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文哥兒跟朱厚照瞎扯一通可算是把他忽悠去給土豆寫生了。

他提筆理了理框架,著手把自己的“豐衣足食計劃”給寫出來。

經老丘一提醒,他準備把不該寫的也寫進去了,比如痛罵閉關鎖國。

計劃一開始當然是得先寫寫馬鈴薯這種植物的種種特性包括他本身就瞭解的以及趙淵這小半年摸索出來的。

這部分內容對文哥兒來說實在太簡單了期間他甚至還有空忽悠朱厚照兩句,說是要是他能畫出像樣的土豆蛋子來就把他的大作夾帶在裡頭當配圖!

朱厚照自然畫得更加起勁。

兩邊都哼哧哼哧地忙活半天下來倒也相安無事。

等到文哥兒揣著寫好的奏本框架出宮去,楊夫人才上前和朱厚照提起他用鎮紙砸人的事。

一開始楊夫人就想說的,只是文哥兒已經在教了她便沒有插嘴。

那鎮紙真要紮紮實實砸了上去,徹底傷了兩人間的情分以後還怎麼一起玩兒?

朱厚照都快把自己氣頭上乾的事給忘了聽到楊夫人這麼一說不高興地抿了抿嘴巴。

朱厚照辯駁道:“孤已經保證過以後不會再砸了!”

丘濬見他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樣,有點明白謝遷他們為啥老想著給這小子多加點功課了。

現在文哥兒已經離開,楊夫人不免要盡一儘自己的責任開口說上幾句這事兒吧,哪怕不提什麼師生情誼,只說是玩伴好了。

王華很認真地給文哥兒提了幾個意見。

想到家裡的老父親每次都因為自己被忽視而感到受傷,文哥兒回家後特地去跟王華說了自己御前奏對的結果,並且拿出新鮮出爐的奏章綱要誠摯地向王華徵求意見。

另一邊,文哥兒一點都沒被東宮的事影響到,老神在在地揣著手溜達去內閣邀老丘一起下班,壓根不在意自己這行為像極了在抱閣老大腿。

見楊夫人定定地望著自己一定要他在這件事上做個保證朱厚照有些惱火地說道:“孤沒想著砸小先生!”他都看準了的,那鎮紙根本砸不到小先生身上。

也不知以後到底會如何。

文哥兒就稍微給王華透露了一下自己把朱厚照忽悠去畫土豆的事。

文哥兒跟著丘濬回了丘家,把自己擬好的框架拿給丘濬把關,確定沒什麼問題後就回家細化去了。

——等等,這不是應該的嗎?

王華拿過文哥兒遞來的文稿看完,覺得寫得清晰明瞭,拿下個皇莊綽綽有餘。連他看完後都恨不得馬上去河西走廊種滿土豆和棉花!

文哥兒同樣很認真地記下他爹的提點。

楊夫人見朱厚照這副模樣,心裡隱隱有些擔憂。只是太子年紀再小都是太子,太子是君,她們是臣,到底沒有逼著太子向臣子認錯的道理。

為了讓朱厚照專心繪製土豆寫生圖,他可是把古今中外名人都拉出來給朱厚照介紹了一番,甚至還教朱厚照背了蘇軾那首極富哲學意味的《題西林壁》。

等父子倆討論結束,王華才發現有點不對:“你下午不是給太子殿下講學去了嗎?怎麼還有空琢磨奏本怎麼寫?”

王華:“…………”

別人都忙忙碌碌頗覺勞神,這小子倒好,每天像個沒事可幹的閒人似的,踱著步子到處溜達。

楊夫人說道:“那就更不應當了既然殿下沒想著砸小先生偏又做出砸人的姿態豈不是白白傷了你與小先生之間的情分?”

竟有點受寵若驚。

已經可以預見這位儲君的脾性絕不會如陛下那般溫和。

他多不容易啊!

王華:“…………”

聽起來你還覺得自己挺辛苦的?

王華道:“你就不能先好好給太子殿下講學嗎?”

文哥兒聽後覺得也有道理。

他也是剛接到任務有點小開心,想一口氣把這事兒敲定下來。

都沒想過先好好帶朱三歲玩耍,少忽悠朱三歲幾句。

不應當!

真是太不把當今太子放在眼裡了!

文哥兒十分誠懇地答應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王華一看就知道這小子根本沒把他的話聽進心裡去。他無奈地說道:“行了行了,你回去寫你的奏本吧。”

兒孫自有兒孫福,他操心再多又有什麼用?他又不能替這小子去東宮講學!

只求將來哪天這小子惹了事,聖上他們還能看在這小子年紀尚小的份上別跟他計較吧。

文哥兒揣著收集到的參考意見離開王華書房,一邊沿著走廊往回走一邊轉頭跟金生嘀咕:“怎麼感覺爹他最近看起來好像老了好幾歲?”

金生也不明所以,訥訥答道:“許是近來太忙了。”

文哥兒連連點頭。

肯定是這樣的,古人怎麼說來著,案牘勞形!

加班使人蒼老!

絕對跟他王七歲一點關係都沒有!

堂堂翰林院侍講學士,怎麼可能是被兒子氣老的呢?

事實上王華這副心力交瘁的模樣,一來確實是因為加班,二來還真和兒子有關,不過不是文哥兒,而是遠在敦煌的王守仁。

王華從李東陽那拿到了楊一清的信,信上說他們一行人入關前發現張靈丟了,王守仁表示他回去找,找到了就一起回來。

看到這信后王華心裡咯噔一跳。

王守仁在外人面前一副很靠譜的模樣,實際上只有他這個當爹的知道這小子膽子有多大。誰家小子十五歲就敢離家出走去邊關晃盪?!

現在好了,這小子被落在關外七衛了!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小子不會安安分分地回來!

最大的可能是這小子脫離了大部隊,想著來都來了,拉著人張靈再續一場關外遊!

別覺得是他把自己兒子往壞裡想,他這個大兒子就是這樣的人!

偏偏二老年紀大了受不得刺激,妻子又只是那小子的繼母,他連個能商量的人都沒有,他只能一個人心急如焚地等訊息。

王華壓下心裡的擔憂又等了幾天,沒等到楊一清那邊再來信,反而得知兵部打算要封閉嘉峪關的訊息。

若是平時,王華一個翰林官才不會管嘉峪關封閉不封閉,那麼遠一地方跟他們這些京官有什麼關係?

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他兒子還在關外啊!

這要是因為封關出點什麼亂子,王守仁怎麼辦?

王華真是擔心得頭髮都快白了。

文哥兒搗鼓出來的這個新計劃,倒是有望讓兵部這個決議再討論討論。

畢竟如果丘濬這位閣老明明白白地反對“閉關鎖國”,那嘉峪關一時半會估摸著是封閉不了的。

陛下總得考慮考慮閣臣的意見不是嗎?

本來就是可關可不關的事,是否斷絕關外諸部的進貢之路對朝廷來說並沒有太大影響。

王華也不知文哥兒這計劃到底是臨時起意還是早有打算,只求這事兒能歪打正著把封閉嘉峪關的事緩一緩,怎麼都得等王守仁回來再說吧!

文哥兒不知他爹在為什麼事犯愁,修修改改了兩天便把奏本遞了上去。

這奏本走的也是正常程式,不過內閣那邊已經打過招呼,只要通政司那邊稽核過沒問題就可以直通內閣、呈至御前。

也就是到通政司走個過場罷了。

相比於第一次踏入通政司的好奇,文哥兒這次來遞奏本就顯得從容多了。

只不過等他遞完奏本又遇到了元守直。

元守直和他爹一樣像是加班過度,看起來憔悴極了!

文哥兒隱隱覺得有些不對,迎上前關切地詢問了元守直最近是不是特別忙碌,怎麼瞧著這麼滄桑!

元守直:“…………”

元守直看了眼周圍那些探究的目光,邀文哥兒去自己直舍那邊說話。

文哥兒更覺反常。

要知道元守直可是出了名的“上班決不聊私事,下班絕不聊公事”。

難道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文哥兒跟著元守直去了他直舍那邊,才知曉元思永寫了家書回來,說自己要在嘉峪關等王守仁,先不回來了。

元守直聽聞關外七衛近來不算太平,到底還是牽掛著自己兒子,便破例在上衙期間找文哥兒問問王家那邊有沒有什麼新訊息。

眼瞅著王守仁不回來,元思永也不會回來,他怎麼能不發愁?!

文哥兒聽元守直這麼一講,才知曉他哥居然跟張靈滯留在關外了。

這可真是……

太讓人嫉妒了!

文哥兒氣呼呼地拍案怒道:“我哥他居然這麼過分!說好大家一起回來,他居然自己偷偷多玩一段時間!”

元守直:“…………”

元守直聽文哥兒這麼說,才知道文哥兒壓根不知道王守仁沒跟著大部隊一起返京。

想來是王華他們沒跟文哥兒說。

也是他關心則亂,覺得文哥兒行事像個小大人就跟他問訊息。

既然文哥兒不知情,元守直便沒和他多聊了。

文哥兒也沒和元守直多閒扯,徑直跑回翰林院跟李東陽他們探聽王守仁的訊息。

李東陽聞言瞧了文哥兒一眼,說道:“我怎麼感覺你小子恨不得自己也跟去?”

文哥兒矢口否認:“沒有的事,我只是覺得大哥他怎麼可以這樣!”他語氣憤憤地譴責王守仁,“說好一起回來,就該一起回來,他滯留在關外不是平白讓我們這些牽掛他的人擔心嗎?”

李東陽才不信他的鬼話。

“你楊師叔說他與幾位酋長都見過面,關外七衛那邊不少人都認得他,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

李東陽道。

要不是王守仁這人能言善道,特別能搞外交工作(一輪酒喝下來就能跟人稱兄道弟的那種),楊一清也不會放心他回頭去找人。

文哥兒本來就沒多擔心,聽了李東陽這話後更是隻剩下羨慕:“要是我已經長大成人就好了,那樣我就可以直接去關外把他逮回來,好叫你們能輪流教訓教訓他!”

李東陽:“…………”

你還說你不是想自己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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