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女子接力在男子接力之後, 照例由高一先開始。
餘清音在腰間別上05的號碼牌，握著紅白相間的接力棒站在起點。
她生平頭回參加校運會，還是有失誤會影響隊友付出的團體賽, 不由得緊張地深呼吸, 盯著裁判手上的發令木倉看。
在跑道外，張天高給選手做最後的洗腦：“餘清音，一定要李思穎接住才能鬆手！”
餘清音被他喊得更慌張, 覺得到時候肯定會有意外，連畫面在腦海裡都清晰可見。
她這一走神，直接錯過起跑的訊號，比別人都慢半步, 恨不得把自己燃燒往前去。
大概是這種精神的加持，八個班裡她居然排在第三。
佔著大優勢，下一棒的李思穎又把差距拉得更近，硬是擠到第二去。
要是保持住, 興許能拿個獎牌。
可她知道已經蓋棺定論的事情爭取不出什麼，只能安慰：“沒事沒事，等下還有決賽，我們繼續努力。”
張天高現在更氣的是二班的人，嘎吱作響地捏著手：“早晚讓他們知道厲害。”
張天高完全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沖沖衝，快點衝！”
散開就散開，二班的人肯定是心滿意足的，五班的氛圍就沒有那麼好。
只是沒一個能聽進去的，反而推推搡搡跟二班的人吵起來。
遇到這種情況，結果就得討論後才能出。
算他識相, 餘清音看看自己手臂多出來的兩個指甲印，踮起腳尖：“彤彤是不是在第二？”
此話得到周圍的同班同學的應和，可惜事與願違，老師很快宣佈二班得第一。
餘清音頭疼不已，心想有話還是要好好說。
老天爺，就是大喇叭都沒這麼響。
這年頭，學校也不會有什麼高畫質裝置，一切裁決全靠兩個老師。
一個勁的加油打氣。
餘清音其實看著也是，畢竟人心都有偏向。
張天高興奮於這場開門紅, 手上用力一掐。
張彤彤是第三棒，現在跟第一名十分膠著，幾乎只差分毫。
餘清音在他手臂上一扭, 虛偽地笑著問：“你覺得呢？”
肉眼分不清前後的，五班和二班幾乎同時抵達，雙方都認定自己就是小組賽第一，提前歡呼起來。
6x100的起點和終點在同一位置，大家都目不轉睛地盯著看。
啥破友誼，他又不是來交朋友的。
餘清音衝得太快，連太陽穴都跟著跳起來, 被他半拽著才站住, 痛得叫出來：“張天高，我早晚打死你！”
他道：“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
按照小組賽的成績，會選出八個班級進入決賽，只要第二組不是人均博爾特，五班還是有贏獎牌的機率。
張天高後知後覺地鬆開手，既要看她又要看比賽，只恨自己沒長八隻眼睛。
餘清音本來想勸兩句，肚子不知被誰捶一下，她倒吸口氣沒忍住髒話，心想下黑手是他孃的全世界最骯髒的事情，跟著大聲幫腔：“明明就是我們班第一！”
張天高仍舊不服：“什麼就二班先到，明明是我們！”
張天高心想明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說：“我們就是第一！”
他身後烏泱泱跟著人，看上去更像是要去打架。
還真別說，這種共同的針對比勝利更能凝聚人心。
老師吹著哨子大喊：“住手，都給我不要動！”
餘清音被他帶動，才平靜下去的心又開始砰砰跳，忍不住喊：“加油！”
餘清音眼瞅著有點不妙，踢一腳跟人噓寒問暖的張天高：“別嚎了，老師還沒宣佈。”
大家都知道法不責眾的道理，這麼多人愣是沒一個怕的，反而場面更加亂糟糟。
老師及時過來制止說：“友誼第一，比賽第二！而且確實是二班先到的，不服就決賽再比，現在都給我散開。”
連五班人的也愣住，只覺得真人果然不露相，平常看著斯斯文文的，沒想到殺傷力這麼大。
餘清音在班級休息處等著的時候，一下子聽見好幾個如何在校運會碾壓二班的大計劃。
餘清音沒注意到同學們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接著說：“要不咱們到旁邊接著理論？還有第二組要比呢。”
她一扯嗓子，倒把所有的聲音壓下去。
張天高被嚇一跳，很快看到最後一棒出現。
張天高本來就不俊秀的臉略顯猙獰, 死死咬著牙：“還, 還好。”
一打岔，怎麼還有吵架的氣勢，。
簡直是豈有此理，高中生們已經能反抗權威，張天高擼一下不存在的袖子：“我找老師去。”
張天高更是上躥下跳，踩著椅子：“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中二到沒眼看，餘清音嘴角抽抽，發現堂哥面帶遲疑站在幾步外沒靠近，過去問：“不是說給我加油，你去哪了？”
餘景洪做賊一樣：“我們班跑最後，我再給你加油，不就變全民公敵了？”
再說了，一班和五班還是同組，他只能在身在曹營心在漢，補充：“心裡喊了。”
得，看來這就是真正的高中生的世界。
餘清音大方地揮揮手：“行，那你歸隊吧公敵。”
餘景洪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說：“沒大沒小。”
也就大幾個月，還挺有派頭的。
餘清音嘁一聲，嚇唬他：“你們班的人喊你。”
餘景洪猛地往後退，企圖用行動在自己和堂妹之間畫三八線。
餘清音出生以來還是頭回見他這樣，哭笑不得：“你是不是有病？”
餘景洪回過頭沒看到人就知道是被耍，用同樣的話回贈：“你才有病，走啦。”
快走快走，餘清音現在也不想跟他說話，傲嬌地整理著頭髮。
為了行動方便，皮筋勒得她眼尾向上吊，神色之中多出兩分凌厲，加上個子高的女生自帶壓迫感，給人一種殺氣騰騰的感覺。
這就是要再跟二班決一雌雄的準備，張天高大為欣慰：“我果然沒看錯你，你是個搞體育的好苗子。”
就這種競技精神，雖敗猶榮啊。
嗯？什麼苗子？餘清音都不知道他在腦補什麼，坐下來捶捶腿：“好餓。”
兩個饅頭的熱量已經快消耗殆盡。
張天高拉開一罐紅牛：“來，幹一口。”
又剝香蕉皮：“再吃這個補充能量。”
餘清音的心理壓力陡然猶如山高海深，趕他：“沒有別人要比賽嗎？”
張天高呀呀呀地叫喚著：“還有個跳高，我得去看看。”
他倒是操挺多心，接力的決賽快開始，不知道從哪個疙瘩鑽出來。
餘清音眼神示意他閉嘴，習慣性地找堂哥在哪裡。
餘景洪看一眼身邊的同學，假裝不經意地跟堂妹微微點頭。
餘清音還不稀罕他的鼓勵呢，心裡頭哼哼唧唧的不滿意。
這回她沒錯過訊號，嘩啦一下就撒開腿跑。
那姿勢，真的是太難看了。
餘景洪立刻掏手機拍下來，準備斥巨資發彩信給大堂哥看。
餘清音不知道自己的黑歷史被瞬間定格，只是在短暫的衝刺後把任務交給李思穎。
她的腦海有一瞬間的空白，眯著眼追逐著隊友的身影。
幾乎是片刻之間，就來到最後一棒的順序。
這回次序咬得沒那麼緊，能看出五班的人確實在第二，不過二班已經變成第三，取而代之的冠軍是十一班。
雖說是個銀牌，也夠張天高揚眉吐氣的。
他大概怕不夠招人恨，故意到二班的人面前晃悠。
得虧他不擅長陰陽怪氣，不然再憋出兩句話來，指不定得打起來。
餘清音都覺得她已經在捱揍的邊緣，小聲提醒：“下一個專案是跳遠。”
張天高參加的就有跳遠，也顧不上跟誰較勁，趕緊去預檢處。
餘清音也得回廣播臺，她正好頂替要去參賽的人，坐下來說：“請丟失掛著皮卡丘的鑰匙、粉色33碼運動鞋和一大袋零食的同學速到廣播臺領取。”
熱鬧的時候，丟東西的人就多，尤其在相對淳樸的校園，更不缺乏拾金不昧的美好品德。
餘清音隔一會得在賽事安排中插入一則失物招領，空下來的時間就要喊“加油、加油，運動員們加油”。
究竟有多少運動員受鼓舞她不知道，反正半天下來她自己被這個節奏洗腦，連正常講話的斷句都變得奇怪起來。
趙茵茵看她磕磕巴巴的，還以為是累壞了，很是體貼：“你休息一下，換人吧。”
餘清音一口氣喝掉半瓶水：“是有點扛不住。”
人聲鼎沸，她拿著話筒嗓門也不能小，加上氣氛使然，整個人高亢得都快站到桌子上去了。
趙茵茵坐在她剛剛的位置上，捂著話筒：“要不你去拿飯？”
居然還有包飯的福利，看來這社團活動也不全是壓榨人的。
餘清音早就飢腸轆轆，馬上點頭：“行，去哪拿？”
趙茵茵已經開始播報，手向下一指，從某種理解上像是說去地獄。
餘清音偶爾也是滿腦子裝著亂七八糟的東西，自己都無法理解。
她喝掉剩下的半瓶水，到舞臺下方的器材室，一種不見天日的陰寒之氣襲來。
裡面一般沒啥人，灰塵的味道很重，但需要的時候又是最佳位置。
學生會把這兒作為臨時的指揮中心，正兒八經的樣子讓餘清音想到偷穿西裝的小屁孩。
她被上頭的太陽曬得心碎，進來卻禁不住打個寒顫，搓著手臂。
看到地上有幾個大大的泡沫箱子，她問：“你好，請問是在這兒領飯嗎？”
有個穿著校服的學生答：“你是哪個部門的？”
餘清音報完簽字之後，拎著屬於廣播站的盒飯們重見天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