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衛衡屬於黑戶, 想要回國很麻煩,衛孟喜跑了好幾趟大使館,又找孟仲平動用了他在全世界各地的人脈關係, 這才將他帶回國。

不過, 他的身份不能是衛衡,衛衡在龍國的戶口本上已經被登出了, 孟仲平幫他弄了個義大利華裔的身份,只不過名字也叫“heng i”,帶著這個全新的身份,衛孟喜帶著他坐上了飛往港城的飛機。

孟金堂因為不放心餐館的裝修和經營, 想要繼續在義大利留一段時間, 等衛孟喜先回國把廚師派過去,他看著沒什麼問題了再回國。

他跟衛孟喜不一樣,每天都愛出門, 開著車子海邊轉轉,山腳看看, 或者爬山, 或者曬太陽, 他都有朋友陪伴, 只是換個地方養老而已, 但衛孟喜就不行, 她在異國他鄉不愛往外跑, 也哪裡都去不了, 一出去他就要鬧著去維羅納,要去港口。

衛孟喜待在這裡, 也只能每天帶著形影不離的迪迪, 很是辛苦。

再加上這邊警方不配合, 不願提供當年偷渡慘案的檔案,碼頭附近的人他們也問過好幾遍了,因為當年的很多人都要麼離世要麼杳無音訊,他們能從附近居民嘴裡蒐集到的線索也不多。

能破解當年懸案的唯一線索,就是衛衡恢復記憶,由他出來指證蛇頭。

現在,先回國去修整修整,其實也不錯。

回國的飛機同樣是先到港城,孟仲平剛好過來辦事,還專門請他們吃了一頓飯,只是他也沒想到當年風光霽月的衛叔叔居然變成了這副模樣,看著像個小孩一樣走哪兒都要拽著小喜衣袖的黑瘦老頭,他也是唏噓不已。

新員工一愣,難以置信。

經過將近一年的發展,目前兩個分廠的工人規模也達到了三百人,三個廠加一起,工人數量已經超過了一千一!

衛東當即就眼眶一熱,“我怎麼不能來,我要不是打電話給侯叔叔,我都不知道你回國了。”

說著,他就衝過去,將衛孟喜抱了個滿懷,他個子實在是太高了,抱著老媽直接讓她雙腳離地,要不是周圍都是桌子板凳,他能甩一圈……

迪迪也不甘示弱:誰也不許欺負小喜!

兩個腦子都不太正常的傢伙,衛孟喜簡直頭大,“都給我住手,先吃飯,走,今兒請大傢伙涮火鍋。”

下午歇班的工人們,也不分男女老少,就來食堂幫忙,擇菜的可能是剛高薪從港城挖來的設計師,洗菜的可能是月入破千的煤嫂,切菜的可能是當地的拆遷戶……到處找碗找鍋子的,家就在附近的,甚至回家端來了小爐子,晚上扔幾塊燒紅的煤炭進去,就能邊煮邊吃啦!

羊肉湯鍋重點在湯,為了保證湯的味道足夠鮮美,衛孟喜直接買了處理乾淨的八頭羊,用她的衛家獨門秘方把所有骨頭剔出來放大鐵鍋裡燉上,先把骨頭燉出味兒,再將大塊大塊的羊肉放進去,蓋上鍋蓋加點蔥薑蒜,小火慢燉。

是的,侯燁這人,衛孟喜讓他好好管這邊的工廠,他就真的好好管,簡直把工廠當成了自己家,吃在工廠,住在工廠,每次開會都會按時傳達“大老闆”的指示,以至於新來的工人們都以為他只是跑腿的疊馬仔,這位“大老闆”才是幕後大佬似的。

將近四百名工人,八隻羊其實不算多,衛孟喜又大手一揮,去外面熟食店買了些燒鵝燒雞之類的切了拼盤,搭配著做了滿滿幾十大桌子,別提多滿足了!

侯燁的大摩托都沒停穩,也不管它倒不倒,直接就一把抓住她胳膊,“怎麼曬這麼黑。”

人太多了,去下館子都不一定能坐得下,於是她乾脆就帶著幾名煤嫂出去買羊肉和蔬菜,回來自己廠裡食堂涮,米飯管夠,還抬了幾十箱啤酒進來,凡是晚上歇班的,都可以敞開肚皮的喝。

衛孟喜很高興,只要是在變好,就總有一天能恢復的,她有的是耐心。

反正,衛東走進來的時候,差點沒敢相信,穿梭於食堂各張桌子中間添菜的黑瘦“大媽”,居然是他那聞名全礦的大美人媽媽!

他叫了一聲媽,衛孟喜的後腦勺上就像長了眼睛一樣,“嘿,你小子怎麼來了?”

怕衛衡不適應,第二天衛孟喜也沒耽擱,直接就去了深市的文具廠。

眾人哪裡肯信,大老闆這麼年輕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大個兒子!

侯燁抓著她胳膊又看了看,“你變了。”

眾人一副看傻子的眼神,“不然你以為侯老闆為啥每次開會都會說大老闆怎樣怎樣,你以為‘大老闆’是誰?”

帶頭的是幾年前從石蘭省帶過來的煤嫂,還有很多本地老工人,以及小漁村的殘障人士,大家跟過年似的,歡呼著,“衛老闆!”

衛孟喜打的車子剛來到門口,看門大叔揉了揉眼睛,“衛老闆?”

“衛老闆來啦!”

文具廠現在多了兩個分廠,一個在龍崗區,一個在寶安區,離總廠是遠了點,但交通便利,地理位置優越,用不了幾年就要成為世界級的工業區。

說來也怪,自從回到港城,尤其是進了深市,看著周圍都是跟他們一樣的黑頭髮黃面板之後,衛衡的膽子似乎大了一點,以前不敢與人對視,即使對視也神遊天外,但現在他居然能對著人笑了!

雖然並不一定是有意識的,但這說明,他有了微弱的喜怒哀樂的變化。

侯燁也是火氣,心說你算哪根蔥,小爺我認識衛大姐的時候,你還在地中海吹海風呢!

“衛老闆是誰?有咱們侯老闆厲害嗎?”

“老闆!”

衛孟喜已經習慣別人都說她變了,正要聊點別的,忽然一直很乖巧的迪迪暴躁起來,一把將侯燁推開,擋在她身前,嘴裡嘰裡咕嚕的亂叫著,一副他要再敢碰小喜他就要拼命的架勢。

正說著,忽然一陣“轟轟轟”的油門聲裡,一個穿皮衣戴墨鏡的男人衝進了廠區,他推了推眼鏡,簡直難以置信:“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衛老闆來咯!”

三十二年,足以改變一個人。

“剛剛。”

路上遇到新工人,新工人也奇怪,“誒你們跑什麼?”

嚴彩霞原本還擔心老闆不在,他會不會獨攬大權,架空老闆的權利,誰知道人無時無刻不在幫老闆刷存在感,看到個電話機說是大老闆買的,看見宿舍說是大老闆讓建的,就連會議室的佈置他也要讓新員工知道是大老闆的傑作……

嚴彩霞待了一段時間,發現自己都快被他成功洗腦了——“大老闆”真是萬里文具廠一個神秘的存在啊!

這不,衛孟喜剛到門口就被大傢伙圍住,這個問她怎麼這麼長時間不來指導工作,那個說聽礦區老鄉說她出國了,去哪個國家了,咋這麼久……當然,看見膽子小小的牽著她衣角的迪迪,大家都是很善意的打量。

“這小夥子誰啊?咋能這麼這麼……”

“你沒聽見,人是大老闆的兒子,你想啥呢!”

為了這一頓羊湯鍋子,工人們中午基本沒吃飯——都在等晚上。

大家忙得很,生怕去晚了自己擠不到前排去,“衛老闆來啦!”

衛孟喜前面幾個月一直在找人,哪裡有線索就奔赴哪裡,每天風吹日曬的,不黑才奇怪,不過她也無所謂了,黑面板也有美人。

這一嗓子就跟帶了擴音器似的,短短几分鐘,原本在宿舍歇班睡覺的,在小花園裡曬太陽的,在水房裡洗衣服洗頭的,就全呼啦啦跑出來。

下午的下班鈴一響,所有工人們就端著自己飯缸往食堂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快,衛孟喜這邊可忙壞了,她堂堂一個大老闆,員工心目中的幕後大佬,居然穿著圍裙給大傢伙上菜,你說這說出去誰信啊?

衛孟喜也顧不上眾人怎麼想的,她都快被衛東甩吐了,這混小子,真是讓人又愛又恨,想說他兩句吧,想著他從羊城趕過來還沒來得及吃飯,趕緊給盛了一碗香濃的羊肉湯,“喝吧,最近集訓累不累?”

“累,當然累,我要喝三大碗羊湯才能……誒對了,我姥爺呢?”

不遠處,侯燁正跟迪迪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不順眼,鵝腿你不吃我也不吃,你要吃我也要吃,正在桌上靠筷子爭鋒相對呢。

衛東精準找到那個黑瘦的小老頭,“他真是我姥爺?”

衛孟喜點點頭,“姥爺生病了,你悠著點,別惹他生氣。”怕生氣會刺激到神經,更不利於病情恢復。

“知道知道。”衛東端起羊湯碗,屁顛屁顛就過去跟他第一次見面的姥爺拉家常去了。

衛孟喜遠遠的看了一會兒,見他們雖然雞同鴨講但勉強還能溝通,父親也沒發脾氣,她就忙著一桌桌給員工們敬酒去了。

她這大半年能在國外沒有經濟上的後顧之憂,又是找人又是買房子還裝修的,多虧了文具廠和侯燁的支援,缺錢了,一個電話侯燁就去匯,反正去年還沒分紅,賬上錢多的是。

也就是侯燁信任她,要換了別的合作伙伴,估計都有意見了。

另一方面也要感謝兢兢業業的工人們,是他們一直以來的努力工作,按質按量完成生產任務,才能保證廠子能接到源源不斷的訂單,能保證順利交付,勞動者任何時候都是最光榮,最偉大的!她決定,今年年底給所有人都發個大紅包,年終獎不僅僅侷限於幾名開廠元老!

當然,這都是後話,吃完鍋子,衛孟喜就帶著衛衡衛東回了住宿酒店,經過一頓飯的時間相處,這爺孫倆好像特別投緣,衛衡已經會模糊的發“東”音了,衛東干啥他都會眼神亮晶晶的看著他,會笑,會豎大拇指。

這又是一個進步,在今晚之前,衛孟喜還從沒見過他豎大拇指!

看來,多讓他跟孩子們相處,他的病情也能恢復得更快。

想好,她第二天就想回礦區,只是有個事害得搞清楚,“衛東,你過來,我問你。”

衛東也覺得他媽這次回來變了,好像沒以前那麼愛發火了,以前可是動不動就想打他的,這次他們已經相安無事的在同一個屋簷下待了4個多小時,他覺得這簡直是太陽從西邊出來。

“你這孩子,我只問你,江春苗的事處理好沒?”

“嗐,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說啥呢,她呀,我早說清楚了,我們宿舍和她們宿舍的人都可以作證,我是真對她沒意思。”

衛孟喜就鬆口氣,她總覺得江春苗這一世乖得有點詭異,自從那年被自己敲打後,她就真沒有再在自己跟前鬧過么蛾子,可這說真的,不像她的風格,反倒讓她更警惕。

“不過她現在估計也沒工夫搭理我了,她正跟咱們隊的一號替補處物件呢,我……”他欲言又止,估計是覺著一個“大老爺們”說女孩子的八卦不厚道,“哎呀反正你只要知道我們已經說清楚了就行。”

衛孟喜卻鬆了口氣,看來是有新目標了,那也好,這世界優秀的男孩子那麼多,以江春苗的閱歷和能耐,想找啥樣的物件找不到啊,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那你有沒有喜歡的女孩?”

衛東登時一蹦三丈高,滿臉防備,“媽你啥意思?”

“沒啥意思,關心一下你的感情生活不行啊。”

“那我不信,你放心吧,我可不會早戀,我現在最大目標就是衝出國門,衝向亞洲,走向世界。”

衛孟喜好笑,看來是真沒開竅,也不知道小燕要怎麼追他。

“行行行,我不管,反正二十歲週歲已經不算早戀了,你自己心裡有數,有原則有底線就行。”

睡覺的時候,衛孟喜開始頭疼,要怎麼安排床位。現在的迪迪就像剛破殼的小鳥,把她當成了鳥媽媽,在國外有舅舅帶著還好,現在回來,他就開始寸步不離,睡覺的時候就不好安排了。

但衛東這小子,天生就比較招老一輩的喜歡,以前的孟舅公,仇大叔,趙教練,丁老,現在的衛衡,都跟他打得火熱,迪迪居然破天荒的同意衛東跟他睡一張床,這很讓衛孟喜意外。

不用媽媽說,衛東就很會照顧姥爺,睡前帶著他洗澡刷牙,上床了把床的三分之二讓給他,半夜還醒來好幾次幫忙蓋被子,彷彿一個任勞任怨的男媽媽。

第二天一大早,衛孟喜剛醒,酒店房門就被拍響了,原來是侯燁屁顛屁顛送早餐來了。

迪迪很喜歡吃豆漿油條,百吃不厭,在國外衛孟喜為了滿足他都是親自做的,侯燁雖然嘴上跟老爺子鬥得互不相讓,但還是專門開車去老遠給帶回來幾份,“讓老頭快來吃吧,吃飽讓衛東帶著他到處轉轉,你得跟我回辦公室處理一下事情。”

主要是分紅的事。

衛孟喜也想到這茬,他們又是快兩年沒分紅了,先是因為建分廠,後來則是因為她自己在國外,現在分廠已經步上正軌,人也回來了,這事情自然就得提上日程,她現在每個月都在向銀行償還著買煤礦時候貸的款,雖然其它幾項產業的收入就能完全覆蓋,但能一次性來一筆大的入賬,她也高興不是?

“這是這一年半以來的賬目,你看一下。”辦公室裡,侯燁遞過來一堆影印件。

衛孟喜挨個看了一遍,現在廠子已發展成整個粵東省最大的文具製造廠,財務人員也不再是以前的幾個“開國功臣”兼任,而是換成了職業經理人,職業會計,職業出納,一切都正規起來。

賬目也做得很規範,衛孟喜看一遍就能看懂,當看到最終賬上有多少錢的時候,她也震驚了,“你這小子,不錯嘛。”

侯燁過了三十歲後,就沒以前的中二氣息了,只是點點頭,“你再看看,待會兒去分廠看看,買地和廠房建設,大概花了七百萬,裝置三百萬,要是不花這一千萬,咱們還能分更多。”

衛孟喜看了看最後的數目,即使這樣,現在剩下的錢也夠讓她意外的!

“還有四千萬可以分,咱們又要成千萬富豪了。”侯燁興奮的搓手,“你說咱們拿這錢乾點啥好?”

“要不,再開幾家分廠?”

衛孟喜搖頭,現在的三家估計夠用幾年了,在正式加入世貿組織之前,他們就只能依靠廣交會,這點產能足夠了,但——“我們說的不算,我建議咱們找兩位分析師來分析一下,要可行再說。”

她現在出去一趟之後的感悟就是,專業的事要交給專業的人來幹,避免外行指導內行,最後壞事兒。

侯燁居然一反常態的也沒唱反調,“那你說,我們這麼多錢,乾點什麼好?要不咱們也炒股吧,我聽說他們在港城炒股的很賺錢,一千萬能翻到兩千萬三千萬,不用一年時間。”

“聽誰說的?”

“報紙上看的。”

衛孟喜哈哈大笑,這傢伙還是沒死心時刻關注港城動態啊,要是真能賺錢的門路,上流社會能讓它們走漏風聲嗎?還不是想要騙韭菜過去割嘛,幸好侯燁這人有個特點,就是膽子小,幹啥都喜歡問問她的意見,要是真遇到自作主張的人,說不定現在被割得底褲都不剩了。

“咱們不是專業人士,就是專業搞金融的,也多的是虧本賠錢的,送人頭的事就不要乾了。”衛孟喜語重心長的說。

她深知自己沒有其它穿越重生文主角的運氣,記不住中獎號碼,也搞不懂金融市場規則,她只記得比較有標誌性的幾次股災而已。

而不久的將來,也就是明年1997年,港城還有一場大股災蓄勢待發!

為了打消他的念頭,衛孟喜拿出這段時間自己研究出來的東西,“從1990年開始,港城恒生指數從2918點上漲到最高12157點,漲幅高達300%多,你覺得正常嗎?”

現在的港城人,小到一個賣菜賣魚的老阿婆,都在股票證券市場搞“投資”,實在是太瘋狂了。

可這種瘋狂,遠未達到最高點,因為到了1997年8月份將達到最高點16673點,漲幅達659%……什麼叫瘋狂,九十年代的港城股市就叫瘋狂!

可到了十月份,這種瘋狂的報應也來得很快,很快以索羅斯為首的國際遊資對港城股市、匯市、期市三重夾擊,就把這個亞洲四小龍之首打得措手不及,無數人傾家蕩產。

不不不,不是傾家蕩產,是負資產,那才是更恐怖的!

衛孟喜是知道的,但她不能說,具體的日期她也記不清了,只記得是十月份開始,這趟渾水她傻了才會去蹚。

“確實不正常。”侯燁也摸著下巴,“那你覺得什麼時候會崩潰?”

“最遲明年十月份吧。”衛孟喜怕他還不死心,決定給他劃條紅線,“你要是想撿便宜,明年十月,咱們過去摟點優質資產,保證不用十年就能讓你笑著感激我。”

“果真?”

“真。”

“那我能不能把他的資產買走?”

衛孟喜看他手指的方向是港城,知道他說的是港城顧家,這小子也算沉得住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從他們來到這邊創業被顧家小老婆為難,至今也快十年了,確實是該到他們報仇的時候了。

衛孟喜眯了眯眼睛,“嗯,所以今年的分紅,我們應該拿去做點別的,等著明年十月份過去收割就行了。”

跟直接拿了分紅還貸款或者存銀行吃利息相比,做點能短期內回本的投資,這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那投資什麼?”

衛孟喜還真沒想好,短線投資就只有外匯、股票和期貨,但這些都不是他們擅長的,“等我回去找人商量一下。”

侯燁有點不爽,“找誰?”他難道不是她的左膀右臂,不是她最得力的合作伙伴,不是她最值得信任的人嗎。

衛孟喜又笑了,這人還跟十年前一樣,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可就是這樣的人居然能得到施密特為首的很多外商的青睞,只能說他是傻人有傻福。

這小子,不僅每年維持住施密特的訂單,還能把以前每一年廣交會上結識的外商都維護好,訂單基本就沒斷過,這也是一種能耐。

衛孟喜忽然想起來,今年的分紅之所以這麼多,還得多虧他從施密特挖了兩名設計師過來,現在出的款式市面上就很少能找到山寨貨了。

侯燁得意的揚了揚眉角,“等著吧,總有一天,咱們一定能用上自己生產的圓珠筆頭。”

可以說,現在唯一制約他們大幹特幹的,就是圓珠筆頭不能自主,只能從國外進口,而國外廠家也拿準了他們不買不行,進價一直打不下來。

“好,我等著這一天。”總有一天,他們也要跟施密特並駕齊驅。

說好他們自己的分紅先不分了,提出來放在一起,準備來一波大的,但侯愛琴等人的卻要分給她們,畢竟她們家裡用錢的地方多,也不適合跟著他們冒險。

跟顧家有仇的是他倆,不能拖其他人下水。

想好這點,當天把她們的分紅提出來,衛孟喜就帶著迪迪回礦區了。

一路上,迪迪顯得很不安,一直拽著她的衣袖,“小喜。”

“嗯。”

“小喜。”

“嗯。”

他還要再叫,衛東就在一邊吸引他注意力,帶他玩魔方。

說來,衛衡居然還沒衛東聰明,衛東在衛國和老陸的秘訣傳授之下,已經能一次性復原魔方了,可現在的衛衡,玩兩個小時最多復原兩面。

“你可不許欺負姥爺,你姥爺以前就是個文弱書生,不喜歡玩這些,要是比賽寫詩畫畫,你們誰也比不過他。”

“那我妹呢?”

衛孟喜一愣,她以前就懷疑過,老閨女的繪畫天賦很可能遺傳自她姥爺,“沒比過,但估計還是你姥爺更勝一籌吧。”

下飛機,小五來接他們,衛衡的注意力依然在魔方上,一直翻來覆去的轉,只是聽著略微熟悉的石蘭方言,他的神情會顯得更祥和,更平靜。

從書城市機場到礦區,開車也就四十分鐘左右,一路上衛孟喜的心都跳得特別快——她離開這個地方,已經大半年了。

這半年裡,雖然電話是每三天打一個,但只能聽聲音,她怎麼能不思念呢?住在礦區的,可是她的丈夫,她的兒女,她的朋友們啊。

進入礦區後面的村口,小五剛把車子停下,呼啦啦的六七個人就竄上來,幫忙拉車門的,攙扶衛孟喜和衛衡的,提行李的,一,二……五個崽加老陸,都齊了。

衛小陸是個不知道害臊的小姑娘,直接一把抱住她,腦袋就往她懷裡拱,“媽你可回來了,想死我了都。”

居然還帶著鼻音,可見是真的想媽,真的委屈了。

衛孟喜也是心頭軟得不像話,“我也想你們。”

她的視線在每一個身上都稍作停留,發現大傢伙的變化或多或少都有點:衛雪稍微長了點肉,雙頰紅潤是愛情的滋潤;衛國似乎是又長高了點,比以前黑了點,聽說是每天一放學就去跟老專家上門診,每天蹬腳踏車,蹬著蹬著,身體也壯實不少;衛紅剪短了頭髮,站得筆直,像棵小白楊,簡直就是媽媽年輕時候的翻版……老陸呢,兩鬢居然就花白了。

衛孟喜一愣,她沒想到變化最大的居然是他。

因為每次在電話裡,他都從不提自己工作的事,她問他就說挺好,挺順利,其實真正的困難,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此時,老陸的眼神與她對上,很剋制的微微頷首,因為他正攙扶著衛衡。

經過兩天的相處,衛衡跟衛東比較熟,但他居然也沒反對女婿的攙扶,不僅沒反對,還好奇的打量他,就像在看一個什麼奇怪的好玩的東西一樣。

衛小陸的身高也長了點,瘦了一點點,“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好好吃的,張奶奶每天晚上都給我們做宵夜喲。”張秋芳跟她一樣,都上高三了,張大娘可憐她倆小姑娘,每天等飯店其他人都下班了,她還在飯店等著,一直等到她們下晚自習回來,給她們燉各種湯羹各種補。

張秋芳倒是胖了,但衛小陸因為身高還在長,反倒抽條了,視覺上看上去還瘦了。

衛孟喜點點頭,這得好好感謝張大娘,“先進屋吧。”

家裡,衛雪衛紅把客廳佈置成迎新晚會似的,幾乎是張燈結綵,小彩旗,小彩燈,各種氣球,以及這麼多年的全家福。

最讓衛孟喜意外的是,牆上還貼著好幾張她的肖像畫,從六歲開始,幾乎每三年一張,從女童到少女到女青年到現在,而且更神奇的是每一張的神情都不一樣,比如六歲那年的就是天真活潑嬌憨可愛,九歲那年的就是瘦弱委屈,十二歲的就是怯懦……一直到二十一歲那一年,開始多了自信和勇氣,往後的每一張都越來越接近現在的她。

“這是……小陸畫的?”

衛紅點點頭,“她早就在畫了,根據媽你以前給咱們講過的故事,每一個階段都畫了幾百張,最後我們一起挑出一張最像的。”

衛孟喜的眼淚都快下來了,太像了,何止是像,那麼多年她自己沒有一張照片,可孩子們卻能根據她講過的經歷細節把當時的她畫出來,這份不僅是天賦,還有用心!

難怪好幾次打電話回來,老閨女都說她在畫畫,其實她是想好了要給她一個驚喜吧。

而這份驚喜,不獨屬於她衛孟喜,還屬於衛衡。

這不,衛衡指著她六歲的肖像,神情很是奇怪,先是驚奇,後是發呆,可看著看著,忽然就一個人默默流淚。

衛孟喜的心,又痛起來,她想殺了孟淑嫻和謝鼎。

他們欠父親的,欠她的,一輩子也還不清!

不敢想象,上輩子自己沒有找過去,父親經歷了什麼才能恢復神志,後來他來港城買走粉鑽,足以證明他是恢復正常了,可那其中的痛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個人能有幾個三十年?一個男人,最年輕力壯最重要的三十年,他都荒廢在了那座港口,這是什麼狗屁道理!

更重要的是,如果上輩子在自己活著的時候,父親買走了粉鑽,那為什麼沒來找自己呢?是不是他其實是來找過的,但被孟淑嫻和謝鼎給擋回去了,就像當年舅舅回來找自己一樣,他們說她死了,說她失聯了?

從粉鑽重現江湖到衛孟喜上輩子喪失意識,中間只隔了一個星期,那一個星期父親應該是努力在尋找她的,但被狗男女阻攔和煙霧彈,他在自己死後找到自己了嗎?那他該有多傷心呢?

心心念念記著跟她的“約定”,好容易把寶貝女兒找到了,女兒卻又死了,上天為什麼對這個可憐的男人這麼不公?!

他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做錯事的是別人,可被懲罰的卻是他。

衛孟喜捏緊了拳頭,才沒讓自己爆粗口,“迪迪,你看這個像不像我?”

她把那張肖像拿到自己臉旁,輕輕的晃了晃,衛衡原本呆滯的目光忽然就亮起來,他指著她,叫了一聲“小喜”,就在眾人滿懷期待的以為他馬上就能認出她的時候……

他忽然“啊”一聲,抱著頭蹲下去,臉色青白,牙關緊咬,額角冒汗。

大家都被這場景嚇壞了,就是衛孟喜跟他相處這麼久,也沒見過他這副樣子,那分明是在強忍劇痛。

衛國終究是學醫的,馬上就大三了,很多理論課程已提前休完,“我姥爺這是發病了,大家先散開,去找柳院長。”

於是,大家趕緊分頭行動,力氣大的就把衛衡抱到床上,跑得快的就去喊人,衛國則搭著姥爺的脈搏,隨時注意他的呼吸頻次和脈搏跳動情況,還往他嘴裡塞了一塊毛巾,以防他咬到自己舌頭。

幸好,柳迎春今天在醫院,她帶著急救箱和另外幾名大夫趕來,先將屋裡的人清除出去,開啟門窗開始處理。

衛孟喜自己幫不上什麼忙,也不能去添亂,就在門外等著,她在想,是不是“照片”刺激了父親,讓他想起點什麼了?

回國前,那邊的專家就說了,他現在的情況其實很危險,不能讓他用腦太過,因為到時候潮水般的海量記憶湧出,他現在這個身體是受不了的,萬一刺激到血管神經,淤血塊亂竄的話,說不定會有生命危險。

這幾個月他一直很“正常”,衛孟喜沒想到他被刺激到是這個樣子。

“對不起媽,我不是故意的。”衛小陸感覺自己闖禍了,很愧疚。

“沒事,你也是好意,想給我驚喜,想幫助姥爺早點恢復記憶。”衛孟喜摸摸她腦袋,又問了幾句複習的事,見她很有章法,知道揚長避短,自己這夜大學歷好像也沒辦法給出什麼有用的建議,也就不問了。

透過這一次,她也是徹底想通了,孩子有孩子的世界,自己和老陸這麼努力,一步一步與命運抗爭,把他們從菜花溝帶出來,有了戶口,有了房子,有了車子,產業,錢財,地位……想的不就是給他們創造一個更好的條件,能讓他們未來無論是學習工作還是婚姻都能擁有更多的選擇權嗎?

既然如此,那現在他們想要選擇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她又何必一定要逼著他們按照自己預定好的方式生活呢?

自己打自己的臉,她衛孟喜這麼多年其實都在做這件事。

衛小陸摟著老媽拱了幾下,“媽你就不想你老閨女嗎?”

衛孟喜笑,這小姑娘是要粘人很多,比衛雪衛紅都粘人,但父母嘛,哪裡會嫌孩子愛你太多呢?

他們愛還愛不夠呢!

“想,當然想,但媽媽也是姥爺的女兒,也想姥爺。”

衛小陸表示理解,“對了媽,你那顆寶貝粉鑽呢?拿給姥爺看看,說不定他能想起什麼。”

是啊,這可曾是衛衡“死”之前,能想到的唯一一個護女兒衣食無憂的東西,這說明這個東西在他心目中一定很重要。

衛孟喜正要回房去拿,正巧客廳里老陸叫她,“孟二哥電話。”

“喂,二哥?”

“小喜啊,二哥有個事要告訴你,你做好心理準備。”

“什麼事?”衛孟喜心裡卻有了不祥的預感,二哥很少這麼鄭重其事的打預防針。

“上個月幫衛叔叔找的那位腦外科專家,於昨日的一場車禍中,去世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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