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跑

蕭樾花了近五分鐘才把球撿回來。

黧黑的天幕驅逐金光,夕色退至山脊一隅,等蕭樾再站在球場上,廣播已經結束,夏瑞達走過來撞了下他肩膀,調侃道:

“學弟,喜歡撿球也沒必要踢那麼遠吧?”

後輩殷勤點主動跑腿是常事,夏瑞達沒多想。

蕭樾淡淡答:“下次注意。”

接著訓練了一刻鐘,晚自習將近,隊長招呼大家收工。

夏瑞達是個自來熟,退場路上,他單手搭上蕭樾肩膀,旁邊幾組球員也湊過來閒聊,喧聲聒耳停不下來。

“剛才廣播裡那個新播音員的聲音,你們都聽見沒?嗲得喲。”

“聽見啦。我和老梁那會兒在喝水,老梁聽那妹子說了半分鐘,臉漲得通紅,我問他臉咋了,他說喝水嗆的,笑死我了……”

“說得好像你很正經?人家播完音,你在那揹人家的班級姓名,當我沒聽見?”

許帆告訴阮芋一個好訊息:“我剛才去教師休息室問問題,語文老師剛好在,我想提前知道我的單元考成績,老師就把成績冊給我看,我也看到你的成績,及格了哦。”

一中不提倡學生把寶都壓在競賽上,所以競賽生的其他課業要求不會因為競賽臨近而壓縮。

阮芋:“那你考了多少?”

副隊長夏瑞達跳出來作證蕭樾對妹子真沒興趣,理由是嗲精妹妹播音的時候,蕭樾穩穩當當接住了他瞎幾把傳的球,直塞回來的方向也很準。

球員們對嗲精妹妹探知慾爆棚,不知誰提到蕭樾和她班級離得近,馬上有人問他認不認識,見沒見過,見過的話,最好描述一下長得有沒有聲音那麼甜。

回到座位,許帆給了她答案:

現在退出校隊還來得及嗎?

-

週五考了語文單元卷,週六週日眨眼過完,住校生在週日傍晚返校,晚上要上晚自習。

聽起來好像很辛苦。

頓了頓,她笑自己,“我問你幹嘛,你又不知道……”

阮芋:“原來如此。”

正好經過9班,迎面走來幾名女生悻悻地交頭接耳,說“他今天怎麼不在”。

蕭樾抬起眼,下頜線微微一繃。

“我知道。”許帆垂眼,“他也考了九十五。”

阮芋:……

用腳指頭想都知道在說誰。

阮芋滿腦子“明天要出單元考成績”,從洗手間走出來,連撞了兩個人才清醒。

阮芋基礎差,學習方法也在重建中,一開始肯定跟不上一中大部分人的節奏。但她很有幹勁,只要不灰心,肯堅持,總有一天會豁然開朗。

許帆猶豫半天,支支吾吾說:“九十五。”

以自身為鑑,阮芋不太能想象一個人得高效成什麼樣子,才能既完成每天的作業,又準備競賽,還可以抽出時間輕鬆自在地踢球玩。

許帆等了一會兒,沒等來阮芋問她怎麼知道蕭樾考了多少。

就是勁兒有點大,給球插上翅膀估計能飛出太陽系。

“資訊學競賽還有兩個月就開賽了,他之後的晚自習應該都會在實驗室上競賽輔導課。”

校隊訓練也定在週四傍晚,一屆屆延續過來,率由舊章,從無更改。

許帆看出她有點焦慮。

蕭樾莫名覺得有點虛脫。

他明白夏瑞達為什麼笑了——

許大神鑑定為六邊形戰神無誤,阮芋想起已知的另一位神,遂問:

“蕭樾考了多少啊?好偏不偏科。”

蕭樾眼都懶得抬,三個字回應所有問題:“沒印象。”

“真的假的!”阮芋雙眼泛光,完全沒料到自己能及格。

許帆:“不僅及格,再往上夠一點就到班級平均分了。語文老師愛壓分,大家分數都不高。”

有高三老球員出來發表意見:“廣播站總算招點新鮮人,前兩年那些哥姐千篇一律的嗓音聽得我走路都能睡著,嚴重影響學習專注度。今天這個學妹就不一樣,聽她播音讓我精神百倍,今晚刷個通宵都不在話下。”

這逼裝的,彷彿眾人皆醉我獨醒,就他眼裡只有學習,沒有妹子。

她真想剖開許帆腦袋看看裡面是什麼構造,怎麼能這麼神。

她有點在意。原因無它,單純好奇學神是如何養成的,課堂與課餘時間又是如何分配,為什麼能不上晚自習。

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已經壓著煩躁,作為隊裡後輩想顯得合群些,不然早撇下所有人走了,哪還聽他們在這兒嗶嗶賴賴。

夏瑞達坐他旁邊,不知想到什麼,忽然笑起來:

“阮學妹說,她的欄目定檔週四傍晚,以後每週四和咱們不見不散。”

蕭樾正坐在地上換鞋,心說你現在給我一雙翅膀,我也想飛出太陽系。

“哇……好強啊。”

夜間微風的溫度讓人清晰感知秋天降臨。

“精神百倍?我看你是飄了吧……”

阮芋往教室一瞭,發現蕭樾不僅人不在,桌上連本書也沒有,似乎沒來參加晚自習。

阮芋也等了一會兒。

如果許帆想說,會自己告訴她,沒必要問;如果許帆不想說,那她何必踏進人家雷區。

許帆確實不想說。

她在同學眼中是個很要強的人,但真實的她比大家想象中更加心高氣傲、爭強好勝。

她牢牢記住了上一次數學單元考考滿分的四個名字。其他班的不方便問,9班和12班是同一個語文老師,所以許帆特地向老師詢問了蕭樾和鄭慶陽的語文成績。

儘管知道這樣做不對、絕不是自信的表現,許帆依然控制不住地想要了解競爭對手的一切。

她以市榜眼的成績考進一中,如果之後的大考不能維持在年級前十,父親母親一定會對她非常失望。

現在能確定的是,鄭慶陽和蕭樾的語文都很好,前者考了八十九,後者九十五,蕭樾是許帆已知最強的競爭者。

良久的沉默滋生尷尬,阮芋一笑置之:

“哈哈,我以為蕭樾這種理工競賽生肯定偏科呢。”

許帆搖頭,把自己的理解告訴她:“學習能力上升到一定階段,方法是融會貫通的。思維強大的人足以應對一切問題,目標越堅定就越不可能給自己埋坑留隱患,所以蕭樾這種人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有一門課拖後腿,我猜他一定每一科都很好。”

思維強大的人,目標堅定的人。

蕭樾是不是這樣阮芋不確定,但她知道許帆肯定是。

上課鈴響了,阮芋條件反射攥起筆,翻開習題集。

數秒後忽地一笑。

狗屁學校,神不知鬼不覺把老孃給昇華了。

阮芋拿出便籤紙,一筆一劃寫下當前的學習小目標——每一科都及格——然後撕下便籤,偷偷貼在語文書內頁,這樣每天早讀都能看到。

她的小動作被許帆偷瞄見。

“我也寫一個。”許帆小聲說。

她寫的是:期中考年級前十。

隔了一會兒,又加上一條:運動會個人總分前十。

只有前十名有獎狀拿。這個目標迫在眉睫,後天就要召開運動會了。

戰神許帆的六邊形有一角就是體育競技。

作為體育委員,她幾乎隔一天就召集大家去操場訓練。以前班裡管她叫“帆姐”或者“許大神”的人多,現在都改口叫“許教練”,教練指東大家不敢往西,威望比班長還高。

今天晚自習課前,許教練又下了命令,讓所有參加長跑專案的運動員晚自習課後和她一起去操場夜跑。

臨近下課,阮芋背單詞背得頭昏腦漲,忽然收到許帆傳來的紙條:

【今晚我和真真都要去操場跑步,你自己回去?】

阮芋想了想,回覆:【我去操場圍觀,順便買點零食給你們。你想吃什麼味的巧克力?】

許帆:【抹茶吧,謝謝》3《】

晚自習後的操場不提供大範圍照明,放眼望去,幾乎和遠處黢黑的山巒連成一片。

阮芋第一次這麼晚逛操場。

也是第一次在寧城一中這個學霸窩裡看到活的、手和手牽在一塊的校園情侶。

既青澀忸怩,又明目張膽。

深夜的操場屬於校規禁止的那部分。

而運動會的到來多少破壞了其間曖昧。

操場人多又暗,阮芋抱著薯片和巧克力,傻站半天,終於等來幾張熟面孔。

許帆剛跑完一圈,聲音帶著喘:“跑道上人多,你去觀眾席上坐吧,那邊視野好。”

阮芋:“你們的包是不是也放在那裡?我去給你們看東西。”

“對呀,放在觀眾席第二排。”喬羽真拿走一塊巧克力,邊吃邊說,“臺階上有點髒,記得拿紙擦一擦再坐。”

阮芋剛想說她身上沒帶紙,旁邊一名瘦瘦的男生獻殷勤說:

“坐我包上就行,反正都是黑的。”

“對,他那包又醜又扛造,正合適。”喬羽真說完,給阮芋指了指方向,“那邊,他的包就挨著我的放。”

阮芋點點頭,心說做嗲精可真舒服,什麼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喬羽真的書包四四方方,又是淺色,在光線不足的地方也容易找。

相隔一米的地方確實有個黑色雙肩包,上面團了一件白色夏季校服。

如果阮芋細心一些,也許會記得那名獻殷勤的男生身上正穿著夏季校服。

但她對此全無印象,一隻手毫不猶豫拎起校服,掛在臂彎,屁股正對書包坐了下去。

那包癟得很,裡面只有一兩本書,肯定坐不壞。阮芋放肆地把它當坐墊,翹起腿,優哉遊哉吃薯片。

操場人滿為患,觀眾席卻很清靜。

阮芋坐的地方視野開闊,她微眯眼,試圖在昏蒙夜色中尋找同班同學。

半晌,同班同學沒找見,只認出一個胖得醒目的吳勞動。

他頗為艱難地在跑道上蠕動,旁邊跟著一隻為他加油鼓勁的瘦猴,應該是國慶。

節假日男團湊齊兩個,至於門面擔當——

應該沒和他們一起跑步。那位哥身形條件過分優越,人群中灼眼得很,如若在,一覽之際肯定能發現。

阮芋抽回目光。

近旁傳來拾級而上的腳步聲,她循聲望去,目光定格在那張異常灼眼的臉。

他不在跑道那邊,竟然出現在觀眾席。

而且正朝阮芋這邊走來。

蕭樾一身黑衣黑褲,挺拔的輪廓與夜色微妙相融。因為剛運動過,他周身氤氳著極淡的熱霧,好似初晨山間一枝雪松針,穿過繚繞雲嵐,浸透雨雪寒霜,於雲銷雨霽時肆意張揚地生長。

來到觀眾席第二層,蕭樾漫不經心抬眸,正對上阮芋視線。

她懷裡抱著零食,面板在黑暗中白得好似熒光,一雙杏眼警惕地盯著他。

蕭樾停在過道中間。

目光走馬燈似的在臺階上掠了一圈,又一圈。

然後,猶疑地停在阮芋身下,眉心微微一跳。

那視線明晃晃的,有些灼人。

阮芋不明就裡,眼看著他抬步走過來,她心口一緊,連忙問:

“你幹嘛?”

兩人之間距離僅剩一米,蕭樾居高臨下,瞳孔顏色深暗,語氣似是有些不耐:

“起開。”

阮芋:?

她好端端坐這兒,招他惹他了?

周圍空空蕩蕩,他想坐哪裡不行,非要搶她的一畝三分地?

阮芋暗罵一聲無賴。

如果現在是白天,大庭廣眾之下,她早就“熱情關心”他的腦殼是不是進水了。

而眼下的場景是,夜色濃重,他們兩人單獨處於觀眾席之上,距離近得伸手就能碰到對方,而操場上喧鬧的人聲看似就在耳邊,實際離他們至少有十米的直線距離、兩米的海拔距離,何其遙遠。

兩個阮芋加起來都打不過蕭樾。

他的眼神說不上多兇,但高挑的身材和鋒芒畢露的五官自帶壓迫感,讓人無法忽視。

識時務者為俊傑,阮芋低聲咕噥:“起開就起開。”

她慢騰騰地站起身,左手懷抱零食,右手將某人的夏季校服掛到左臂,不離不棄地夾著。

然後彎下腰,果斷帶走了充當坐墊的黑色雙肩包。

蕭樾看著她動作,一時無言。

甚至有點想笑。

挪到距離剛才那個位置三米有餘的地方,阮芋把包一扔,重新坐下。

這筆賬她記下了,來日定當百倍……

耳邊又響起催命般的腳步聲。

蕭樾單手插兜,竟然亦步亦趨跟著她走了過來。

初秋夜晚,空氣泛著絲絲清寒。

一中夏季校服是白色短袖襯衫,蕭樾在裡頭搭了件黑t。跑步之前他脫了校服放在書包上,只穿t恤,誰曾想今晚操場人這麼多,他跑了一圈半就不想跑了,身上起的薄汗很快被晚風吹涼,感受到寒意,他便回來找衣服穿。

阮芋秀眉顰起,甜軟嗓音夾雜鬱悶:

“你到底想幹嘛?”

蕭樾聳肩:“我想穿衣服。”

阮芋盯著他的純黑t恤,想也不想就說:“你身上穿的不是衣服?”

蕭樾抬手摩挲了下耳骨。

他的耐心素來很差。

而今晚似乎是個例外。

蕭樾順著她的話,饒有興味:“穿了衣服就不能再穿了?”

阮芋根本不知道他說的話和她有什麼關係。

她全憑嘴硬在答覆:“沒錯。”

一聲脆音,惹得男生不禁挑眉。

他退開半步,似是與她保持禮貌的距離。

然後再度啟口,似笑非笑:

“非要我把身上這件脫了,你才肯把我的校服還我——”

頓了頓,

“是這個意思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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