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朱祐樘細問之下才曉得朱厚照都已經是岐山腳下小小的部族首領了。

這孩子教得,朱祐樘都覺得自己漲了不少見識。

《詩經》作為五經之一,對很多讀書人來說都是必讀之書,朱祐樘當了皇帝后也堅持聽謝遷他們講經筵對這書也不算陌生。

可他都沒想到《綿》還能這麼學感覺他都和自己兒子深入瞭解了周部族的遷徙過程。

瞧他這三歲大的兒子不僅把《詩經》裡這首《綿》講的頭頭是道,還知道《黃帝內經》了!

朱祐樘都沒想到自己給兒子選了這麼個“小先生”真的能教得有模有樣。他說道:“不會可以學眼下不會,又不是以後都不會。你可以今兒分別安排他們去學你想讓他們做的事,明兒當他們已經學會了新本領來安排。”

朱厚照一聽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

不會可以學嘛!

學會就可以幹活了!

朱厚照道:“好!”

他昨天安排手底下的人都費了好大一通功夫呢,要是變成一千個一萬個人,他肯定就不能這麼辦了。

大家都知道“爰契我龜”,可還真沒有人像研究金石文那樣研究過龜甲上的文字。

這小子還真是會給人找事,《成語詞典》才剛印成書,又琢磨起這什麼“甲骨文”來了。

文哥兒笑眯眯地道:“殿下真有辦法。”

這井字棋玩起來簡單又方便,張皇后都有些驚歎於文哥兒的奇思妙想。

“那當然。”朱厚照非常驕傲,決口不提這臨時進修的主意來自他爹。

後來王懿榮攜家人服毒投井殉難,這批收藏就落入了他的好友劉鶚手裡。劉鶚又自己蒐集了幾千片別的甲骨文殘片,拓印成了一本《鐵雲藏龜》,算是第一本甲骨文專著。

解決了一個艱鉅的人才難題,朱厚照就開心了拉著朱祐樘玩井字棋,還讓張皇后幫他畫圈圈。

中醫裡所謂的龍骨,其實就是各種古代生物的骨骼化石包括馬、象、犀牛等等哺乳動物的骨頭。

“龍骨”的價格和珍稀藏品的價格可是不一樣的。

朱厚照一下子被難住了。

文哥兒踏著餘暉回到家吃飽喝足,自是又愉快地跟家中的兄弟姐妹玩耍,帶他們走迷宮玩井字棋,有紙有筆有盞燈就能玩到睏意襲來。

一口氣把幾封信寫完,丘濬便起身就著夕陽的餘暉在廊下踱步走動起來。

文哥兒一聽,也愣了一下。

文哥兒對這個過程並不清楚,只知道時人大多研究金石文,對甲骨文的研究仍是一片空白。

他得多走幾步,再多走幾步,爭取多活個十年八年,瞧瞧是不是真的還能摸到夏商時期刻在龜甲上文字。

與此同時文哥兒正在丘家問丘濬有沒有見過甲骨文。

文哥兒道:“人少地少的時候殿下像這樣親自安排這些事宜,要是部族裡的人有成千上萬個,殿下也一個個親自安排過去嗎?”

這約莫就是第一批研究甲骨文的學者。

可見勤勞儉樸的古人從來不會放過開發任何看起來有用的寶貝!

後來有位商販發現這批“龍骨”和別的龍骨不太一樣特意拿去給一位金石大家王懿榮看看有沒有這玩意收藏意義。

是啊,即便有這樣的龜甲,又該上哪兒找去?他頗有些鬱悶,只能說道:“我也不知道。”

一萬是多少他都不曉得。

大抵是都沒看見過實物。

不愧是京師有名的小神童,連玩都能每天玩出新花樣來了。

這可叫他怎麼安心回瓊山去?

文哥兒把自己的想法拿出來和丘濬討論:“今兒我給太子殿下講學的時候講到‘爰契我龜’,您說有沒有可能我們還能找到刻在龜甲上的卜辭!您看那些烏龜殼那麼硬,肯定放好多好多年都不會壞的吧?要是能找到的話,說不準可以拿來研究春秋以前的事情呢!”

文哥兒才不管那麼多,狠狠誇了丘濬一通後就開開心心地溜達回家去。

不能怪兒子每天見了他們就三句不離文哥兒換成她兒時有這樣的“小先生”她可能也會忍不住天天把他掛在嘴邊。

據傳最初甲骨文之所以引起了學者們的注意是因為有不識字的土人把龜甲當“龍骨”賣給了藥販子。

劉鶚就是有名的《老殘遊記》的作者。

就算一人只問一句“你會什麼”,都得問一萬句!

丘濬道:“即便有這樣的龜甲,又能上哪找去?”

王懿榮一看,這是龜甲,龜甲上還有明顯像文字的刻痕,恰好和古書記錄的龜甲占卜對上了,便叫這商販秘密把這批“龍骨”都收回來,前前後後得到了上千片寫有甲骨文的龜甲。

文哥兒一走,丘濬就開始琢磨文哥兒提的“甲骨文”。

丘濬思索了一下自己認識的人,提筆寫了幾封信分別託對方幫忙在河洛一帶留意有沒有那樣的龜甲。他與這些人雖不甚相熟,不過他如今身居內閣,相信很多人還是願意給他幾分薄面的。

翌日文哥兒一進宮,就聽小太子朱厚照跑過來煞有介事地說他已經派谷大用等人去進修過了,現在可以安排他們去造房子、挖溝渠、開墾土地了,人才夠夠的!

一家三口玩得其樂融融瞧著倒像是尋常人家似的。

丘濬沉吟片刻,說道:“周王朝之前乃是夏商,夏商皆出河洛之間,若仍有你所說的‘甲骨文’,應當也在河洛諸地。我會託人留意一二,只不過不一定能找著就是了,你別一天到晚琢磨這些雜事。”

文哥兒聽後頗為佩服地道:“您果然懂得比我多多了!”

《本草綱目》就有詳細介紹龍骨的用法比如健忘、夢遺、吐血、尿血之類症狀都會用上它使用方法包括但不限於磨成粉、煅成末等等。

丘濬道:“這些東西書中都有記載,你自己不去留心自然什麼都不懂。”

說不準他這輩子都沒講夠一萬句話。

朱厚照苦惱地問:“那怎麼辦?”

文哥兒提筆給朱厚照寫下《綿》的第五段。

“迺召司空,迺召司徒,俾立室家。其繩則直,縮版以載,作廟翼翼。”

朱厚照認識第一個字,這個字昨天見過好多次!

只是整句話寫出來,他就看不太懂了。

文哥兒沒有吊他胃口,逐句給他念了一遍,接著才給他講解這是在做什麼:“司空是管營建的官員,司徒是管徒役的官員。你要挑出兩個適合的人來,讓他們一個負責規劃要做哪些事,一個負責考慮選哪些人去做這些事,到時你有什麼想法都可以和他們商量著辦,不管有多少事、多少人,都可以妥妥當當地安排下去。”

朱厚照聽得直點頭。

原來人多了要這樣管!

這樣就不用他一個個問了!

文哥兒見朱厚照一臉恍然,笑吟吟地問:“那殿下知道怎麼挑司空和司徒嗎?是挑殿下親近的、喜歡的人,還是挑能做事的人?”

朱厚照愣住。

照他的想法,那肯定是挑親近的人和喜歡的人了,不然難道挑不親近不喜歡的人?

“親近的人,不能做事嗎?”朱厚照疑惑的問。

文哥兒道:“也許能,也許不能,誰也說不準。所以殿下是先挑親近的、喜歡的人對嗎?”

朱厚照篤定地點頭。

“假如他們做錯了規劃、安排錯了人,害得許多人沒房子住、沒糧食吃,殿下會責怪他們嗎?”文哥兒問道。

朱厚照糾結起來。

在他這幾天的學習過程中,岐山腳下這個部族可是他一點點建設起來的,要是選出來的司空和司徒把事情搞砸了,他想想就很生氣!

文哥兒道:“他們可是殿下很親近、很喜歡的人,殿下應該不會生他們的氣的吧?”

朱厚照不吭聲。

文哥兒道:“殿下不生他們的氣,肯定就不會懲罰他們了。想來那些吃不上飯、沒房子住的人要麼餓死凍死,要麼離開部族去尋求別的活路,這一年殿下的部族便少了許多人。”

朱厚照一聽自己的部族少了許多人,頓時肉疼起來。

偏文哥兒還在那裡講,什麼老實幹活的人餓死啦、什麼覺得不公平的人跑啦、什麼覺得沒有出頭機會的人離開啦,於是人越來越少,地沒人耕啦,活沒人幹啦——

最後只剩下他和那些養尊處優的“親近”人乾瞪眼。

部族建設計劃,一敗塗地!

朱厚照:“…………”

朱厚照代入感很強。

已經開始瘋狂生氣了。

朱厚照道:“孤不選他們,選能做事的!”

文哥兒道:“那殿下怎麼知道他們到底能不能做事?像一開始那樣每個人問一遍嗎?殿下怎麼確定他們不是自吹自擂,而不是有真本事?”

朱厚照:“…………”

好氣哦。

為什麼要問他這麼難的問題?!

文哥兒瞧見朱厚照氣鼓鼓的模樣,伸手摸了摸他的腦殼,笑道:“這個問題就當你今天的功課好了,現在我們看看選好了人會怎麼樣。”

他給朱厚照提筆寫出《綿》的第六第七段。

既然司空司徒選好了,莊嚴的宗廟也建起來了,一切就井然有序地發展起來。

皋鼓日以繼夜地響個不停,成百堵牆接連築起。

很快地,雄偉的城門建好了,結實的宮門也建好了,聚攏民眾的大社壇也建好了,醜醜的西戎從此躲著咱們走!

朱厚照聽得心神激盪,激動地說道:“合該這樣!”

沒錯了!

這就是他想要的!

造房子!

造大城!

嚇得醜醜的壞人聞風喪膽!

文哥兒見朱厚照這般興奮,不由又……領著朱厚照出去玩泥巴。

兩人先去看了看他們前些天分好盆的草莓盆栽。

見小小棵的草莓苗苗都活得好好的,文哥兒便開始帶朱厚照體驗什麼是古法築牆。

“教具”是文哥兒提前叫人備下的,一切就位以後他揹著小手在旁邊優哉遊哉地指導朱厚照幹活。

朱厚照用小花鏟哼哧哼哧剷土,他就告訴朱厚照這是“捄之(zhi)陾陾”。

朱厚照哼哧哼哧把簸箕搬到“版築”旁開始填土,他就告訴朱厚照這是“度(duo)之(zhi)薨薨”。

朱厚照……

朱厚照不幹了!

朱厚照氣呼呼地說:“你不做事!”

文哥兒用“孺子可教也”的眼神看著朱厚照。

很不錯,幹活幹到一半就知道生氣了,挺有反抗精神!

文哥兒過去接替了朱厚照的活兒,哼哧哼哧地把朱厚照填進兩塊木板之間的土搗實,說這叫“築之登登”。

等到辛辛苦苦地把土牆夯好了,還得把它前前後後反覆修治得結實又美觀,這就叫“削屢馮馮”。

隔著一兩千年的時光,彷彿都能從“陾陾”“薨薨”“登登”“馮馮”這一連串活靈活現的擬聲詞聽見岐山腳下熱熱鬧鬧的築牆聲。

朱厚照繞著他倆合力築出來的小小“土牆”驚奇不已,嘴裡也跟著念起了“築之登登”“削屢馮馮”。

古人原來是這樣築牆的!

“他們沒有磚頭嗎?”

朱厚照問。

文哥兒道:“可能有的,但應該還是土牆更實惠,畢竟到處都能取土,不用特意去燒造。”

兩個人蹲在小土牆邊上嘀嘀咕咕討論了一會,都有些餓了,便相攜去用了午膳。

文哥兒臨走前又把功課給朱厚照複述了一遍,省得他玩得太開心給忘記了。

給朱厚照留下一個巨大的難題,文哥兒就溜溜達達地出宮去了。

朱厚照:“…………”

對哦,他們大獲成功的前提是選對了司空和司徒。

要怎麼才能選出真正能做事的司空和司徒呢!

太難了,真是太難了!

記下來,晚上問父皇!

朱厚照愉快地做好決定,開開心心地跑去帶著人挖泥巴玩古法築牆小遊戲,興致來了就自己動手,累了就學文哥兒那樣揹著小手在邊上念“築之登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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