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文哥兒從丘濬家離開天色都快暗下去了。他邁開腿跑回家,很快被他爹撈去書房談話。

王華對自己這個考完試不回家、這裡吃吃那裡喝喝的兒子實在沒轍,都懶得問他都去了哪兒,只問他考得怎麼樣。

成績還沒出來文哥兒還是很喜歡和人分享自己的答題思路的不免又跟他爹講了一遍自己都答了什麼。

聽文哥兒思路清晰一道不會的題都沒碰上,王華才算是放下心來。

到底是自己兒子第一次參加考試他這個當爹的說不擔心肯定是假的。

文哥兒現在被捧得那麼高要是不小心栽了跟頭,想來落井下石的人肯定不會少。

王華便順嘴教育了文哥兒幾句,讓他考得好也別驕傲自滿俗話說得好,滿招損謙受益。你在那兒洋洋得意,焉知不會礙了旁人的眼?

文哥兒聽懂了,他爹的意思是他答得很好,可以開始驕傲得意了!

文哥兒立刻翹起尾巴去找他祖父吹牛逼。

別人考完試可以放鬆他考完試還得繼續讀書!

內閣之中劉健騰出空來開始閱卷。

試想一下,某個地方城裡處處修得富麗堂皇,巡按御史下去時毫不吝嗇地安排最好的吃喝玩樂專案,看起來歌舞昇平、繁榮富強,結果走出城外一看,百姓個個面黃肌瘦,甚至不少可憐人流離失所,連祖上傳下來的田地都保不住,這地方的父母官難道能算個好官嗎?

長此以往,這樣的地方難道還能太平嗎?

最後,文哥兒還建議給每個官員都建立一份政績檔案,歷任了什麼職位、幹出過什麼政績都給記得清清楚楚,每到三年考課期挑選出一批優秀官員,整理出他們值得大夥學習的做法透過邸報全大明誇一誇!

想名揚全大明,就得好好幹,幹出點實績來!

策論這東西,比八股文的要求要寬鬆一些,八股文的要求是“代聖人立言”,從格式到內容都有嚴格規定。

這倒是方便了文哥兒盡情發揮。

劉健把前二十份答卷看了一遍,挑揀出幾份覺得不錯的給王恕他們傳看,如無意外,這幾個年輕人接下來會留在翰林院。

雖然比之靳貴他們還是略差一些,不過表、誥、判語之類的再怎麼寫出花來也拉不開多大差距。

策論卻是相對自由的文體,只要你有想法就能表達出來。

他還在文章中提出一個新鮮的“木桶定律”,表示一個木桶能裝多少水決往往定於最短的那塊木板,考課時可以多關注地方上的“短板”,要是有人把短板補齊了,也算是一項相當了不起的政績。

趁著其他人分了答卷去看,劉健才拿起文哥兒的卷子細看起來。

更何況文哥兒還沒到七歲。

王華:“……………”

第二日文哥兒到了翰林院自然又免不了被諸位師長圍著關懷了一通最後抱著幾個老師齊齊給他功課埋頭苦學去了。

得了他的話全都白說了。

除卻錢福、劉存業、靳貴這三個一甲進士之外,入翰林的名額大概只剩下三四個,須得幾個閣老討論討論才行。

由於心理預期放得足夠低,劉健讀到文哥兒的卷子時竟覺得這水平比之一些庶吉士也差不到哪裡去。

剩下的十三四人就由分管著吏部的王恕來考慮是安排為科道官還是六部主事。

劉健再拿起策論一讀,發現文哥兒在人才選拔上還挺有想法,從怎麼科學地進行考課(考核官員的政績決定其下一個任期的升貶)到怎麼把適合的人放到適合的位置上都說得頭頭是道。

要不是丘濬前兩年上書表示要規範化管理大夥怕是隨便出個詩賦題就完事。翰林院挑的不就是文辭出彩、才思敏捷的年輕人?

不過考都考了徐溥、劉健、王恕也都是追求實幹的型別,對這次庶吉士散館還是很慎重的。

對於神童的考核,大家都是把要求放低的,只要文辭讀起來過得去,都能算是“七歲能詩”。

庶吉士的入館考試還需要走走糊名謄錄之類的程式,散館卻是涉及到職位安排更多的還是考察平時的表現是以散館考核大多是走走過場。

這小子怎麼這麼會挑自己愛聽的部分聽?

劉健讀完文哥兒的策論,只感覺這小孩兒寫起文章來天馬行空,偏偏仔細一琢磨又覺得這些建議並非不可行。

這種新奇之中又帶著一絲絲靠譜的想法,讀來著實很有啟發性。

等劉健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對著文哥兒那篇策論思索很久了。

不是,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的內閣試而已,為什麼他要考慮這文章裡的提議可不可行?!

劉健略一思量,覺得自己不能一個人失態(雖然沒人發現),便把文哥兒的策論單獨拿出來傳給旁邊的王恕,讓王恕給看看文哥兒這篇策論寫得怎麼樣。

王恕雖有些納悶,但還是擱下手裡的答卷接過劉健遞來的文章。

接著輪到王恕開始出神了。

劉健非常滿意這個效果,拿起文哥兒最後一張答卷看了起來。

上面就是文哥兒寫的《神童詩》了。

這類應試詩大多是些歌功頌德之語,平時主要看看文法如何、字跡如何,配不配得上被選入翰林院。

像靳貴他們寫起來就很得心應手,神童典故輕輕鬆鬆往裡塞,最後還要吹一把當朝吏治清明,所以咱的神童也很牛逼。

這些詩不能說寫得很差,但讀來也只能說真正的好詩很難出現在這類場合。

文哥兒這詩文辭上算不得多高明,但勝在朗朗上口,這一點是遵循汪洙《神童詩》的風格,屬於連小孩子多讀幾遍都能背下來的那種。

更重要的是,他這詩裡描寫的幾個行業都帶有他平時觀察到的細節,濃郁的生活氣息與淳樸而美好的期望在詩中反覆交匯和碰撞。

哪怕是讀給相關從業者聽,對方興許也會由衷覺得“真要是這樣就好了”。

至於必須要走流程的歌功頌德,這詩裡應當也算有的吧?

畢竟整首詩都在表達希望大明繁榮富強的美好願望來著。

仔細一琢磨,這詩竟還是和前面的策論相呼應的,地方官員想要“補短板”可不就要關注各行各業的發展、想想怎麼能讓百姓豐衣足食,別隻顧著關心能培養出幾個讀書人嗎?

當然,讀書人還是要培養的,只是不能一味只盯著這一塊罷了!

劉健是越讀越覺得有滋味。

他本身就不是追求華美辭藻的人,文哥兒這樣的寫法正對他的胃口。

劉健反覆把文哥兒的詩讀了幾次,轉頭看文章已經傳到丘濬那兒了,便把詩稿也遞給王恕。

如今內閣的四位閣老之中,也就丘濬是最愛著述的,其他人都是實幹派。

不能說丘濬就不愛幹實事,只是丘濬的實踐機會著實有限,大部分時間都在和他心愛的書打交道。

所以算下來要說有人會從文辭上挑刺,估摸著就是丘濬了。

不過大家都知道丘濬和這小孩兒關係好得跟親祖孫似的,估計丘濬也不會在這事兒上挑剔就是了。

丘濬把自己的眼鏡掏出來帶上,細細地讀起了文哥兒的文章。

文哥兒給他們講的也就是破題思路,比之正文還是有些差距的,像這什麼“木桶說”就是他沒講的,還有什麼政績檔案、名傳大明之類的提議也是他沒提的。

丘濬讀完只覺得下次合該讓這小子直接把應試文章默出來,要不然大夥光聽他講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寫成了什麼樣!

文哥兒的答卷在內閣裡傳看了一輪。

如果說前面幾道題文哥兒只能說是中等水平,那後面這兩道題的答卷就足以讓徐溥這位首輔給他一個一等了。

按照黜陟之法,一等是文理平通,二等是文理亦通,三等是文理略通,後面數等就不必說了,基本等同於“滾回家去了吧別讀書了”。

文哥兒這兩篇詩文完全可以列為文理平通!

書法也是過關的,對六歲的孩童來說甚至算是相當出眾。

不愧是吳寬他們教出來的學生。

劉健雖然不太欣賞吳寬這種比起做實事更擅長做雅事的型別,不過對吳寬在書法上的造詣還是認可的。

經過徐溥點頭,劉健綜合整體的答題情況給文哥兒評了個一等。

這在二十位庶吉士裡頭都是能擠上前排的了!

這個結果並不能代表文哥兒就勝過很多庶吉士,但至少說明他這次考試裡頭表現得很不錯!

內閣召集幾位尚書過來敲定庶吉士們的歸屬,才把這個結果呈給朱祐樘。

朱祐樘看完後沒多大意見,直接給批覆了。正事忙完了,他見劉健奏報說文哥兒也參加了這次考試,頓時來了興致:“我們的小神童考得如何?”

文哥兒只是來湊湊熱鬧的,劉健沒把他的等次寫在摺子裡。聽朱祐樘問起了,他便如實報出了文哥兒的考核結果。

一等!

這可是庶吉士考核啊,六歲的小孩兒居然能拿到一等!

朱祐樘興致更高昂了:“把他的答卷拿來給我瞧瞧。”

劉健便在帶過來的答卷裡挑出文哥兒那份呈給朱祐樘看。

朱祐樘讀了策論便覺得這些建議很不錯,再讀到文哥兒的《神童詩》,更覺渾身的毛孔都舒張開了,歡暢得不得了。

這首詩搭配靳貴那首誇本朝神童更勝前朝的佳作來讀,那簡直是雙倍的舒爽。

說得好,說得可太好了,本朝的神童就是更勝前朝!

哪朝的神童能有這樣的見地、這樣的才華?

看他們弘治元年的頭一天正好就生出了這麼個神童來!

朱祐樘龍心大悅,撫掌笑道:“這次內閣試得了一等的,每人賞白金十兩。”

這賞賜並不過分,劉健便依言擬了旨,派人去給文哥兒他們頒賞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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