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9章 我就是白月光（三）
“顧同學，恭喜你，你的作品獲得了本次美術大賽的第一名！”
顧傾城一個恍惚，就聽到了耳邊響起的一句英文。
她瞬間切換了身份，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溫婉含蓄的笑容：“謝謝！”
“第一名又如何？不還是拿不到學位？”
這世上，從來都不缺潑人冷水的攪屎棍。
明明是歡快的宴會，卻總有那麼一兩個不和諧的聲音。
不過，這人雖然心存嫉妒，卻也不敢真的明目張膽的找茬兒。
他的這句嘀咕聲音很輕，距離十幾步遠的顧傾城，本應該聽不到。
可惜，顧傾城不是原主，她六感敏銳，別說十幾步遠了，就是幾十步開外的小聲低語，她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拿不到學位證？”
為什麼？
不是第一名嘛？
且從顧傾城接收到的記憶裡，原主顧晚晴在留學期間，各項成績都是A。
優秀中的優秀生啊。
“估計，只是因為她是個女子！”
這個年代，哪怕是號稱皿煮的醜國，也依然存在著非常嚴重的性別歧視。
顧傾城沒有開啟上帝視角，也沒有解鎖全部的劇本，但她還是可以透過自己拿到的部分劇本，以及融合的原主記憶，推測出原因。
悲憤，卻又無可奈何。
因為以“顧晚晴”目前的情況，她還做不到改變這個世界。
所以——
“不！我不會屈從！”
顧傾城握緊酒杯，表面上繼續笑著與人寒暄，心裡則做出了一個決定。
“晚晴，累不累？要不要回去？”
顧傾城正想著，有一道溫和的聲音由遠及近。
不用回頭，只聽聲音，顧傾城就知道來人的身份——原主顧晚晴的未婚夫魏景西。
顧家和魏家是世交，顧晚晴的父親和魏景西的父親都是第一批赴醜的留學生。
他們是同學，又是世交，只是興趣、特長不同。
顧父是個典型的文人，留學的時候，學習的也是哲學，歸國後成了國內數一數二的大作家。
魏父則是個理工男，在國外攻讀物理等專業，歸國後成了國內物理專業的奠基人。
第一代們的友誼，延續到了顧晚晴這一代。
顧晚晴和魏景西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成年後，兩人又一起出國留學。
顧晚晴選擇了建築專業，而魏景西子承父業，一頭扎進來物理的圈子裡。
兩人不同專業，興趣愛好，似乎也大相徑庭。
顧晚晴追逐藝術，魏景西卻更像個標準的理工男。
但，兩人的感情卻非常好，並沒有因為這些差異而受到影響。
兩家更是有了約定，只等兩人畢業歸國，就正式成婚。
如今已經是大學第四年，兩人即將完成學業。
魏景西成績優異，提前拿到了學士學位。
顧晚晴卻因為某些原因，哪怕拿到了比賽第一，也有可能無法真正畢業。
“還好！”
顧傾城“勉強”的扯出一抹笑。
魏景西雖然是理科男，卻不是瞎子。
主要是他真的愛未婚妻，所以，對方的一顰一笑，他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我們回家吧！”
魏景西來到顧傾城身邊，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輕聲說道。
“好！”
顧傾城點點頭，與魏景西一起，與周圍的同學、朋友道別。
等出了宴會廳，周圍沒有旁人，魏景西才低低的問道：“發生什麼事兒？我看你似乎並不開心！”
未婚妻的作品獲了獎，這原本是一件開心的事兒啊。
可晚晴為何還這副神情？
“有人為難你了？”
魏景西說到這裡，眼裡閃過一抹寒芒。
他們雖然身在異國他鄉，但兩人都不是普通的市井小民。
雙方的父親都是國內知名人士，在醜國，亦有許多同學、好友。
他們不會主動尋釁，可若是被人欺負了，也是有人幫忙撐腰的。
“算不上為難，因為人家說的是實話。”
顧傾城還是一臉的落寞，她低著頭，似乎還在猶豫。
“實話？什麼實話？”
魏景西才不信什麼實話，因為很多時候，傷人最深的也是所謂實話。
“景西，我想轉系！”
顧傾城忽然抬起頭，沒有回答魏景西的問題，而是甩出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轉系？”
魏景西的眉頭幾乎要擰成一個疙瘩。
這都大四了，再有一年就要畢業，晚晴卻想轉系。
這、這——
“你想轉到哪個專業？”
魏景西雖然並不贊同，但他了解晚晴。
自家未婚妻雖然看著溫婉柔和，實則內心剛強。
她輕易不會下決心，而一旦做了選擇，就會堅持到底。
再者，晚晴不是個胡鬧的性子。
她聰慧，她懂事，她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貿然轉系，看似荒唐，應該也不是頭腦發熱的胡來。
她，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金融系！”
顧傾城吐出這三個字。
魏景西：……
建築系轉去金融系？
這就好比讓他一個搞物理的，跑去寫文章啊。
跨度太大了。
“我可以問原因嗎？”
魏景西沒有說出“你瘋了”、“別胡鬧”之類的話，而是愈發溫柔的詢問原因。
“剛才，有人說，我再優秀，也拿不到學位證書！”
顧傾城沒有隱瞞，而是直接拿出這句話做藉口。
“這話，雖然透著濃濃的因妒生恨，卻也有些道理。”
顧傾城仰起頭，美麗的雙眸中，閃爍著倔強，“我知道，現在轉系，實在胡鬧，但，我不甘心！”
“且，既然明知道沒有結果，又何必苦苦強求！”
“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徒增笑料，還不如換個專業。”
“金融系就不錯！或許將來我還可以去華爾街試試身手。”
顧傾城越說越有激情。
她清澈的眼眸中，泛出灼灼的光芒。
原本還覺得十分違和的魏景西，看到這樣的未婚妻，衝到嘴邊的勸慰之詞，全都嚥了回去。
“好！我支援你！”
大四轉專業，確實有些胡鬧。
但，晚晴高興！
晚晴開心了，他也就跟著開心。
再者，學金融也沒什麼不好，雖然在他們這樣的書香門第談錢透著些許庸俗。
但，人生在世，誰又能真的不食人間煙火？
魏景西是個理工男，可他也不是真的只知道做實驗、搞研究。
不說別的，單單是搞研究，就非常需要錢。
在醜國還好，他是學生，有待他非常好的導師。
實驗所需的一應費用，都有學校或是導師買單。
可現在，魏景西畢業了，開始考慮回國的事宜，國內的物理還處於初級階段。
人才、器材都奇缺。
父親作為大學校長，物理學院的奠基人，都經常為了一個材料而頭疼不已。
別說國內買不到了，就算能夠買到，所需的費用也是不菲的。
魏景西原本也想帶些東西回去，可囊中羞澀啊。
如果只是求學、生活，他是不缺錢的。
可，若是將自己需要的東西全都買回去……好吧，打擾了！再見！
“景西，謝謝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支援我！”
“Mr魏，你放心，我去了金融系，一定會好好學習，將來去華爾街大殺四方，你的實驗室就不怕缺錢了！”
顧傾城得到“未婚夫”的支援，周身縈繞的淡淡鬱氣一掃而空。
她甚至帶著幾分得意的虛空畫了個大餅。
魏景西：……
雖然並不認為未婚妻真能在華爾街大殺四方，但作為一個深愛未婚妻的男人，他只會積極附和。
絕不會潑人冷水。
他甚至非常寵溺的點頭，“好！我等著！”
“所以——”
顧傾城很滿意魏景西的回答，她故意做出撒嬌的小模樣，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做出一個打電話的動作。
“所以，我會給長輩們打電話的！”
“就說是我的意思，他們要罵，就罵我好了！”
魏景西笑著做出保證。
“景西，你真好！幸虧有你——”
顧傾城愛嬌的挽住魏景西的胳膊，踮起腳尖，直接在他的臉頰親了一記。
花瓣般好看的唇，粉嫩水潤，碰觸到臉頰時，觸感十分的美妙。
至少，魏景西就有一瞬的失神。
除了這該死的美妙感覺，也是因為未婚妻從未有過如此親暱的表現。
兩人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在還延續著重承諾的民國，就算是過了明路。
即便有個親暱的舉動，甚至是共居一室，也不算太逾矩。
但，顧家是名門，詩書傳家，顧父又是典型的傳統士大夫。
雖然留過學，雖然也接受了西式思想，甚至非常難得的堅守了一夫一妻，可他骨子裡還是傳統的、保守的。
其實當下雖推崇的一夫一妻，並不算新時代的新風尚。
天朝自古以來都是一夫一妻制。
頂多就是民國以前納妾合法，而到了民國，取消了妾室的合法地位。
很多新思想的代表，穿著西裝、說著英文，卻依然養了姨太太、秘書或是學生。
顧父卻沒有，他只有妻子一個女人。
哪怕這個妻子，也只在三十多歲的高齡，生下了一個女兒，顧父都沒有納妾。
按照他的說法，“子女各有緣分，大抵我是命中無子，又何必強求？”
只有一個女兒，那也是顧家的血脈。
顧傾城接收了原主的記憶，對於顧父的說法，倒也有幾分贊同——
顧家接連幾代，都是子嗣不豐。
從原主的曾祖起，就是一代單傳。
到了顧父這一代，也是結婚二十年，人近中年，才得了顧晚晴這麼一個女兒。
所以，子嗣不豐，還真有可能是顧家的鍋，而非顧母之過。
“晚晴？”
倒也寫實。
估計顧父也是真的看破了、想通了，不像有的男人，明明是自家的基因有問題，卻還非要把鍋甩到女人頭上，更是不死心的拼命嘗試。
顧父索性“認命”。
一個女兒就一個女兒，左右女兒也是顧家的血脈。
“顧父這人，有些矛盾！”
一方面，他有著傳統計程車大夫觀念，骨子裡認同男尊女卑、男主外女主內。
比如對於唯一的女兒顧晚晴，也沒有真的寵溺到底。
就拿出國這件事來說，如果顧晚晴沒有和魏景西訂婚，沒有魏景西一起陪同，他是不會同意的。
在顧父的固有認知裡，女子就該嫻雅端莊、溫柔賢惠。
不能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吧，也不能獨自一人的拋頭露面。
有了未婚夫就不同了，就算是出嫁女。
出嫁女有丈夫陪同，一起出國、一起留學，也不算亂了規矩！
還有這一次，顧傾城突發奇想的要轉專業。
如果是她自己跟顧父說，顧父一定會嚴苛訓斥，並強勢阻止。
可若是由魏景西出面，並嚴明“這是我的主意”，顧父就不會太過攔阻。
“大概，在顧父的潛意識裡，他已經把‘監護權’傳給了魏景西！”
“魏景西作為新一任的監護人，有權利為顧晚晴做決定！”
顧傾城默默的對禍水說道。
這也是這個時代的特色，看似進入了新時代，實則還是那麼的因循守舊。
而這個時代的人，大多也都似顧父一樣矛盾。
他們知道舊制度的腐朽，嚮往西方世界的先進、科學，可又不由自主的遵循著舊制度。
其實，讓顧傾城來說，何止是國內如此，就是整個世界，依然存在著種種束縛。
“想要打破這一切，很難啊！”
顧傾城無聲的嘆息著。
但，再難也要去做。
且，因為艱難，所以偉大！
當然，顧父的守舊思想，卻又不是那麼的徹底。
他還有勇於打破世俗的另一面——不為拼兒子，而費盡心思、不擇手段。
只有一個女兒，還乖乖“認命”，並精心教養，只這一點，顧父甚至比一百年以後的某些男人都要“進步”！
原主沒有經歷後世的思想大爆炸，受到時代的限制，她沒有想太多。
至少對顧父，原主只有孺慕、只有敬愛。
她無比在意顧父的決定，所以顧傾城穿來了，做出了一個註定要讓父親生氣的決定，她肯定不能自己出面。
否則，一旦顧父發火了，顧傾城是不可能直面硬扛的。
會崩人設！
“我幫你捱罵，我就是好人？我若不同意呢？”
看到未婚妻終於不再一臉憂鬱，魏景西的心情也跟著陰轉晴。
他甚至難得的逗弄著未婚妻。
“你敢不同意？”顧傾城也配合，故意鼓起腮幫子，像個炸毛的小奶貓。
魏景西的眼神愈發寵溺。
就在這對未婚夫妻“打情罵俏”的時候，有個不長眼的人一頭闖了過來：“晚晴！宴會還沒結束呢，你怎麼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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