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笑盈盈掛掉電話, 衛孟喜整個人神清氣爽,在辦公室羅列了一堆明天見面的交談重點,主要是要不著痕跡的大力宣揚廠子實力, 優勢, 就像當初的招標會一樣——必須賣力推銷!

只有讓對方相信他們有這個能力完成任務,才能把握住這個大單子。

雖然, 林秋生很願意賣二哥面子,但要是人家的圓珠筆有特殊要求,自己的廠子做不到呢?又或者還有別的競爭對手……不行不行,她衛孟喜絕不會放過這麼個大單子。

做足了功課, 又去廠房轉了一圈, 她這才去洗漱,準備睡覺。

在文具廠的上風向,衛孟喜專門蓋了幾間員工宿舍, 本地人不需要住宿,但金水煤礦來的女工們, 卻是少不了的。

在公共生活區, 除了衛生間洗澡間和十個排成一排的公用水龍頭, 還有廚房和餐廳, 雖然裝修不高檔, 但很簡潔乾淨, 至少比以前煤嫂們在窩棚區的寬敞乾淨。

就是請的做飯大姐, 也是會做點石蘭菜的, 省得她們吃不慣。

宿舍是一排小平房,員工宿舍是四人一間, 除了架子床, 還有兩個帶鏡子的梳妝檯, 窗明几淨的,還配有遮光窗簾,原本計劃的是如果三班倒的時候,上下班時間不一致需要不被打擾的補覺。

誰知道這壓根就用不著呢,別說三班倒,一班都只是勉強支撐而已。

關口一過去,就是有名的中英街,這條街是從清朝就開起來的,兩“國”交接之處,各種貿易活動非常頻繁,衣食住行一應俱全。

嗯,主要是他技癢了。

就是腳下穿的皮鞋,這裡也有貨,衛孟喜不敢再去問價格,怕心絞痛。

把小姑娘給急的,差點就把手錶擼下來扔了,她才不要談戀愛呢!眾人又是一陣大哄,臊得她跺腳,煤嫂們就喜歡逗她這種小炮仗小辣椒,因為看著她急眼就好玩,可衛孟喜她們就逗不著,她從來不會為這種小事急眼。

“現在,我們需要進一步核查的時候,她說自己當時是收到別人給的一千塊錢,按照指示行事,對於給錢的人不認識,更不知道幕後指使,現在我們需要找你瞭解一下,有沒有什麼仇家。”

小公安同志們擺擺手,“不用客氣。”

“誒老闆你看,這個是電子手錶。”彩霞走在後面,驚喜的叫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想著晚上的飯局,她也沒再出去,讓彩霞也洗個澡收拾一下,甚至還讓廠裡的小姑娘帶她出去理髮店做了個造型。

正想著,忽然黎安華急慌慌跑過來,低聲道:“老闆,公安來了。”

可她一看時間,已經一點多了,心想這個時候打過去不是報喜,是驚擾,就只能歇了心思,決定這次去港城多待兩天,到時候跟二哥見上一面,好好聊聊。

衛孟喜趕緊說有,同時再次強調,自己跟她無冤無仇,甚至當時讓她進來上班都是出於對當地失地農民的同情。

衛孟喜知道他想什麼,“這事留給公安去操心吧,你要沒事就多出去跑跑,熟悉一下環境。”

張兆明借來的大黃髮就在門口,坐上一會兒就到口岸附近,倆人順利通關。

“如果能從你的社會關係下手,希望你能配合。”

“會不會是老萬他們真去舉報你了?”張春明有點納悶,早知道他是這麼拎不清的人,當初就不帶他出來了。

說著,衛孟喜挎起小包,叫上彩霞準備出發。

數了一圈,她真沒想出來誰會跟她過不去。

她開開心心的上床躺下,可翻來覆去睡不著,熬著熬著忽然想起個正事——這樣的好訊息,自己居然沒想起給二哥打個電話!

黎安華這才撓撓頭應下不去多問,可心裡就跟有根刺似的,老闆第一次帶他坐飛機來深市,怎麼也得替老闆辦點事心裡才踏實。

公安抬手,示意她別說了,“孫愛華現在因詐騙罪被起訴了,在審訊過程中,她向我們交代一件事,說她曾經受人指使,鼓動糾集三十幾名工人在文具廠門口鬧事,有這回事嗎?”

她的爆炸頭早就不捲了,已經長到了耳下,只需要好好的打整一下,再換上一套黑色的職業套裝,提上一個公文包,就是很洋氣的秘書打扮了。

像她肩上挎著的小包,這裡就很多,都是三十塊一個,衛孟喜的是在書城百貨商場搶購的,一百多塊呢,她仔細看了一下,工藝和材質也壓根沒區別……頓時有一種,多花出去一個億的感覺。

衛孟喜搖頭,她剛才還看見臊眉耷眼的萬師傅呢,眼神都不敢與她對視,應該沒膽子。

衛孟喜連忙點頭,要社會關係是吧,那就把自己雙邊的親人配偶兒女,以及幾個廠子門店的所有人想了一下,確實沒什麼仇人,也就李秀珍謝依然而已。

“不用,她的背景警察肯定已經查過,咱們現在還是別去打探了,以免節外生枝。”剛來這邊,人生地不熟的,衛孟喜絕對不想跟當地部門鬧出嫌隙,不想被重點關注。

而在粵東省,她更加沒什麼敵人,廠子才剛起來,威脅不到誰,就是當初張春明帶著老員工辭職的東陽文具廠,也懶得搭理她這不成氣候的小廠。

衛孟喜一直知道有這麼條街,但上一次來的時候為了跟孟仲平見面,來去匆匆,這一次出發得早,離約定好的晚飯時間還有好幾個小時,她就想好好的逛一下。

衛孟喜趕緊說是,請他們進會客室喝茶。

這姑娘不喜歡首飾,耳環戒指和手鐲她一個也沒有,倒是戴著塊手錶,還是黎安華感謝她在買摩托這事上的鼎力相助送給她的。

見此,公安也只能離開,臨走前說讓她一定要好好想想,什麼時候想到了可以打電話給他們,還留下一個電話號碼。

但這幾年她與她們沒有任何交集,都是各幹各的,大家都忙,不至於跑這麼遠來給自己使絆子。

衛孟喜趕緊說是的,但拿不準警察核實這個是什麼原因,心想她不會是在派出所胡亂攀咬,想要把自己拖下水吧?於是趕緊補充一句,“曾經是,她的勞動合同已於半個月前解除了,解除手續是合法……”

唯一能讓她秒秒鐘急眼的,就是孩子上學的事。

正猶豫著,兩名穿制服的年輕公安徑直走過來,“你好,請問是萬里文具廠的法人代表衛孟喜同志嗎?”

“老闆,你說要不我去查查孫愛華的背景?”黎安華也跟著想了半天沒想出來,決定從孫愛華身上下手。

衛孟喜一怔,心說自己最近也沒跟他們接觸過啊。

掏出筆記本,“我們這次來,是來核實一下,你們廠裡是不是有一個叫孫愛華的員工?”

衛孟喜的宿舍是專門留出來的一間,前期籌備的時候,她在這待了很長時間,基本的被褥衣櫃書桌都是配齊的。

衛孟喜眸光也動,受人指使,那就跟自己的猜測對上了,而且還是一千塊,那對方可真是看得起她呢!

而她作為回禮,也給他買了塊一模一樣的。

為這事,煤嫂們都在打趣,他倆戴的是情侶表。

衛孟喜回頭一看,她手裡拿的正是一塊紅色的電子手錶,錶帶錶盤全是塑膠做的,只要裝一顆電子,就能在一塊小小窄窄的螢幕上顯示時間,還能隨便調時間。

主要是各種顏色的都有,紅橙黃綠青藍紫,對家裡的小孩來說可是誘惑力十足,比一塊勞力士還讓他們高興。

衛孟喜自己是不戴手錶的,但以後幾個孩子上初中沒表可不行,一點時間觀念也沒有。

她於是就問小販怎麼賣。

“九塊錢一支,批發八塊五。”

“好便宜啊老闆,我要買兩支,哦不三支,不不,四支。”彩霞在那兒掰著手指頭算,嘴裡唸唸有詞,她一支,安華一支,小五一支,美蘭一支。

在人均工資一百五的年代,九塊錢一支確實已經算很貴了,但一想到這是裝電子的,又覺著不算貴,再一想到她一個月拿三四百工資,幹得好還有獎金的時候……嗯,真便宜。

衛孟喜問清楚這人每天都在這個地方擺攤,就說等回程的時候再買,不然她們是去見客戶的,扛滿滿一麻袋的電子手錶算啥嘛。

彩霞戀戀不捨的離開地攤,沒走幾步又看見一個賣小鏡子的,就是把鏡子做成各種形狀和顏色,方便攜帶,其實也很簡單,只需要切割的時候有個模具就行,外面的殼子全是塑膠的,在衛孟喜看來有股濃濃的塑膠味,像玩具。

可彩霞估計是小時候沒啥玩具,成年了反倒稀罕這些,又說要買。

“行行行,都給你買,等轉回的時候,現在別急。”說不定去到港城看見更好看的你又見異思遷了呢。

一路走,她就一路看,要是脖子不好的,她那回頭頻率都得出問題了。

衛孟喜是有點奇怪,她在石蘭省也算個石蘭通了,都還沒見過那種電子手錶,“怎麼你一眼就能認出來,還準確叫出名字呢?”

“我那天見過,在孫愛華手上戴著一塊,我就問其他姐姐,她們告訴我的。”

衛孟喜一愣,孫愛華戴著電子手錶?她忽然靈機一動,在深市她也沒見過賣電子手錶的,那她的手錶是在港城買的?至少也得是在中英街,那是不是說明……她來過這邊。

衛孟喜沒有仇家在港城,但港城卻是侯燁的仇家大本營。

在顧家人看來,侯燁跟她合夥開文具廠,又常年待在深市,脾氣也不像以前又臭又硬了,他現在開竅了,時不時還主動跑到老爺子跟前賣乖騙錢,這些行為對小老婆母子仨來說,就是巨大的威脅。

他們不一定知道侯燁在文具廠不是話事人,但他們知道,要是能搞垮他的工廠,就能證明他的廢物屬性,讓顧雙全愈發厭棄他……這樣的話他以後繼承家產的機率就降低了。

不說完全排除在遺產繼承人之外,但至少是別想著平分秋色了。試問,哪一個大老闆會願意把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分給一個守不住的敗家子?

他顧雙全又不是傻子!

同時,文具廠黃了,還能給雄心勃勃滿懷希望的侯燁一個兜頭棒喝,讓他知難而退,最好是夾著尾巴灰溜溜會內地去,豈不是一箭雙鵰?

衛孟喜心說,難怪啊,假是年前就放的,那時候孫愛華怎麼不鬧,偏偏侯愛玲老蚌懷珠的訊息一傳過來,侯燁怒髮衝冠跑了的時候,她就糾集工人來鬧。

這時間點選得也太巧了!

但凡張家姐弟倆沒有及時通知她,但凡她沒能及時趕過來,這次就要被他們搞垮了。

這些計謀,相信孫愛華一個農婦是想不出來的,更不可能知道要去勞動局告老闆,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支招,再結合今早警察的話,衛孟喜真是氣得牙癢癢。

跟侯燁合夥,自己不是找個合作伙伴,而是找了個定時炸彈啊!

但是,衛孟喜就是有個毛病——護犢子。

她看侯燁不爽,想打爆他狗頭那是他們之間的內部矛盾,她想怎麼解決是她的事,但誰要是想欺負侯燁,她心裡就更不爽了,侯燁是她的合作伙伴,再怎麼易燃易爆炸,那也沒危害社會,輪得著外人來指手畫腳嗎?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她真是想想就來氣。

“彩霞,你說要是我家紅燒肉被欺負了,呦呦會怎麼辦?”

這話問得沒頭沒腦,但彩霞就不需要太有頭腦,“當然是打呀,誰欺負紅燒肉呦呦肯定會打誰。”

衛孟喜點點頭,顧家小老婆和雙胞胎她有能耐打嗎?那樣的巨人,以她現在的“身高”,跳起來都不一定能打到對方膝蓋。

彩霞不知道老闆為什麼有點生氣的樣子,她也不需要知道,因為已經到酒店了。

還跟上次一樣,衛孟喜訂一個標間,正好兩個人住,既省錢又有伴兒可以互相照應,收拾乾淨以後,她還畫了個淡妝,畢竟這是對對方的尊重。

五點半準時出發,到達皇庭飯店的時候還差十分鐘,她們就在大廳顯眼的位置坐定,很快林秋生也來了。

衛孟喜的眼睛一直注意著門口,第一時間發現了他,立馬起身,笑著迎上去,“林先生,許久不見,風采依舊啊。”

林秋生笑呵呵的,像一樽彌勒佛,“小衛客氣,你倒是越來越漂亮,什麼時候也該引薦一下你先生。”

“下次一定,我先生也一直久仰林先生大名,這次是剛好過來處理點事情,他工作走不開。”說著,將他請到早就訂好的包廂內,服務生拿來選單,衛孟喜又雙手遞過去,請林秋生先點。

這種級別的酒店,菜名都是好幾種語言的,她除了能看懂一點簡單的英文,其它是一點也看不懂,萬一人家說點個啥啥啥,她一個字看不懂這不是出醜嘛,乾脆讓客人做主吧。

林秋生也不客氣,點了三個菜,推過來讓兩位女士點,衛孟喜問彩霞想吃啥,彩霞說啥都行,她就看著圖片隨便指了兩個,又問林秋生喝什麼酒,怕人家有錢人對喝的也有要求。

“紅酒吧。”

衛孟喜腦抽,想不起紅酒的單詞應該是個啥,只好找圖片,找到一個看著像是紅酒的樣子的,服務生微笑退下,很快用方巾包著一瓶外文酒過來,當面開啟,給他們每個人杯子裡倒了一點醒酒。

“小衛很會享受嘛。”林秋生抿了抿,笑著誇讚。

衛孟喜以為他是說客氣話,一名合格的客人,就是嘴甜嘛……誰知等買單的時候她心肌梗塞都快犯了,光那一瓶酒居然3588港幣!也就是3200多龍國幣!

當然,這都是後話,現在的她只覺著這紅酒真是太好喝了,甘醇溫柔,餘味芳香悠長,彷彿喉嚨口鼻都是淡淡的酒味兒,要不是怕鬧笑話,她真想一口氣喝上半瓶,本來她的酒量就不差嘛。

她還不知道,這個味道,叫錢味兒。

菜慢慢的上,林秋生就慢慢的跟她聊天,主要是問文具廠的事,問廠址在何處,開業多長時間了,生意怎麼樣之類的,衛孟喜絕口不提剛出的事,也不能說最近門可羅雀,用一句“勉強餬口”來混過。

等吃上菜,他終於說到主題,這一次的圓珠筆訂單是德國那邊一個老客戶要的,因為在那邊人工成本太高,所以想拜託他找一家代工廠,他不知道是為人厚道,還是受孟仲平所託,又或者是看不上這點蠅頭小利,幾乎是德國給多少價,他就原價轉給衛孟喜的廠子。

而衛孟喜算了一下,這一批的利潤比上次的高多了,一支可以達到5毛錢!

幾乎是上次的兩倍了,二十萬支就是整整十萬塊的利潤,衛孟喜心頭狂跳,但還是剋制住,又詳細詢問對方有哪些要求。

“這我不是很清楚,這樣吧,我給你個名片,具體的你與施密特先生聯絡,他是施密特集團負責港城業務的經理。”

衛孟喜趕緊接過,看了一眼,真的是個外文名字,幸好下面配的還有龍文翻譯,不然她連人家名字都不一定叫得出來。

得到這句話,衛孟喜就知道,今天這事是成了,林秋生徹底把這個單子送給她了!

接下來的飯局,她是吃嘛嘛香,一改之前的拘謹,比較放得開了,不僅能跟林秋生聊點歷史哲學藝術的話題,還能聊點國際金融政治,這都是她昨晚和今天臨時惡補的,幸虧平時比較清閒,她自己也喜歡看書看報,是無論什麼型別的文章都會看點的雜食動物。

在足夠輸入的基礎上,再加一點自己的看法,臨時惡補一下,應付兩個小時的聊天,足夠了。

甚至,聊到最後,林秋生都對她豎起大拇指,“仲平賢弟太過謙遜,我看小衛你博學多識,才思敏捷嘛。”一點也不像孟仲平說的沒讀過多少書的樣子。

衛孟喜笑笑,心裡感激二哥,他先把自己“貶低”一點,降低林秋生的期待值,這樣等真正接觸的時候,如果她沒表現好,那就正好應對他事先說的沒讀過多少書,是理所應當的,別人也不會失望,甚至會覺著他說話很公道,沒有王婆賣瓜。

要是她表現得好,那對方就很容易會有驚喜之感,會加深她在別人心目中的印象,這樣以後要是還有機會的話,林秋生也會想到她。

孟仲平,真是用心良苦。

不過,等買單的時候,就換她心苦了,剛開始服務生說4060的時候,她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接過單子一看,媽耶,差點就腿一軟坐地上,五個菜472港幣也就算了,畢竟味道確實上乘,還有海鮮,比當年大掮客開的悠然居還實惠……可再一看,那瓶酒居然3588!

衛孟喜就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她也不是第一次在外面應酬,可這麼貴的酒,卻是第一次遇到,關鍵是還沒喝完……一口就價值好幾百呀,內地人均工資都才150,還不夠喝一口呢……

幸好,她心裡吐血,卻是背對著林秋生,要是人家看出她臉上的痛心,還以為她多不樂意請這一頓飯呢。

與林秋生分別後,她第一時間趕緊讓服務生把喝剩的半瓶酒打包,她一定要帶走,哦不,要是能賣的話,她能當場賣出去。

抱著半瓶酒,她都捨不得離開飯店,又在包廂坐了會兒,倒是彩霞很高興,像個傻子似的,“老闆這二十萬支的訂單真是我們的啦?”

“哎喲,那咱們廠子就不用愁了,一定能起死回生……呸呸呸,什麼死不死的,咱們萬里文具廠以後可是要衝出亞洲走向世界的,嘿嘿……”

衛孟喜抱著酒瓶子起身,看彩霞還沉浸在美好幻想中,也不知道她這個宏圖大志是哪裡來的,“你啊,還想衝出亞洲呢,先把工人安撫好再說。”連國門都還跨不出去呢。

“這話是猴哥說的,他說咱們一定能做大做強,做成亞洲第一!”

大家都叫侯燁“猴哥”,別問,問就是他聽著順耳。

衛孟喜“噗嗤”一聲,“得得得,他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忍辱負重呢。”

不過,心裡也是有點擔憂的,一開始知道他撂挑子她肯定生氣,但危機解除,又經過這半個月的緩衝,她覺著他發瘋也是情有可原,倒是沒那麼生氣了,現在又接到足以翻身的大單子,對他的怨氣也少了很多。

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寂靜的海港,衛孟喜心裡高興,說不出的暢快,只覺這港城的風都是溫柔的,舒服的,自從知道文具廠效益不行之後,她的心就沒這麼放鬆過。

畢竟,廠子要是辦不成,不僅她損失130萬現金,還有一年的努力,就是被自己拉進夥的侯燁侯愛琴李曉梅等人,也要血本無歸。

侯燁那小土鱉,賣了切諾基才湊夠入夥費的。

她趕緊搖頭,那小王八蛋還是別想了,見面先打爆狗頭再說。

可是,人就是這麼不經唸的,她們這裡唸叨著,結果剛下樓,來到門口,就跟往裡走的一行人碰上。

前頭是幾個管家司機之類的人引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頭,飯店經理卑躬屈膝笑著迎上去——這是大人物!

衛孟喜下意識就往旁邊避了一下,出門在外還是儘量別給自己找麻煩。

誰知就是這麼一避的工夫,居然看見走在一行人最後的男人有點眼熟,個子很高,穿著一身職業西裝,微卷的頭髮,脖子上那一大圈金鍊子實在是能閃瞎眼。

“顧老爺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經理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看出來扶著老爺子的是二少三少,叫得那叫一個開心。

至於最後的侯燁,經理怔了怔,心說這莫非就是顧家大少?兄弟三個確實有點像。

衛孟喜看過去,正好跟侯燁目光對上,他也很吃驚,張了張嘴,正要說話,衛孟喜趕緊往旁邊使了個眼色。

共事這麼久,這點默契還是有的,他立馬目不斜視,當沒看見。

扶著老爺子的一對相似度極高的帥氣年輕人,就是顧家二少和三少,在見到衛孟喜的一瞬間,眼中都閃過驚豔,這港城的大小女明星,就沒有他們不認識的,但這位卻十分眼生,跟那些所謂的玉女掌門人不一樣,這是位一看就很有風韻的女性,簡稱熟女。

這種花花大少對這樣的女人,那就跟酒鬼看見美酒,眼神發亮,心頭癢癢。

但幸好有顧老爺子在,他們都不敢放肆,轉而拿飯店經理出氣,“沒見過世面的鄉下東西,瞎了你的狗眼,這是咱們顧家大少爺,你怎麼能把我大哥當成傭人呢?”

原本,就這麼進去也就過去了,可他們愣是要挑破大少的身份,尷尬的就不是錢經理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表面上看是在罵錢經理,可真正命中的卻是侯燁這個“大少”。

錢經理是個人精,早就聽說顧家大少不受待見……難怪,二少三少使喚他跟使喚一隻哈巴狗似的,有地位才奇怪。

他眼珠子一轉,立馬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哎喲瞧我眼拙,眼拙,把這位大……大……”

他話未說完,侯燁的臉已經漲得通紅,這個點兒,無論是就餐完畢準備走的,還是剛進店的,都被這稀罕事引得駐足圍觀,上流社會也是人,也有好奇心。

衛孟喜這護犢子的毛病就要發作了,忽聽一聲嚴厲至極的呵斥,“老三你這毛病,多嘴多舌,你們高材生媽咪就是這麼教育你們的?我看是白唸了那麼多書。”

顧家小老婆當年可是牛津大學高材生,一個貧家女能考上這樣的世界名校,足見智商之高,這也是她一直以來最大的驕傲。

世界上從來不缺漂亮女人,大婆侯愛玲當年可是書城劇院一枝花,可再漂亮的女人看久了也膩,此時小老婆的出現就正好彌補了顧雙全心內的空缺。

他也經常以此為榮,一個男人的成功,除了他自己打拼來的事業,還有他身邊的女人的品質。除了有知書達禮明豔動人的大婆,就連世界名校的高材生都甘願委身於他做小,這是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事呢?

可惜,顧老爺子恰恰相反,他最看不慣的就是這樣的人,無論男女,唸了那麼多書,最後居然為了幾個臭錢給人做小,最後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他對兒子這個小老婆的看不上,是港城上流社會都知道的事。

此時他一發話,老二老三都不敢再說,忙嬉皮笑臉將他攙扶著往樓上去,侯燁只能紅著臉跟上,走之前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衛孟喜已經不在了。

他有點失望,又有點釋然。

衛孟喜其實沒走遠,出了門,她把紅酒瓶塞彩霞懷裡,又去隔壁咖啡廳點了兩杯咖啡。

彩霞看著這小小一杯棕褐色的東西,居然要幾十塊錢,差點跳起來,這港城真是到處都有搶人的陷阱,光明正大的搶人。

衛孟喜卻沒時間跟她細說,讓她看著酒瓶,在這兒等著,她去隔壁飯店上個洗手間,大概二十分鐘回來。

隔壁飯店的門童還記得她這位出手闊綽的美麗客人,當然,就是不記得,也不會趕她。

衛孟喜剛才下樓的時候記著衛生間在進門右手邊的夾道頂頭,所以也不急著過去,只是找了個既能看見夾道又能看見樓梯的位置坐定。

有服務生上來招呼,她就說自己等人。

服務人員彎腰背手倒水,又禮貌的退回去。

她對侯燁的怨念,在親眼見到他被老二老三奚落成落湯雞的一瞬間消失殆盡,明明她最討厭不負責任的人,最討厭意氣用事的傢伙。

看來,她以前還是想得太簡單了,當著顧老爺子的面雙胞胎都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欺辱他,當大家長不在的時候,他過的是什麼日子?

況且,顧老爺子表面上是訓斥老二老三了,可他是在教他們尊重大哥了嗎?不是的,他只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公開羞辱兒子小老婆的機會而已。

她一直說侯燁土鱉,活該吃虧,應該多來顧家面前刷臉混點好處,可事實是,她都不一定有這個忍辱負重的能耐,更別說年輕氣盛怨念爆棚的侯燁。

明明他才是顧雙全和明媒正娶的妻子的孩子,卻被扔在內地多年不聞不問。

明明這家裡的財產大部分該是他的,可他連七十五萬塊現金都拿不出來,得賣車,而兩個小老婆生的,卻隨便動動手指頭就能消費出去他的全部身家。

以前還有侯愛玲會幫他謀劃,可現在侯愛玲老蚌懷珠,保護自己肚裡那團肉都還來不及,又哪裡會為他籌劃?

正想著,侯燁從樓梯上下來了,衛孟喜立馬跟他對上一眼,倆人極有默契的一前一後走到門口,然後拐進咖啡店裡。

“老闆……誒,猴哥你怎麼在這兒?”彩霞忙著東張西望,剛才門口那一出居然沒看見侯燁。

侯燁立馬露出一口大白牙,“黑丫頭也來了,你這一驚一乍的毛病得改改,可別給老闆丟份兒。”

喲,這話說得,還有點像大人了,以前他可是難得有正行的。衛孟喜心說,這顧家大染缸倒是能鍛鍊人,丟箇中二少年進去,半個月就能撈出來一個正常人。

彩霞齜牙咧嘴,嘰嘰呱呱說她看見的各種稀罕事,衛孟喜和侯燁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三分鐘後,飯席上猛灌了很多茶水的彩霞捂著肚子,“哎喲,不行了不行了,老闆猴哥你們聊著,我要去拉……洗手間。”

衛孟喜無語,讓她快去,“說吧,怎麼回事。”

侯燁先是嬉皮笑臉,但見她神色肅穆,死死的盯著自己,這才明白矇混過不了關,只好往沙發上一靠,“這次是我不對,下不為例。”

衛孟喜面無表情。

“走之前沒跟你說一聲,是我不對,但我是遇到事情了。”

依然面無表情,她現在很矛盾,又生氣又無奈。

侯燁意識到,衛孟喜的生氣程度比他想象的更嚴重,心頭一慌,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她每次都對他沒好氣,不會對他說一句好話,哪怕一句安慰鼓勵的話,但在他心裡,她就是一個可信的人。

是的,可信。

他有可信的人嗎?其實是有……過的。

六歲那一年,爸爸媽媽帶他上醫院看病,他們把發了兩天高燒的他放在醫院冰涼的長椅上,告訴他乖乖在這裡等著,他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他信了,他在那條冰涼的長凳上等了兩天兩夜,他們卻消失在那個秋天的雨夜裡。

後來,他在舅舅家長大,舅舅舅媽都告訴他,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他就是他們親生的孩子,他信了……直到,表哥表弟幹了壞事,舅媽讓他頂包,交不出學費的時候,舅媽跟他談心,說舅舅這麼多年有多不容易,說他學習本來就不好,念不念初中其實差別不大,但表哥表弟不一樣,他們笨,不念書就沒出路了。

曾經,當被衚衕裡的小孩罵“資本主義小走狗”,罵“沒人要的小野種”的時候,舅舅告訴他,只要他乖乖聽話,爸爸媽媽就會回來,他就一直覺得那幾年他們沒回來一定是他還不夠聽話。

他信了,在他足夠“聽話”了很多年後,他們是回來了,在他已經足夠強大,不再需要他們的二十歲那一年。

前年,他信了母親和所謂“爺爺”的話,覺得只要那根醜兮兮土裡土氣的金鍊子戴得夠久,爺爺就能長命百歲,可不會為他做主的爺爺,活再久又有什麼用呢?

衛孟喜本來生氣,可看他眼圈紅紅的,像只小病狗,只能很生硬的問了一句:“什麼事?”

他頓了頓,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六個月後我可能要多一個弟弟了,同父同母。”

衛孟喜長長的“哦”一聲,“那先恭喜了,以後就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了。”

“你!”

看著咬牙切齒的他,衛孟喜心情倍好,這說明還是能活過來的,“還是那句話,你要是就想這麼混下去,那麻煩退股,我不缺你那七十五萬。”

“我不退。”他低著頭。

“不退你就給我拿出點要做事的樣子來,看看你自己幾歲了,與其弄出些不倫不類的動靜,不如腳踏實地,把事業做大做強,到時候在事業上打敗你這倆弟弟,讓你父親對你刮目相看悔不當初,不好嗎?”

他其實一直是這個想法的,但在深市鼓搗了小兩年,他確實是在認真工作,身先士卒親力親為的,可文具銷量它就是上不來,他不知道還能有什麼辦法。

“我這兒有個大單,足足有十萬塊的淨利潤,想不想一起幹?”衛孟喜決定了,她現在不僅要接這個大單,還要靠著這個大單當跳板,接更多的單。

“哦?淨利潤?”

衛孟喜把名片掏出來,以防萬一,她剛才就已經把施密特的簡介和電話號碼記下來了,這樣就是名片丟了這條線也不會斷,“知道施密特是誰嗎?”

侯燁搖頭。

衛孟喜嘆口氣,“這就是咱們這兩年沒能做起來的原因,我們閉門造車,只專注於石蘭市場,卻沒去了解最新的行業發展情況。”

這個施密特,一開始剛聽名字的時候她也沒多想,畢竟德國人的姓裡,施密特就跟龍國的趙錢孫李一樣大眾,可當看到名片上的頭銜,他居然是施密特文具公司的亞洲大區經理時,衛孟喜心裡就“哐當”一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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