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別說考上進士了便是隻考上了舉人,那也是不太差錢的,有的是人愛往他們身上“投資”。既然兜裡有錢,大家便都買了份報紙讀個新鮮。

一讀之下眾人就發現這新報的來頭很了不得。

看看這題頭的“新報”二字那可是當今聖上御筆親題的!

御筆親題的字你不得買一份收藏在家裡?!

還有這創刊語乃是大學士李東陽寫的。西涯學士新作你都不讀,你還想讀什麼?不知道人西涯學士算是當今文壇領袖嗎?便是你高中進士接下來想考庶吉士留翰林院還是得看他的意思!

買,必須買!

讓我看看哪個讀書人手頭沒有新報!

這你都沒買著,還是趕早回家種地去吧別想在京師混下去了。

對朝中百官來說,這更是一項再輕微不過的支出。都當京官了不至於連這點錢都掏不出來。

哪怕自己懶得看,買給家中子侄長長見識也是好的。這些文章可是詹事府把過關的,詹事府那可是狀元探花扎堆的地方,能入他們眼的文章能差到哪兒去?

總比讓他們去看那些個閒書好!

比起這些官場中人和準官場中人的考量前去聽報的百姓們反應就更直接了:“別唸前頭那些有的沒有的再給我們念念那個《笑林》別人講根本講不清楚咱想聽聽報紙上是怎麼說的!”

所謂的《笑林》就是笑話專欄。自古以來愛戲謔的文人都不少,魏晉時期便有人編纂了兩卷《笑林》收集了不少文縐縐的笑話隋唐時期也有《啟顏錄》《諧噱錄》到了宋代印刷業飛速發展更是湧現了一大批笑話文集。

光是熱心群眾編的各種東坡笑話就出了好幾本!

據傳明末歷史同人小說寫手馮夢龍讀完這些東坡笑話集後如獲至寶,興致盎然地將那些段子統統編進自己書裡!

所以說,笑話自古以來就是人們茶餘飯後必備的樂子。

朝廷出人出錢費那麼大功夫才弄出來的報紙,豈能憑你一己喜好添上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

就像文哥兒說的那樣,他們要是能在內容上照顧到大部分人的需求,還愁京師不能做到人手一份報紙嗎?

馬文升對此說法不甚贊同。

先把京師那些個大戶兜裡的錢給掏出來!

至於京師以外的地方,那得慢慢來才行。

有人愛聽《笑林》,也有人愛聽《小說》,這兩個欄目都被安排在最後一版,是文哥兒暗搓搓表示這地方空著浪費,印大家的文章又不太尊重,不如選些輕鬆有趣的內容來填充。

如果前幾期來不及面向大眾徵集符合條件的稿件,他可以提供一些雅俗共享的笑話和短篇小說!反正他一天到晚都得編故事哄小孩,別的不多,這種喜聞樂見的故事最多了。

馬文升噎住。

得知京師百姓格外喜愛《笑林》和《小說》兩個欄目,紛紛期盼下一期趕緊把文哥兒的小說給連載完(哪怕是短篇小說,目前的報紙版面也不可能印完全文),再給他們來點新鮮的笑話。

可惡,還得等下旬才有新的印出來,為什麼不能天天出!

馬文升都七十出頭了,且又是私底下來勸告他,文哥兒聽後也沒有氣惱,而是認真朝馬文升解釋道:“下官刊登這類文章到新報上並不是為了個人喜好,而是為了讓更多人養成讀報的習慣。他們一開始可能看不懂前頭的內容,等他們知道得多了,覺出好處來了,自然便會關注整份報刊都寫了什麼。”

王鏊他們討論過後也覺得末版這種地方可以放點不那麼正經的東西,讀書人也是要放鬆的嘛。

對於這些老百姓們喜聞樂見的內容,朝中不少老臣看到都是直皺眉的。尤其是馬文升,他讀了那《笑林》中的兩則笑話,只覺有辱斯文,怎麼連這種東西都能印出來廣為流傳?

朝廷沒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還不興他們自己想辦法嗎?

他為官數十年,有二三十年都在邊關巡看,比誰都清楚底下的人有多難管。

對這些人而言,便是再來一次南宋那樣的元朝大軍南下也沒什麼大不了,興許他們還能因此過上好日子哩!

他們一群吃不飽穿不暖的窮漢,有什麼好操心的?

馬文升道:“想要人人都讀書知禮哪有那麼容易?何況即便看似讀書知禮了,你也不知他們內裡是什麼個想法,自古以來可沒少負心背義的讀書人。”

他覺得前頭那些內容都是極好,自己讀後覺得值回了報紙錢,唯獨最後一版印的這些內容叫他很看不上眼。

他祖上也不是讀書知禮的人家,到他這一代才出了個進士。

馬文升是這麼想的,第二天見到文哥兒也是這麼說的。他知道文哥兒是新報的主要負責人,也知道這最後一版的內容是他塞進去的,見著人後不免要勸說幾句。

尋常百姓平日裡只管好好幹活就是了,要他們關注這些做什麼?

文哥兒看出馬文升的想法,接著說道:“您是覺得目不識丁的百姓比讀書知禮的百姓更好管束嗎?”

有不少人就是聽別人說起新報上有個笑林專欄,才特意跑過來讓讀報人給他們唸的。那些轉述的傢伙不是詞不達意就是自己先笑場,他們還是來聽原汁原味的好!

朝廷禁止對外販售的農具糧食等物,在邊關經常被走私到外頭去,做這些買賣的都是當地的百姓。他們不懂什麼家國大事,只知道這樣做能過上好日子。

文哥兒道:“世間哪有容易的事?我們能先做一點便先做一點,做不了的留待後人去做也無妨。”

馬文升見文哥兒身量雖還不算特別高大,背脊卻挺直如松,心中不免有些恍惚。

彷彿自己年少時也曾這般堅定不移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馬文升說道:“既然你心裡有數,我便不說什麼了。可你這新報若是沒什麼成效,御史們可不會放過你。”

文哥兒想起自己被都察院盯著死緊的事,也覺得有些無奈。他嘆著氣順著杆子往上爬:“到時還得請馬尚書替下官說說話。俗話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文教之事豈有一朝一夕便能見效的道理?”

馬文升冷哼一聲,表示自己絕對不會替他說話。

馬文升一走,費宏就過來問文哥兒:“馬尚書與你說了什麼?”

文哥兒道:“馬尚書對我們新報第八版的內容不太滿意。”

費宏道:“大夥不都挺喜歡嗎?”

他作為跟文哥兒一起並肩作戰的創刊人之一,對新報第一期的發行情況還是很關注的,昨天傍晚他就聽書報亭那邊彙報說最受百姓歡迎的就是《笑林》,其次是《小說》,剩下那些百姓點得少,他們也念得少,估摸著只有官員和讀書人才會自己買回去慢慢看。

能有那麼多人喜歡他們創辦的報紙,費宏也覺得很有成就感。

他們的報紙連目不識丁的百姓都能征服!

至於讀書人之中的反響,那就更好了,平時他們買個時文選集都挑花了眼,如今有這麼多翰林官幫他們篩出這麼多時政熱點和優秀文章,他們當然是如獲至寶地讀了個如痴如醉!

朝官們也很喜歡新報,因為他們平日裡也忙,沒法每天去浩如煙海的邸報裡找自己關心的內容,如今讀完新報上的內容便等同於把自己可能漏掉的要緊訊息給補上了。

反正不管在什麼群體裡頭,他們這一期新報都好評如潮!

文哥兒與費宏隨口聊到士子們入場,便不再多言。

今天是本屆考生殿試的日子,他們需要站在早朝的位置上表示一下前輩對後輩的歡迎,等他們開考以後他們就可以各歸各位去幹自己的活了。

朱厚照這位皇太子也過來了,因為朱祐樘考慮到他早前在士林中有了不錯的好名聲,今天便帶他出來露把臉。

他皇兒這般早慧,理當早早栽培起來,以後說不準能安排他監國,他也好出去走動走動。

看多了小神童的遊記,朱祐樘便覺得自己不應當端坐皇宮一輩子,也該到外面去走走看看。

雖然眼下太子還很小,但只要手把手培養太子個七八年,應該就可以放心讓他監國了吧?

朱祐樘看向自家兒子的目光滿含期許。

朱厚照哪裡知道他父皇的險惡想法,還轉頭跟朱祐樘嘀咕:“一會讓小先生留下來一起監考!”

他不是第一次看人參加殿試了,上回小先生殿試時他便來看過,流程他都記得牢牢的。只是今年考生裡頭沒有文哥兒,他便覺得要把文哥兒喊來一起監考才好玩!

朱祐樘想了想,應了朱厚照的要求,讓人去宣文哥兒多留一會。

很快有人去請文哥兒。

文哥兒只能在眾人調侃的目光中前去陪朱祐樘父子倆留下監考。

朱厚照見到文哥兒後特別高興,跟他說一會他不用上課,讓文哥兒跟他回東宮玩耍。

文哥兒今天也沒什麼事,笑著說道:“那我去東宮看邸報。”

他可還肩負著為新報篩選邸報訊息的重大責任。

別的衙門不能讓人把邸報全抄回來看,東宮卻是有這個許可權的。

朱厚照聽後連連點頭,表示他們東宮上下一起看。

文哥兒怎麼說的來著,人多力量大!

兩人約定好一會回東宮幹活,才把目光轉向場中緊張等題的讀書人。

很快地,他們看到了一個早前在考場上就覺得英俊出挑的年輕考生。

當時考生都坐在號舍中,他們只能看個大概,如今看他坐在最前排,竟是今科會元!

文哥兒兩人頓覺此人更加順眼了。

有的人光是坐在那裡就叫人覺得光彩熠熠。

這屆科舉人才濟濟啊!

等唐寅他們考完殿試,他就去蹭蹭這屆進士的登科錄,看能不能趁機撈一批人才來幹活。新鮮的進士馬上要出爐了,最好一個都別落下!

朱厚照轉過腦袋小聲和文哥兒嘀咕:“孤記得這人,他的判語寫得很不錯。”

文哥兒也記得這位會元。

這人叫倫文敘,乃是廣東南海縣人,他還讓新社成員邀他去過丘家,老丘對他的評價也很不錯。在知道倫文敘曾經因家貧終止學業,這次是以充場儒士身份考的鄉試,老丘更是起了惜才的心思,沒少與文哥兒聊起這位廣東同鄉。

文哥兒並不在今科殿試的考試官之列,自是不會對殿試結果指手畫腳。他也笑著和朱厚照討論起來:“他出身貧寒,應當對民生民情比較瞭解,策問也寫得很不錯。”

兩人又討論起會試時策問答得好的考生,只覺唐寅他們今年的競爭還挺激烈的。

也不知唐寅他們這次能發揮成什麼樣。

不過甭管發揮得如何,以唐寅過人的才學及會試經魁的身份,最終名次總不會太差。

文哥兒便也沒替他們操心太多,一本正經地跟著朱祐樘父子倆巡看一圈,便開開心心與朱厚照一同回東宮看邸報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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