商賺差價……這廠子是能隨隨便便開起來的嗎?小丫頭就是頭腦發熱,異想天開。”

“就你開新飯店的城南區?知道,那天路過你家衛東給我指過。”那地方,風景是真美,美得沒話說,他走南闖北去過這麼多地方,無論是東北還是江南,又或是中部平原地區,他都沒見過這麼美的地方。

兩口子忙從屋裡出來,笑著打趣她怎麼這麼多天都不來,是不是忙著賺大錢。

唐雲鳳自然是不敢受用,“你可得了吧,誰不知道咱們衛老闆是石蘭省的著名企業家啊。”

“什麼快錢?”趙春來坐直了身子,“小燕先去攤子上看著,雲鳳去給整倆下酒菜,我要跟小衛邊吃邊聊。”

趙春來有點生氣,“大人說話,你個孩子插什麼嘴,誰讓你偷聽的?”

“錢不多,但省心,電影院主體框架已經完成了,內部裝修也完成大半了,大哥你去只需要採購電影播放器材並安裝上就行,你認識這方面的人嗎?”

衛孟喜確實是空著肚子來的,也不客氣,“嫂子給我來個苦瓜炒蛋,最近幾天吃上火了,我剛看見你們院裡的苦瓜綠絲絲的直咽口水。”

“以前有人承包了接待處電影院的建設工程,但現在那人坐牢了,爛攤子沒人收拾,接待處正在四處找人接盤,本來兩個月前我是計劃自己接的,但去了趟廣交會就忙起來,今兒就想來問問你,你要接的話……”

於是,閨女想學,當爹的不吝教,一來二去,趙小燕就成了連衛老闆都知道的“女諸葛”。

唐雲鳳樂顛顛出去,隨手帶上門,趙春來就趕緊讓衛孟喜詳細說說怎麼個快法。

趙小燕嬉皮笑臉蹦躂進來,像只猴子似的,這點跟衛東倒是很像,從小倆人就是歡喜冤家,鬧得最厲害,但也玩得最好。

原來,是趙小燕不知道啥時候在外面聽見了,她生怕老爸拒絕呢。

衛孟喜卻眼睛一亮,現在的皮革市場,需求是十分旺盛的,皮鞋皮包皮衣,哪一樣都是能讓老百姓趨之若鶩勒緊褲腰帶花錢的。

“對了大哥,今天來是有個事問問你,想不想賺一筆快錢?”

趙春來終究是疼閨女的,瞪她一眼,歉疚地對衛孟喜說:“這孩子讓我跟你嫂子寵壞了,多嘴多舌。”

也就是這個時候,衛孟喜發現,這丫頭好像挺有商業頭腦?

不僅嘴巴利索能說會算,就是待人接物也很有一套章法,趙春來那些生意上的夥伴她都能聊上,有時候本來談不成的生意,要是帶了她還能多兩分勝算。

衛孟喜也回她,“大哥還是咱們石蘭的皮具大亨呢,隨便賣個包出去就比我滷二十斤肉還賺得多。”

每次小衛一來,準要說重要的事。

倒不是趙春來特意帶閨女出去應酬,任何一個真愛閨女的父親,都幹不出這種事。

反正自己只有一個獨生閨女,以後家業還不得交給她打理?

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到後來他約見的是別的她沒見過的客戶,她也要跟屁蟲似的攆著去,趙春來也沒辦法。

趙家的四合院很大,院裡不栽花不種樹,就種了些苦瓜絲瓜豆角辣椒茄子的,每天想吃就能摘兩根,又水靈又新鮮。

三個大人都笑了,商業互吹嘛,只要臉皮夠厚,誰都是“大亨”“大鱷”“大企業家”。

世界上還能有這種無孔不入的轟炸式廣告啊!

以前,他們都覺著,衛阿姨的文具廠能把廣告打到央視,還能把廣告與慈善聯絡在一起,就已經是非常非常了不起了,誰知道……侯燁真乃廣告狂人!

小燕一雙大眼睛直冒星星,“阿姨,下次侯叔叔回來的時候,能不能告訴我一聲?他就是我的學習榜樣。”

“省委接待處,大哥知道吧?”

“如果是走正規渠道採購的話,還能賺四五千塊,錢是不多,但我覺著比較省心,就來問問你,願不願……”

這不,今天她剛到金魚衚衕,小燕聽見聲音就出來,“衛阿姨來啦,爸媽,我衛阿姨來啦。”

只是,開始上高中後,倆人見面機會少了,好容易見到,衛東也不像以前那麼愛捉弄她了,還有點躲著她,看來是知道男女有別了。

這不,她小嘴嘚吧嘚吧,將自己的構想說完,末了加一句——“我還勸我爸,要是錢不夠的話就去貸款,咱們學阿姨,把門店先抵押出去,拿到貸款先把廠子開起來,一旦回款立馬把貸款還上,就能實現用銀行的錢賺錢不是?”

“哈哈哈,小丫頭,你怎麼知道的?”

“我爸說的啊,我爸說阿姨你當年買貨車造冷庫就是這麼幹的,拿銀行的錢賺錢,銀行還得感謝你,阿姨你真聰明!”

小姑娘語調輕快,語速也偏快,腦子轉得更快,是那種誰要是反應慢點就容易被她繞進去的性子。

衛孟喜心說,基因的神奇之處就在於,有些孩子除了長相你壓根看不出她跟她爹媽的關係。

譬如,自己和老陸腦子夠快了吧,一個女暴發戶,一個高考狀元青大研究生,可五個崽都很普通;趙春來和唐雲鳳比較普通吧,可他們閨女又鬼精鬼精的。

得到衛阿姨的肯定,趙小燕好像更自信了,甚至在那兒算自家哪個鋪子能抵押多少,辦廠需要多少錢,需要哪些條件,儼然一副跟衛孟喜取經的架勢。

衛孟喜也不藏私,她欣賞這樣的女孩,敢闖敢鬧,還敢付出行動,自己的經驗要是能讓她少走點彎路,也不是不行。

等唐雲鳳把菜端來的時候就發現,趙春來的位置已經讓給閨女,閨女正跟小衛你來我往的說些她聽不懂的話,“老趙,這……”

趙春來的語氣裡,是掩飾不住的激動和自豪,“咱閨女出息了。”

“出息啥啊,你就別王婆賣瓜了,就她那點成績,你知道她上次考了多少分嗎?人家隔壁王二家那丫頭,以前唸書都要打著哭著去的,這次排名還在她前頭。”

趙春來自己從小就不喜歡唸書,知道學渣的痛苦,所以對閨女的成績也不是那麼在意,“我吃過讀書的苦,孩子要真吃不下就算了。”

“放狗屁,不讀書才要吃苦!”

“行行行,你說的都對,趕緊吃飯吧,來這是你最喜歡的青椒臘肉,多吃點兒。”

衛孟喜看著就好笑,夫妻恩愛,家庭和睦的孩子,確實是要比父母經常鬧矛盾的孩子更自信,更有闖勁,因為她知道,無論自己做什麼,父母都是無條件支援她的。

說好趙春來去接攤子,衛孟喜就把他介紹給姚處長,當晚一起吃了頓飯,這事就算成了,只需要二十多天,就能摘走譚大勇辛苦了八個月的桃子,還能賺上幾千塊,這種感覺不要太爽!

得到衛孟喜的支援,趙春來父女倆還真就在年底把辦廠的事提上日程,一到週末騎著摩托往礦區跑——找衛師傅取經。

跑的次數一多,礦區的人都認識他們了,說這就是衛老闆的未來親家,那姑娘就是衛東未來媳婦兒啥的。

主要是他倆小時候一會兒哭一會兒打的,最後又能破涕為笑好到一處去……最愛鬧矛盾,又最愛在一起玩兒,小時候大家都逗衛東,讓他讓著“媳婦兒”點,當心二十年後“媳婦兒”收拾他,他當時還信誓旦旦鼓著嘴巴說他不要娶媳婦兒,他要去少林寺學武功啥的。

現在可好,“小媳婦兒”追到礦區來了!

衛孟喜讓她們別亂說,但屢禁不止,甚至趙家父女倆都不在意,她太過於較真還不太合適,搞得像自己急於撇清干係似的,於是也只能一笑了之。

他們能一笑了之,但有個人卻做不到,那就是江春苗。

她現在也上高一,出落得十分漂亮,關鍵是很會打扮,明明一模一樣的衣服褲子,她卻能隨便改一下,就讓那衣服變得很收腰,將一把小腰掐得細細的,胸`前襯得鼓鼓囊囊的,褲子也是,總能勒出屁股和腿的形狀,真正的少女的前凸後翹,比陸衛雪還像個大女孩。

說好看吧,確實好看,可在那些長舌婦嘴裡,就不太好聽了。

江春苗也知道別人會怎麼說她,但她不在乎,只要自己過得開心就行了管那麼多幹啥,她現在既漂亮又聰明,還賺到了九十年代的第一桶金,她才不用看長舌婦的臉色呢!

可心裡,總有點不得勁,自從被衛東救下後,她心裡就一直像什麼東西紮根了一樣,既期待它長大,又期待它不要發芽,就這麼做一顆腐爛黴壞的種子,深埋在土裡吧,死了吧。

可每一次,當她看見那個少年的身影在全市高中籃球賽中出現,當看著他揮斥方遒,看著他汗灑球場,看著他創造一個又一個奇蹟的時候……她的心,就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她以前吧,是純正的四爺黨,就喜歡那些冰山大叔啥的,可自從遇見衛東以後,她第一次發現了少年的美好。

少年,能帶給她青春的活力,能給她無限的希望,還要那些三四十歲的小老頭幹啥?

少年好是好,可就是太受歡迎。當看著那麼那麼多女生為他歡呼為他雀躍,打聽他是哪個學校的,給他遞小紙條塞電影票的時候,她心裡就升騰起一股怒氣!

那些土包子也配!

憑什麼,她哪裡不好?衛東為什麼不能喜歡她?

她哪裡不如這個時代的土包子們?

不過,讓她欣慰的是,衛東也不鳥那些花痴們,他的興趣,好像永遠只在籃球上,只要給他個籃球,他就能玩一年。

他唯一能給好臉色的女孩,就是陸家那三個女孩,尤其衛小陸,小陸都上初中的女孩了,他玩著玩著還會忍不住將她夾到胳肢窩底下,恨不得帶著她飛簷走壁。

江春苗不是沒走過迂迴路線,可陸家那三個女孩,表面上對她笑嘻嘻的很好說話,可要真讓她們怎麼樣,她們立馬就打太極,一個比一個狡猾,她又不敢逼急了,生怕衛孟喜那隻護犢子的老母雞又衝出來啄她。

她不能再落在衛孟喜手裡了,她十分清楚這一點。

上一次,已經是衛孟喜給她的最後警告。

所以,即使她使勁渾身解數,也只是跟衛家三個女孩保持普通鄰居關係,也就無從知曉衛東在省體校的情況,只能透過每天躲在他們學校周圍看一下,根據他的神情動作推斷,他應該還沒談戀愛。

這樣的直男,很不容易動心,但一旦動心,估計都是認定了的,所以當聽說衛東的“小媳婦兒”來到礦區,江春苗就第一時間趕去會上一會。

當看見摩托車後座上那個青春洋溢的小臉時,江春苗笑了。

這個女孩太普通了,至少跟她比,是非常普通的,個子不高不矮,面板不白不黑,五官好像也沒出挑的地方,但合在一起也不讓人討厭,就是一個很陽光很外向的十幾歲少女罷了。

江春苗也不敢放鬆警惕,又暗中觀察了一段時間,發現趙小燕看衛東的眼神很普通,就跟看陸衛國一樣,再看衛東看她,也是當普通同學關係而已,沒有那種愛慕之情。

嗯,江春苗就放心了,她相信,女追男隔層紗,只要她足夠漂亮,足夠優秀,就一定會讓衛東喜歡上她,到時候老妖婆衛孟喜要還是看不慣她的話,那大不了就小兩口搬出去外面住唄,反正她也能掙錢,等以後老妖婆一死,財產就是衛東和陸衛國的,她能分到一半呢!

算一算,光目前這兩年衛孟喜的資產,就至少上五百萬,到二十年後,至少也能達到四五千萬級別,她白白就能得到兩三千萬資產,不香嗎?

至於陸家三個女孩,她壓根就沒放在眼裡,反正以後隨便找個條件好點的男人一嫁,還能得到三門不錯的姻親,以後他們要真遇到困難了,她不信她們不會拉衛東這個哥哥一把。

所以,在她看來,兄弟姐妹多的家庭還是有好處的,尤其是兒子少,女兒多的家庭,女兒們嫁出去,就是哥哥的資源,而在這其中,獲益最大的其實是嫂子或者弟媳婦,她喜歡這樣的家庭。

而她將來要是有兒子的話,就一定不會找這種有哥哥弟弟的女孩子做兒媳婦,而是要找獨生女,最好是家產頗豐,人脈資源也雄厚的家庭出來的獨生女,這樣就相當於白撿了一大份家業!

幸好,她不敢作妖,衛孟喜也不會讀心術,不然要是知道她這些利己到極限的想法,能把她屎打出來!

她衛孟喜和陸廣全只要還活著一天,就誰也別想把三個女孩掃地出門,她的閨女和兒子是一樣,都是將來要給他們養老的,所以資產也是要平分的!

甚至,招贅上門她也不介意,反正孩子姓啥她沒執念,只要閨女不是嫁“出去”就行。

嗯,要是她真的如她願,只能活到五十多歲的話,那她也會先把家產分清楚再死的,她不允許自己的孩子為了點身外之物爭個你死我亡。

幸好這十幾年的教育還是有用的,目前還沒發生上輩子那樣兄弟相爭的場景,幾乎所有事都能互相禮讓。

那年八一中學抓鬮,就是最好的例子。

終於,1992年1月1號這一天,衛孟喜湖心島的“衛道江湖”開業了。

大中午的,老李頭覺著很奇怪,怎麼滷肉廠的工人們都說下午要休息,不上班了,一個兩個這樣也就罷了,幾乎全廠都這樣,他就納悶了。

“誒老婆子,你說廠裡是不是出啥事了?咋大家下午都請假不上班?這非年非節的……”

侯愛琴看了自家這老李頭一眼,把孫子盼盼塞他跟前,“我也要請假。”

“你幹啥?”老李頭摸摸小孫子的腦袋。

話說,盼盼這娃娃也是可憐,自從他媽炒股破產以後,他就沒見過幾次媽媽的面,以前把他照顧得很好的要啥給啥的姥姥也跑路了,小舅舅還順便捲走了他們家最後那個月準備用來還貸的錢。

爸爸忙著打工還貸款,也顧不上他,只能又扔給爺爺奶奶。

幸好,爺爺奶奶有錢,在礦區也能說得上話,現在剛上小學的他很開心,很喜歡這樣的生活,每天放學就來飯店和滷肉廠找爺爺奶奶,有吃的,還有人盯著寫作業,晚上爺爺奶奶下班早還能帶著他四處溜達一圈,雖然做不到要啥給啥,但他們很講道理,很開明,該嚴的時候嚴,該松的時候松。

他喜歡這樣的生活。

哪怕是聽說爸爸媽媽即將離婚了,他也不是那麼難過。

侯愛琴恨鐵不成鋼的瞪了老李頭一眼,“你啊,今兒是啥日子?”

“今兒是小衛接待處新飯店開業的日子!這些女同志一個比一個跑得快,你把盼盼看好,我這就去,可不能比她們晚。”

老李頭只能看著老伴兒顛顛的跑遠,想想自己也是小衛的員工,為啥不去?“誒等等我你跑啥!”

“奶,奶,我爺說讓你等等咱們!”

可惜,他們還是去晚了,等緊趕慢趕到湖心島,那上面已經熱鬧成啥樣了都,幾十個婦女拖家帶口拉來了上百人,坐在清水河邊,一邊嗑瓜子,一邊聊天,“喲,侯大姨來了呀,趕緊的,就差你了。”

“盼盼也來了,喏,那兒有瓜子兒,自己抓。”

有些心疼他的,直接幫他抓了一把糖果,塞他兜裡,“乖,你大姨的糖,可得多吃點。”

是啊,雖然衛孟喜和謝依然不來往,但在外人眼裡,她就是盼盼的大姨,就像侯愛琴之於侯燁一樣。

盼盼倒是嘴甜,還專門大聲喊“謝謝大姨,祝大姨生意興隆財源廣進越活越漂亮”……一剎那,湖邊爆發出熱烈的笑聲,都快把屋頂給掀翻了。

“這風景可真美,早知道咱們就早點來了,還能吃箇中飯。”

“就是,我瞅你個……還穿新衣服了?”

“呸,那你還不是新皮鞋?”

“我就不一樣了,我只是去燙了個頭發。”說話的婦女天生頭髮稀薄,以前只能薄薄一層貼在頭皮上,可最近不知怎麼回事,頭髮變得又黑又亮還濃密得不像話,以前那白白的頭皮現在居然一點也看不到了!

大家忙上來問,“你這哪家店燙的啊?咋還能越燙越多呢?”

“多到頭皮都看不見了。”

婦女得意洋洋,獻寶似的在鬢角而後抓了幾下,忽然就聽“啊”一聲,她居然把自己的頭髮帶頭皮全給撕下來了!

“使不得使不得,我們就是問問,你這是幹啥啊王二花?”

“本來就夠少的,再薅可就光了啊。”

眾人大驚,但下一秒……

“你這頭髮是假的?”

王二花得意,“當然,我請老闆幫我從港城買回來的,看以後誰還叫我老斑鳩!”

於是,大家圍上去,七嘴八舌開始看稀奇,原來世界上還有這種東西啊,也太神奇了吧!話說衛老闆知道的事情可真多,不僅頭髮可以是假的,就連胸`前那啥也可能是假的,事情的起因是某一天有位四十幾歲的女工,忽然挺著胸脯來上班,要知道她以前可是乾癟癟軟塌塌的呀,怎麼那天居然又豐滿又挺拔?

一問才知道,原來是穿了那種能聚攏能挺拔的胸罩,這樣,別說要八十,就是八百塊,咬咬牙也得買一件來穿上才行。

當年的窩棚區煤嫂們,這兩年搖身一變成了整個金水煤礦最洋氣的嫂子們,很多市裡還沒上的新款服裝新鮮玩意兒,她們都人手一份了。

有了錢是一方面,觀念的轉變更重要,因為知道滷肉廠這份工作是長久的穩定的,所以就有了安全感,哪怕花半個月工資買件胸罩,心疼也只是暫時的,因為大家知道,只要好好幹,下個月到日子就又有工資拿了,年底的獎金買二十件三十件都不成問題。

這無形中就讓煤嫂們更捨得對自己好了。

所以,現在那些百貨商店裡的櫃姐們,只要知道顧客是金水煤礦出去的,嘴巴都能咧到耳後根。

眾人正議論著,忽然“噼裡啪啦”一陣,門口居然有人放了串又長又響的炮仗,“咱們給老闆祝賀來了!”

原來是書店那幾個年輕人,這陣仗一搞,瞬間空氣裡瀰漫的都是火藥的氣味,孩子們嘰嘰喳喳跑上去撿啞炮玩兒,人群都騷動了。

“哎呀我咋沒想到,我現在就去買一串,比這還長還響!”

“等等我,我也要。”

“還有我。”

衛孟喜:“……”趕緊將人拉住,心意她心領了,但炮仗真的很汙染環境,尤其是現在的湖心島,四周都是水,水要是臭了的話,後患無窮。

大傢伙能來給她撐個人場,她已經很感激了,不能再額外的花錢,更沒必要攀比。

而此時,山上的別墅區裡,有座小亭子,小亭子裡坐著五六個老頭,穿著很樸素的棉襖,普普通通的老布鞋,戴著老花鏡,正在那兒下棋,亭子簷下,還掛著四五個鳥籠子,裡頭是嘰嘰喳喳上躥下跳的各色小鳥們。

“老劉又悔棋,不玩了不玩了,沒意思。”一個老頭把棋子一放,氣哼哼的說。

“你昨兒也悔了,我就是跟你學的,怎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正說著,忽然傳來一陣“噼裡啪啦”的響聲,老人們眉頭一動,機敏的警衛員已經迅速尋找聲音來源。

“各位老領導不必驚慌,是湖心亭的飯店開業了,放炮仗。”

老頭們頓時來了興致,“是不是要搞什麼武俠餐廳那家?”

“什麼武俠餐廳?”

“走,看看去。”

於是,大傢伙提著鳥籠子就往山下走,從住宿區到湖心島,走路也就二十分鐘左右,他們殺到的時候,飯店門口更熱鬧了。

因為炮仗聲和擺到馬路邊的花籃,吸引了一部分路過的行人車輛,大家都過來看熱鬧。

而越是熱鬧的地方,越吸引人,一會兒的功夫,已經進去了好幾撥人。這個時候有些趕路的還沒吃中飯,有些則是外出辦事正巧路過錯過飯點的,大家看裝修風格很特別,門頭上黑底金字寫著大大的“衛道江湖”四個大字,不太像飯店的樣子。

“這真是飯店?”不是應該叫什麼樓什麼園的嗎。

門口的煤嫂們都說是,又指指橋上掛著的大紅布標,“咱們也是來吃飯的,開業前三天一律九折,消費滿五十元還送一箱啤酒呢!”

“真送啤酒?”世上還有這種好事?

於是,就是不吃也想去看看。

反正,看看又不花錢。

等見到裡面那古樸蒼勁的裝修,從門頭到收銀臺到包廂餐桌,甚至連服務員都是完全一副古裝打扮,就跟武俠電視劇裡走出來的一樣,甚至比電視劇的還精緻,還逼真。

有人心裡就打鼓,這樣的飯店……怕不是吃一頓要花一個月工資?!

然而,很快,訓練有素的服務員就上來,將人領到“武當派”“峨眉派”“少林寺”“丐幫”的包廂門口,遞過一張古樸的選單,大家下意識就去看有數字的地方,發現明碼標價……嗯,一隻叫花雞也才七塊錢,連雞的重量都標註上,至少三斤。

好嘛,那價格確實不貴,就是外頭隨便買只小烤雞也是這個價,更何況人家裝修得這麼有特色,服務這麼周到,端茶倒水幫助介紹拿手招牌菜的,就這份服務,難道還不值這個價嗎?

再一看菜品,“九陰白骨爪是啥?”但凡是看過倚天屠龍記的,都知道這門武功啊。

“不行,我得嚐嚐這個,給我來一份九陰白骨爪,一份十全大補丸,鐵砂掌,達摩棍法……”

男人們一看菜名就停不下來,這個也想要,那個也感興趣,沒幾下就點了五六個菜,服務員趕緊提醒說要是四個人吃的話夠了,待會兒不夠還可以再加。

而後廚那邊,趙有志帶著徒弟王二,以及幾個幫廚,早已做好準備,保證凡是選單上出現的菜,都能有,一旦接到單子,一分鐘內就開始煎煮烹炸蒸,一會兒的工夫,菜就陸陸續續上全了。

剛吃一口,所有人無不點頭稱讚,能明顯感覺出來,這些菜的調味料放得並不多,還有食材原本的天然的味道,但吃進嘴裡就是不一樣,說不上哪兒的區別,好像從色澤、形狀、口感到滋味,以及吃完後的餘味,都跟外頭吃的不一樣。

提著鳥籠全程圍觀的老爺子們,互相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的走開,沿著湖心島的護欄轉了一圈,見大冬天的還能草木繁盛,小到路邊的一叢小草都是精心栽培出來的。

衛孟喜眼尖,早早的看見他們,約莫知道他們是從哪兒來的,剛才一直不好上前結交,因為他們表現得很普通很平靜,就像單純的只是來看個稀罕而已,還跟煤嫂們天南海北的搭訕,自己太積極上去,擔心會被打上“趨炎附勢”的標籤。

此時見他們不想驚動自己,衛孟喜也就不湊上去了,反正就當幾個普通客人對待就行。

本以為他們待一會兒就走,誰知逛了一圈不僅沒走,還坐到河邊跟煤嫂們拉起家常來,衛孟喜趕緊給服務員使眼色,用“長壽山山泉水”給大家泡茶。

“好茶。”剛才帶頭進來的老爺子抿了一口,撫掌誇了一聲。

“嗯,茶一般,但水不錯,清甜回甘。”

本來,煤嫂們也不覺得甜不甜的,反正大家平時也沒時間細品,喝茶就看茶葉多不多香不香,喝白水就看有沒有放白糖,能不能嚼出顆粒。

可她們知道為老闆做面子,於是一個個都學著細細抿一口,“嗯,水是甜的,小衛老闆這飯店就是好啊,連水都是甜的,以後我一定要來多吃幾頓。”

“可不是咋地,這水是甜的,做飯還不知道多好吃?”

“我們是住得遠,不然一天還不得來兩次?”

衛孟喜:“……”這,是不是有點吹噓過頭了,知道煤嫂們是在為她打廣告,可這演技也太浮誇了點。

老爺子們一個個哈哈大笑,剛才他們已經瞭解到,這些人以前都是金水煤礦的煤嫂,這幾年多虧有小衛老闆的照顧幫扶,現在日子一家比一家好過,有房有車孩子也出息,就是跟省城這些幹部家庭相比,也更富庶。

以前的金水煤礦,大家或多或少都聽過,知道那邊的情況,沒想到一座即將枯竭的煤礦,居然養活了這麼多人,還讓她們活得美滋滋!

大家彼此交換一個眼神,把傳說中的“小衛老闆”叫過來,問了一些關於煤礦上的事,以及她怎麼從一個個體戶幹到民營企業家的經歷。

他們問得稀疏平常,東一句西一句,好像沒什麼聯絡,可衛孟喜卻心頭大驚,不愧是老幹部,一下就切中要害!於是,她也不敢畫蛇添足,儘量不卑不亢的,客觀實際的說,時刻提醒自己不要誇張,不要發表評論性語言。

聊了一會兒,終於該問的都問完了,有個老爺子忽然說:“咱們幾個老骨頭就別在這兒礙眼吧,以後叨擾小衛老闆的機會還多。”

“也是,等晚上我們一定過來捧場。”

還有的直接放話:“以後要是遇到什麼困難,只管找我們。”

可怎麼找他們,又沒說。

衛孟喜正在琢磨這是一張空頭支票,還是真的承諾時,忽然就聽見有人叫自己,說是有電話找。

這部電話還沒幾個人知道,“誰打來的?”

“桂花嫂子,說有急事。”

果然,電話那頭是劉桂花的聲音,她今天留守廠裡,打算晚飯時間關了廠子再過來,沒想到卻是接到一個自稱有重要事情要找老闆的電話,對方還說自己是什麼交易團還是什麼商務廳的,她雖然不知道這倆意味著什麼,但也知道只要是領導,那就肯定是重要的事,她怕自己騎車沒電話快,乾脆就把電話打到飯店來。

衛孟喜一聽,立馬精神一振,照著號碼打過去,卻是一把有點陌生的女聲,她隱約覺得自己是聽過的,但又想不起在哪裡聽過。

對方聽說她自報家門叫衛孟喜,於是忙說:“衛老闆啊,我是商務廳的小王。”

衛孟喜反應很快,“王秘書,許久不見,勞煩您親自打電話來,不知所為何事?”

“是這樣的,今早咱們廳裡接到一位外商打來的電話,說想買什麼水,當時有人給了他咱們廣交會上的聯絡電話,還告訴他找圓珠筆就行,我們就猜是不是您這邊接待過的外商?”主要是語言不通啊,他們也是輾轉好幾個部門,才找到能聽懂這外商語言的人。

不用想,衛孟喜就知道應該是那位d拜外商,而能留下電話的人,肯定就是王慶玉無疑了,難怪衛孟喜當時還奇怪她怎麼送了那外商一支圓珠筆,原來是這個緣由。

看不出來,這人表面上把她指摘得一無是處,但關鍵時刻倒是替她留了一手。

“衛老闆?”王秘書的聲音拉回衛孟喜的神思。

“好嘞王秘書,電話號碼我記下來了,我會跟那邊聯絡,勞煩您費心了。”本來,這種對方也說不清楚的話,商務廳就是不想管也正常,但人家不僅找了好幾個人去接電話,還專門循著圓珠筆的線索找到自己這裡來,那就說明自己在人家心裡是掛上號的。

“王秘書您什麼時候有空,我一定要當面感謝您,讓您費心了。”

王秘書笑笑,客氣幾句,於是答應好週末一起吃個飯。

到時候能不能來,那是後話,但現在最重要的是——外商想買長壽山礦泉水!

這就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商機啊!

跟這商機比起來,今天的飯店開業好像都沒那麼興奮了,因為她這麼多年開業過的店子那麼多,對於流程早已經爛熟於心,就是興奮感也大打折扣了!

她想了想,還是撥通王慶玉單位的電話,她身邊認識的人裡,會阿拉伯語,又能讓她信任的,就只有她。

這種信任跟交情無關,而是王慶玉展現出來的剛正不阿,不偏不倚的人品和行事風格,讓她覺得在賣礦泉水這件事上,她應該不會使詐。畢竟,水是天然的,東西是大山裡的,任何人只要知道她得水源地,就能取而代之。

王慶玉接到她的電話也很意外,沒想到當時自己只是幫忙翻譯幾句,只是留個心眼送了那外商一支圓珠筆,誰知過了兩個月他居然真的想買這種水,還順著自己給他的石蘭省交易團電話打了過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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