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黑了心的蛆
【她殺死了襲擊你的撕咬者，也殺死了內心中的恐懼，那些原本被她吸引而來的怪物已經失去了目標，無法鎖定位置！】
陸小魚的頭頂上湧出一行提示。
滿是血汙的陸尋抱著同樣狼狽不堪的陸小魚，在黑暗之中放聲大笑，沒有什麼事是比長輩親眼看到“幼崽”的成長更值得高興的事。
……
深夜。
南城總政大樓頂層走廊盡頭那間辦公室，依然燈火通明。
一位頭髮花白、身材高大的老人坐在沙發上，正在認真看著一份資料，從他緊縮的眉頭和滿屋子散不去的煙味可以看出，他此時像是遇到了什麼難題。
咚咚咚！
辦公室大門被敲響，老人連頭也沒抬，沉聲道：“進來！”
大門推開，那名曾經在商品大廈出現、幹掉了一名暴怒領主的黑衣人大踏步走到老人面前，動作極為標準的敬了一個軍禮：“魏總指揮！夜幕獵魔小隊隊長秦驍奉命前來報到！”
“嗯。”魏指揮的目光依然在手中那份資料上，隨口道：“找個地方坐吧，我說過，沒有外人的時候，稱呼可以隨意一些。”
秦驍依然站的筆直，宛若一尊塑像，面色嚴肅：“條令就是條令！戰時必須遵守！職務稱呼不可更改，和有無外人在場無關！”
魏指揮挑了挑眉毛，上下打量了秦驍一眼，目光中滿是無奈。
“你這個孩子，性格到底是隨了誰呢？我和你母親一奶同胞從小到大，和你父親也相識多年，他們身上，可根本沒有這種守規矩到幾乎死板的臭毛病！”他嘆了口氣，他看著自己的親外甥，感覺有些頭疼。
戰衣筆挺，沒有任何褶皺；襯衫的扣子全部繫住，整整齊齊；槍套鋥亮，顯然是剛剛擦拭過；腰刀懸掛的位置也極為標準……
秦驍站在那裡，敬的那個軍禮也挑不出任何毛病，甚至連站立的位置也在距離自己230公分左右，不會太近，讓自己感受到冒犯，也不會太遠，讓人感覺有些拒人千里之外。
這是夜幕新人剛剛加入時才會學習的動作禮儀，老油條們後來在部門裡混熟了，早就把它拋在腦後。
作為自己最親密的外甥，又是夜幕中最強戰力的秦驍，其實早就在魏指揮面前擁有了肆無忌憚的特權，但這麼多年來，他卻一直表現得十分遵守規矩，從來沒有過任何越界的行為。
而且最重要的是，秦驍並不是只在自己和領導面前如此表現，即便在下屬、朋友面前，他依然是這幅樣子。
雖然嚴格遵守條令規則沒有任何不好，但魏指揮總覺得……自己這個外甥就像是一臺機器，一臺嚴格按照輸入指令來執行的機器。
“我真擔心你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變成機器人……”他嘟囔著吐糟一句，而後將手中那份資料遞給秦驍，將話題轉移到正事上面：“這是治安司和戰部剛剛送達的最新戰損報表。”
“今晚出現在南城的怪物至少比昨晚少了五分之四，治安司和戰部正在最後的清掃工作，如果順利的話，最多一個星期，南城就將恢復平靜。”秦驍看著手中資料，停頓了一下繼續開口道：“夜幕今天接到了32次求援電話，求援者聲稱自己遭到了暴怒領主的襲擊，但我們過去後才發現有24個都是假的，他們只是想驗證一下我們是否可以快速抵達……”
對於這種情況，魏指揮早有預料。
世界混亂成這幅樣子，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官方開設的唯一一個可以公開求援的渠道，自然要被很多人視為救命稻草。
“其他八次呢？”魏指揮問道。
“其他八次中，我們有六次遭遇暴怒領主，並就地將其清除；還有兩次，對方在我們趕到之前便殺光了一棟樓裡的所有居民，並且逃之夭夭，我們對它們進行了追蹤，五分鐘前，已經將它們斬首！”秦驍語速很快，顯然對這些資料瞭如指掌：“在獵魔過程中，我們共有八十二人傷亡，其中五十三人死亡，二十一人重傷殘疾，六人輕傷，兩人失蹤……”
聽到這個數字，魏指揮的臉色也變得黯淡下來。
面對突如其來的災難，即便是王牌部隊也無法避免出現傷亡，為保家衛國而死，本是軍人的榮耀，但由於這場災難的特殊性，讓舉行遺體告別都成為了奢望。
所有人戰死後，都只能留下一件衣服，甚至只留下一個陣亡名單上的名字！
“等到災難結束後，我會妥善安排這些戰死英雄的家人，不單單是夜幕的成員，還有治安官和軍士，他們都是為了這座城市才付出生命的。”魏指揮站起身來，他的目光此時變得十分複雜，似乎有些苦惱，又有些憂愁。
秦驍沉默片刻，他輕聲道：“您是在為了如何安置那些英靈家屬而憂愁嗎？”
“不，安置英靈家屬，上峰自然會大力支援，我擔心的是……這場災難，真的會像你預料的那樣，最多一個星期就結束嗎？”魏指揮站在窗臺前，負手而立。
“按照這種趨勢，正常情況下，一個星期內絕對可以將所有怪物清掃乾淨，只要後期加強管理條例，對所有死亡人員進行統一管控焚燒，世界很快就會恢復正常。”秦驍極為自信，想要繼續說著自己的想法：“這就像是一場突然出現的傳染病，來得快，去得也快……”
“但如果不是正常情況呢？”魏指揮突然打斷了秦驍，目光變的十分深邃，再次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如果情況不正常呢？”
秦驍愣了一下：“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有人不想讓這場災難消失呢？”魏指揮輕聲道。
秦驍眉毛微微挑起：“您在開玩笑嗎？有誰會願意和怪物相伴呢？”
“當然會有這種人。”魏指揮笑了起來：“如果有人可以從怪物身上獲利，那麼他是永遠都不會希望怪物消失的！”
“獲利？”秦驍詫異的問道。
“是的……比如說，他們可以製造出預防舔食者感染的疫苗，比如說，他們可以製造出抵擋撕咬者攻擊的防彈衣，比如說，他們可以製造出輕易殺死暴怒領主的武器……”魏指揮深吸一口氣：
“如果有這樣一個公司的話，那麼他們肯定是不會希望怪物消失，甚至還會希望怪物變得越來越強，因為只要這樣，他們就可以靠售賣這些商品源源不斷的獲取利潤，如果怪物的數量太少太弱，他們還有可能主動製造更多、更強大的怪物出來，以此來維持自己的生意。”
秦驍聽的越來越心驚，他忍不住怒聲道：“這世界上會有這種人？”
“孩子，你對人性的黑暗面瞭解的還是太少了。”魏指揮拍了拍秦驍的肩膀，“對於商人來說，只要有百分之三百以上的利潤，他們就敢犯任何罪行，如果動亂和紛爭能夠帶來利潤，他們就會鼓勵戰爭。”
“至於其他人的生死……”
“一個城市，一個民族，乃至一個國家的存亡，在這些商人眼中根本不算什麼！”
魏指揮看著遠處黑暗的天邊，意味深長的說道：“我不怕怪物。”
“我怕那些衣冠楚楚、彬彬有禮的、和我們披著一樣皮囊的……黑了心的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