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驛站停留了半個月,顧傾城每天都去那個簡易的“工坊”檢視。

匠人們見顧傾城如此“重視”,愈發不敢懈怠。

叮叮叮!噹噹噹!

敲敲打打了三天,他們就做出了一個成品。

顧傾城拿著那個還帶著餘溫的馬蹄鐵,慢慢的用手摸索著。

她的手,就是標準!

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這塊馬蹄鐵的工藝是否合格,尺寸是否標準。

“這裡,還有這裡,再打磨一下!”

顧傾城不能說出具體的尺寸單位,畢竟“絲”什麼的,這個年代的匠人根本就聽不懂。

“算了!給我把銼刀吧。”

顧傾城不好描述還差多少,索性自己來!

匠人們先是驚愕,接著就是惶恐。

小管事也一臉的擔憂。

“沒聽到我的話嗎?”

顧傾城卻彷彿沒有看到幾人詫異的模樣。

她適應了幾天,已經徹底恢復到世家貴女的模式。

而貴女嘛,重在一個“貴”字。

她就是可以隨心所欲、任性而為。

這個年代,世家們雖然不如魏晉時放蕩不羈,卻還是非常特立獨行的。

有喜歡驢叫的名士,有痴迷嗑藥、果奔的狂士,顧傾城不過是打個鐵,似乎也是一種“雅事”呢!

果然,見顧傾城堅持,小管事雖然覺得不妥,還是衝著匠人使了個眼色。

匠人得到小管事的首肯,這才顫抖著雙手,將銼刀捧到了顧傾城面前。

顧傾城拿著銼刀,來自神魂的熟悉感,讓她瞬間進入到了狀態。

刺啦!

輕輕一下,那一絲絲的厚度被磨去,顧傾城滿意了!

只有05絲的差距,卻讓這塊馬蹄鐵達到了完美級!

匠人&小管事:……

他們的技術不夠高,自然感受不到顧傾城的厲害。

他們就是純粹的驚愕:就這!就這!

自家三娘沒事兒吧?

顧傾城:……高處不勝寒啊。

……

“這是?”

顧衡看著面前擺放的幾個鐵片片,完全摸不清自家小孫女的意思。

“這是神器,可以減少戰馬的折損!”

顧傾城拿起馬蹄鐵,一邊比劃,一邊對自家祖父解釋。

“你是說,將這個釘在馬蹄上,就能減少馬蹄的磨損?”

馬蹄沒有被磨爛,戰馬也就不會被報廢!

這個因果關係,顧衡還是理得清的。

但,問題來了——

“在馬蹄上釘釘子,馬兒、馬兒會不會受傷?”

顧衡帶入了人的腳,在腳上釘釘子,嘶,只是想一想,顧衡就覺得疼!

顧傾城:……

“馬蹄確實跟人的腳差不多,但,馬蹄不是肉,而是——”

顧傾城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指甲,“應該跟指甲差不多!”

修剪指甲,並不會疼!

顧衡看看小孫女明顯“長開”的小臉兒,唔,又變好看了呢。

再看看馬蹄鐵,半信半疑。

“阿翁,成與不成,一試便知啊!”

顧傾城在小說世界學習到的超越這個時空的知識被磨去了,所以她也說不出馬蹄是一種角質層。

既然解釋不清楚,索性就不解釋了。

直接用事實說話。

“也好!”

顧衡見小孫女一臉自信,不想打擊她。

不就是一匹馬嗎,顧家損耗得起。

避開負責“押送”的那個千牛衛中郎將鄭莫,顧衡悄悄命人拉來一匹馬,然後給馬蹄上釘上了馬蹄鐵。

整個過程中,那匹馬有驚慌,卻沒有痛苦。

顧衡現場圍觀,忍不住點點頭,“阿卿說得沒錯,馬兒確實不會疼!”

看到這一幕,顧衡對自家小孫女愈發有信心了。

“讓人騎馬往前去探路!”

“掌握好距離,來回大概三四百里即可!”

顧衡問過自家善於騎射的部曲了,一般情況下,奔跑個七八百里,馬蹄就會出現磨損。

三四百里的距離,也會有磨損,卻不會傷及馬蹄!

“是!”

某個部曲答應一聲,便策馬狂奔出去。

顧衡等人繼續留在驛站等待。

鄭莫:……顧家人到底在折騰什麼?

又是打鐵,又是探路的,神神秘秘、鬼鬼祟祟。

偏偏他礙於顧家的地位,以及顧衡的名望,並不敢太過關注。

“應該是顧家那個小女郎在胡鬧吧。佑安公也是,竟這般縱容!”

顧傾城的年齡,果然是最好的偽裝。

一聽說是她在“主導”,鄭莫等人都會下意識的認為她在折騰。

想想也是,一個六歲的孩子,還是女子,她能做出什麼大事來?

三天後,顧家的部曲騎著馬回來了。

顧衡命人把人和馬都拉去了後院。

拉上圍擋,將所有好奇的視線都擋住了。

“如何?”

顧衡有些興奮。

因為他發現,騎馬的部曲一臉狂喜。

“郎君,馬蹄未有磨損!”

來回狂奔了四百多里地,居然絲毫沒有損耗。

馬兒奔跑的時候,似乎也格外歡快。

山地、平地,偶爾有個小石子,馬兒都能應付自如。

“好!好啊!”

顧衡雖然是個文官,但他不是酸腐文人。

他是那種上馬可領兵打仗,下馬可治理江山的文武全才。

這也是真正的世家子,精通君子六藝,大將軍、中書令可以隨意切換。

年輕時,顧衡也領過兵。所以,他太清楚馬蹄鐵的重要性了。

“有了此物,我兒在北朝就能位居高位!”

興許還能換個爵位呢。

顧衡眼底閃爍著勃勃野心。

他顧家,就算在南朝無法立足,也絕不會就此沒落。

去了北朝,依然能夠憑藉“戰功”而繼續顯赫。

當天夜裡,就有一隊騎士,快馬加鞭的奔向北朝。

這幾匹馬,有的釘了馬蹄鐵,有的沒有!

顧衡要的就是肉眼可見的強烈對比。

有了明確的例子擺在眼前,他都不用在信中多費口舌。

……

“佑安公,這都快一個月了,咱們是不是該啟程了?”

鄭莫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

這天,他來求見顧衡,委婉的提醒著。

“好!啟程!”

顧衡算算路程,爽快的答應了。

離京的時候是春天,在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已經耗費了近兩個月的時間。

眼下正是初夏時節。

距離他的流放地羅州,還有一大半的路程。

若是按照這個速度趕路,估計還要兩三個月。

屆時,約莫就是夏末秋初。

颶風季,應該也過去了!

顧衡博學廣識,又做過多年的中書令,所以他知道,在南方沿海一帶,有一種非常可怕的自然現象——颶風。

每年夏季,就會有大風從海上襲來。

那大風無比霸道,可以掀翻房屋、毀壞良田。

參天的大樹,都能被拔地而起。

人、牲畜等也會被風裹挾著飛上天。

如此大風,也被稱作“颶風”(颱風)。

每每到了颶風季,海邊的州郡都會受災,許多官員們被天威所震懾,不得不退去內陸躲避。

顧衡不懼怕嶺南的瘴氣橫生、蛇蟲鼠蟻,可也不想冒然被颶風吹上天啊。

明知道有危險,那就躲避!

這不是怯懦,而是正常的趨吉避凶。

“哎!好好!”

鄭莫不知道顧衡的盤算,聽到這位祖宗終於鬆了口,頓時舒出一口氣。

願意繼續趕路就好!

鄭莫是真的受不了這種磨磨唧唧、拖拖拉拉的行程了。

但,說是“啟程”,還是耽擱了三天。

一來,要重新準備物資。

這年頭不比後世,沒有那麼多的便利店、超市。

食物、藥材、衣物等等生活物品,都需要提前準備好。

誰也不知道,趕路的時候,能不能遇到縣城或是驛站。

若是到了荒郊野外,東西不夠了,就只能忍著。

這麼多人吃喝拉撒,必須準備充足。

顧傾城又開啟了大采購模式,派人去附近的村落、鄉鎮,甚至是縣城裡各種買買買。

肉、蛋、菜,種子、藥材……

顧家有錢,被流放,也拉了一大車的銅錢、金銀。

所以,顧傾城花用起來,一點兒都不手軟。

足足採購了兩大牛車的物資,顧傾城這才宣佈告一段落。

而就在這個時候,顧繹送給顧傾城的客女也趕到了。

二十名小姑娘,大的十三四歲,小的七八歲,都是顧家部曲所出。

她們是顧家的世僕,屬於私有財產。

“三娘!”

二十個小姑娘恭敬的跪在了顧傾城面前。

顧傾城掃了一眼,唔,都很恭順,而且不是那等畏畏縮縮的小孩子。

“識字嗎?”

顧傾城輕聲問了一句。

其中有七八個小姑娘抬起了頭,“奴略認識幾個字!”

還不錯!顧傾城默默將這幾個識字的客女記了下來。

“還有什麼特長?”

顧傾城隨意的問著。

小姑娘們則逐一彙報。

這個說,“奴會女紅。”

那個說,“奴學過廚藝。”

還有人表示,“奴跟父兄學習過騎射!”

會武功?

很不錯啊。

顧傾城重點將這個客女記了下來。

隨後輪到一個看起來胖乎乎的小姑娘時,她很是猶豫。

吭哧吭哧憋了半天,小姑娘不好意思的說道,“奴、奴特別能吃!”

其他的小姑娘忍不住捂嘴偷笑。

就是顧傾城也有些莞爾。

飯量大,說得好聽些,叫能吃是福,說得難聽些就是飯桶。

不過,食量大,是不是意味著力氣也大呢。

顧傾城招招手,將那個胖乎乎的客女叫到近前,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案几,“能般得動嗎?”

小胖姑娘七八歲的模樣,按照正常的力氣來說,應該可以推動十幾斤的物品。

“能!”

小胖姑娘幾乎沒費什麼力氣,直接將純實木的案几單手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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