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洲內植被茂密。

身處綠海,不覺外面世界。

等到離開綠洲,淒厲的鳴沙鬼嘯,再加遮天蔽月的狂沙便將人摁得動彈不得。

大部分人不願意留在綠洲。

屍體沒什麼可怕,但十幾分鍾前,自己爬起來燒火做飯,吃了一肚子螺螄的屍體,根本不敢仔細推敲。

迫於環境壓力,我們冒險在風暴中,按預定方向前進。

走了沒多久,前面的汪海洋停下來。

他朝繪圖員衛雲飛喊了幾聲,風暴裡聽不清楚。

我用衣服包住腦袋,一站身,空中便有無數大手揉搓我。

鳴沙之上,鬼吼震耳欲聾。

“你們兩個停在這幹啥!”

鬍子大吼。

衛雲飛手裡的地圖被捲到天上。

汪海洋絕望一聲:“你看前面!”

隊伍為之一靜。

前方又出現那片綠洲了。

綠牆隔絕了風暴,在無邊無際的黑沙之中彷彿安全港灣,呼喚著我們進去。

我發火了。

好幾次遇見綠洲,一把火將它燒了,算不算破壞環境?所有人邁著沉重腳步接近綠洲。

我抬頭一看,風沙頂部,月亮不知怎麼變成了黑色,在我們頭頂散發邪惡的光。

來到泉眼處,十五具鞣屍又埋在了泥沙下。

這次屍體肚皮乾癟,沒有螺螄殼了。

“小夏,你怎麼看?”

餘教授問我。

我嘆了口氣:“只怕遇見超自然現象了.”

“大家交換一下意見,不要亂了方寸,任何事都可以解釋的.”

餘教授示意學生們坐下。

鬍子悄悄靠過來:“會不會是這些粽子陰魂不散,想拉咱們下水?”

我繃著臉:“粽子頂多屍變撲人,沒聽說能搭迷宮的。

不過一切怪事,是從我們在綠洲發現這群鞣屍開始的,我想現在的情況,一定與水源下的屍體有關!”

我請餘教授仔細說說鴉鳴國的事。

本來有保密條例,輕易不能洩露。

眼下這種情況,事急從權,餘教授那邊鬆了口。

“有關鴉鳴國的情況,我所知不多,史書只寥寥幾筆,記載它位於崑崙之邊,在地下極深的暗淵長存。

國家沒有光,以烏鴉鳴叫判斷黑白,食螺螄、蚯蚓等生物,崇拜巨人圖騰。

綠洲的十五具屍體,應該屬於鴉鳴國的血脈,看樣子,並非正常死亡,被刻意埋在了綠洲.”

我一打響指。

這是一個關鍵線索。

在鳴沙遇見鬼打牆,是從發掘鞣屍開始。

屍體在這,一定象徵某種特殊意義的符號,只要參悟這層,謎團就可破解。

非正常死亡,要同時殺掉十五個人,這無疑是個大工程,必須出動軍隊。

這不是拍電視劇,人不可能站在那讓人砍。

除非施暴者人數乃至武器有優勢。

十五具屍體,老老少少都有,像一個大家族。

那樣說,有個家族被集體屠殺了,為了錢的機率不大,更像復仇。

餘教授拿起屍體下的牛皮囊。

裡面是空的。

牛皮囊釦子用的黃金,說明這東西並非普通物件。

證明死者身份的東西被人取走,而黃金還在,那幫人不是為了錢。

那麼......“有了!”

餘教授一拍腦袋。

他興奮道:“鴉鳴國大體分成三種人。

君主,祭司,臣民。

古代階級劃分明確,什麼人用什麼衣服,什麼房子,都有規定,僭越了就是死罪。

就像百姓不敢穿龍袍,在鴉鳴國,三等人使用的器皿也做了劃分.”

“君主用天鐵,祭司用黃金,臣民用青銅。

這隻牛皮囊的扣子用了黃金鑄造,且有細小的黑鴉圖騰,如我猜測不錯,當屬於鴉鳴國祭司的貼身物件,用來存放和天神溝通後的信件.”

鬍子道:“如果是這樣,死在綠洲的,就是祭司的一家?”

“可能性很大。

海洋,你把九十年代的資料資料給我。

在幾十年前,我的老朋友曾從和田一帶,發掘了一塊墨玉古碑。

上面記錄了鴉鳴國曆代祭司、國王的姓氏,使得研究這個地下之國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後來,後來......”餘教授興奮的臉黯淡下去。

觸及什麼傷心事,就沒再說了。

汪海洋把一組資料從手機調出來,餘教授給我們展示那塊玉碑。

上面崎嶇文字猶如鬼畫,介乎於陶文到夏篆之間。

我在蜀山氏神墓,見過類似的祭祀文字,這是在超度鴉鳴國的列祖列宗登天。

牛皮囊的金扣上,隱隱刻著“帝漸”兩個字。

要麼是祭司的名字,要麼是祭司的家族姓氏。

古代祭司都是家族世襲,因此綠洲的十五人,有著同樣的血液。

查閱九十年代出土的世襲碑,上面並沒有“帝漸”兩個字。

玉碑頂端缺了一塊。

餘教授說,缺的那塊出土就是這樣,他朋友發掘了附近,沒有找到碎片,說明祭祀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為鴉鳴國刻意鑿毀。

我想到一種可能。

“或許,我們面前埋著一個罪人,鴉鳴國有史以來最罪大惡極之人!”

“夏哥,你快說.”

汪海洋拿出紙筆,等我說出猜想。

我道:“不一定對,但結合目前的發現,這冥冥之中,我們是被某種意志指引到這.”

餘教授道:“科研本就是大膽猜測,小心求證。

你儘管說,我很樂意聽.”

我整理了思緒。

九十年代出土的玉碑,證實鴉鳴國的真實性。

作為祭祀神器,玉碑居然被鑿毀了一角,顯然有人刻意為之。

排除鴉鳴國覆滅,敵人報復這種情況,玉碑的一些文字,應該是鴉鳴國不想讓後人瞭解。

鑿毀的部分,記錄了這位“帝漸”巫師的家族世系和官職。

後人將他的名字,乃至成就刻意抹除,使歷史洪流將其挫骨揚灰,可見怨恨之大,此人必犯下重罪。

譬如弒君、叛國、通敵、褻神。

他的名字不配記錄在石碑上,不配被後人知曉,不配參與祭祀。

後人鑿毀了關於他的一切記錄。

並把他,和他的家族秘密處死,埋在移動的綠洲中,希望人永遠不要找到他!“小夏,你的說法給了我靈感.”

餘教授受到了啟發,表揚我。

我不好意思,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您水平肯定高過我。

餘教授擺擺手,沒我他也想不到,現在看來,這種可能性確實很大。

“帝漸”參與了某種壞事,而這件壞事十惡不赦,甚至動搖了鴉鳴國的根基。

有關他的記載統統銷燬。

這是一件幾千年前,就被隱藏的謎案!餘教授說,在西方中世紀以前,有一種詭異刑罰,叫“除憶詛咒”。

將犯下重罪的人處死,不置陵墓,刪除記錄他名字的文獻、卷軸,使他徹底從人類社會消失。

據說這種刑罰比肢解還痛苦。

可以讓對方魂飛魄散。

羅馬帝國的好幾任皇帝,就被處以過“除憶詛咒”。

這是一種專門針對貴族的酷刑,平民無所謂,史來就不記載平民的名字。

目前來看,這種可能性極高。

鞣屍的主人,極有可能參與了弒君褻神等十惡不赦的大罪,一家被秘密處死。

難道他死後陰魂不散,留在綠洲繼續作惡?將屍體焚燬,屍體又會出現在下一個綠洲。

或許真有陰魂,不希望它從人類社會消失吧。

餘教授說,他在收集西北的文獻資料,找到這麼個故事。

不知道多少年前,鴉鳴國出了一個犯上作亂的人,自稱“黑鴉金王”。

那時候,鴉鳴國快要滅亡了。

此人膽大包天,弒君戮臣,類似王莽、董卓這種人物。

然後黑鴉金王死於刺殺,由於王族被他殺光,鴉鳴國雖然除掉了奸臣,國家迅速崩潰,從此不復存在。

餘教授猜測。

金扣上“帝漸”巫師,就是傳說中的黑鴉金王。

帝漸屬於姓氏。

由於黑鴉金王謀朝篡位,光殺他一人還不夠,需要滿門抄斬,九族誅滅。

工匠不敢設下陵墓,只得將其沉入沼澤。

不想機緣巧合。

沼澤的特殊環境使其成了鞣屍。

黑鴉金王以另一種形態長存千年,甚至鴉鳴國都被歷史洪流吞沒了,他還存在著,仰面朝天躺在泥漿裡,肚皮微微隆起。

餘教授道:“鴉鳴國的都城,可能就在附近。

當時瀕臨滅國,他們不可能把黑鴉金王的屍體搬出很遠,可能選擇就近埋葬.”

汪海洋呵呵傻笑:“想不到此行還挺順利的,老天保佑.”

“順利個屁啊.”

鬍子頭疼不已。

外面風暴不休,綠洲鬧鬼,這都叫順利,那不順利不得群屍暴亂?餘教授停止興奮。

當務之急,還是儘快離開這。

只要我們離開綠洲,綠洲就會長腳移到我們前面攔住去路。

挖出來的屍體,也會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甚至燒火做飯,吃一頓螺螄。

想想這一切真是有些恐怖。

我們離開綠洲,走之前,對泉眼磕頭,點了香菸,說老哥你死了幾千年,別為難我們這些後人。

等我們完成了科考,一定把老哥移到博物館給老百姓瞻仰,不收門票的那種。

誰料翻過沙梁,綠洲又出現了。

風暴滾滾,看不清細節,直覺告訴我,這綠洲從始至終就沒變過。

我們趕緊從左邊跑過,綠洲又出現在左邊,甩都甩不掉。

方國興有一定作戰經驗,他根據部隊的訓練方法,用腳步測算,我們離開上一個綠洲到遇見下一個綠洲,大概距離在三百米到五百米之間。

而軍用訊號彈可以升空三百米,在兩公里外的開闊地都能看到。

儘管風暴大,隔幾百米,訊號彈的紅光還是很顯眼的。

方國興建議我們分開。

留幾個人守著綠洲,看綠洲是不是真的長腳。

如果可以,監視那些鞣屍是否復活了。

另外的人往前走,離開綠洲的影響範圍。

這種方案,會產生兩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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