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很多時候,改變這種東西,當事人並不覺得自己如何,反而是旁觀者大驚小怪。

餘清音跟物理殊死搏鬥一晚上,要回家的時候被她二伯母李虹華攔住:“小彩來找你哥玩啊?“

小彩是餘清音的曾用名,但她七歲時貪玩從水庫掉下去過,受驚嚇後有些呆滯,長輩們求助於信仰,花八十塊錢找了位大師,才改成現在的。

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冥冥之中有力量,重新登記後她確實有所好轉,只是按照老人的說法,舊名字親戚們一直叫著。

說真的,叫餘小彩實在是大俗大雅。

餘清音後來在網際網路上放縱自我的時候,用的就是這三個字,這會她被人當面稱呼,彷彿是螢幕後面的形象被戳破,無端的頭皮發麻:“對啊,我們在複習期末考。”

李虹華當然知道,她剛剛還進去送了回水果,就是想象不出來這對學習上的難兄難妹怎麼忽然轉了性,但考慮到不能隨意打擊孩子的積極性,略有些遲疑:“哦,複習啊。”

言外之意有許多,餘清音只抱著書笑笑:“那我先回去了。”

她不跟大人表決心,因為說得再多不如做,等她的分數變好,事態自然也明朗。

但李虹華沒覺得有那天,實在是對看著長大的孩子太瞭解,正要再開個口,站在房間窗戶邊的餘景洪喊:“清音要睡覺了!“

又拉開自家的院門,眼看著餘清音進隔壁才鎖上。

餘清音心想就是時間上太著急,才需要抓緊一切,翻著書說:“最後一年了。”

她的屋子靠著前院,每逢雨季滲漏得最厲害,星星點點的全是黴斑,手碰一下牆灰就往下掉。

餘清音什麼都不想幹,扭過頭:“我得買本練習卷,媽,能要三十不?”

她平常就做點零工,掙的還不夠買菜,家裡的收入全靠丈夫和二伯哥合夥的手機維修店。

兩家的院牆是緊挨著的,房子的樣式格局也一模一樣,都是花崗石條造的平房,院子的面積比屋子大。

老舊的不光是裝修,還有過時的裝置。

一張躺上去嘎吱作響的雙人床,半邊門歪著的帶鏡衣櫃,連電燈都是拉線開關。

餘清音洗完澡躺好,手一伸就能關上燈。

客廳和餐廳是貫通的,左邊有兩間房夾著個洗手間,右邊是帶獨衛的主臥和廚房。

餘清音有所預料,吃早飯的時候說:“爸,我要五十塊錢。”

真真是臨陣磨槍,不知道能不能光。

還挺敢張嘴,範燕玲覺得她拿錢去買不正經書的機率更大些,哼哼說:“找你爸去。”

範燕玲買完菜回來,看女兒的門縫裡有光推開看:“平常不學習,現在起那麼早。”

大概是享受慣空調,她這幾天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到半夜才迷迷糊糊閉上眼,第二天又早早地醒來。

合著她還真想好好學,範燕玲仍舊不信,滿是狐疑:“你到底想幹啥?”

一臺小小的風扇對著她吹,不一會兒額頭就冒出汗來。

瞎嚷嚷什麼,李虹華撇撇嘴:“知道啦!”

自建房的哪一面都不缺窗,夏天裡前後院子的門總是開著通風,一家人常常在客廳裡打地鋪睡。

餘清音進門的時候繞過在地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弟弟餘海林,聽沙發上的爸爸餘建江在打呼嚕,把還開著的電視給關了,這才回房間。

不是她想漲價,實在開一回口挺費勁的,不如多攥點在手裡。

反正餘建江也不在乎,喝一口豆漿掏出錢包扔過去,問都不問要錢做什麼。

餘清音沒接住,不用使眼色餘海林就屁顛屁顛幫姐姐撿回來。

看在他乖巧的份上,餘清音給自己抽五十塊,順便給他一塊:“買辣條吃。”

真是會用別人的錢做人情,餘建江擦手的紙往桌上一扔:“不要整天吃那些有的沒的。“

餘海林有點怕爸爸,哦一聲就趕緊拿書包上學去。

小學生都出門了,初中生還差點時候。

餘清音把碗筷洗好放架子上,這才踩著腳踏車到學校。

教室裡的破風扇沒能蓋住人聲鼎沸,學生們複習和談天論地的兩撥人涇渭分明。

陳婷婷是聊天人群中的翹楚,前後的同學都兼顧到,在同桌坐下來的時候還能打招呼。

餘清音看她忙得不可開交,笑笑說:”早上好。”

然後翻開物理書,繼續昨夜沒有解決的難題。

本來陳婷婷是不會吵她學習的,但看一眼沒忍住說:“早上不是考英語嗎?”

餘清音現在最不怕的就是英語,甚至自信覺得可以一鳴驚人,不過講出來估計人家覺得她不正常,只好隨意找藉口:“複習好了。”

陳婷婷不知道她的好是個什麼進度,點點頭又繼續跟後桌對話。

餘清音也不再浪費時間,咬著指甲思考力的區別。

看來看去沒研究出個究竟來,合上書罵一句娘,拿著筆袋去考試。

英語前半部分是聽力,落在她耳朵裡比一加一等於二還簡單,後面的題目更沒有任何難度。

畢竟餘清音上一次努力學習,就是為了英語。

前世高考後,她的專業按父母建議填的全是會計之類的,結果被調劑到國貿。

四年下來學了什麼不提也罷,到找工作的時候就像團團轉的蒼蠅,最後在市區一家教育機構做銷售。

這活工資過得去,就是業績壓力實在大,老闆還愛挑挑揀揀。

餘清音幹了一年,從社會生活中領會到人必須要有一技之長,思來想去選擇苦讀英語,後來順利轉崗做老師。

帶課其實也很累,每年暑假後她都彷彿掉一層皮,因此重生前正在努力學二外,打算多給自己一條活路。

現在看來,老天爺另外給的這條路更好。

雖然尚且一事無成,但餘清音莫名覺得自己前途光明,心中的火光因為英語而短暫亮起,又熄滅在下午的物理考卷前。

餘清音不會的題目十之七八,剩下的全靠瞎猜,考完連嘆口氣的時間都沒有,馬上投入新的學習。

初二的期末考一共八科,除了語數英外還有政史地生和物理,到中考的話還要加一科化學,初三才會開始學。

攏共九科,餘清音的漏洞實在太多。

她深知一己之力肯定沒辦法補完,考完馬不停蹄給自己和堂哥報了班。

沒錯,就是兩個人的份。

放假的第一天,餘景洪還在睡夢中。

他打遊戲到天快亮,聽到敲門聲壓根沒反應,等失去被子才醒過來神,愣愣地看著天花板。

餘清音伸出手揮揮:“哥哥哥哥哥!”

一連串的話,把餘景洪的魂叫回來。

他雙目無神:“我的天吶,現在才幾點。”

餘清音又不是沒提前知會過他要補習,反問道:“我的天吶,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餘景洪不知道,頭埋進枕頭裡:“我太困了,明天去行嗎?”

凡事總要起個好頭。

餘清音做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老師,知道怎麼正面激勵青少年。

她好聲好氣說:“哥,我一個人不敢去。”

不敢?餘景洪一激靈:“為啥,誰欺負你了?”

他這人有點子血氣方剛,聽到這種事就豪氣沖天,恨不得馬上擼起袖子跟誰來一架。

看上去很有精神頭,餘清音非常滿意,兩隻手緊緊捏在一起:“我報的黃老邪的課。”

在縣中,黃老邪的名字的可是無人不曉,上他的課不管是誰都要夾著尾巴做人,動作稍微慢點都能罵個狗血淋頭,打手心更是常事。

餘景洪看一眼像包子一樣的堂妹,無可奈何:“你怎麼這麼想不開?”

他吃軟不吃硬,非常有作為兄長的姿態。

餘清音就是拿準這個,更加可憐說:“我只是想考好。”

得,餘景洪重重閉眼,下定決心:“走走走,趕快走,不然要遲到了。”

餘清音連忙雙手奉上早餐,格外殷勤:“我特意給你買的菜包。”

還記得自己愛吃什麼,餘景洪嘴上不說,心裡是高興的,洗漱之後咬著包子找書。

餘清音看他翻箱倒櫃的樣子,出言提醒:“要初一上的課本。”

兩個人沒甚基礎可言,不如從頭來過。

餘景洪連剛結束的這學期的課本都難找,費半天勁從最底下的抽屜拿出初一的課本來。

上面跟學習有關的字一個都沒有,亂七八糟的圖畫倒有一堆。

其實餘清音的也不例外,她上課的時候都在抄歌詞,正兒八經的筆記一句都沒有。

這樣想來,兩個人著實是虛度光陰,像張白紙差不多坐在補習班裡。

來上課的幾乎都是縣中的學生,餘景洪又小有名氣。

大概他不學無術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大家都好奇他怎麼會坐這兒。

倒是黃老邪一視同仁,拍著黑板:“要上的就好好上,不學的就給我滾。”

他生得膀大腰圓,看上去一拳打兩個學生不誇張,但講課又粗中有細,頗有點真材實料在。

因此上課的時候餘清音眼睛都閃閃發光,恨不得把老師的每個字都刻在腦海裡。

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跟知識這麼要好,餘景洪百思不得其解,卻沒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坐直坐正,人也被帶入課堂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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