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飛只好又來到了二樓。果然,當他走出電梯,剛一轉彎,就遠遠地看見,有一個小男孩的身影,正趴在一個房間的門口,向裡面張望著什麼。

由於這個男孩子的臉完全對著門縫,所以,儘管從衣服上和身材上看有些像劉易,但王雪飛並不敢斷定,這位自己妻子暗地裡一直都瞞著他,在美國撫養了這麼多年的孩子,究竟是不是劉易。

“劉易......劉易......”

王雪飛喊了兩聲。

從這兩聲呼叫的聲音裡就可以聽出來,裡面帶著幾分厭惡的情緒。

但這個孩子似乎並沒有聽見。

走到了跟前,王雪飛這才看清楚。沒錯,果然是劉易。這裡除了他還能有誰?

“劉易......是你麼?”王雪飛又惱怒地喊了一聲。

劉易這才把臉轉了過來。

“王叔叔......”劉易怯怯地應了一聲。

“你怎麼跑到了這裡?走吧,這裡有什麼好看的?你媽媽讓我找你呢。”王雪飛說著,硬生生地一把拉住劉易的胳膊,讓他跟自己回去。

劉易似乎有些捨不得離開這裡。他又向門縫裡看了一眼,這才極不情願地跟著王雪飛離開了這裡。

“對了,你剛才叫我什麼呢?你應該叫我爸爸才對。你難道不知道,我是你媽的丈夫嗎?”王雪飛用責怪的口氣,對孩子說道。

劉易沒有說話,他只是抬頭望了王雪飛一眼。

王雪飛這才發現,劉易的眼睛裡,似乎閃閃發亮,有些晶瑩的淚花。

“你......你怎麼了?”王雪飛心想,也許剛才自己無意間說的這句話,又勾起了孩子的心事。

他一定又想起了自己的媽媽。

想到這裡,王雪飛不敢再胡亂對孩子說什麼了。

其實,這兩天每當他看到楊子琪留下的劉春江的這個孩子,他的心情總是感到特別複雜,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麼滋味。

看到這個孩子,王雪飛不由得又想起了當年,在省第一人民醫院的走廊裡,他暗中尾隨著楊子琪和劉春江,一直悄悄地跟到了婦產科,這才發現了他們之間的這個秘密。

看到這個孩子,王雪飛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為了競爭遼源水泥集團公司的副總經理一職,暗地裡寫了大量的匿名信,到處郵寄散發,說劉春江生活作風不正,玩弄女性,致使一名女大學生懷孕。

看到這個孩子,王雪飛不由得又想起了在楊子琪家裡,她又是拉又是拽,不讓他走,口中哭著呼喚著劉春江的名字......

看到這個孩子,王雪飛不由得又想起來,自己用《英漢大詞典》,翻譯的那份楊子琪用英語寫給劉易的遺書。在遺書裡,楊子琪用大量的詞彙誇讚劉春江和薛柯枚,而對自己這個繼父卻隻字未提。這讓他感到很不舒服。

看到這個孩子,王雪飛不由得又想起來,就是在這份遺書裡,楊子琪把她在美國的許多家產,都明確指明要留給這小子。

正是由於這些情況,所以,這怎麼能讓王雪飛對這個孩子有好感呢?

想著想著,楊子琪的面容又浮現在了他的眼前晃動著,王雪飛打了一個寒顫,他抖了抖身體,不願意再往下想了。

他領著劉易,大步走向了財務室。他要在這裡交律師費。

一推門,只見這裡面排隊等著交費的人還真不少。

於是,王雪飛便拉著劉易,耐著性子在隊伍中等候著。

剛排了一會兒,王雪飛就有些不耐煩了。他閒著無聊,瞅著劉易,眼睛轉了轉,心中一動,便藉機開始打探起劉易的家底來了:

“劉易,你薛媽媽對你還好吧?你在我們這裡住的習慣不習慣?我想,一定不如你在美國過的開心吧?”

劉易看了王雪飛一眼,並沒有回答,但是,從眼睛裡已經看出來,他似乎對目前的生活狀態並不是很滿意。

“這也難怪,無論是從精神層面還是從物質層面相比,那都不可同日而語。可以說簡直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嘛。唉,後媽畢竟不如親媽好呀。另外,你在美國住著媽媽的大房子,要什麼有什麼,當然過的開心。同時還有許多美國的小朋友,語言交流起來也更方便,”王雪飛東一句西一句地扯著,想引誘劉易說出一些家中的秘密來。看看能在裡面做些什麼文章。

其實在過去,在王雪飛和楊子琪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裡,對楊子琪在美國的那些家底兒,雖然也知道個大概情況,但是,由於擔心被楊子琪看出來他居心叵測,心懷不軌,處心積慮地想圖謀她的財產,所以,王雪飛從來不敢主動打聽楊子琪在美國的具體家產。

劉易還是不說話,也不知道心裡在想著什麼。

不用問,這一定是戳到了他的痛處了。畢竟,薛柯枚即使對他再好,也一定不如她親媽楊子琪。王雪飛心裡暗暗地想著。

“不敢說?孩子,別怕?如果誰敢欺負你,還有我這個王爸爸呢。假如你覺得你現在的薛媽媽對你不好,你完全可以要求更換監護人的!怎麼樣?”王雪飛看了看周圍,他壓低聲音說道。

見劉易還是不肯說話,只是用眼睛打量著自己,王雪飛暗暗地想:也許這個孩子在語言交流上還是有些障礙吧。或者,也許孩子膽小,不敢把心裡話說出來吧?王雪飛捕捉著劉易臉上每一個細節,想探出他的心思。

其實王雪飛知道,楊子琪在美國的房產,屬於婚前財產,按理說與他沒有關係,十有八九也一定做了公證。因為楊子琪留給劉易的那份遺言,就已經說明了這些。

所以,如果自己圖謀這份遺產,或者想要對這份遺產的繼承權提出質疑,難度很大。別的不說,僅僅就兩國繼承法存在的法律差異,就十分複雜。

眼下,還顧不上這些,不如還是先集中精力,想辦法把楊吉輝的這些財產搞到手再說吧。

想到這裡,王雪飛也只好作罷,不再往下問了。

“叔叔,我媽媽是不是還有妹妹?”忽然,劉易沒頭沒腦地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妹妹?”

顯然,王雪飛感到有些意外,因為以前從未聽楊子琪或者是她的父母提到過,說她還有妹妹呀......王雪飛大睜著兩眼,“沒聽她說過。這怎麼可能呢?如果你媽媽還有妹妹,那怎麼會從來不提呢?......咦,奇怪,你怎麼會忽然莫名其妙地提出這個問題?你......你是不是看見什麼了?”

劉易又不說話了。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看來,這孩子一定是內心感到非常孤獨,渴望有個親人,哪怕是有個姨姨也行,所以才會提出這樣的問題。劉春江雖說是這個孩子的親生父親,但別說他與楊子琪本來就是在喝醉酒的狀態下偶然才有的這麼個孩子,沒有絲毫情感,即使有,劉春江那麼忙,又是個男的,在照顧孩子上怎麼能與親媽比?

“王叔叔,你在這裡排隊吧,我去外面玩一會兒。”見前面人還不少,劉易說話了。

“好吧,不要往遠走。”

透過觀察,王雪飛已經敏銳地察覺到,這個孩子的心理已經有些問題了。他似乎不願意和人溝通。也難怪,幾個親人一夜之間的突然離去,家庭生活條件的巨大落差,從國外到國內的學校生活,已經在這個孩子的心靈上,留下了深深的創傷。

想到這些有許多因素都是由於自己造成的,王雪飛的心裡,多少有些複雜。於是,他只好讓孩子出去玩去了。

又過了一陣,王雪飛總算是排到了隊伍的前面。他交了費,拿了收據,這才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這個孩子,又跑的沒影了?”王雪飛見走廊裡又不見孩子的蹤影,嘴上嘟囔了一句,只好又接著尋找。

跟前沒有,王雪飛又下了樓去找。

當他又下了樓,發現還是在剛才的那個地方,還是在剛才的房間那個門口,有一個小男孩,依然趴在那裡向裡面張望著。

“劉易......”

王雪飛直接開口喊開了。

劉易這回聽見了。他一扭頭,看見王雪飛在喊他,便往這邊跑來。

律師費已經交完了。像薛柯枚一樣,王雪飛也在相關的合同上籤完了字。

履行完律師委託合同書所需要的必要簽字手續,最後,張建峰還導演著,讓薛柯枚和王雪飛站在一起,同時還把劉易安排在兩個人中間,照了幾張合影,作為影像方面的憑證。

張建峰確實很忙。外面已經有人等候著了。他忙完了這些,便站起身來,送薛柯枚等人往外走:

“......好了,你們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你們就不用管了。需要你們的時候,我自然會找幾位的。我的思路是,咱們一步一步進行。第一步,先去保險公司,向他們提交相關材料,要求儘快履行楊子琪一家人的人身保險的合同義務;同時,也向我們與美國有合作業務關係的那家律師事務所發函,請求協助瞭解楊子琪那邊的房屋不動產......”

和張建峰分手之後,大家又上了王彪的汽車,這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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