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衛阿姨您真聰明!”黎安華豎起大拇指。

“少跟我貧, 是不是也跟她有關?”

何菲菲母親名叫劉麗紅,婚前是文工團裡一名歌唱演員,聲如黃鸝, 十分動人。婚後仗著何家的枝頭, 成為團裡分管工會和後勤的領導。一直以來,團裡的排程車輛都是由她負責, 而那年去外地參加演出的車子就是她親自負責排程的。

“那次的車子本來不該用那輛,是由公演單位負責派車來接的,但那天剛好是團裡的新司機第一天上班,她就讓新司機送那幾名團員出去。”

“車子是她負責採購的, 新司機也是她負責招進來的, 還是她的親戚,對嗎?”

“哎呀,衛阿姨你咋知道, 這也太神了!簡直料事如神啊!”

衛孟喜哭笑不得,這叫啥料事如神啊, 她就是後世見多看多了, 搞後勤採購是明眼人都知道的油水部門, 要許軍那樣剛正不阿的也就罷了, 劉麗紅這樣的人, 能不給自己找補找補?

放著油水不喝, 就不會養出何菲菲那樣的閨女。

她還真沒猜錯, 當年那輛車是劉麗紅負責採購的, 司機是她親弟弟,本來一般司機出發前都會提前檢查一下車子的油門剎車各種, 這是一個專職司機的基本職業素養, 可她弟弟以前就是個兵混子, 混到轉業回來隨便分了個工作,以為有親姐姐罩著,壓根不會認真對待這份工作。

所以,半路上車子出現剎車失靈的情況,他自己倒是沒啥事,就是可憐了一車的年輕演員,或輕或重受了不少傷,其中最重那人,直接就下半身癱瘓了。

吃過一段時間西藥,也沒啥變化,依然是黑的,後來又轉回礦區看中醫,顏色倒是轉過來了,但效果沒有衛紅呦呦過敏時候明顯,都是吃藥期間顏色次數頻率都很正常,一旦停藥就又不行了。

衛孟喜聽他說了會兒,讓他有空去姨媽家看看妹妹,也就沒說什麼放他走了。

反正要討說法要維權還是要告御狀,只要是力所能及範圍內的,衛孟喜都想當一次“好人”。“記住,是一切便利,咱們都可以提供。”

衛孟喜也說了,讓她只管放心的種,要是有吃不完的,就送飯店裡去,她幫忙消化,還能給點菜錢補貼一下家用。

“查到以後,先把資料給我,我有用處。”

張大娘這才鬆口氣,他們老家哪講究啥氣味兒啊,都是邊住邊裝修,也沒見誰怎麼著。

以前只會盯梢,連隱蔽一點的跟蹤都不敢,現在他不僅會跟蹤,還會偵查和反偵察。

衛孟喜相信,自己要是再不開業,再不穩住她,她怕是要回老家種地去咯。

以前沒人租,那是剛包產到戶,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可現在都1985年了,政策越來越活泛,越來越寬鬆,她剛把想法跟高三羊說了,當天晚上就有人主動找上門來。

衛孟喜卻不好跟她細說,現在門窗通通敞開,至少也要吹一個月,她才放心的。

衛孟喜本來就是圖個好玩,哪裡是能吃種地苦的人啊?左手交了錢,右手就帶張大娘去看,讓她自個兒想種啥種啥。

話說根寶這孩子,小時候看著挺正常的,最近幾年忽然多了個便秘的毛病,四五天才上一次廁所,每次都特別臭,還黑黑的。

而她的飯店,也已經裝修完工,在晾氣味了。

“小衛你這飯店打算啥時候開業?”張大娘把陸家裡裡外外打掃乾淨了,該撿的撿完了,年後小秋芳也去上幼兒園了,實在是閒不住了。

衛孟喜把所有資料看完,心說這何菲菲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偏偏要把你家仗勢欺人這一套拿來對付我,那我不拿你練練手,都對不住你蹦躂得這麼歡!

“行,你儘量給她們提供便利和幫助,只管鼓勵她們去討說法。”劉麗紅想要隻手遮天,那是以前,現在她最大的倚仗都去黨了檔案館,誰還管得了她呀?

衛孟喜也是有一次不小心看見的,不然都不知道他大便是黑色的,問他這種情況有多久了,說是快兩年了,差點沒把老母親嚇死!

她還以為是便血呢,趕緊領省醫院,請柳迎春找了最好的西醫專家,看了一圈,證實黑便不是因為有血,而是便秘。

大娘種的豌豆苗小蔥韭菜芹菜菠菜,都是二十多天就能吃了。而且掐著吃,把根子留住,沒幾天又長出來了,可迴圈好多次呢!

春節過後沒多久,衛孟喜家就不用買菜了。

幸好,時代越來越好了,以前只能靠鐵飯碗,雖然不爽領導,但也只能捏著鼻子上班,現在看不順眼一拍兩散,說實在的,下海的比端鐵飯碗的掙得多了去了。

衛孟喜眼珠子一轉,“就快了,我已經請人算良辰吉日了。”

事情是這樣的,她不是心心念念自己老家那兩畝地嘛,想得都快得相思病了,衛孟喜就去找高三羊,問問金水村裡有沒有村民的土地要出租的。

張大娘得到答案,心滿意足,開始準備幹她的老本行——種地。

反正她發現了,自己這種保守的人是做不了大生意的,欠銀行四十萬都在計算多還一天就要多付多少利息,然後一想到那麼多錢要白白花出去,就會心痛,繼而轉化成趕緊動工的動力。

“當時同車的演員們都說是他操作不當,可等調查結果出來之後卻是車輛失控,無人為因素,過去好多年了,那些人都還不服呢。”

黎安華想了想,又補充道:“她們一直沒放棄上訴,但一直沒成功,在單位裡很不好過,去年有兩個辭職,出來下海經商了。”

衛孟喜上哪兒買這麼水靈的綠葉菜去?就是一貫不愛吃綠葉菜的根寶,也吃得津津有味,他說張奶奶種的好吃。

因為有了錢,今年又有人提出要繼續找劉麗紅掰扯的事,所以黎安華才能這麼順利這麼快速的找到當事人,拿到一手資料。

貸款下來,她現在要忙的事情可多了,早一天把貸款用到實處,就能早一天賺錢,早一天還款,早點卸下大石頭。

大娘最想種的不用說,當然是水稻包穀小麥之類的主糧,這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東西。

張大娘於是自己計算,刨除租地成本後,她每年還能產多少菜是能自行分配的,算來算去她覺著自己也應該是欠小衛的更多,於是也不賣了,每次一有蔬菜出欄,就挑著最新鮮最嫩最好的給衛孟喜家送去。

“哎呀大娘您別急,剛裝修好的屋子氣味兒重,對身體有害,我這不是要吹一吹嘛?”

臭臭們被堵塞在腸道中的時間太久了。

“那吹多久?”

可小秋芳說想吃豌豆尖,小呦呦是想吃空心菜,衛東說想吃韭菜,根花想吃花菜,根寶洋柿子……得吧,她的糧食就種不成了,全改成種菜。

“好嘞!”

說願意租給她,而且還不少,足足三畝上好的水田呢,只需要每年把該交的公糧和提留款給人家,再給點補償費就行。

黎安華就喜歡幹這種活兒,立馬嬉皮笑臉地說:“行嘞!一定給您查個清清楚楚,我現在已經學會好幾種偽裝術了,我……”巴拉巴拉,大概就是他跟著孟金堂的人,學到真本事了。

沒有利益交換,誰還把你這過氣的書記夫人當一回事?

畢竟,這兩年出門打工的人越來越多,光留老人在家種地確實忙不過來,也有本來男人就在門外吃公家飯,老婆帶著孩子在老家的,現在孩子大了,老婆子一個人也種不了那麼多……總之,只要錢給到位,是有人願意出租的。

事實上,她也是這麼幹的,拿到貸款的第三天施工隊就開始動工了。

“順便,你再去查查,我就不信何菲菲身上會一點事都沒有。”她這種囂張跋扈的性格,不做點壞事是不可能的。

最後還是老大夫看她跑醫院跑太多次,於心不忍,提出一個猜想——這孩子估計是腸子比別人長。

因為他從來不會覺得四五天不大便肚子會脹會痛,也絲毫不覺得有費力或者痛苦的感覺,更不會影響食慾……說明很可能就是生理性的,腸道比別人長,會比普通人更能儲存臭臭。

衛孟喜卻不死心,依然監督著他多吃綠色蔬菜,各種水果每天要讓他吃兩個,自己做菜也儘量不做油煎油炸的,免得他上火。

然而,沒啥用。

該五天還是五天。

衛孟喜都絕望了,倒是當爸爸的人家一點不著急,還說她就是愛操心,這不算什麼事,衛孟喜腦子裡想的都是因為常年便秘導致的直腸癌結腸癌亂七八糟的病,心說你當然不著急啊,因為你壓根不懂!

“媽媽你說什麼愛?”根寶自己揉了揉肚子,很是疑惑,媽媽在碎碎念呢。

“哦沒啥,你要愛惜自己身體知道嗎?”

“知道,我以後可是要但大醫生的,比許久治媽媽還大。”

柳迎春今年獨立坐診了,在礦醫院是有名的很受群眾歡迎的柳大夫,最近還被選拔派到省人民醫院去進修,等進修回來又要升一級呢。

衛孟喜揉揉他肚子,“行啦行啦,媽媽知道你要當大醫生,但能不能先好好解大便?”

小夥子紅著臉,一溜煙跑了。

他馬上九歲了,會害羞呢。

見陸工還要說自己多慮,衛孟喜就剜他一眼,“拉倒吧,你不懂。”

兩口子正在掰扯孩子臭臭問題,忽然李茉莉來到門口,“陸衛雪在家嗎?”

衛孟喜看她眼圈紅紅的,人憔悴得彷彿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也不想給她質問自家孩子的機會,“你別找她,你的事是我讓她跟你說的。”

李茉莉的臉瞬間紅了又白,“你……真親眼看見了嗎?”

衛孟喜搖頭,“沒看見,但我有耳朵,愛信不信,反正你自己有眼睛有耳朵,自己觀察去。”

李茉莉眼圈更紅了,但她倔強的咬著嘴唇,咚咚咚踩著高跟鞋健步如飛。自從根花提醒她以後,她就越看越覺得杜林溪有貓膩,怎麼這麼多女同志找他啊,他房間裡還有很多不具名的書信,很像情書,最近倆人不知道吵了多少架。

李茉莉本來就是個直女,一看苗頭不對,肯定會留心,只要她留心,就能變成福爾摩斯茉莉,杜林溪那點小心思還能藏得住?

只是可惜倆人已經在談婚論嫁,現在要是鬧翻的話,李茉莉又是大齡女青年,她的名聲會大大受損,但跟婚後的不幸比起來,又長痛不如短痛,不是嗎?

衛孟喜一點也不後悔提醒她。

心說,但願戀愛中的男女都能尊重一下對方,坦誠一點,要真不喜歡了,好商好量的分手,搞外遇不僅拉低了自身的檔次,還傷害對方啊。

她現在就希望自家這五個崽,以後都能遇到好人,愛情路上可以有波折,但不要太大,不然她心疼啊。

想到自己才三十歲不到,就已經在操心兒女的婚戀問題,衛孟喜趕緊打住念頭,還是幹正事要緊。

三月中旬,開學後,衛孟喜參加了夜大和職大的招生考試,如願以償的以一個吊車尾的分數,考上了石蘭大學的夜大班!

不是金水市的專科,而是石蘭大學哦,這是一所本科學校,還是石蘭省唯一一所以省名命名的大學,除了礦大,以後就是它最香,是全省唯二兩所985高校呢!

雖然是吊車尾,但衛孟喜高興,走路尾巴都快翹上天了,以後她的個人簡歷上就能寫畢業於石蘭大學啦,還是很能唬一唬人的。

她的專業還是現在不怎麼樣但過幾年超級吃香的工商管理,不說四十年後怎麼樣,至少十年後是很受歡迎的,她今年之所以能擠上這班車,也是碰上這個專業第一年招生,沒幾個人報讀,不然她的分數要是選熱門的會計護理英語之類的話,壓根考不上。

反正,她以後是做生意,專業系統的學一學企業管理,才是最實用的,什麼英語護理會計,跟她工作相關性不大,只是混個學歷沒意思。

她能想通,陸工卻有點鬱悶,他明明已經給她做了很多重點筆記,也讓她好好看了的,怎麼只……只考了這麼點?

要知道,他心目中的妻子,從文盲到掌握小學知識只是只用了短短几個月,就是初中學得費力點,但也比一般人快,怎麼高中就不行了?

考個夜大,居然也才那麼點分數!

衛孟喜可不敢告訴他,自己不是真正的從零開始,是作弊。

反正,她現在能有個大學上已經非常非常滿足了,這年代夜大和職大還是很吃香的,雖然比不上全日制,但大眾都是把它們當正經大學生對待的。

衛孟喜把錄取通知書看了又看,恨不得再請照相館師傅來照一張貼在牆上,正高興著呢,楊秘書又來了。

“陸工你怎麼還在這兒,不是說兩點半開始嗎,現在都兩點二十了,趕緊的呀!”

陸工慢條斯理的,一點兒也不著急。

衛孟喜好奇,小聲問:“什麼事呀?”

陸工翹了翹嘴角勉強算是擠出一點笑意,“開會。”

楊秘書,哦不,現在是廠辦的副主任了,連忙大笑著說:“你家陸工真是,急死個人,好事呢,礦上要升他的職。”

原來,他這一年人在京市,但礦上每逢遇到技術難題還是找的他,就是做完開題報告,回來石蘭省這一個多月,也是每天忙得腳不沾地,他現在雖然是辦公室裡最年輕的工程師,但乾的卻是副教授級工程師們乾的活。

很多老工程師有年紀了,腿腳不方便,跑上跑下和指揮動手的活都是他來乾的,現在他不僅帶回來最先進最前沿的專業知識,還成了整個科室的業務帶頭人。

本來陸工對升職這種事不是很敏[gǎn],也知道自己工齡還不到,要繼續評副高職稱說不過去,所以一直沒上心。

但張勁松上心啊,其他被他幫著跑前跑後幹最苦最累活的老工程師們上心啊,已經往書記和礦長辦公室跑過好幾趟了,說是再讓小陸這麼白乾下去,他們也不幹了。

要說這陸工,也是真任勞任怨老黃牛,最髒最累最重的活他搶著去,跟煤礦工人同吃同住的活他當仁不讓,反正除了畫圖的時間在辦公室,大部分時候都在井下,哪裡有危險,他就在哪裡。

這樣的年輕人,不能因為他年輕,工齡不夠就一直在中級職稱上待著啊,不行不還有行政職務嘛?

張勁松一想也對,行政職務也能提待遇。

“這次,過會的是工程科副科長。”

衛孟喜一聽就明白,那就是他現在所在科室的領導了,科長跟許軍姚永貴是同級的,副科長就是比他們稍微低半級,但衛孟喜已經很高興了!

要知道許軍的科長是用命和四年臥底生涯換來的,姚永貴的科長是用三十多年近四十年工齡熬來的,陸廣全現在剛滿十一年工齡,不到三十歲就能當上副科長,已經是火箭速度了!

“他們科的正科長,現在已經五十三了,沒兩年就要退休,書記的意思是讓陸工先學一下管理工作,兩年以後……”

楊秘書的意思,衛孟喜懂。

畢竟小陸現在才剛二十九歲,要是直接當科長,難以服眾,會讓那些在崗位上熬了幾十年的老工程師們心裡不平衡的。

但副科長的話,阻力就沒那麼大,兩年以後上面的退休,他的碩士研究生學歷也拿到了,正好能加一把油,順理成章上去。

其次,他以前乾的一直是專業技術工作,從沒接觸過行政管理這一塊,科長可不僅要技術過硬,還得會管理,會知人善用,會協調各種複雜的關係,無論科室內還是科室外。

衛孟喜倒是很贊成張勁松的做法,這樣才是真的在為小陸考慮,“謝謝楊秘書,也謝謝張書記。”

“嗐,咱們誰跟誰啊。”

陸工就是那種妻寶男,本來自己覺著當個副科長可有可無的,可當看見妻子這麼上心,這麼高興,他就覺著這“官”當得值了,甚至有點遺憾——要是早點當上,或者當個更大的,妻子是不是會更高興?

衛孟喜:“……”

前一秒還說你淡泊名利,現在就開始想當官了,變臉可真快!

他屁顛屁顛去過會現場了,衛孟喜這邊還沒把事情忙完,劉桂花孫蘭香已經找上門來,“聽說你家陸工當副科長了?”

“以後就不叫陸工,得叫陸科長咯。”

衛孟喜不得不再次感慨,礦區真的沒有秘密。

傍晚,孩子們放學回來,進門第一件事就是問“媽媽我爸當副科長了?”

衛孟喜:“……”

“媽媽,副科長是什麼官呀?”

衛孟喜:“……”

她是真的真的不知道啊!而且這才剛透過決議,這邊就傳得人盡皆知,真的好嗎?

衛孟喜沒意識到的是,他們家現在可是整個金水煤礦的風雲人物,他們家裡很平常的一句話,到了別人眼裡,都是夠很久的談資。

幸好,煤嫂們談資是談資,但並不會傳播什麼不好的,就連幾個不怎麼聽話的崽,在她們嘴裡都成了全礦區最懂事的孩子。

當上副科長以後,陸廣全工作更忙,經常是回來吃個晚飯,等再見到的時候就已經是夜裡十一二點了。

最近金水煤礦的氣肥煤產量大增,隨著煤炭價格上漲,利潤也多了不少,但面臨的問題更多,機械裝置跟不上產量,經常出現停電罷工的情況,他跟許軍為了採購機械,還去了海城兩趟。

衛孟喜這邊,通知書雖然拿到了,但要等到九月份才開學,相當於還能有半年的空閒時間。

她打算在半年內把飯店推上正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1985年勞動節前一天,衛孟喜的飯店,金水煤礦第一家大型飯店開業了。

5月30號晚上,衛孟喜帶著所有人把飯店上下兩層小樓最後打掃一遍,將明天需要準備的米麵糧油檢查一遍,地板上一粒灰塵一根頭髮絲都沒有,就是窗臺也抹得能當鏡子照了。

灶臺是裝修成不鏽鋼的,雖然造價昂貴,但看著乾淨整潔,十分衛生。

灶直接用的是陸工從海城買回來的煤氣罐,火力足,方便爆炒,同時火候也好掌控,也不用麻煩多一個人來照看灶火。

一應鍋具都是鐵的,有大有小,整整齊齊掛在牆上,手柄也是按照張大娘的習慣來定做的。

菜板和一應刀具,乾乾淨淨擺放整齊,廚房還是玻璃門,要是有客人走到這裡肯定能看見裡頭的景象。

衛孟喜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乾淨衛生是第一位,尤其是在灰濛濛的礦區,她們就要做與眾不同的一家。

“小衛老闆你就放心吧,衛生包我身上,我給你盯著,絕對不會出錯。”說話的就是金水市銀行副行長的老婆,呂麗萍嫂子。

“行,嫂子做事我是放心的,你家裡我去過,回來還跟我家小陸說呢,誰家也沒你家乾淨。”呂麗萍確實是個十分利索乾淨的家庭婦女,很擅長收納,小小一個套二,被她收拾得乾乾淨淨,明明東西很多,屋子卻十分寬敞,哪兒看上去都是整潔的。

別小看好像不是什麼事,但能讓一個家常年保持這種狀態,女主人在看不見的地方下了不少苦功夫呢!

另一位行長的太太名叫薛明芳,她也不肯示弱,“第一是乾淨衛生,第二就是服務,小衛你放心,所有工作人員我都培訓好了,明天就是檢驗她們的時候。”

她祖上是唱京劇的,小時候也跟著練過,氣質這塊拿捏得很好,抬頭挺胸,大大方方,衛孟喜把培訓服務員的工作交給她,自然放心。

店裡一共請了三名服務員,兩名打掃衛生家擇菜的,加上張大娘和一名幫廚的,一共七名員工,經理卻有兩個,衛孟喜分配崗位的時候可是好生傷了一回腦筋。

張大娘在她心目中自然是與眾不同的,兩名經理是事先說好的,人也幫上大忙了,肯定不能食言,但她也得留個心眼,涉及金錢的工作儘量不想交給別人,所以思來想去,就把她們安排到衛生和服務這兩塊上。

從這半個月的準備工作來看,倆人都還不錯,暫時沒發現什麼明顯的差錯。

但收銀到底誰來負責,衛孟喜思來想去,沒想到合適的人選,所以剛開業這段時間只能她親自上陣了,正好也不用看書。

飯店一樓是大堂,擺著二十幾張雕龍畫鳳的八仙桌,樓上則是分隔成兩兩相對的包間,大部分是能坐八個人的小包,有三個能坐十二三人的中包,還有一個則是能容納二十幾人的大包,光那轉盤的圓餐桌就花了不少錢。

甚至,衛孟喜還一步到位,將包間名字都給取好了,取的是“團圓”“美滿”“呈祥”“和樂”……等寓意美好又有龍國人傳統特色的名字。

至於每個包間在什麼位置,能坐幾個人,有什麼特色,全體員工已經提前半個月背誦記憶過了,得確保客人說在哪兒她們能第一時間對應上。

這些,在這個年代是絕無僅有的,衛孟喜上輩子還沒來得及做,就先“精神異常”了,但現在重生了,她就要把想到的點子先用上,以後不說佔個獨創吧至少要讓自己的名號在消費者心裡留個印象。

當然,至於包廂命名這些,古時候就有雅間了,古人比她還會玩呢!

迷迷糊糊想著,衛孟喜睡得很淺,半夜裡陸廣全回來,肚子餓自個兒熱了一碗剩飯剩菜吃,她也只是翻個身,繼續謀劃明天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她就醒了,讓高彩芬來幫忙看孩子,自己換上一身和服務員一模一樣的白襯衫西裝裙,沒來得及吃早飯就趕去飯店。

此時的飯店門口,員工們已經到齊了。

衛孟喜拿出鑰匙,開啟大門,衛生不用再打掃,就乾脆開鍋,每人煮一碗麵條,不確定今天生意怎麼樣,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上飯,所以得先墊一下。

去年國慶節書店開業那麼熱鬧的排場,衛孟喜不想再搞了,一是累,二是太高調,沒必要,去年高調是為了先聲奪人搶顧客,現在礦區都是老面孔,數來數去也就這幾萬人,沒有搶的必要。

況且,前不久才挖出金疙瘩和小黃魚,現在要是太高調,別人還以為她挖出多少金銀財寶呢。

為了後面的計劃,衛孟喜本打算低調安靜的開業,畢竟她的店就在那裡,誰經過都會知道開業,想嘗的自然會來嚐嚐。

可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剛把早飯吃完,楊秘書居然就來告訴她,“小衛啊,中午領導們來你這兒吃飯,你給準備一下。”

衛孟喜一愣,“幾位領導?”

楊秘書笑眯眯的,“所有中高層領導都來,不帶家屬,一共64人,你這兒能擺開吧?”

衛孟喜大驚,“這麼多?”

“就連你家陸工都在。”他才不會說,還是陸工主動要求的呢。

衛孟喜雖然覺得挺意外的,但還是趕緊把選單遞過去,讓他點菜,團餐其實是最好做的,因為都是一模一樣的菜式,只需要每個菜有幾桌做幾份就行。

“這麼多菜,都……都能做?”

衛孟喜點頭,都是這幾個月張大娘勤加苦練過的,招來的幫廚也是孟舅舅給她推薦的,名義是幫廚,其實已經能獨當一面了,只不過是為了保住衛家菜的秘方,所以涉及到秘方的不能留他在場。

楊秘書點了八個菜,人正好分成八桌來做,每個菜需要做八份,衛孟喜算了一下需要用的菜量,這才趕緊去後面的窩棚區小菜街買菜。

紅燒肉,回鍋肉,酸辣土豆絲,花生米,爆炒腰花,酥紅豆這六道是楊秘書自己點的,衛孟喜給他推薦了張大娘的拿手菜紅肉大燉和酸筍湯,正好酸甜搭配,既解膩,又有葷有素省錢。

這年頭的人們,肚子裡的油水沒那麼多,要說起吃肉,誰都喜歡,全點成葷菜肯定受歡迎,但礦上最近忙著採買大型裝置,經費有限,衛孟喜也不想楊秘書難做人。

其它的都好說,就是酥紅豆,得把紅飯豆煮熟煮軟以後,用雞蛋液和麵粉裹著炸,市面上沒有現成的熟豆,買生的來現煮會比較費時。

她先把豆子買回去,讓薛明芳帶人煮上,自己再去買別的。

幸好,現在礦區物產豐富,其它的都能買到,回到飯店大家七手八腳的忙起來,張大娘被她推到一旁的躺椅上休息,等所有的洗好備好,她才開始起鍋熱油。

後廚忙著,衛孟喜就去前面飯店裡,準備先把小楊點這八桌算一下賬。

“媽媽,還沒人來吃飯嗎?”幾個崽崽呼啦啦全跑進來。

“沒呢,不許上樓搗亂,不許把地板踩髒,不許滑樓梯。”

她裝修的時候在大廳安裝了一部旋轉樓梯,這可是男孩們的最愛啊,爬上去或趴或躺或坐的,從二樓開始順著扶手“呲溜溜”往下滑,恨不得屁股擦出火星子,看著都疼。

老母親為了防止他們來滑,恨不得在上頭裝一排倒刺。

最好是帶鉤那種,不然不長記性。

果然,衛東和根寶建軍對視一眼,躍躍欲試。

衛孟喜一隻手算賬,一隻手擰住衛東的耳朵,“別讓我說第二次。”

“哎呀呀呀媽我不滑,我就是看看還不行嘛?”

“哎呀呀媽媽輕點兒,耳朵要掉了真的!”

高彩芬和侯愛琴幾名閒著無事的中老年人,聽見聲音就進來勸她,一個說衛東多好個孩子你打他幹啥,一個說小孩活潑好動是正常的巴拉巴拉。

礦區打孩子就這點不好,一人打,百人勸,妨礙她操作。

“對了,小衛你這飯店叫啥名字?”

衛孟喜一拍腦門,“哎喲,瞧我,被這小子一氣,倒把開業的事忘了。”

飯店大門頂上的黑漆牌匾,還用紅綢布蒙著呢,大家可不就是連名字都還不知道。

“但各位嬸子容我賣個關子,一會兒咱們再揭開。”

她這飯店在昨晚之前一直沒掛牌子。

於是,大家就這麼等著,等啊等,等到十一點,滷肉廠內響起一陣清脆的“叮鈴鈴”聲,工人們下班了。

衛孟喜剛想讓衛東去叫胡小五和劉利民過來幫忙,誰知他們已經呼啦啦來了。

不僅來了他們倆,還來了好多好多婦女,衛孟喜打眼一看,加工廠的所有員工都來了呀!

“你們這是……”

“小衛老闆飯店開業,咱們來湊個熱鬧,今兒中飯咱們湊錢一起下館子,是吧老姐妹們?”付紅娟那大嗓門。

“是!”眾人齊齊答應。

大傢伙平時都是節省慣了的,哪裡捨得真下館子喲,還不是為了給她撐場面?以免外人笑話她飯店開起來卻沒客人來吃。

她們呀,是平時兩分錢的冰棒兒也要猶豫一下才捨得買,是幾塊碎布頭都要留起來補襪子補褲衩的女工,終其一生也沒正經下過一次館子,連點菜都會手足無措的前家庭婦女們……現在忽然大咧咧來給小衛撐場子。

衛孟喜眼眶微酸,笑罵:“你們這群敗家媳婦兒,下不為例。”

眾人嘻嘻哈哈就往裡頭去,領導那邊的八桌是小楊早就指定好的靠東邊,加工廠的工人一共70人,擠一擠坐七桌,靠西邊,中間還能留出通道過人。

於是,透過茶色玻璃,礦區群眾驚奇地發現,從今天開始,煤礦上出現一個奇怪的,以前從未出現的狀況——在小衛的飯店裡,呼風喚雨的煤礦領導們和窩棚區那些一沒文化二沒見識的煤嫂們,居然同在一個大廳裡吃飯!

兩班人馬坐一樣大的桌子,一樣高的板凳,甚至連點的菜都是一樣的!

要知道,她們中的很多人,哪怕就在自己家裡,來客的時候忙前忙後大半天,最後連上桌吃飯的機會都沒有。

她們,是某某的老婆,某某的媽媽,只是屬於灶臺,屬於掃把撮箕,屬於髒衣服臭襪子,屬於那張油黑髮亮的土炕……而不是那張跟領導們一樣高的漂亮桌子。

大家說不出這意味著什麼,但所有人都知道,從今年開始,金水煤礦的女人和男人,普通百姓和領導,終於能上同一張桌子吃飯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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