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衛孟喜不知道金條是真是假, 但她忽然想起個事情,當初競標糧站樓的時候,李秀珍沒錢也湊錢來參加, 後來聽說錢是找李茉莉和杜林溪借的, 周圍的人都被她借遍了。

她那種極端保守,甚至比衛孟喜還保守的人, 居然能借錢來買一棟沒什麼好處的老樓,一定是有什麼可圖的。

估摸著是小秋芳在失憶之前跟她說過什麼,但孩子記不清太多要素,她就半信半疑, 想要湊錢來拼一把。

況且, 謝依然不也是追著她要入股,談合作嘛?雖然她可能打著讓繼姐幫她白打工的主意,但也不排除是知道點什麼。

衛孟喜覺著, 這輩子她重生了,或許別人也能重生呢?而謝依然就是最有可能的一個。

這也就解釋得通她為什麼死皮賴臉要入股滷肉廠了。

幸好, 她忍住了誘惑, 舅舅及時出現幫了她一把, 這才能守住糧站樓的獨有產權, 現在她加工廠都開起來了, 依然還有人來問她賣不賣呢, 給價甚至達到了十一萬, 比銀行評估價還高。

兩年時間翻了五六倍, 她要是個投機者,早就賣了。

可衛孟喜不想幹屯房子炒房子的事, 她要麼不買, 買了就是要有實際用處的。

男人沒伸手,一副很嫌棄她這黑心個體戶的神情,皺著鼻子。

“他說他是記者,就要拿出記者證才行,不然有可能是假冒的。”

樓梯在左邊那間裡靠後牆的地方,是一架木樓梯,頗為古樸。

“大事不好了!”

結果一大早,天還沒亮,就有人來拍打滷肉視窗,說是店裡的東西把人肚子給吃壞了!

誰知他們剛要把人送醫院,還沒來得及解釋呢,忽然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個人,對著那混亂的場面就是一頓“咔嚓”“咔嚓”。

衛孟喜先感謝了龍公安,然後徑直走向那男人,伸手:“你好,我是美味滷肉店的經營者,我叫衛孟喜。”

衛孟喜找市建築公司的人來看過,都說樓梯是好樓梯,建議保留。

但最近她家黃大媽腎結石住院,哭著鬧著要讓她這親親兒媳婦去床前照顧,說請保姆都不行,讓她閨女文鳳去也不行,就非得兒媳婦。

“他自個兒說的啊,說自己是啥金水晨報的記者,說咱們店草菅人命,以次充好,要讓咱們上報紙,好好的出名,我呸……”劉桂花越說越氣。

像聚賓樓,這兩年生意之所以越來越好,那都是有他們家獨特風格的,市民們老遠的看見門頭就知道這是聚賓樓,這就是品牌和特色。像她的滷肉,凡是從她這兒拿貨的都得使用她定製的油紙包,上面寫著她的牌子,廠子名,地址,以及聯絡電話。

誰知後來還真有別的她們沒去過的地方的人,直接把電話打到廠裡來,這才漸漸明白宣傳不是光靠嘴,有時候一點小東西,都是很有用的。

反正,有啥要說的就在派出所說吧,在人民警察跟前大家都有安全感。

這不,剛說完,三人就從另外一間屋子出來,看著確實不像動過手的樣子。

衛孟喜扶額,前腳剛有人來找麻煩,後腳記者就來拍照,世界上可沒這麼巧的事,這可是距離市區好幾公里的相對封閉的礦區,又是大清早的,哪個記者閒得蛋疼會來啊?晨跑也跑不到這邊,更何況是帶著相機,有備而來。

不過,要怎麼確認到底有沒有金條,衛孟喜暫時還沒想到辦法。她現在一項迫在眉睫的工作,就是開飯店,趁著現在礦區只有兩家小飯館,還沒冒出什麼大規模高檔次大飯店之前,正是最好時機。

反而揚了揚手裡的照相機,“你們美味滷肉店的東西把人肚子吃壞,差點鬧出人命,這是十分嚴重十分惡劣的食物中毒事件,嚴重擾亂了社會主義經濟秩序,你們就等著見報吧。”

正想著,剛騎著車子進入礦區,就見劉桂花和一群婦女在村口張望,看見她立馬眼睛一亮,“哎喲小衛你快點!”

小樓在電影院隔壁,上下兩層,一樓分隔成兩個大的單間,樓上則是大通間,經測量,實際使用面積有586平米。

哪怕對方把價格出到二十萬三十萬, 她也不會賣,要是再往上,遠超房子實際價值,那她嚴重懷疑對方不是瞎就是傻,或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也算老熟人,龍公安不偏幫誰,很客觀地把事情來龍去脈給說了,跟劉桂花說的差不多,“胡小五和黎安華也沒動手,只是想要看他的相機,對方不讓,在口頭上發生幾句摩攃,經調查清楚,他們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並向孟記者道歉了。”

但如果不拆樓梯的話,又跟整棟房子的青磚碉堡一樣的結構不是很搭,衛孟喜想的不是簡單的開個飯店,擺幾張桌子,而是想做出風格來。

那男人卻一頭冷汗,面色慘白,直接一頭栽倒在店門口。

衛孟喜當即把摩托車停門口,自己往煤礦派出所跑。

事情倒是不大,本來也沒啥,按照衛孟喜教的,首先保留好他們買東西時候的證據,然後將人送醫院,先墊付醫藥費,甭管是哪邊的責任。

劉桂花呼哧呼哧喘粗氣,“咱的滷肉闖禍啦!”

衛孟喜怔了怔,“你們怎麼知道他是記者?”

她不記得,又沒監控,鬼知道是不是真來買過啊?劉桂花就不願搭理這鬧事的,讓他先拿出昨天包滷肉的油紙袋來證明。

煤嫂們剛出去談業務的時候,不知道這樣“大張旗鼓”有什麼好的,不就是紙上印幾個字嘛!

煤嫂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不能怪她們,電視上也沒這麼演的啊!

她一個眼色,小五和安華就十分默契地把男人的去路擋住,將他留在了派出所。

衛孟喜一愣,一腳踩住剎車,讓她平復一下再說。

“那他有沒有記者證?”

事情是這樣的,劉桂花現在只在固定時間段去守店,其它時候都是在廠裡待著的,要看著工人們,怕有的工人做事不認真。

明知道她就是折騰兒媳婦,可劉桂花還是心軟,只能把工作暫時交給另外一位煤嫂,心想看幾天應該沒事,衛孟喜自己也會經常過去查崗的。

衛孟喜收起心神,她剛從市建築公司回來,路上想的都是飯店裝修的事,“嫂子你們咋啦?”

更何況,美味滷肉現在在石蘭省內出了大名,大家都知道這家的滷肉好吃,很多人下館子也會先問問這家飯店有沒有美味滷肉,有才開始點菜。菜上來了,顧客們也下意識先看看油紙包是不是美味滷肉店的,生怕飯店用別的糊弄他們。

女人們呆若木雞,胡小五和黎安華反應快,一人拉住他,一人要去搶他的相機,動靜鬧得不小,然後龍公安來,把他們仨給帶走了。

“龍公安,聽說我們廠裡的員工跟外來人員發生點小摩攃被您帶回來了,我現在才回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記者證是個啥?”

她平時記性好,頭一天來買過滷肉的顧客,第二天還記得,但她這幾天不在,問那幫忙的煤嫂對這顧客有印象嗎,煤嫂苦著臉搖頭。

語氣慷慨激昂,活像一個打抱不平的俠士。

偏偏衛孟喜不吃他這一套,靜靜地等他說完,雙手抱胸,“哦,是嗎,那你是誰?”

“我是《金水晨報》的記者,以前我就接到過群眾舉報線索,說你們滷肉店以次充好,擾亂市場秩序,今天正好讓我遇到,你們把人家吃出……”

衛孟喜懶得聽他車軲轆話,“那麻煩向公安出示一下你的記者證。”

孟大民頓了頓,本不想掏,但看龍公安在內的幾名公安也看過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想惹麻煩,只能掏出來。

衛孟喜接過,很認真的看了名字,工作單位,核對照片長相,又看了鋼印確實沒問題。

還真是個真記者,這就難辦了。

衛孟喜不露聲色,將證件還給他,換上一個笑臉,“孟記者蒞臨咱們礦區,怎麼也不提前通知一聲,咱們好迎接您啊,這倆員工不懂事,待會兒我讓他們好好給您賠不是,您看現在是先去吃飯壓壓驚,還是……”

孟大民到處做採訪,都是別人請著去的。現在的新聞媒體不像後世,後世是自己找線索和素材,自己大老遠巴巴的跑去,現在可是各大單位求著記者去報道。

他去到哪兒,哪兒都是一二把手出來接待,好酒好菜好煙奉上,好話說一籮筐,甚至連新聞稿都準備好了,他只需要過目一下,隨便拍幾張照片就能出一篇聲情並茂的好文章。

所以,對於一個小小個體戶的奉承,他不為所動。

只是再次揚了揚手裡的相機,“今天的事情我已經用相機記錄下來了,下午回到單位寫一篇新聞稿,明天一早你們就等著見報吧。”

“事情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們可以解釋,可以當……”衛孟喜話未說完,孟大民就身子一縮,蛇一樣鑽出兩個男人的包圍圈。

跑了。

小五和安華想去追,衛孟喜眨眨眼示意別去。畢竟就在公安眼皮子底下,公安都沒說啥,他們去追不合適,到時候還引火燒身。

“姐,怎麼就讓他走啦?”出了派出所,小五急死了都,恨不得騎摩托去把他攔截在半路上。

就是黎安華也著急,“他的報道要是出來,咱們的滷肉可就遭殃了。”

美味滷肉目前最大的市場還是金水和書城,選擇在金水市閱讀量訂購量都最大的晨報上曝光,那很快書城市也會知道。

他們的客戶主要是各大小國營私營飯店食堂,要是知道美味滷肉有問題,那甭管是真的很嚴重快出人命還是隻是簡單的壞肚子,誰還敢訂購啊?

群眾誰還敢吃啊?

老百姓之間訊息流傳很快,即使是以訛傳訛,也會三人成虎,甚至很多人是盲目從眾的,你不吃那我也跟著不吃,大家都不吃,最後誰吃還得笑話誰。

沒有出貨量和零售,廠子靠啥吃飯?

所以,這次的名聲一定要保住,這也是當時他倆要看他相機的原因,就想看看裡頭到底拍到啥了。

然而,衛姐不僅啥也不說,還客客氣氣把孟大民給放走了?

衛孟喜笑笑,“你們就等著吧,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要是真想曝光,就不會這麼趾高氣揚的說什麼“你們等著見報”的話,更別說他還出現得那麼“巧”,以前就收到群眾舉報線索?衛孟喜咋不知道呢!

自家滷肉有沒有問題,她是知道的,自從那年肉臭了罰款半個月工資以後,煤嫂們的衛生問題是不用擔心的,後來廠裡還招了幾名專門的衛生檢驗員,每天在廠裡巡視,隨機抽查,一旦發現不合格的,整個部門一起罰款。

這樣的重罰之下,她相信沒有人會幹傻事。

“走,咱們看看‘苦主’去。”

此時的煤礦醫院裡,也挺熱鬧,有個穿花襯衫的男人正躺在急診室的床上嗷嗷叫,他周圍圍了一圈煤嫂,一個個是既緊張,又無計可施。

“小同志你哪兒疼要跟大夫說啊,你不說大夫怎麼知道呢?”

“就是,你也別亂動,大夫要推你去檢查呢。”

“你叫啥名字,誰家的?我在礦區十幾年咋沒見過你?”

“……”七嘴八舌,花襯衫就像沒聽見,就是又滾又叫的,醫護人員被他吵得不耐煩,想上前拉一把,他就又抓又踹的,尤其是對那些年輕漂亮的小護士,也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總感覺手放的位置就不對。

大家又怕又不耐煩,也就往後退了。

衛孟喜遠遠地看見柳迎春穿著白大褂走過來,立馬衝小五和安華使眼色,兩個男人上去,一個按手和頭,一個按腿,將他死死地壓制住。

這倆人雖然看著瘦弱,但都是風裡來雨裡去的,力氣不小,花襯衫壓根不是他們對手,短短几秒鐘就鹹魚似的動彈不得。

“大夫快給看看吧。”衛孟喜叫柳迎春。

她於今年七月份正式參加工作,現在是礦醫院一名內科大夫,平時也看兒科,因為人手少嘛,所以分科沒那麼嚴格。

剛三十歲的她,在校期間成績優異,畢業分工本來是可以分配到省人民醫院的,但她家在這兒,主動申請調換到這裡,一來就是被科室當骨幹培養的。

事業順利,整個人看起來就風風火火的,短髮一撩,眼睛一眯,脖子上掛著聽診器,一面走一面迅速的戴上乳膠手套,一看就是很厲害的醫生……花襯衫的殺豬叫都小了不少。

只見她從操作盤裡拿起一把薄薄的十分鋒利的小刀,二話不說掀開花襯衫的衣服,又在他肚子上擦了幾圈碘伏,眼看著刀子就要切到肉上,劃開肚皮了。

“醫……醫生你幹嘛?!”

柳迎春白他一眼,“當然是開刀啊。”

“刀刀刀……開什麼刀?”花襯衫說話都結巴了。

“你不是食物中毒了嘛,腸子發炎不及時割掉會引起腹膜炎敗血症,有生命危險。”

每一句話都那麼在理,可又那麼可怕,在場的煤嫂們也不懂,卻紛紛倒吸一口涼氣,“這麼嚴重?”

“要把腸子割掉?”

“那肚子上得花多大個口啊?”

“哎喲,那還不得硬生生疼死!”

“割多少出去啊?”有人已經捂住自個兒肚子了。

“割多少看情況,但他叫得這麼慘這麼大聲,應該是很嚴重的……跟你們說啥,都讓開讓開,小李趕緊去問問,手術室空出來沒?”

叫小李的護士一會兒來說:“裡頭還有個大出血的病人正在搶救,騰不出地兒,要不這臺手術您就在這兒做吧?”說著當真去搬來兩塊藍色屏風,把花襯衫圍住。

那花襯衫聽著她們對話,不知不覺的,殺豬叫徹底偃旗息鼓,只剩哀求,“別別別,大夫你別切我肚子,我沒事。”

“怎麼會沒事呢,你吃壞東西,引發急性闌尾炎,要把壞掉的腸子割出去才行,不然一整個肚子都會臭掉的,你別怕,切口的話也就這麼大吧。”柳迎春比了個洗臉盆的大小。

“這這這麼大一個洞??”花襯衫差點跳起來,那別說腸子,心肝脾肺腎都要被掏出來咯。

“對啊,還要割走這麼長一段吧。”柳迎春比劃著說,偏偏那手術刀好像又拿不穩,幾次差點從手裡滑下去,差零點零零一公分就要劃他肚皮上。

那肚皮上,已經肉眼可見的起了一片雞皮疙瘩,汗毛一根根豎起來。

花襯衫尿都快嚇出來了,“大夫你再好好看看,我沒吃壞東西,腸子怎麼會壞?”

“那你剛才不是說美味滷肉吃壞你的肚子嗎?我看著挺像的,不開刀不行,你別動,咱們麻藥用完了,只能委屈你硬扛了,疼的話你就咬筷子,但前幾天有個沒上麻藥的,把筷子咬斷不算,舌頭也被咬斷了,你可別學他……”

話未說完,花襯衫立馬大喊,殺豬似的,生怕晚了一秒鐘就沒命:“我沒,沒吃美味滷肉!我沒吃!一口沒吃!更沒壞肚子!”

“那你吃的是啥?”

“就市裡買的,反正不是這家,我保證真的不是這家。”

好吧,在被掏一個大口子割腸子面前,他攤牌了,他真的不敢說謊了!他說謊得到的好處或許還不夠手術費呢,更別提要生生受那麼大的罪……

眾人恍然大悟,呸!

原來是來訛錢的!

看來衛老闆沒說錯,她從大家開始上班第一天就說會有這種人出現,當時她們還不信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這麼壞的人。

衛孟喜淡淡地看著他,“龍公安您聽見了吧,有人故意要敲詐勒索我,誹謗我的名聲。”

龍公安氣得額頭青筋直冒,他就說,怎麼小衛要請他跟著來看場戲,原來還真是一場好戲!

當即,一副不鏽鋼鐲子就給他拷住,審問他叫什麼名字,是哪兒的人,家住哪裡。

這下,事情不就解決了嗎?

煤嫂們歡欣鼓舞,她們就說嘛,每天那麼認真努力的幹活,還有兩個大冰櫃,怎麼可能會出壞肉。

“原來,壞的不是肉,是人心!”

“就該讓公安抓起來,坐牢去,還想訛咱們,呸!”

“我看第一眼就覺著不是好人,礦區幾萬人我誰不認識啊,可就是看他是個生面孔,哼!”

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這一鬧,也到下班時間了,但誰也不會說要回家,畢竟因為扯皮的事,耽誤了工作,衛老闆沒說啥,但她們得自覺,得回去該幹嘛幹嘛,先把耽誤的工作做完再下班。

“衛姐,那那個孟記者那裡,咱們是不是也要告訴他一聲……”黎安華問。

“告訴他什麼?”

“當然是告訴他,這人是騙子,他壓根沒吃咱們的滷肉啊。”黎安華怎麼覺著老闆還在笑呢。

“不用,他要報道就報道……不對,他還會聯絡咱們的,等著看吧。”

衛孟喜可以肯定,記者孟大民的本意肯定不是真的曝光,要不然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脅她了。

這時候還是紙媒的天下,尤其是對於勢單力薄的個體戶來說,只要一個負面新聞,就能一石激起千層浪,幾乎是報紙上說什麼,老百姓就信什麼。

因為大部分人還是還淳樸的,就像礦區的煤嫂一樣,衛孟喜早跟她們打過預防針,告訴她們有這樣那樣的騙子壞人,可不到真正遇到的那天,她們是不會信的,甚至覺著她危言聳聽。

老百姓不會想到,寫這篇報道的人是否有基本的職業操守,是在用什麼手法,有沒有實事求是,有沒有蓄意抹黑,他們只知道,都上報紙了,那就是真的幹壞事了。

而擁有掌控引導輿論方向的權利的人,就會利用這個特性來謀取私利。上輩子衛孟喜見多了,不說別的行業,單就煤礦這一塊,以後私人煤礦會越來越多,而隨著私人煤礦的開採,不合規的情況也是顯而易見的,發生礦難事故的也不少。

但諷刺的是,一般第一個知道私礦發生事故的,不是公安,不是礦務局,不是煤炭安全廳,甚至都不是私礦礦主,而是所謂的記者。

他們的眼線遍佈整個礦區,一旦有事故發生一定會第一時間感趕到,掛著相機,拿著話筒,打著“新聞報道”的旗號,乾的其實是威脅礦主的事兒。

不願息事寧人捂嘴的礦主,就等著事情抖落出去,坐牢吧。

願意屈服的,那就大把大把的給錢,給到他滿意為止,捂住記者的嘴,就能贏來時間,能用錢財安撫住家屬,就能私了。

最後的結局都是,家屬拿到賠償,情緒穩定,礦主繼續賺得盆滿缽滿,記者繼續在礦區物色收集線索。

那樣的私礦礦主衛孟喜一點也不同情,她只是可憐那些被永遠埋在井底的礦工們,他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直到死也沒能死得光明正大,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而他們的家屬,只能拿到一點點少的可憐的買命錢。

諷刺的是,這種時候最好的處理方式應該是記者來曝光,公安和各相關部門追查到底,該取締的取締,該抓的抓,避免更多礦工重蹈覆轍,家屬也能拿到相對來說高一些的賠償……而最該出頭的記者,卻銷聲匿跡了。

上輩子見多了,所以衛孟喜對這種人是防備的,並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孟大民。

想通這個,她是一點也不著急,打算先回家做飯,誰知剛進門張大娘已經把飯做好了。

最近她們還沒找到住的地方,只能暫時住在衛孟喜這裡,主人家倒是沒意見,小呦呦還巴不得把小秋芳當自己妹妹呢,晚上連睡覺都要一起睡。

這不,今天起太早,又一起喝了奶,兩小隻就手拉手回房間玩去了,玩著玩著變成睡回籠覺,現在還沒起呢。

“小衛我聽說有人來鬧事,沒事吧?”張大娘很關心地問,衛孟喜下了死命令,今天在醫院發生的事必須保密,誰說出去就開除誰,所以她還不知道真相,更不知道花襯衫已經被抓了。

“沒事,咱們過幾天說不定還能看場大戲呢。”

“什麼大戲?”

衛孟喜神秘一笑,“到時候您就知道了,上班的事您先別急,等我把這邊處理完,要裝修也需要一段時間,您就先把自個兒身體養好。”

張大娘勉強笑笑,她怎麼能不著急,小衛人好,讓她住,但她心裡不踏實啊,連吃帶住的,呦呦有啥,她的秋芳就有啥,光那些牛奶啊奶粉啊巧克力啥的,她老婆子就是上兩個月班也買不起。

可拒絕吧,孩子又稀罕,她狠不下這心。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她們儘快搬出去……看來,小衛說那個方法還是得加快節奏才行。

想著,老太太端著個托盤,上頭是炒菜時候專門盛出來留好的,一碗紅燒肉,一碗鍋巴土豆,還有一碗嫩綠的豌豆尖,熱氣騰騰的。

倆小姑娘醒是醒了,就在炕上玩過家家呢,玩得那叫一個廢寢忘食,都不願下樓吃飯。

“哎呀媽媽,寶寶的肚肚好餓呀,今天可以吃冰棒嗎?”這是小秋芳故作奶萌的聲音,明顯她在扮演饞嘴小寶寶。

而呦呦則是“媽媽”,她故意學著衛孟喜的語氣,瞪著眼睛,鼓著嘴巴,兇巴巴的:“邊兒去,肚子餓不能吃冰棒,要吃就吃……吃……嗯,吃巧克力叭!”

她從玩具盒子裡翻出兩個碎布頭做的棕黑色“糖果”。

於是,兩小隻就在那兒,煞有介事的“剝”糖紙,吹了吹,塞進嘴裡,“嚼一嚼”,再裝模作樣嚥下去,“哇哦,這巧克力也太甜了吧媽媽!”

不是扮演媽媽寶寶,就是扮醫生和小病人,又或者老師和學生,大灰狼和小白兔,小刺蝟啥的……這種過家家,她們真是百玩不厭,不玩十個回合都過不完一天。

看著眼裡神采越來越亮的孫女,張大娘覺著一切都值了。

上天沒讓她的兒子成才,卻還給她一個孫女,老天爺是公平的。

下午,衛孟喜正在院裡躺椅上看書,忽然客廳的電話叮鈴鈴響起來。

這時候又看不見號碼和歸屬地,小呦呦以為是爸爸的,接起來歡天喜地叫了聲“爸爸”,發現不是,趕緊揚了揚話筒,“媽媽電話。”

衛孟喜慢悠悠的,“誰啊?你這孩子,讓你別在這裡玩,碰壞了電話線看我不揍你。”

接起來,“你好,哪位?”

“你好衛老闆,還記得我嗎?”這把聲音,就是想忘也忘不掉啊。

衛孟喜驚喜,“哎呀孟記者!”

對方很滿意她的反應速度和態度,“怎麼樣,那人好點沒?你說你也是的,怎麼就那麼不小心呢。”

衛孟喜精神一振,但說的話卻喪氣滿滿,“可別提了,現在還在醫院裡住著呢,今天光醫藥費就去了一百多。”

忽然,她似乎是“明白”過來,腆著笑臉說:“孟大記者,您看照片……是不是……能不能麻煩您刪掉?該出的醫藥費我們一分不少,以後也絕對會奉公守法,堅決做好食品安全問題,雖然這一次真不是我們的問題,但……”

“打住,衛老闆要還這麼說,那就執迷不悟了,我一定會把照片刊登出去,警醒大家的。”孟大民的態度又硬起來。

話筒裡沉默了好一會兒,衛孟喜嘆口氣,放軟了聲音,“孟大記者,咱們是做小買賣的,您這麼做是想直接逼死我啊……”衛孟喜很是沮喪地說,順便在腿上掐了一把,疼!

所以說話也帶了鼻音,“求您給我指條明路吧。”

對面立馬得意起來,但依然剋制著,“唉你這是什麼話,咱們無產階級都是兄弟姐妹,也不存在誰求誰,我今天回頭好好想了一下,也覺著你們幹個體挺不容易的,既要養工人還要交稅,工商衛生一個不合格,就要停產整頓,搞不好還會被取締,唉……”

國營單位再怎麼樣也有集體兜底,個體戶就是自己兜底,真違規違法了,上面也不會手軟。

衛孟喜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抽泣兩聲,“是,是啊,孟記者這篇文章要是刊登出去,我們廠就完了,您……能不能高抬貴手一下?”

孟大民等的就是這句話,但他並不著急答應,又東拉西扯一堆,什麼他們記者也不容易,報社收到舉報線索派他來的,他也是沒辦法,知道個體戶的困難,但自己工作也有紀律要求,完不成任務就要被扣工資,家裡八十歲老母親重病住院,現在醫藥費交不出來,醫院不給治了啥啥的……

最終,停留在了一句話上:“我手頭實在是緊啊,不比你們個體戶,流水的錢進腰包。”

衛孟喜沉默片刻,“那您需要多少錢?”

“對您衛老闆來說不多,也就八千塊錢。”

衛孟喜心頭冷笑,可真敢獅子大開口啊,他一個記者的工資,得不吃不喝掙十年呢。幾張照片一篇文章就想掙十年工資,真就藝高人膽大唄。

不過很明顯他低估了自己這個體戶的能耐,沒記錯的話上輩子他們威脅敲詐私礦老闆都是動輒百萬的。

八千塊,真的是口下“留”情了。

“我手裡也沒這麼多錢啊,您看能不能少點兒?”

只要她能聽出來,並且願意接受拿錢消災,那價格肯定就下不去了,畢竟不是每一個個體戶都像她這麼心理素質差的,“少不了了,你知道這個事情很麻煩的,我沒有按時交上文章的話,報社會罰我款,我的領導為了保住我,也得給上級領導請客送禮,花銷也不小……這樣吧,我們也不勉強,你要是真拿不出來就算了,明天的文章我還是按時上交吧。”

衛孟喜吸了吸鼻子,似乎是在哭泣。

“衛老闆也別怕,要是因為曝光滷肉生意做不下去了,還可以做別的嘛,也不是我為難你,實在是職責所在。”

“別啊。”衛孟喜急了,心一橫,牙一咬,“孟記者您別交,我會想辦法的,啥時候給您,您給我個最後期限。”

“就今晚吧,十點半,市化肥廠後門,只能你一個人來。”

衛孟喜害怕得倒吸一口涼氣,“我一個女同志,我害怕啊……”

“要是讓我們發現你還帶了其他人來,你就等著明天見報吧,嘟嘟……“電話掛了。

衛孟喜這才把手裡的錄音機關掉,合上話筒。

開玩笑,她家小陸工是幹啥的?改裝一臺錄音機,改裝一部電話機還不簡單?電話機他不在家改不了,但許軍以前是幹什麼工作的?閉著眼睛都能給你整出一套監聽裝置來,錄音算啥。

當時衛孟喜本來只是想著客戶多,魚龍混雜,萬一哪天扯皮自己可以留點證據,但後來發現每天電話太多了,都錄音太麻煩,乾脆就沒用了,所以幾乎不用,只需要用的時候按一下電話機底部的按鈕就行。

為了以防萬一,她不僅電話機錄了一份,就是小陸改裝過的錄音機也錄了一份,是用空白磁帶錄上去的,可能效果比不上電話機自帶的,但也能用用。

她就是料定了他今晚之前必然打電話來敲詐勒索,所以一直不在電話機跟前,只留孩子在那邊,還說了呦呦幾句。

有了兩份錄音,衛孟喜穿上外套,叫上劉利民胡小五和黎安華,“走,咱們報案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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