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劉春江這樣難受,薛柯枚不由得有些傷感,可以說,自己與劉春江結婚這麼多年了,印象中,似乎還從來沒有見他流過眼淚呢......

想到這裡,薛柯枚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娟娟身邊的劉易。

她驚訝地發現,不知道為什麼,劉易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議,也就是說,劉春江悲傷的表情,並沒有觸動孩子的傷感,臉上的表情依然還是那樣,一動不動地站著,甚至可以說似乎有些無動於衷。

也許孩子還小吧,或者是悼詞裡面的有些生僻的詞彙他聽不太懂,不能理解大人的這些情感。

其實,由於薛柯枚剛從美國回來,而且劉春江這些天仍然在省委黨校學習,兩個人並沒有見過面,只是在電話裡相互問候了一下。所以,她還不知道劉春江前些天與劉易相見發生的那場誤會呢。

劉春江極力地控制著內心波瀾起伏的情感,用低沉而緩慢的語調念著,他數次哽咽,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

看著劉春江悲痛的樣子,薛柯枚的心,彷彿被一個鐵鉤子死死地勾著一樣,無比的疼痛,而且她的思緒,也隨著劉春江的悼詞,勾起一陣陣往日的回憶。

眾人見劉春江這樣悲痛,心情也是十分的沉重。在大家看來,他的這種反應,當然也是在情理之中。

許若玲心裡雖然也很悲傷,但是,她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此時,她站在人群中,不時地暗暗觀察著王雪飛,想看看他這個當丈夫的,臉上是一種什麼表情。

此時,王雪飛的頭深深地低著,而且還不住地用一塊白手絹,不停地擦著眼睛。看外表反應,當然應該是很難過的樣子。但是,到底傷心到什麼程度,誰也無法看到他的臉上的表情。

如果這裡不是會場,許若玲甚至想再往前走幾步,好好觀察一下王雪飛的手絹到底溼了沒有?可惜,雖然心裡有這樣的想法,但不能那樣。畢竟,別說王雪飛的手絹多少有些汙漬,即使王雪飛的眼裡一滴眼淚也沒有,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因為誰都知道,夫妻之間的感情真不好說,有的相互愛的確實很深,但有的呢,幾乎就是仇人。

其實,當聽到劉春江在致悼詞的時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聲音不住地哽咽,王雪飛就已經感覺到了心理上的壓力。

因為在他看來,既然作為楊子琪的前夫劉春江已經悲傷到如此程度,那麼,從常理上講,王雪飛作為楊子琪“貨真價實”的丈夫,看起來總應該顯得比劉春江更難過吧?

正因為這樣想著,所以,王雪飛站在前面,臉上白一陣紅一陣,誰都琢磨不出來,此時他心裡到底是種什麼感受。

其實,要說王雪飛對楊子琪一點兒感情都沒有,那當然也不是。但是,無奈是此時王雪飛,儘管以前演戲還算不錯,但此時眼裡就是擠不出一滴眼淚。

他感覺這裡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視著他。

於是,既然一滴眼淚也擠不出,又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真實的心理,所以,他只能是深深地彎著腰,把頭使勁往下垂,往下垂......

好在悼詞不算長,過了一會兒,悼詞總算是念完了。要不然,王雪飛的腰椎也怕是要斷了。

追悼會總算是結束了。壓在王雪飛心頭上的一塊石頭,也總算是搬去了一些。

當然,王雪飛心裡清楚,自己後面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他呢。這只是一個開始。

人們開始逐漸離開會場了。在離開之前,人們都走上前去,向死者的家屬,表達著自己對死者的哀悼,也表達著對死者家屬的深切慰問。而且有的人甚至還會留下一些錢。

王雪飛站在前面,和向他表達慰問的這些人一一握著手,同時也深深地鞠躬,向表示哀悼的這些人,表達自己的謝意。

小禮堂的人越來越少了。

柳鶯鶯遠遠地看著王雪飛,本來猶豫著是不是走過去也向他表示一下慰問,但站在她身邊的許若玲拉了她一下,意思是讓她跟著一起往前走。

柳鶯鶯嘆了一口氣,只好也跟著幾個人的後面,依次緩慢地向前行走著。

當走到王雪飛的跟前,柳鶯鶯用一種別有意味的眼神瞧著他,她吃驚地發現,王雪飛的眼睛裡只是佈滿了一些血絲,但並不像哭過的樣子,而且也似乎沒有傷心的樣子。本來,柳鶯鶯看他剛才彎著腰不住地擦著眼睛,原以為他此時的雙眼,一定已經腫的跟個紅桃一樣了呢。

“看來剛才那樣子是裝給別人看的呀......哭了半天,臉上連個淚痕都沒有,這個沒良心的。”柳鶯鶯見王雪飛的眼睛依然還像平常那樣,而且臉上也依然很乾淨,不禁為死去的楊子琪一家人,感到有些悲哀。

當然,柳鶯鶯心裡雖然這樣想,但口中還是說了一句安慰的話,只是聽起來說話的語調卻有些意味深長:

“雪飛,不要太傷心,節哀順變,身體要緊。”

王雪飛一見是柳鶯鶯,他不自然地點了點頭:

“我會注意的,我會注意的。謝謝你鶯鶯。晚上留下一塊兒吃飯吧?飯都訂好了......”

“行了,不給你添亂了。”柳鶯鶯目無表情地說完,然後轉身離去。

王雪飛目送柳鶯鶯走過去,一轉臉,恰好許若玲的一雙手也向他伸了過來。

王雪飛見面前站著的這個人是許若玲,心裡不禁就是暗暗一驚,他明顯感覺到,許若玲的一雙眼睛,正注視著自己。

“許......許大姐,您這麼忙,還來參加我家屬的葬禮,這讓我很感動,真的很感謝您了......”王雪飛的反應還算快,他連忙握著許若玲的手,連連表示著謝意。

“怎麼說呢,王總,其實這一段時間你也受苦了,所以希望你要保重身體,千萬別累壞了......”許若玲說這話的時候,其實自己心裡也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但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是諷刺?無奈?還是安慰?好像都不是,但也不能說一點沒有。

王雪飛聽了,臉上的肌肉有些不太自然,他苦笑了一下,嘆了一口氣說道:

“許大姐,其實我心裡也清楚,您對我一直還是有些懷疑,這很正常。但是,我想說的是,這其實真的讓我有點冤枉啊......”

此時,顯然不是討論這種問題的時候,許若玲擺了擺手,打斷了王雪飛的話,“......不說這些了。究竟是不是,你和我說了都不算。......好了,還是那句話,保重身體,行了,別的我就不說再見了。”許若玲用手拍了拍王雪飛的肩膀,轉身離去。

“......許大姐慢走啊......”

王雪飛望著許若玲遠去的樣子,招了招手,兩個眼睛眯著,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冷笑。

“薛媽媽,咱們回家吧?”

此時,劉易見葬禮既然已經開完了,他覺得應該沒有什麼事情了,所以,便拉著薛柯枚的手,想要回家。

“回什麼家?事情還早著呢,要我說,正好咱們這些人都在這裡,不如趁著這個機會,乾脆把楊家的那些遺產,統統做個了斷,省的以後再來回折騰......”

聽著這甕聲甕氣的聲音,薛柯枚回頭一看,這才想起來,原來說這話的人,正是宋月英的一個什麼親戚。

由於薛柯枚是劉易的委託監護人,繼承遺產是一件大事,所以,她不得不留下。

“對,對,大家湊在一起也不容易,既然來了,乾脆把這點兒弄完算了......”一個女子在一邊附和道。

王雪飛的眼睛翻了翻,他看著眼前的這幾個叫不上來名字的親戚,自然又想起幾個月前,就是這幾個人,在醫院太平間的門口,與他大吵大鬧,要求查明事情的真相。

王雪飛知道,這些人都不是善茬。但是也沒有辦法,畢竟,宋月英也有不少遺產呢。

“大家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財產繼承這件事,那可不是那麼簡單,我看這樣吧,今天大家已經忙了一天,也都累了,再說也不在這一天兩天,不如先回家好好想一想,每個人都先拿出一個繼承方案,之後咱們再一起碰一碰,看看有什麼不同的意見沒有,然後在做決定......”

“不就是繼承嗎?搞那麼複雜幹啥?先看看家裡還有多少值錢的東西,凡是來的每個人都有份,然後往開一扒拉,按人頭一分不就完了?”長得五大三粗,人高馬大,面板黑紫,滿臉疙瘩的那個人大聲嚷嚷道。

王雪飛一聽,臉都氣的變成綠色的了:

“哪有你說的那麼簡單?我可是楊子琪的丈夫,父母死了,財產理所當然就應該由女兒來繼承,而她又死了,所以當然就應該由她的丈夫先繼承,豈有按人頭平分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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