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得罪不得罪這事兒並不以王華的意志為轉移。

目前他已經不知上了多少人的記仇本,要是哪天把《大運河》也發行了,得罪的人說不準就更多了。

畢竟比起《絲綢之路》上遭遇的外寇和天災,《大運河》上的關卡更多的還是“人禍”。你再怎麼說你講的是隋唐時期也得別人信才是啊!

王華接收了元守直一早上的不善目光思來想去總覺得是兒子在作妖。

他回到翰林院後先找大兒子聊了聊王守仁對此表示自己一無所知,自己正專心籌備敦煌之行只等過完年人齊了就去陝西投奔楊一清。

提到這個王華又開始肝疼了。

兒子大了,教不了了,他就算攔著兒子也會偷偷往外跑還不如讓他跟著楊一清出關去。

更可氣的是,這個出關的事一定程度上還是文哥兒給搞出來的。

小兒子提議大兒子幹簡直讓他想找人負責都找不著!

王守仁見王華一臉“要不再打兒子一頓”的危險表情,福至心靈地想到了最有可能的罪魁禍首:“如果是元通政的話,我覺得可能跟文哥兒有關。昨兒他託我替他留意河西走廊的耕地情況,估摸著是他覺得只找我不太夠跑去慫恿思永跟我一起去。”

換成自己早就捋起袖子打上門了:你們家怎麼回事,淨逮著我家禍害是吧?!

王華轉頭去逮文哥兒。

得虧這小子才六歲,要不然王守仁剛說要往外跑,他又鬧著要出去,他都不知該先揍哪個兒子好!

王守仁優哉遊哉地揣著本書溜到不遠不近的絕佳圍觀位置看看王華怎麼找文哥兒算賬。

到時怕是頭髮都給愁白了。

文哥兒道:“身體棒的時候多出去走走又不是壞事,一年到頭悶在京師有什麼意思呢!我要不是太小了,我也跟著哥他們去!這麼多人一起走,肯定不會出事兒的。”

王華懶得搭理他了。

文哥兒矢口否認:“沒有的事!”他振振有詞地為自己辯解了一番,“我只是讓思永哥去河西走廊看看,絕對沒有慫恿他去敦煌。”

“哪天別人親爹要來打你,我是不會攔著的。”

要知道元守直可是有名的“上班我們只聊公事”“下班後誰都別找我”,怎麼可能會跟王華閒聊呢!

等瞅見他哥遠遠看完熱鬧後溜溜達達地走了,他一下子就明白到底是誰在背後搗鬼。

你還不如讓他跟著大隊伍走,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在河西走廊晃盪就很安全嗎?!

王華就問他是不是跑去元家慫恿人兒子去敦煌。

文哥兒一開始不知道王華怎麼精準地找上自己。

王華:“………………”

文哥兒還教育起他爹來:“好端端的,您怎麼能盼著別人出事?使不得,這可使不得!”

這是覺得過了一年元思永長了一歲可以再禍害一茬?

王華哪還不明白元守直為什麼對自己有意見。

王華扔下這麼一句話便無奈地回去幹活。

王守仁沒看到他弟捱揍,也大失所望地上庶吉士課程去了。

文哥兒還不知道他哥禍水東引的險惡行徑正在那兒埋頭肝功課。等瞧見他爹氣勢洶洶地過來了他才發現大事不妙趕忙乖巧喊爹。

這糟心兒子早早送人算球。

要知道去年元思永就很想出去考察各地農事來著這次知道有這麼個公費出遊的機會還不馬上收拾包裹跟他一起出發?

王華也想起文哥兒兄弟倆早就禍害過別人家兒子的事。

王華罵道:“真出了事兒就把你賠給人家當兒子。”

可惡,別人家哥哥愛護弟弟,他家哥哥專門坑害弟弟!!!

怎麼會這樣!!!

文哥兒憤憤地去找他哥算賬。

搶他出去玩的藉口就算了,居然還想看他捱揍,真是豈有此理!

文哥兒跑過去對著他哥一通輸出,中心思想是“這個哥哥不能要了”“有什麼辦法換個哥哥”。

王守仁不僅不對自己出賣弟弟的行為進行反省,還不時還掏掏耳朵作洗耳恭聽狀表示“你多講點,再多講點”。

文哥兒:“…………”

好氣!

王守仁見差不多把弟弟氣炸了,才說道:“唉,是你先傷了我的心,我才會把你幹的事跟爹講了。”

文哥兒道:“我怎麼傷你心了!”

王守仁道:“你難道不是不相信我能幫你考察西北的耕地情況,才跑去慫恿人元思永跟我一起去敦煌?”

文哥兒語塞。

這可不能怪他不信任親哥,誰叫這傢伙看起來就特別不靠譜,答應起人來直說“好好好”,大家都知道這麼說只是隨口應一應的好吧!

王守仁慢悠悠地說道:“你說說看,你是不是不信我?親弟弟都不信我,我能不傷心嗎?”

文哥兒哼哼唧唧地說:“是你自己做事讓人信不過,哪能怪我不信你!”

說是這麼說,文哥兒卻也沒再追著王守仁罵他出賣弟弟。

他們兄弟倆本來就是一天到晚你坑我我坑你的,哪天真來個相親相愛才奇怪!

入了臘月,大家都挺散漫,尤其是翰林院這種清閒的官署,每天基本就是聚在一起喝喝茶修修書,日子過得很是悠哉,倒顯得文哥兒這個天天埋頭做作業的人有點辛苦。

連向來最嚴厲的大先生謝遷都難得地給文哥兒減了作業。

還讓文哥兒早上可以晚些去翰林院。

大冬天的,大人寫字都覺得凍手,小孩子還是多睡會的好。

文哥兒終於如願地和他二哥一起過起了睡覺睡到自然醒的美好日子。

只是他每天早上依然醒得挺早就是了。

轉眼到了大年初一,宮中一早就來了人,給文哥兒送了一匹小馬駒。

一般來說,小馬六個月大差不多就能有成體的八成高度,到兩歲多就完全長成了,眼前這匹俊秀的小馬駒瞧著還沒長到成馬的高度,估摸著也就一歲左右。

是匹棗騮馬,鬃毛和尾巴都是烏溜溜的,通體卻是紅得發亮。

看得出來它被養得很好,脾氣也很溫順。

來給文哥兒送馬的還是老熟人谷大用。他笑著介紹道:“小先生,這可是陛下帶著太子殿下親自給你挑的馬。”

換成別人過來,可能不會與文哥兒講這些。

不過谷大用和文哥兒算是有頗深的交情了,所以與文哥兒說起話來自然更親厚些。

文哥兒聽說還有朱厚照父子倆一起挑馬這種親子活動,只覺朱厚照說不定是想趁機去看看馬。

不管怎麼說,生辰收到禮物都是件挺開心的事。

他們家攏共才他爹一匹馬,現在他也有啦!

文哥兒留谷大用吃些茶點,準備寫道謝表讓谷大用帶回去,對朱祐樘賜下的小馬駒表達感謝。

對於已經在翰林院讀書兩三年的文哥兒來說,寫寫謝表什麼的還是很簡單的,基本上是提筆就來。

文哥兒把謝表寫好拿給谷大用。

谷大用笑著收好,又給文哥兒轉達明兒讓文哥兒跟著王華去赴宴的口諭。

明日朱祐樘會在奉天門東廊宴請群臣,文哥兒進宮吃頓宮宴,還可以順便去見見太子,要不然太子可就要鬧了。

文哥兒想想自己放了一個多月寒假,除了每天跟朱三歲寫寫信聊聊天之外是挺久沒見過這個學生了,便表示明天一定早些進宮吃宮宴。

對於整天在朱厚照留飯的文哥兒來說,參加宮宴已經不是什麼稀罕事了,絲毫不覺得自己還沒考科舉就能享受京官待遇有什麼不對。

可以說是很寵辱不驚了!

谷大用帶著謝表回宮去。

文哥兒興沖沖地繞著他新得的小紅馬轉來轉去。

再養個一兩年,他估摸著就能騎上這匹小紅馬出去浪了!

想想從古到今的厲害人物都要給馬兒起個牛逼名字,文哥兒覺得自己也得給自己的小馬駒起個好名字!

於是王守仁他們過來看馬的時候就聽到文哥兒在那唸唸有詞:“看你通體發紅,以後就叫你王小紅吧!”

王守仁:?????

不是,你小子起名就不能起個文雅點的嗎?

文哥兒瞧見自家兄弟姐妹都過來了,熱情地和他們分享自己給小紅馬起的名兒。

王守儉誇道:“挺好記的。”

王守仁道:“你覺得王小紅這名字配得上你的神童名頭嗎?”

文哥兒道:“我要是起個颯露紅、赤驊騮之類的,小紅它也聽不懂。我們不能只顧著自己喜歡,要讓小紅自己喜歡!”他還摸著王小紅腦殼問,“小紅你說對不對?”

王小紅“咴~咴~”地叫了兩聲,似乎真的是在應和文哥兒的話。

王守仁:“……………”

我信了你的邪!

文哥兒聽到王小紅回應自己的問話,開心得不得了,只覺自己得了匹特別棒的馬兒。別看它鬃毛烏黑濃密,依然聰明得不得了!

第二日文哥兒跟著王華進宮去參加宮宴。

就跟谷大用通知的那樣,這次宮宴設在奉天門東廊。

說是東廊,其實也建得跟個宮殿似的,看起來寬闊得很。

這也是文哥兒很熟悉的老地方了,每次到他爹要上朝的時候他都是跟著他爹路過這個大廣場。

大廣場正中就是那個傳說中經常著火的奉天殿,皇帝上朝、登基、大婚、過大節,基本都會在這裡辦。

矗立在奉天殿兩邊的就是矮了一個頭卻仍十分氣派的東廊和西廊。

文哥兒跟著王華踏入奉天殿東廊,還沒找到自己的位置,就瞧見旁邊竄出個明黃色的小豆丁來。

不是朱三歲又是誰!

朱三歲興沖沖地嚷嚷:“你可算進宮來了!”

文哥兒見朱厚照這般高興,也跟著笑了起來,對朱厚照道:“多謝殿下送我的王小紅。”

朱厚照聽了哼唧兩聲。

昨兒谷大用帶回了文哥兒的謝表,他讀了半天發現文哥兒謝的是他父皇,著實不高興了很久來著。他也有份送的,怎地小先生只向他父皇謝恩!

聽文哥兒親口謝了自己,朱厚照才開心起來。他追問道:“王小紅?你起的嗎?”

文哥兒道:“對,我起的!”

為了防止自己高超的起名技巧被人吐槽,文哥兒先發制人地和朱厚照掰扯起自己跟王守仁講過的歪理來。

馬兒的名字就該通俗好記,要不然它一輩子都不知道那是它的名字來著!

那樣有什麼意思呢!

朱厚照聽得一愣一愣的,覺得文哥兒的話特別有道理,深以為然地用力點頭:“對!以後我養好多馬,”他掰著手指數起自己知道的顏色來,“我要養朱小紅、朱小白、朱小黑、朱小青、朱小黃!”

文哥兒:“…………”

可惡,輸了啊!

你有皇家馬場,你了不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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