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肉之軀成仙的，要過三九大劫。三三為九，最後捨去皮囊才算圓滿。凡人根本無有這種道行，能逆天而行。
西夏的時候，李元昊拘禁佛母，將佛母功德轉移到自己身上。
三命教主則奪了灰仙老祖的軀殼，借屍還魂，人鼠融合有了千年道行。三命教主就是灰仙老祖，灰仙老祖就是三命教主。
所以灰仙廟還存在，仍有徒子徒孫替老祖護法。
三命教主與鼠融合，必有鼠性，比如怕貓就是一點。或許可以從這個方面做文章，除了心腹大患。
單靠一隻將軍掛印貙頂不了大用。
我們收拾東西連夜出山，姚俞忠風風火火找古可瑪救命，真是情比金堅。
聽了我們惹的麻煩，古可瑪沉著臉，若非忌憚姚俞忠的身份，恐怕早就甩手走人了。
一邊打鼓一邊搖頭，示意這事她無能為力。
三命教主約莫著就是林甲申。此人慾渡三九劫成仙，逼胡三太爺簽了契書，將煙槍嶺二百里圈為洞府，只待應劫之人完它三次死劫便可圓滿。
但有一點說不通。
王紹義成名，是在抗日戰爭結束以後。三命教主林甲申，卻是清朝末年的人物。縱然林甲申有心長生，那時候王紹義不曾盜得清東陵，為何記錄寶藏的路線圖會藏在灰仙廟內？
再說灰仙老祖，自打王紹義破了紅塵殿，便逍遙法外，又如何被死了幾十年的三命教主抓住，被對方元神頂了軀殼？
此事還有頗多文章，一時沒個頭緒......
姚俞忠無心去考慮細節。
連古可瑪都束手無策，難道要坐以待斃嗎？堂堂瓢把子，讓半人半鼠的人妖搞死了，傳出去才叫貽笑大方。
既然古可瑪陰陽怪氣不肯幫忙，鬍子沒了好臉色，罵罵咧咧出去。
我叫來胡寧靜和苗翠翠，辦法是人想出來的，總有解決途徑。便勸鬍子耐心，天塌下來砸死個高的，有姓姚的頂著，不礙事。
姚俞忠抵達千山的事，不知被誰洩露出去。
這幾天，賓館外面很不太平，陸陸續續多了許多生面孔。姚俞忠發動全部手下，在關外大肆收購貓。
希望擺個千貓玲瓏局，把三命教主嚇住。
胡寧靜道：“目前或許有兩個辦法。第一，找到胡三太爺的斬仙劍。既然三命教主成仙了，此物或許能斬它法術。第二嘛，就在千山，請神將拿了此妖。”
鬍子摸了摸下巴，腦袋瓜子靈光：“你說咱們跑國外咋樣。三命教主連個身份證都沒，肯定辦不了簽證。”
我斜眼瞥鬍子：“大聰明，太一精還找不找了？”
鬍子拿出手機，鐵券的路線圖他拍下來了。
胡寧靜和苗翠翠是當地人，替我們搜尋了一陣，道：“寶藏似乎還真的埋在長白山。具體在哪，恐怕要入了山陵才有線索。你瞧，這邊幾道彎，那邊幾道彎，黑土白水黃雲天，說的就是長白山。”
“只有請神拿妖了！”我道。
斬仙劍多半被王紹義埋在寶藏之中。此時尋寶，三命教主恐不容我們活到那天。只能在千山附近，把這妖孽給滅了。
鬍子道：“要不咱們也買點貓來養著，不然胡爺這心啊，晚上睡覺都不踏實。”
“行了，別自己嚇唬自己。三命教主奪了灰仙老祖的軀殼，便是老鼠成仙，翠翠，你們當地可有關於老鼠的說法？”我開始認真思考這件事。
真動起腦子，我的辦法不比姚俞忠少。
古可瑪年紀大了，怕死，一聽三命教主人都癱了。胡寧靜和苗翠翠雖然忌憚，卻也沒怎麼害怕，年輕這點好。
苗翠翠想了想：“傳說嘛，確實有幾個。關外仙家‘狐黃白柳灰’，這個灰，單說的老鼠。灰仙排名最末，卻最讓人怕。胡三太爺命灰仙老祖入關內尋法寶，灰仙老祖爽約不至，最終遭了天譴。又讓姚俞忠火燒赤壁，絕了徒子徒孫，灰仙這脈已經廢了。”
關外人確實怕老鼠。
倒不是說老鼠噁心，幾十年前，當地發過鼠疫，死了幾十萬不止。打那以後，見鼠不敢打就成了習慣。
百姓不懂什麼鼠疫病毒，只當灰仙老祖發了神威塗炭生靈，穿鑿附會，衍生出了崇拜。
至於傳說嘛。
苗翠翠提了一句：“老鼠娶親，應該是最有名的說頭了，在關外很響。在我們這的人，幾乎從小聽到大。”
“哦？”我是盜門中人，對付邪祟，要麼物理超度，要麼按厭勝的路數鬥法。
姚俞忠買了幾千只三斤以上的貓，擺千貓玲瓏局，也是厭勝一種。
鬍子道：“老鼠娶親？這名字新鮮，你給咱們說說。”
胡寧靜補充：“完整的版本，在堂口倒有記錄，合起來是‘十二生肖鼠當頭，老鼠娶親嫁女丟’。厭勝我不是很懂，灰仙的說法來自娶親嫁女這一折，可以給你們提供參考。”
老鼠娶親，和老鼠嫁女是一回事。
在民間廣泛流傳，影響深遠。
有些老農村長輩去世，按例搞“老喜喪”，單請七八人，著前朝馬褂、圓帽、布鞋。於深夜，打鑼敲鼓，一言不發，演一出老鼠嫁女，既喜慶又詭異，極有民俗的恐怖神秘色彩。
相傳太古之初，玉帝冊封天下十二物為生肖，以正時令。
老鼠得知，想求得一席之地，好封妻廕子，榮華富貴。但老鼠身份卑微，又沒什麼能力，根本無法上天，便想在人間拜個老大，尋個靠山。
老鼠一家寄居在牆洞裡，牆告訴老鼠，人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動物。
老鼠找到人，求人收留。
人怕官，一見了官難免家破人亡，頭破血流。老鼠勢利眼，棄了人，拜官當老大。
當官的怕皇上，老鼠又溜到了皇宮裡。
皇帝自稱天子，最怕老天爺發怒。天又怕雲，雲彩一出，就把天擋住了。雲又怕風，風輕輕一吹，雲就開了。
風怕牆，牆一豎起，風就被擋住了。
而老鼠能在牆裡打洞，把牆推倒，老鼠心中一喜，自己竟然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動物！
可這麼厲害的動物，居然沒法上天受封，可把老鼠氣得不行。
跑斷了腿，說破了嘴，老鼠終於打聽到，玉帝於二月初九冊封十二生肖，以貓為尊，貓排在第一。
老鼠有一女，人稱“二灰姑娘”，生得美豔動人。
老鼠主動上門，請求把二灰姑娘許配給貓，約在二月初八成親。老貓好色，稀裡糊塗便答應了。
成親當晚，老鼠偷了人類的虎頭鞋，從廚房順了兩根筷子，一左一右夾住虎頭鞋，讓二灰姑娘坐在鞋裡，送到老貓家中。
溜鬚拍馬，哄得老貓喝醉了酒，老鼠偷了上天的玉冊，冒名頂替入了天宮。
一進天宮，老鼠暈頭轉向，好似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啥都新鮮。稀裡糊塗，跑進了太上老君的煉丹爐，吃了仙丹飲了瓊漿，把藥材都糟蹋了。
到冊封的時候，老鼠跌跌撞撞上了凌霄寶殿。玉帝老眼昏花，指著老鼠，問群臣“這就是貓嗎？”
群臣面面相覷，老鼠一個踉蹌撲倒在地，納頭就拜。
於是十二生肖以鼠為尊，小小的老鼠排在頭一個。
這時候喝醉的貓終於醒了，發現玉冊不在，心知自己中了毒計，把二灰姑娘撕了個粉碎，吞進肚子。老貓踏著祥雲來到天上，玉帝發覺鬧了個笑話，礙於君無戲言，又不好翻臉。
這時候，太上老君發覺仙丹被盜，玉帝惱怒貓把鼠放了進來禍亂天庭，便給貓下了一道諭旨。
何時將鼠撲滅，何時還你十二生肖首席的位置。
從此貓鼠成了死敵，一見面，必追著老鼠鬥個不死不休。
這就是民間“老鼠嫁女”的由來。
關外尊老鼠為灰仙，唯獨不敢有貓仙。
一來貓鼠犯衝。
二來老鼠吞了仙丹，位列十二生肖之首，貓無緣上榜，只是個肉眼凡胎。
在胡寧靜的提示下，我和鬍子去白事店買了幾十個紙人，顧不得旁人詫異的目光，連夜扛進山裡。
給紙人披紅戴綠，做娶親打扮。
又用紙紮了虎頭鞋、筷子杆，演一出“老鼠娶親”。
老鼠位列十二生肖那日，二灰姑娘慘死在貓的爪子下，所以老鼠娶親是悲劇，非紅白事輕易不出。
三命教主奪了造化，借灰仙老祖的軀殼成仙，六根不淨，骨子裡始終有點鼠氣。
演上這一出老鼠娶親，子夜時分，月下必有老鼠哭女，三命教主勢必顯形。再有姚俞忠的千貓玲瓏局，不怕三命教主不死。
月中恰是圓月當空，萬里無雲。我們在煙槍嶺擺開陣勢，將紙人依次放好，弄出老鼠娶親的陣仗。
鬍子敲鑼打鼓，弄得熱熱鬧鬧。
峽谷外一片死寂，黑得密不透風，山中上演這麼詭譎的一幕，著實吊人心肝。
等到月光如霜，虎頭鞋夾筷子，裡面抬著二灰姑娘。紙人在夜風的吹拂下唰唰作響，竟真的要復活一般。
胡寧靜和苗翠翠單獨去了灰仙廟。
買地券還存在，方圓二百里，是三命教主跟胡三太爺買的“私人領地”，關外地仙精怪皆進不來，請神搬兵沒法用。
二人趁三命教主離開灰仙廟，重新返回地下，將廟中牌位換掉，供上“胡黃常蟒”四大仙家，重寫買地券。
我和鬍子等在地面，那邊十幾個紙人自己動了起來。
演老鼠嫁女全程沒動作，全靠面部表情和肢體語言表達，紙人在那個環境下竟異常契合，一個個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看久了真是毛骨悚然。
“嗚嗚！”
山谷傳來一陣淒厲嚎啕。
一個渾身漆黑，根本看不清面孔的怪物從泥土鑽出。駝背，鳥腰，蛇腿，狗爪，哭哭啼啼往紙人這邊來了。
我和鬍子一時秉住呼吸。
不易按劍不動，埋伏在紙人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