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朝陽初升由“大漢將軍”牢牢護衛著的御駕緩緩駛出宮門。

朱祐樘端坐其上,掃視著潔淨無塵的御街。

他登基時才十八九歲,當時出宮主要為了祭天,從早到晚得應對數不清的繁文縟節都沒什麼機會好好看看御街的模樣。

緊跟在御駕之後的自然是東宮車架。

像丘濬他們這些上了年紀的朝臣那也是有資格乘車出行的所以長長一串車馬綴在御駕之後。

文哥兒作為東宮隨行人員,騎著他的御賜小紅馬得兒得兒綴在朱厚照車架左右。

一起同行的還有個老熟人英國公家的張侖。

因著英國公這爵位算是位列百官之首所以英國公等一干武勳是緊跟在御駕和東宮車架之後的。

張侖跟著他祖父出行,也騎著馬,便與文哥兒碰上了。

這一瞧,不就瞧見了許久沒見、相談甚歡的文哥兒和張侖嗎?

張侖恭謹喊道:“殿下。”

文哥兒聽得心動極了很想去張侖家看看貓崽子左右老丘也不攔著他和張侖往來了,他便積極地和張侖約好一會回城時順路去看看貓貓。

兩人正聊著,就聽邊上傳來很不高興地一聲哼。

朱厚照早聽他父皇說過文哥兒在宮外很多朋友,可親眼見著了還是酸溜溜的,怎麼小先生不能只陪他玩呢!他趴在車窗上質問張侖:“你是誰?”

文哥兒見勾住了朱厚照,再接再厲地表示張侖家裡還有會做冰燈的高手!

冰燈知道不,以前講過的,只要把調製好的礬水澆進燈模子裡等上一會,晶瑩剔透的冰燈就成型了!

文哥兒自覺給自家愛馬做完了心理疏導,又跟張侖聊起了他家貓貓很快得知張侖家貓貓都成家了前幾天還生了一窩小貓崽子。好在英國公府家大業大多來幾隻貓兒也養得起。

這都有馬了怎麼能不經常帶到校場溜溜?

他也是想遛馬的可是家裡沒那個條件,就他們家那個朝廷分配的宅子,別說遛馬,再多兩匹馬鐵定連馬廄都擠不下。

張侖聽得忍不住笑了。

文哥兒瞧見朱厚照那模樣,就知道這小子專橫霸道的脾氣又上來了。

文哥兒更心動了。

“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文哥兒爽朗地答應下來。

張侖這兩年得了不少文哥兒送的貓貓玩具聞言自是欣然答應並邀文哥兒以後休沐時帶著馬兒過來練騎射。

這是他們家王小紅在意嗎?分明就是這小子什麼事都愛和人較勁。

朱厚照是個坐不住的,才出宮門沒多久就不安分地探出頭來左瞧右瞧。

張侖便報上自己的家門。

他笑眯眯地給張侖的自我介紹補充了一點內容,比如張侖擁有特別威風的老虎風箏。

文哥兒轉頭一看,是朱三歲正氣鼓鼓地看著他們。

文哥兒比對了一下兩匹馬的差距很是憐愛地寬慰起他家王小紅來:“你別難過,我一定給你備頂好的草料讓你咻咻咻長高。聽我的準沒錯,你再長兩年,一準比它高!”

只不過文哥兒的小紅馬瞧著比張侖騎著的馬兒矮了個頭。

大老虎飛上天,羨慕不羨慕!

朱厚照聽得睜圓了眼。

可好玩可有成就感了,他就曾經去張侖家親手做過(主要負責把水倒進模子這一步驟)!

朱厚照今年賞花燈的時候聽文哥兒提起過冰燈,卻不知道文哥兒在英國公府玩過,聽得眼都直了,哪還記得一開始對張侖的不喜歡。他立刻轉頭問張侖:“真的嗎?是真的嗎?”

張侖點頭表示確有此事。

朱厚照當即宣佈:“孤也要去英國公府!”

儼然就是“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的熱切語氣。

張侖:“…………”

小孩子的想法還真是說變就變。

從皇宮到先農壇攏共也就十幾裡的路,即便御駕走得慢些,路上也就花了不到一個時辰。

沿途有不少百姓遠遠地聚集在一起踮腳探頭,想遠遠觀瞻一下聖顏。

還有不少好事者一路跟著御駕走,都想蹭蹭龍氣和官氣。這可是平時根本見不著的真龍天子以及達官貴人啊!

好在有大漢將軍一路開道,又有五城兵馬司的人沿途約束,圍觀群眾的秩序倒也還可以,沒有發生任何可能衝撞御駕的意外。

朱厚照分明是第一次出宮,竟是一點都沒覺得路上太顛簸,興奮不已地看了一路的風光,瞧見什麼新鮮事物就要朝文哥兒他們問一句“那是什麼”。

文哥兒幾人輪流解答著朱厚照的十萬個為什麼,一路上也不覺乏味,開開心心地跟著大隊伍抵達了先農壇。

導引官上前引著朱祐樘父子倆入內,接著就是一連串的吹吹打打以及祭祀儀式。

這些繁瑣的禮儀對朱厚照這個才三四歲大的小孩來說有點乏味,不過他牢牢記著文哥兒說的耕作很重要,沒有糧食的後果特別嚴重,所以全程都沒有搗亂沒有吵鬧,還格外認真地跟著他父皇完成一系列祭祀儀式,那繃起小臉裝大人的模樣瞧著怪可愛的。

文武百官瞧見太子這般表現都欣慰不已,覺得他們這位太子與他父皇頗為相像,他們能輔佐這樣兩位帝王,說不準能在史書上被人好好地記上一筆。

當官當到他們這個位置了,財帛這些身外之物於他們而言已經不甚重要,能追求的可不就是名留青史嗎?

自古以來讀書人追求的就是“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

“三不朽”中最高的追求是立德。

若是自知德行尚不足以垂範千古,那就去立功,去“拯厄除難,功濟於時”。

若是連這也做不到,那就退而立言,只要做到“言得其要,理足可傳”,那也足以達到“其身既沒,其言尚存”這一程度的不朽。

像孔孟這些被請入文廟之中的聖人,終其一生始終積極地帶著自己的滿肚子學識輾轉各國、尋求任用,大抵也是想用自己的學問去拯厄除難、澄清世道。

而今他們不須輾轉苦尋便得遇明主,怎麼能不好好表現!

隨行的一群老頭兒心情都莫名激盪,愣是撐起他們那老骨頭一絲不苟地把祭祀先農的流程都走完了。

文哥兒他們這些編外人士倒是自在些,自行在外頭找個舒服的角落待著。

只是丘濬他們瞧著這麼莊嚴肅穆,他們也不好交頭接耳討論什麼,唯有積極地參與到這場大型祭祀活動裡去,前頭的典儀唱什麼他們就幹什麼。

等到奏樂結束,這場隆重的開場儀式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導引官引著朱祐樘以及文武百官前去更衣。

祭祀時穿得禮服自然是不適合下地的,都得換上適合耕作的衣裳才能去親耕籍田。

前去換衣服的路上氣氛要輕鬆許多,朱祐樘笑著與丘濬他們探討起漫長的農業發展史,旁徵博引地從刀耕火種講到精耕細作,從石器時代講到曲轅犁時代,聽得徐溥他們連連點頭,只覺古時農業發展的脈絡彷彿在清晰地呈現在他們眼前。

所有人都積極地參與到這場農業發展史討論上來。

沒有人注意到小太子朱厚照臉上的笑容正逐漸消失。

此時此刻的朱三歲,弱小,可憐,又無助!

朱厚照巴巴地看著他父皇,結果他父皇談興正濃,他看了半天也沒搭理他。

朱厚照只好轉頭看向文哥兒,眼神裡很有些委屈:為什麼他這些天記下來的農業發展史被他父皇給講了!

文哥兒倒是很淡定,對朱祐樘乾的這事兒並不意外。

朱祐樘平日裡再怎麼裝出威嚴老成的模樣,到底也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有點表現欲很正常。真要是天天無慾無求吃齋唸佛沉迷封建迷信,那才愁人!

自從知道朱祐樘會搞“拿來主義”,他就知道自己講課的內容隨時可能從朱祐樘嘴裡蹦出來。

只不過對他而言一隻豬豬也是養,兩隻豬豬也是養,誰拿去用都沒什麼區別。

左右朱佑樘還有劉健和謝遷他們這些正經老師呢,總不能看個東宮的課堂記錄就學壞了吧?真學壞了也不能賴他,都怪他大先生幾人沒教好!

嘖嘖嘖。

眼看朱三歲委屈得要淚眼汪汪了,文哥兒便小聲和朱三歲說起了悄悄話,好生安撫(忽悠)了朱厚照一通。

要知道朱祐樘才是決定他們以後還能不能出宮的關鍵人物,只要這次出來大有所獲,下次出來輕而易舉!

為了走可持續出宮玩耍路線,他這個當皇兒的要大方一點把表現機會讓給他父皇。

何況出這個風頭又不是什麼好事,他從小到大每次鬧出點什麼動靜來,都會面臨他大先生的加作業警告!

想當年,他曾有過一顆當鹹魚的心,結果愣是讓他大先生一步步把每天的功課加到現在這種程度。

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反正,等親耕結束,你且看他!

“到時候你父皇他一準得加倍努力,一邊勤理朝政,一邊多多上課!”文哥兒給朱三歲分析他父皇要面對的未來。

這樣一來,他們離國庫滿滿、兵馬壯壯的遠大目標又更近了一步!

讓大明再次偉大,從你父皇加班開始!

朱厚照覺得文哥兒分析得非常有道理。

反正他本來就不愛和馬文升他們這些老頭兒聊天,既然他父皇喜歡就讓他父皇聊去吧!

朱厚照當即不再糾結“該我博學還是該我父皇博學”,開開心心去換好衣裳提前跟著文哥兒他們去籍田那邊玩耍。

很多農具他都只看過模型,瞧見籍田所裡的真傢伙後覺得特別新奇,忍不住跑過去這裡摸摸那裡碰碰,最後還興頭十足地拖著把鐵耙跑來跑去,彷彿覺得拖動鐵耙時那咔啦咔啦的響聲很好聽。

文哥兒看了眼興高采烈的朱三歲,再看了眼那豬八戒同款鐵耙,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緣分吶……

(本章完)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帝霸李七夜

厭筆蕭生

婚禮現場:腳踹扶弟魔未婚妻

我要崛起

全民覺醒:我用掄語以德服人

賞金獵人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