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受益於朱元璋的教育。

這朱棣的兄弟們,絕大多數,說是人中龍鳳也沒有錯。

朱棣之所以惱火,恰恰是因為伊王這傢伙賊眉鼠眼的模樣,實在太辣他的眼睛。

而實際上,朱棣對於伊王的判斷,也是正確的,這傢伙確實是個渣一般的存在。

歷史上的伊王,到了洛陽就藩之後,不喜歡留在宮中,時常帶著彈弓和劍,騎馬賓士於郊外,動輒襲擊躲避不及的百姓。其生活縱慾而無法度,平時朱㰘削髮裸身與男女雜處無所顧忌,並以此為樂。

究其原因,來源於他壓抑的生活經歷之外,再加上徐皇后的逝去,令他開始徹底地放飛自我。

而另一個因素就在於,在見到了兄弟和侄子爭奪大位之後,作為一個見證者,他深知作為一個藩王,根本不該有什麼作為,與其想幹點啥,不如荒唐地過這一生。

張安世笑道:“陛下,若是伊王不去海外,只怕……其他諸王,也會疑慮重重。朱高煦和趙王殿下可以去,那是在諸王看來,他們畢竟是陛下的兒子,一定會給他們供應大量的火器和糧草。”

“寧王可以去,那是因為諸王自知,寧王文武雙全,有膽魄。諸王遠不如他。可伊王若不去,諸王不免覺得陛下這是厚此薄彼。”

朱棣聽罷,嘆了口氣道:“朕只怕這個小子若去,必死於刀劍之下,他既不知兵,又不知農,長於深宮婦人……”

說到此處,張安世拼命咳嗽。

徐皇后本是傾聽著,她極關注伊王的命運,可聽到此處,不免尷尬一笑。

朱棣自知語失,便打了個哈哈,大笑著道:“總而言之,這就是一個混賬東西,這樣的混賬,就算是在洛陽,朕都怕他惹出事來,何況還是其他地方。”

張安世道:“陛下不鍛鍊他,如何知道他沒有才能呢?不如這樣……就讓伊王殿下即刻出宮,讓他在外歷練一番,再做定奪?”

“歷練?”朱棣凝視著張安世道:“如何歷練?”

“去官校學堂吧。”張安世道:“伊王殿下去進學,學個一兩年,若是當真可用,陛下再讓他帶衛隊往海外去,若是實在不堪用,再去洛陽不遲。”

朱棣卻是猶豫地道:“這個小子……倘若去了官校學堂,會不會敗壞學堂的風氣,你可要有所準備。”

張安世一臉自信地道:“陛下放心,臣保管治得他服服帖帖的。”

朱棣便看一眼徐皇后:“如何?”

徐皇后微笑道:“這是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臣妾乃是婦人,有些事,確實是教導不來的。讓伊王深入民間,沒什麼不好。當初……陛下和寧王幾個,不也是被太祖高皇帝,送去了中都鳳陽,深入民間,學習耕種,親近百姓嗎?”

朱棣頓時一拍大腿道:“你說的對,就該如此。”

其實這事兒……之所以順利,還是國策的問題。

太祖高皇帝在的時候,是真的希望自己的兒子們,能夠就藩各地,拱衛皇帝。所以對他們的培養,也十分盡心。如徐皇后所言,當時朱棣等人,被派往中都,就是讓他們瞭解百姓的疾苦,不只如此,還請了許多鴻儒,教授他們文學,又命軍中的大將,傳授他們領兵之道。

正因為如此,朱棣這一代人,絕大多數都各有自己的本事。

可此後……等到建文削藩,再到朱棣靖難成功,局勢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建文在的時候,只怕要跳腳,他那皇爺爺,咋把叔叔們一個個培養得跟虎豹一般,怎麼就不拿王叔們當豬來養?

而對朱棣而言,他也深知,培養藩王,隱患極大。

因此便開始有了不成文的規矩,對於藩王,若是想讀四書五經,或者是研究點其他東西,甚至是你荒唐的像伊王這樣,皇帝一般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你若是瞎琢磨什麼資治通鑑之類的帝王之學,或者是領兵之道,那麼……你完了。

如今卻不同了,朱棣要效仿的,乃是周朝的分封制,試圖將朱家人,都派往海外就藩,給予他們錢糧和兵馬,教他們在天下各處建立一個個據點,為將來大明抵定天下而服務。若是藩王們沒有本事,不說被人所笑,而且也難免丟了宗室的臉面。

有了這伊王朱㰘出宮學習為開頭,也算是正兒八經地拉開了大明宗親出海的帷幕。

最後朱棣道:“給朕好好地教,不聽話,就狠狠地揍他,你醫術好,打不死就成。”

張安世道:“是,臣遵旨。”

朱棣唏噓著道:“張卿和太子一樣,也是寬厚之人啊。”

一番唏噓之後,又去探視了趙王一番,這才放下心,領著徐皇后一道擺駕回宮。

張安世則是在這留到了傍晚。

在確定趙王的傷口沒有發炎,這才放心要走,趙王妃卻攔住了張安世,非要張安世吃過了晚膳才準離開。

張安世很是無奈,只好吃了。

趙王妃沒有吃,畢竟不能和張安世同桌,卻是端坐在耳室的簾子後,和張安世說話。

據聞這位趙王妃,也是個厲害的女人,此時先是道謝,而後憂心忡忡地道:“殿下現在這個樣子,也不知怎麼辦,他又犯下了滔天大罪,父皇一定不肯原諒,我命真苦,嫁給了趙王,本以為一世的榮華富貴,可誰料……殿下一時糊塗,非想跟他的親兄弟分一個高低出來,結果如何呢……”

張安世心說,好傢伙,果然是個厲害的女人。

尤其是那一句,要和親兄弟分個高低。

這分高低,就等於淡化了和太子的矛盾。至於咬死了親兄弟,當然是說,你看……這是真正的兄弟啊,親的,打斷了骨頭連著筋。

張安世便道:“陛下已經恩准,讓趙王殿下去海外就藩了,就和殿下的二兄一樣。”

趙王妃聽罷,更是唏噓短嘆:“這海外一定很辛苦吧。”

“是很辛苦。”張安世沒有瞞著她,如實道:“那都是比瓊州還要遠的地方,怎能不辛苦呢?”

趙王妃似又要掉淚下來,熟練地取出了手絹準備擦拭眼睛。

卻在此時,張安世道:“不過……這辛苦二字,也得分人,娘娘你想,這世上再辛苦,還能苦了王爺嗎?寧王殿下,還有我那個兄弟,都來信說,無論是安南,還是呂宋,土地都很肥沃。尤其是寧王殿下,他現在已開始築城了,前期是辛苦了一些,可後來,該建的也都建了起來,也給護衛的家眷們分了土地,如今又拿大量的糧產、香料,源源不斷的和商行交易,兌換大量的武器以及京城的絲綢和瓷器、茶葉,”

“我聽說,寧王的王府,佔地比當初在南昌時還大。現在寧王在那兒,樂不思蜀……打算休整之後,繼續進兵,征討不臣。那呂宋,可是好地方,佔地也大,人口極多,若是將來能全數拿下來,依著我看,這寧王殿下,必是天下最富庶的親王。”

趙王妃皺眉道:“可寧王是寧王……”

張安世明白她的意思,便道:“當地的土人,戰鬥力都很低下,許多地方都只用青銅的武器呢。只要商行這邊肯供應軍需,只要稍有領兵之才,便可捷報連連!倒是安南人兇悍一些,到現在,還有不肯臣服的人,而呂宋等地的人溫順,再讓儒生,教授他們的漢語,教他們四書五經,將來便是源源不斷的人力和物力。”

趙王妃依舊心懷顧略道:“打仗的事,殿下倒是略知一二,可是……教化……土人……”

張安世笑了:“我也料想到了這個情況,所以特意懇請了陛下,說明了情況。趙王畢竟是陛下的嫡親兒子,怎麼會不關照呢?陛下說啦,讓趙王點將,朝中大臣,但凡與趙王親近的,趙王擬一個名冊來,到時都可一併帶去。而且啊,為了讓他們死心塌地跟著趙王殿下,陛下還下旨,要將他們全家老幼,統統一起隨趙王殿下出發,你看……這不就兩全其美了嗎?”

“呀。”趙王妃頗為驚喜,她未必覺得這些大臣有用,可至少卻覺得,這說明了陛下對趙王是有關照的,可見父子之情還在,連朝中的大臣也捨得,這才是親兒子。

張安世則道:“我唯一擔心的是,趙王親近大臣不多……若是關係不近的,請人家去,人家肯定是不肯的。”

趙王妃似乎覺得這事敏感,可細細一想,都要就藩了,還管得了這個嗎?這個時候,若是再還遮遮掩掩,倒顯得不像話。

要知道,將來說不準,還要仰仗張安世商行那兒,給趙王多提供一些輜重和火器。

於是趙王妃道:“我聽趙王殿下說,和他交好的大臣不少,有御史周芸,有翰林院……”

她一口氣,報出了數十人。

張安世心裡說,好傢伙……這還是趙王妃知道的,那些可能關係還沒到位,不是特別親近的,只怕更多。

此時,趙王妃目光炯炯地看著張安世道:“這麼多人,都可帶走嗎?”

張安世直接點頭道:“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客氣,我大明從來不缺大臣,可這時候,跟陛下客氣了,將來就藩……想要後悔也來不及了。倘若是我,我肯定將這些關係不錯的,統統都指名帶走,不然將來再請奏請,可就難了。娘娘,你要勸趙王殿下,一定不要錯失良機,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趙王妃道:“安南侯所言極是,很是在理,無論如何,他們都是進士出身,久在朝為官,帶去了,心裡也踏實一些。可若是有人不依,該是如何?”

張安世微笑道:“陛下垂愛趙王,哪裡還管別人依不依?一道旨意下去,就非依不可。”

趙王妃心裡瞭然了。

說話之間,張安世已吃完了飯菜,便道:“我還有一些事,需交代一二,趙王殿下……是不是對解公……也很……很……”

“呀……”趙王妃心裡猛地咯噔了一下。

這結交尋常大臣,跟結交文淵閣大學士的意義可不一樣,她下意識地就想要矢口否認。

可隨即,定了定神,想到張安世畢竟是錦衣衛出身,這些事,未必瞞得住,便道:“倒是有一些交情,這也是殿下和我說的,外頭的事,我一介婦人,也不懂。”

張安世哈哈一笑道:“我若是趙王,一定要請解公出山。”

趙王妃為難地道:“可他是文淵閣大學士啊……殿下何德何能……”

張安世道:“反正這是陛下讓趙王殿下點將,但凡有關係的,不點白不點,就算是解公極力不肯去,想盡辦法推脫,趙王殿下不也沒有損失嗎?可萬一解公去了呢,解公可是文淵閣大學士,在士林之中,號召力驚人,他若是肯陪駕趙王,這趙王殿下……到了藩地,只怕當地的文學之士,還有當地漢人,一定心生仰慕。”

“這不但對趙王經營藩地有好處,而且啊……解公這人,雖不敢說門生故吏遍佈天下,可這朝野,多少人受他的恩惠,被他提拔過?大家都記得他的恩情呢,只要解公去,將來趙王雖遠在萬里之外,可想來,這朝中也有無數人,為趙王殿下說好話。”

張安世最後情真意切地道:“王妃,這個時候,可不是客氣的時候,咱們得為趙王殿下想一想啊!”

張安世的話的確很是在理,趙王妃聽得甚是心動。

一個解公,可比千百個大臣要有用。

畢竟是去萬里之外,若說她心裡不忐忑,那是假的。畢竟這不是鬧著玩的,將來趙王要永世在外安家,自然是巴不得能帶走什麼是什麼。

張安世笑著道:“而且我聽說,解公也對趙王殿下,傾慕有加。說不準,得知趙王殿下要召他去海外,他心裡還歡喜呢!他常常跟身邊的人說,自己在文淵閣很辛苦,又負責主持這麼多大事,真希望有一日,能夠效陶淵明,尋一處桃花源,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解公是高士,不是尋常人,王妃你不可用尋常人的心思猜度他。”

趙王妃點了點頭道:“說的有理,此事……我定要和趙王好生說道說道。”

張安世樂了,心滿意足地道:“好啦,我吃飽了,王妃,若無其他事,我便告辭了。”

趙王妃便起身,吩咐身邊的宦官送一送,又囑咐道:“以後你要常來,王爺不知什麼時候就要成行了,什麼時候再能回來,只怕難說,大家畢竟是親戚一場,能走動一次是一次。”

張安世便道:“好,我明日再來探望殿下的傷勢。”

說著,便興致勃勃地出了趙王府。

走出王府大門,張安世心情好極了,他慶幸自己又救人一命,阿彌陀佛!

等過了兩日,伊王便獲准出宮了。

張安世親自到午門接了他。

伊王朱㰘見著張安世,便笑嘻嘻地道:“還是你有辦法,皇兄總算同意了要讓我出鎮海外,哈哈……”

張安世道:“那也得看你學業如何,少囉嗦,走吧。”

朱㰘點頭,他上了一輛大車。

張安世也鑽進來,對他道:“進了官校學堂,不可胡鬧,知道了嗎?不然我奏請陛下,必少不了你的苦頭吃。”

朱㰘漲紅了臉:“我乃太祖高皇帝之後,你怎可看不起人?”

張安世卻是叮囑道:“入學的時候,就不是太祖高皇帝之後了,我給你註冊的學籍是,京城王姓商賈之後之子,你以後叫王㰘。”

朱㰘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張安世瞪他一眼道:“閉嘴。”

張安世還是很有氣勢的,朱㰘倒是被震住了,只好道:“噢。”

朱㰘入學,他覺得一切都新鮮。

被人帶去了明倫堂,取了自己的學牌,便在這學堂住下。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這裡並不如他願。

學裡的規矩很嚴格,而且因為是插班,唯一的好處就是他畢竟是皇子,所以識文斷字的水平不錯。

可在這裡,要學的卻不只是識文斷字。

大家都只當他是王㰘,有時他得意起來,說到太祖高皇帝,說到自己的皇兄,頓時便被人側目。

“王同學,以後不可隨意提及陛下,我等稱陛下,該叫大宗師。”

“他是師,我便是弟子,這不成了弟子嗎?不可,我和他是兄弟。”

於是眾人一個個的都對他怒目而視。

朱㰘不以為意,叉著手道:“你們不要不識好歹,我……”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有人開始捋袖子。

雖說官校學堂嚴禁打鬥,一經發現,便立即開革。

可像這麼侮辱大宗師這般正當的理由,平日裡卻是打著燈籠都見不著的。

朱㰘還是很會看形勢的,立即道:“對不起,我錯啦,我不該詆譭宗師。”

朱㰘被孤立了,好在朱㰘最擅長的,就是被孤立的環境,當初建文皇帝在的時候,日子可比這難熬呢!

收到教訓後,他很快開始變得低調謙虛起來,騎馬時給人牽馬,做功課的時候,給人磨墨,蹲茅坑的時候,給人遞廁紙……

他融入得很快,不久之後,便將自己真的當做是王㰘了。

…………

夏來春去,天氣漸漸地炎熱起來,初夏來的時候,大臣們一到了正午,便懶洋洋的,於是多在值房裡,小憩片刻。

趙王還活著,這讓不少好事之人,又開始生出了興趣。

據聞陛下對趙王殿下,近日格外的垂青。

其實這也可以理解,雖然旨意還沒出,但是朱棣也知道,這個剛剛傷病初愈的兒子,不日就要出海了。

鄭和的船隊,可能在秋天就會回來,而後休整之後,若無意外,便要繼續出航。

到時,就要帶著趙王的家當,還有他的衛隊,啟程往下一站。

這樣一別,這父子二人就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見面了。

是以,朱棣幾乎隔三差五,便去趙王府看望趙王。

這一點,百官們都是熟知的。

一下子,這趙王府門庭若市起來。

對於嗅覺敏感的大臣們而言,這可能是一個訊號,意味著,陛下對趙王……可能起了其他念頭。

當然……這個可能性並不大。

可越是不大,反而是燒冷灶的機會。

假若當真成了呢?

解縉正午沒有睡,而是此時,搜了許多的書出來,這都是他修文獻大成時留意的書,多是一些養心性的書籍。

整理之後,解縉咳嗽一聲,有書吏走了進來。

解縉便道:“將這些書,送趙王府……”

書吏道:“不知是否要帶話?”

解縉捋須,微笑著道:“聽聞趙王殿下大病初癒,此時正該是養病的時候,這些書,無不蘊含著大道理,殿下閒來無事,大可看看這些書,修身養性。”

書吏聽罷,連忙抱著書,匆匆地去了。

解縉微笑,看著那書吏離開。

解縉的心情不錯。

趙王殿下……還是有機會的。

至於病重時送禮,也有玄妙,他畢竟是文淵閣大學士,若是親自登門,會讓人懷疑。尤其是那個張安世,一定隨時盯著他,進去談了什麼,到時張安世一定會添油加醋地去稟奏陛下。

可若是對趙王漠不關心,卻又不妥。

想來想去,就只有送禮。

趙王病了,送點禮,誰也挑剔不出什麼毛病來。

可送禮也有玄機,若是金銀,便顯得俗氣,不合解縉的身份。

唯有送書,既貼合他這清流高士的身份,這許多書裡頭,還夾雜著一些詠志的書籍,別人看不出什麼名堂,也挑不出什麼毛病,可趙王見了,立即就能明白,這是他解縉在暗中鼓勵趙王,教趙王不要放棄,也表明他願意與趙王同舟共濟的決心。

當然……這只是表態而已。

這裡頭最厲害之處就在於,解縉既表了態,又沒表態。

趙王成功了,那就是他鼎力支援,在殿下病重時,依舊不肯讓殿下放棄希望。

而趙王若是失敗……

啥?我解縉只是送他幾本書而已,我啥也沒說啊。

此中的玄機,實是妙不可言。

他不由得為自己的睿智,而沾沾自喜。

於是解縉低頭,卻發現了一本奏疏。

這本奏疏,其實也沒什麼不同。

可偏偏……卻是張安世進上的。

解縉來了興趣,因為張安世乃是錦衣衛,錦衣衛是有密奏之權的。

按理來說,其實張安世的奏疏,可以不經過文淵閣。

可若是大張旗鼓地經過文淵閣,唯一的可能就是,這是張安世的一種表態,是要讓天下人知道的奏疏,並且懇請皇帝或者朝廷同意。

解縉便拿起了奏疏,卻見這奏疏上寫著《廢鈔鑄幣疏》。

廢鈔鑄幣?

解縉不禁皺眉起來。

廢鈔好理解,就是廢掉大明寶鈔……

好傢伙,張安世真夠狠的,這是要將大明太祖高皇帝定下的寶鈔制度,也要廢除呢!

雖然現在,大明寶鈔基本上名存實亡,市井裡,已經沒有人願意接受這個東西了。

可大家雖然都知道問題很嚴重,卻沒有一個人,敢公然提出任何建言。

一方面,是這寶鈔的問題,大家都不甚懂。

就算有懂的,也不願意惹這麻煩。

解縉大抵看了張安世的奏疏,卻是張安世提議,讓陛下的內帑,還有國庫,以及錢莊,一起建立一個幣造局,同時徹底廢除大明寶鈔。

解縉看得雲裡霧裡,裡頭張安世雖是洋洋上千言,可解縉卻只覺得看得兩眼發黑。

不過他也只笑了笑,在下頭擬票寫道:“臣以為,當廷議論處。”

意思是,這事兒……開廷議來討論吧。

說著,便將這奏疏,擱到了一邊。

果然次日,宮中就有旨意,召開廷議。

於是在六天之後,張安世興沖沖地準備充分,來到了午門。

在這裡,早有許多大臣等候。

大家見了張安世來,彼此都只是笑一笑,倒都沒有橫眉冷對。

朝廷就是這樣,哪怕是殺父之仇,要沒辦法一次性弄死之前,往往都不吝給你一個笑臉。

甚至就算要整死你之前的那一炷香時間裡,說不準還會拉著你,對你噓寒問暖,一臉真誠地詢問你最近身體怎麼樣,吃飯香不香,並且告誡你要少食多餐之類。

此番廷議,其實很多人對此有些糊塗,不過這沒關係,就當看熱鬧便是。

楊榮今日有些不尋常,他早得知了奏疏的內容,也對這事比較關心。

所以見了張安世來,居然當著眾人的面,來到了張安世的面前。

張安世受寵若驚的樣子:“見過楊公。”

“見過侯爺。”

彼此見禮。

楊榮道:“你的奏疏,楊某已看過了,其中有許多不明白之處,不知安南侯是否可以賜教一二?”

張安世不理會其他人的目光,道:“我已做好了準備,待會兒廷議,便向陛下和百官解釋明白。”

楊榮一聽,便明白了,這肯定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事,卻是饒有興趣地道:“這樣做,對國家有益嗎?”

張安世道:“可以遺澤萬世。”

好傢伙,這個口氣倒是很大。

楊榮便微笑道:“若如此,那就是天下和蒼生之幸了。若是果然有見地,我定當鼎力支援。”

張安世道:“楊公對我太好了……嗚嗚嗚……”

張安世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入他孃的……自己怎麼轉化成朱瞻基模式了?

被那傢伙帶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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