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丘濬是不慣著孩子的繃起臉說道:“我看好過的後生多了去了,個個就算沒考狀元、沒考探花,少說也考了個解元,你不好好讀書備考往後可別說我認識你。”

丘濬還開始舉起了現成的例子說什麼你看看人家程敏政你再看看你師兄羅玘。

文哥兒聽丘濬居然不講武德地趁機雞娃,立刻開始搖頭晃腦念酸詩:“唉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丘濬:“…………”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

丘濬覺得自己腦殼有點痛。

他也算差不多讀遍唐詩宋詩了,愣是不知道文哥兒從哪個犄角旮旯挖出這麼一首詩來。

“少讀那麼多雜七雜八的書。”丘濬只能繃起臉告誡道。

一老一少閒聊著走出宮門文哥兒才和丘濬嘀咕起來,說覺得這個太子不太對勁才那麼小一點就有點戰爭狂熱分子的苗頭。

文哥兒一點都不執著直接改口道:“那可能是我記錯了。”

危!

他這個臨時工是不是要想辦法跑路?

聽人說有的衙門很愛請臨時工幹活,等出了什麼事就直接找臨時工頂鍋。妙哇,這樣一來當官的只要拿俸祿就好,活臨時工乾鍋臨時工背可謂是一事不勞二主!

丘濬:“…………”

文哥兒還賣力地遊說他現在經過堅持不懈的鍛鍊,力氣已經不小啦,一準可以成為揉麵的一把好手,可以繼承他老人家的畢生揉麵學問。

丘濬板起臉說道:“《論語》裡‘樊遲請學稼’那一段怎麼講的?”

連自己目前最該做的是什麼都弄不清楚的人,遠遠稱不上是君子,所以孔子失望地感慨了一句“小人哉”!

文哥兒把整段話背完後就反應過來了,這老丘是在罵他只想學揉麵不想學大學問,跟樊遲一樣是個小人!

可惡,這些詭計多端的大人,出個題居然還挖坑!

文哥兒哼哼唧唧地說道:“這揉麵學問是您先學的,可見是您先當的小人!”

即使不提外官許多達官貴人平時要乾點什麼也不是自己親力親為的出了事就是“某某家人”(僕從)乾的。

文哥兒常年接受他大先生考核,一聽丘濬給他出這種初級背誦理解題,他二話不說把整段話給丘濬背了一遍。

丘濬看了眼文哥兒那小胳膊小腿,對他這番豪言壯語深表懷疑。

還有,畢生揉麵學問是什麼玩意?!

丘濬道:“我不曾聽說過這種情況。”

丘濬語塞。

這段話講的是樊遲向孔子請教怎麼種莊稼,孔子說“我不如老農夫”;樊遲又向孔子請教怎麼種蔬菜,孔子說“我不如老菜農。”

按照孔子的意思,只要管理者能做到好禮、好義、好信,四方之民自然拖家帶口來投奔你,哪裡用自己去種地?

你一個可能要帶著孔門學問去治理一方的人,不好好把學問給學牢固了,跑去學農家的人種莊稼種菜,不是捨本逐末是什麼?

你這麼喜歡研究種地那點事,怎麼不去改投農家(諸子百家之一)門下呢?

丘濬:“…………”

你繼承什麼學問不好,繼承揉麵技巧?!

真就是太陽底下無新事。

等樊遲一走,孔子就直搖頭說:“這小子不行啊!(小人哉,樊須也!)”

丘濬沉吟片刻覺得文哥兒說的這種情況也不新鮮像外官到了任地上,師爺什麼的都是要自己掏錢請的可不就是文哥兒所說的“臨時工”嗎?

文哥兒覺得老丘講得挺有道理,他又沒幹啥虧心事,大不了就不進宮講學了,能有多大問題?

他這講了打仗,也沒少講打下來後治理起來有多難,算不得教唆太子盲目往好戰分子發展!

文哥兒不再糾結太子會不會長歪的事,繼續和老丘掰扯起“我是不是你最疼愛的崽”這個話題,並表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傷害,要二月二一起做閣老餅才能好起來。

丘濬道:“你只要好好講你的成語故事誰會和你個小娃娃過不去?”

文哥兒才不管丘濬答應不答應,單方面宣佈二月二龍抬頭這麼好的日子,他們必須得組織一次集體做餅活動慶祝一下。

到時候可以把程敏政也叫上,好叫他們這倆舊知己能敘敘舊!

丘濬:“…………”

這“舊知己”聽起來怎麼怪里怪氣的?

左右這小子都把丘家當自己家了,丘濬懶得和他掰扯,由著他自個兒組織這次集體活動去。

翌日一早,文哥兒就跟程敏政說起丘家的集體做餅活動。

文哥兒還跟李東陽表示,由於李兆先也一度是丘家圖書館的常客,所以他這個當爹的也勉強獲得家長陪同資格,想來可以一起來!

不過來了可是要幹活的,不做餅也行,可以做點別的吃的!

李東陽道:“行,到時我也給你露一手。”他還倚著程敏政的肩膀,笑呵呵地給程敏政介紹,“這小子沒別的愛好,唯獨最愛那麼一口吃的,什麼都想嚐嚐看,要不你到時給他帶一條你們家鄉那邊有名的‘臭鱖魚’吧。”

程敏政樂道:“我以前用這菜來宴客,大家都跟我說‘有難處只管開口,能湊出來的我們都會湊一湊借給你’。”

臭鱖魚好吃是好吃,可那味道真是喲,簡直臭到了骨子裡。而且就得要這麼臭才正宗,臭味輕了的話就沒那個味了!

文哥兒沒吃過臭鱖魚,不過他是勇於嘗試的好孩子,立刻積極地追問起程敏政那臭鱖魚是怎麼做的。

程敏政道:“有句詩叫‘桃花流水鱖魚肥’,桃花盛開時鱖魚躲了幾個月的冬、養了幾個月的膘,正是最肥美的時候。到那時才是吃鱖魚的好時節,眼下卻是沒那麼相宜。”

哪怕是臭鱖魚,那也是要應季的時候醃製才能擁有最好的風味。瘦骨嶙峋的鱖魚哪裡醃得出那股獨特的臭味來?

文哥兒聽了頗為失望,當即說以後自己要是將來能趕在桃花開時到程敏政老家去,一定要託他提前寫封介紹信,好叫他能投奔老程家的人親自學學怎麼醃臭鱖魚!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等他學會了,就能用臭臭魚禍害所有人去!

程敏政:“……好。”

傳聞果然不假,他們這位王小神童就愛吃。

文哥兒興沖沖約了一圈,把小夥伴都給叫上了。

一直到下午進宮給朱厚照講學,他瞧著還是興高采烈的,弄得朱厚照都好奇地問他咋這麼高興。

朱厚照還這麼小,出宮是不可能出宮的,文哥兒自是沒給他講自己的二月二集體活動。

今兒他信口忽悠朱厚照幾句,就開始正式給朱厚照介紹諸葛亮的故事。

諸葛亮在正史裡面也是很出色的,出色到老劉臨終前拉著他的手說“如果我兒子不行,你可以取而代之(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當臣子當到先帝給他說這樣的話,可見杜甫寫的“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所言不虛!

今兒的天氣還是很不錯,玩沙子這個好節目依然可以繼續進行。

文哥兒便領著朱厚照和楊玉堆起了隆中對的所在地,於是大家造茅廬的造茅廬,理田地的理田地。

既然是要造隆中對景觀,文哥兒不免給朱厚照他們講起前幾年襄王修建陵墓把隆中鏟光光的事兒。

襄王覺得這地方諸葛亮住了都說好,所以準備把自己埋在這個風水寶地。

於是襄王不僅把那兒的隆中書院給遷走了,還把古往今來許多文人墨客在上頭留的碑刻詩文全都剷除,真是活著的死了的一個都沒放過。

可惜他當時才兩三歲,沒能早早去看一眼那兒的碑刻,不然說不準可能在裡頭扒拉出李白蘇軾他們的詩作來著。

畢竟他倆都去過襄陽那一帶,且都挺喜歡寫詩跟人討論三國的。

比如蘇軾特意寫了首《隆中》說“諸葛來西國,千年愛未衰”,可見蘇軾這個蜀地人還是很惦記這位諸葛亮這位故人的!

再比如李白夜讀《諸葛武侯傳》,當場提筆寫了首長詩誇諸葛亮“魚水三顧合,風雲四海生”,並向當時一位有資格舉薦他當官的崔少府表示“三國那會兒有位姓崔的名士慧眼識諸葛亮,現在我有才華,崔少府你又姓崔——你懂我的意思吧”!

瞧瞧,這都是有詩為證的!

所以說如果他們曾經路過隆中,很可能會留下點珍貴的碑刻!

唉,真是太可惜了!

為了讓朱厚照理解這種惋惜,文哥兒不免又站起來給朱厚照吟誦了幾首李白蘇軾他們的代表作。

即使過了幾百上千年,這些詩句依然是後世莘莘學子們反覆誦背的寶貴文化遺產!

文哥兒過去幾年每日一早都愛帶著人在翰林院的長廊裡踱著步子誦讀詩書,練就了一把誦起詩來特別能帶動人的好嗓子。

朱厚照聽著聽著也學文哥兒那樣站了起來,莫名激動地當起了小跟屁蟲。

文哥兒往前走一步,他也跟著往前走一步;文哥兒誦一句詩,他也跟著誦一句詩,只覺這些詩寫得確實好,每一句都跟在喉舌間一蹦一跳似的,讀著特別起勁!

文哥兒聽著朱厚照跟讀完幾首經典古詩詞,頓住腳步轉頭問:“殿下覺得這些詩詞寫得好不好?”

朱厚照雖還不懂得品詩,卻記住了剛才跟著文哥兒吟誦詩詞的美妙感覺。他毫不吝嗇地誇道:“寫得好!”

文哥兒道:“過去有過很多這樣的好詩文,也有過很多這樣的風流人物,如果我們的祖先們沒有把史書和他們的著作一代代地傳下來,我們就沒有機會認識他們了。你說可惜不可惜?”

朱厚照用力點頭。

聽起來就好可惜!

文哥兒給朱厚照補充了一點文保小知識,除了書籍字畫之外,建築、碑刻、壁畫乃至於生活中還能看見的老物件等等也都是記錄一個文明發展歷程的載體。

像李白杜甫他們每路過一個名勝古蹟或者名人故里,就會熱情洋溢地寫詩懷古,這便算一種跨越千百年的傳承。

再過個千百年,他們站在李白杜甫曾經到過的地方讀起那些滿懷感慨的懷古詩,那便是他們正式接過李白杜甫遞過來的接力棒。

如果他們接棒後沒有留給後人半點好東西,反而還大肆破壞前人傳承下來的寶貝,那肯定是要被後世子孫戳脊梁骨的!

這個話題對朱厚照來說就有點深奧了,朱厚照聽得似懂非懂。

最後朱厚照勇敢提問:“什麼是接力棒?”

文哥兒:“…………”

文哥兒宣佈他們一會到外面來一場4x100接力賽。

你看看這宮牆下的路又寬又直,不用來賽跑可惜了!

朱厚照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接力賽跑,他從來沒玩過!

兩個小孩兒湊一起嘀嘀咕咕,積極籌備起這場別開生面的小型賽事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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