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

韓冉站在床前看著大夫正小心翼翼地替傅督軍換藥,原本已經開始癒合的傷口突然崩裂,不僅傅家的醫生就連韓冉等人也嚇了一跳。

因為重傷昏迷才剛醒來沒幾天,傅督軍整個人顯得有些憔悴。

大概是這半年事情實在太多,看著隱約還消瘦了幾分。等醫生包紮好了傷口再三交代督軍千萬不能激動,更不能劇烈活動之後就被傅督軍以凌厲的眼神趕了出去。

“韓冉!”傅督軍有些艱難地想要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報紙,韓冉連忙上前兩步雙手拿起報紙呈送到傅督軍跟前。

傅督軍盯著報紙上的內容,咬牙切齒地道,“給我解釋!”

韓冉道,“督軍之前受了重傷,大少和少夫人認為督軍的情緒不宜太過激動,所以吩咐屬下暫時不要將這件事告訴督軍。”只是沒想到,他一個沒注意報紙裡面還是夾了一張漏網之魚。

這不,傅督軍一驚之下傷口崩裂了。

傅督軍氣得直喘氣,“所以…現在除了我,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了?!”

韓冉遲疑了一下,才微微點頭道,“差不多…是這樣。”

“混賬!”

“督軍息怒!”韓冉連忙道,“您的傷……”

傅督軍指著他道,“你…你立刻把馮氏那女人給我帶過來!勞資要、要親自問她!不…立刻安排,我要去京城!”

韓冉道,“督軍,您現在的身體……”

傅督軍道,“別廢話,趕緊去!勞資養了快三十年的兒子,不能讓那個女人給搶走了!”

“……”所以督軍您就沒想過,大少認了親孃,您可以順其自然把前妻再尋回來嗎?

第一反應竟然是搶兒子?

“還不去!”傅政沒好氣地道。

韓冉在心中嘆了口氣道,“大少和少夫人已經啟程回雍城了,火車今天下午就到。另外…卓女士也一起來了。”

“……”房間裡安靜了片刻,然後響起了韓副官難得焦急的聲音,“督軍!督軍您息怒啊。醫生!醫生快進來!督軍傷口又崩了!”下一刻,兩個醫生和護士推門而入,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房門外,傅家幾個人都默默站在門口聽著裡面混亂的聲音面面相覷。

好一會兒,傅應城才輕咳了一聲道,“那啥,三弟,我還有公事兒,就先出門了。”

傅平城也道,“我跟二哥一起吧,我也該去上班了。”

“……”傅應城有點尷尬,轉了一圈只得將目光落到自己媳婦兒身上,“這裡就麻煩你了。”

二少夫人揉了揉眉心,點頭道,“知道了,家裡有我們,你們忙去吧。就是記得下午早些回來,還得去接大哥大嫂呢。”

這半年家裡的事情都是傅家三位少夫人商量著辦的,原本以為會很麻煩但結果倒是比想象中好得多。

沒有了傅夫人的管制,又沒有傅安言時常指手畫腳,家裡竟然難得一見的和睦。

就連原本以為會搞事情的鄭纓都顯得格外低調,除了一些必要的事情,大多數時候都在照顧自己的女兒。半年下來原本身體虛弱的孩子倒是比剛出生的時候好了許多。

她們在家裡平常也是看報紙的,冷颯在京城甚至是在納加那些事情都有傳回雍城。開始還會想一些東西,但是看著看著別人怎麼想的不知道,但二少夫人覺得自己是真的沒有什麼想法了。

丈夫現在是開始走正道了,但要想跟傅大少比簡直就是自取其辱,還不如安安穩穩地跟著大哥大嫂後面。以後傅家如果更好了,自己的女兒身為傅家的小小姐總也不會吃虧就是了。

傅應城連忙點頭道,“你放心,我記得。爹這裡……”想了想還是嘆了口氣道,“算了,你們就別管了,有韓副官在呢。”

於是傅應城兄弟倆出門幹活去了,被留下的妯娌三人加上一個剛好放假在家的傅安妮面面相覷都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一會兒,傅安妮才小聲道,“二嫂,大哥……真的不是夫人生的啊?”

二少夫人嘆了口氣,道:“都傳的天下皆知了,還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恐怕假不了。”而且她看傅夫人那反應,也不像是假的。

難怪傅夫人當初死咬著不鬆口呢,誰能想到傅大少竟然不是傅夫人生的?

要知道,聽家裡的老人說當年傅夫人之所以能進門,就是因為她懷著傅督軍的孩子,雖然說孩子早產吧但早產的時辰據說又很合老太太和老太爺的心意。誰能想到人家傅大少壓根就不是早產,而是傅督軍的前妻足月生的?

“雖然大哥不是夫人所生,但依然還是你大哥。等大哥回來了,你可別……”二少夫人叮囑道。

傅安妮低聲喃喃道,“真沒想到,我爹那樣的竟然能娶到卓女士…難怪大哥那麼厲害呢,原來是母親厲害。所以說,爹都走了狗屎運娶到卓女士了,為什麼還會離婚娶夫人?瞎麼?”

看著傅安妮夢幻期待的眼神,二少夫人也跟著沉默了,她們也想知道這個問題。

下午五點,火車在雍城車站停了下來。

已經闊別家裡半年之久的人們踏著夕陽的餘暉終於踩上了雍城的土地。站臺上並沒有外人,因為提前做了安排來迎接的只有傅應城和傅平城兄弟倆帶著傅安妮,以及冷二老爺夫婦和冷峰。

“大嫂!”

“姐!”

一看到冷颯的身影,傅安妮和冷峰就忍不住叫了起來。

冷颯抬頭看到他們,也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容,揮手向眾人打招呼。

“玥兒。”冷二夫人看著快步走到自己跟前的冷颯不由紅了眼睛,拉著冷颯仔細打量,“你這孩子,出門這麼久爹孃多擔心你?有沒有受傷?”

冷二老爺相比之下就要剋制許多了,卻也還是忍不住跟著紅了眼,“玥兒,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冷颯當著他們的面轉了個圈兒表示自己完好無損,“爹孃,我真的沒事。不信你們看!”就連臉上那淺淺的擦傷,這些天過去也早就好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姐,你好厲害!”冷峰和傅安妮擠到冷颯跟前,滿是崇敬地道。

傅安妮連連點頭,“是啊是啊,明玥姐姐你好厲害!我們學校所有的女生都當你是榜樣呢,她們都特別羨慕我!”

“岳父岳母。”傅鳳城走上前來,恭敬地道,“讓兩位擔心了,實在抱歉。”

冷二老爺笑道,“都平安回來了就好,鳳城可還好,沒有受傷吧?”

傅鳳城道,“一切安好,多謝岳父關心。”

冷二老爺輕嘆了口氣,“你們都是好孩子,咱們小戶人家也不懂這些,千萬保重自己。”晚輩太厲害了,他們這些做長輩的真的幫不上什麼忙啊。

傅鳳城牽著冷颯的手點頭道,“謹記岳父教誨。”

寒暄過後卓琳和蕭鑄一行人也出來了,傅鳳城側身為兩人介紹,“岳父,岳母,這是我母親,卓琳女士。這位是…蕭先生。”

然後又向卓琳介紹了冷二老爺夫婦。

冷二老爺夫妻倆自然是知道這些事情的,對卓琳同樣也是久聞大名,當下又是一番寒暄。

“……”被丟下旁邊的傅應城傅平城兄弟心中悲涼,大哥還記不記得他們也來了?最後只得先去招呼同樣被冷落在一邊的傅鈺城和傅揚城兄弟倆,這一刻大家都是沒有存在感的小可憐。

傅五少尤其覺得悲涼,他好歹跟傅安妮還是雙胞胎兄妹呢,從頭到尾傅安妮那臭丫頭看過他一眼嗎?

接上了人就該回家了,冷二老爺夫婦並不準備跟著一起去傅家,在車站見到了女兒女婿就準備回家了。

可以預見今天傅家肯定不會單單只是一場愉快的洗塵和慶功宴,他們就還是不去湊熱鬧了。

另外還得先送卓琳和蕭鑄去傅鳳城在城中的別墅,如今卓琳自然不可能再住在傅家。

於是冷颯跟爹孃說好了明天再回去看他們,又跟傅鳳城一起將卓琳和蕭鑄送去了別墅那邊安頓下來,這才返回了傅家。

傅家早就準備好了洗塵的家宴等著,不過傅鳳城和冷颯一進門連自己的房間都沒回就被韓副官請去了傅督軍院子裡。

於是一群人只好眼巴巴地看著滿桌子的美味佳餚繼續等待。

傅督軍坐在自己院子的大廳沙發裡,身上披著一件寬大的外套看上去臉色依然蒼白。原本醫生是建議傅督軍繼續臥床養傷的,但傅督軍卻依然堅持起身坐在這裡等著。

其實他的傷過了這些天已經好些了,只是今天接連裂了兩次才顯得又嚴重了許多。

傅鳳城和冷颯進門就看傅督軍正定定地盯著自己看,那眼神看起來像是想要將他倆給吞了。

傅鳳城神色如常,平靜地舉手敬禮,“父親,我們回來了。”

傅督軍長出了一口氣,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坐。”

兩人這才走到傅督軍對面坐下,傅督軍看著兩人好一會兒才道,“這次京城的事情,你們處理得很不錯。”

冷颯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她還以為傅督軍會問卓女士的事呢,沒想到開口說的卻是這個。

傅鳳城微微點頭,父子倆開始公事公辦地討論起這次突然發生的短暫叛變。

“所以,任南硯跑了,張佐死到哪兒去了?”最後傅督軍問道。

傅鳳城道,“任南硯還在控制之中,無需擔心。張佐確實已經死了,屍體也處理完畢父親儘管放心。”

“張佐死了?”冷颯有些驚訝,這事兒她可不知道,傅鳳城也沒有告訴她,“怎麼死的?”

傅鳳城微微蹙眉,臉上有一閃而過的遲疑。

傅督軍挑眉,“怎麼?不能說?”原本傅督軍是不關心張佐怎麼死的,他只關心人死了沒有。但是連自己媳婦兒都沒說,傅督軍倒是有點好奇了。

傅鳳城沉默了一下道,“張佐和邢薇一塊兒死了,死在餘心攸和宮思和手裡。”宮思和應該是受了刺激意外出手,真正算起來還是餘心攸下得手。

冷颯一時也有些回不過神來,“所以,心攸失蹤那幾天就是為了……”

傅鳳城點頭,“她將張佐的全部資料給了我們,張佐交給她處置。另外…張靜之也幫了忙。”

“……”張弼想保住自己弟弟的命,張靜之卻揹著父親跟人聯手把張佐給辦了。

很好,張少依然很強大。

對於張佐這樣的人來說,悄無聲息地死在一個無人知道的角落,大概就是對他來說最大的懲罰了吧。

傅鳳城和傅督軍都不是什麼囉嗦的人,正事很快就聊完了,大廳裡突然就重新陷入了沉默。許久才聽到傅督軍沉聲道,“你就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

傅鳳城抬眼,眼神平靜,“父親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如果不知道也不會坐在這裡等著。

傅督軍猛地吸了口氣,牽動了傷口痛得他皺眉頭。好不容易緩過來了才怒瞪著傅鳳城咬牙道,“勞資知道個屁!”

傅大少一個眼神淡淡地掃過去,你連這些都不知道很驕傲麼?

傅督軍險些又被氣得眼前一黑。

還是冷颯伸手拍了拍傅鳳城的手臂,示意他悠著點別真把人給氣死了。

含笑對傅督軍道,“督軍,不然還是我來說罷。”

傅督軍被兒子氣得腦殼疼,揮揮手道,“你說,說仔細一些。”

冷颯低頭組織了一下語言,才將當年的事情前後經過說了一遍。

這也是這幾天在火車上她跟卓琳比對了多方資料之後才慢慢推測出來的一個完整的經過。

當年卓琳跟傅督軍離婚之後才發現自己懷孕了,卻並沒有打算回去找傅督軍而是準備自己生下這個孩子。卓女士自然不是為了玩什麼嬌妻帶球跑的虐戀戲碼,而是經過了慎重的考慮她自己有能力生下這個孩子並將他好好撫養長大的。

只是沒想到傅夫人馮氏跟傅督軍春風一度之後也懷孕了,並且找上了門。

傅督軍原本並不打算娶傅夫人,但傅家老太太和老太爺不知道為什麼卻十分看重這個孫子,逼著傅督軍一定得將人娶回去。傅督軍當時找不到卓琳也知道自己跟卓琳的婚姻挽回無望壓根兒不關心到底娶誰於是就真的將人給娶回去了。

傅督軍和卓琳當年只舉辦了一個簡單的婚禮,那是因為當時本來就挺亂,傅督軍也不是什麼很有權勢的人,知道他們結婚的人都不多。

而跟傅夫人乾脆就沒有辦婚禮,甚至南六省大多數人壓根不知道傅督軍離婚又結婚,一直以為傅夫人就是傅督軍早先娶的那個。

因為跟傅家相熟的人都知道傅督軍的媳婦兒在京城,之後傅夫人帶著孩子跟傅老太爺和老太太一起從京城回了雍城也沒人想到竟然還換過人了。

傅夫人是懷著一個多月身孕的時候跟傅督軍在京城結婚的,因為懷孕了於是一直待在京城養胎。卻在懷孕才七個月的時候意外早產進了醫院,生下一個死胎之後,張佐將卓琳剛生下來的孩子抱給了她。

因為當晚整個京城的混亂,傅家顧不上馮氏,而龍督軍也沒顧上卓琳,於是這麼一番偷天換日的事情除了一個意外看到的人和參與者本人,竟然誰都不知道就這麼隱瞞了將近三十年。

至於為什麼正好是用傅鳳城換了馮氏的孩子,冷颯和卓琳都不認為這是意外。

馮氏好好的為什麼剛好在京城大亂那天出門?又是怎麼那麼巧兩人正好在一家醫院生產,而還能讓張佐恰好準備充分順利地換掉孩子的?

這一切都不是張佐剛好遇上覺得無聊或者想要報復就能說得通的。

傅督軍沉默地聽著冷颯的話有些想抽菸,伸手在衣服口袋裡摸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是傷患身上根本沒煙。

揉了揉眉心地道,“當年…老太太和老太爺非要娶馮氏進門,是因為有一個老牛鼻子算命,說如果我兒子在那年八月出生,傅家將會更上一層樓。原本他們也不全信,知道馮氏懷孕後發現時間對不上也有些失望。但…當時我已經三十了,畢竟可能是長孫。老太太雖然喜歡…你母親,但她也知道出了那樣的事情你母親不可能再回頭,就連她想要找她勸說都找不到人,一心軟就讓我將馮氏帶回家了。”

當年老太爺和老太太之所以會在京城,其實也是因為兒子媳婦兒離婚特意趕來想要勸勸卓琳的,只是沒想到前兒媳婦沒找到,兒子倒是另外搞出了一條人命。

饒是傅老太爺已經一把年紀了,還是舉著柺杖將傅督軍打了一頓。

但孩子畢竟是一條命,傅督軍年過而立還沒有個兒子老人不可能不著急,思來想去最後也只能接受了。

傅督軍嘆了口氣道,“這事可能是老太太和老太爺說話的時候被馮氏聽到了,後來馮氏意外早產…孩子的月份卻正好合了那牛鼻子老道的說法。老太爺當即就覺得是天意,所以才帶著馮氏回雍城的。”若不是因為這個,就算馮氏進門了大概也就是被留在京城的公館裡待著,他們就連結婚證都是後來才補的。只是傅家老太爺和老太太捨不得讓孫子被人詬病做了些手腳罷了。

冷颯有些驚訝,“所以…她就是為了孩子的出生月份故意早產,還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孩子?”

冷颯當然不敢跟傅督軍說,她們還推測過馮氏原本那個孩子有可能不是傅督軍的。畢竟喝醉酒春風一度就懷孕了,這個精準率也有點高了,簡直就像老天爺都在幫馮氏。

至於張佐為什麼會知道卓琳懷孕的事,倒是不難猜測。張家畢竟是地頭蛇,卓琳和傅督軍離婚的事情也是張佐在幕後操縱的,如果他真的一直盯著卓琳的話,確實有可能知道卓琳懷孕的事情。

說不定就連卓琳剛好那天生產,都是他設計好的。有盛老太太在身邊,想要稍微控制一下卓琳生產的時間還是可以做到的。

“碰!”傅督軍臉色鐵青,似乎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抓起桌上的擺件就砸了出去。

門外的韓冉自然聽到了聲音,卻很有眼色地眼觀鼻子鼻觀心,並沒有推門進去檢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傅督軍靠著沙發閉著眼睛喘著粗氣,放在膝蓋上手背也根根青筋暴起。

“她也一起回來了?”良久傅督軍才沉聲道。

傅鳳城點頭道,“是,現在住在別墅那邊。”

傅督軍點點頭道,“行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你告訴她,這件事我一定會給她一個交代的。”

傅鳳城拉著冷颯站起身來,“是,父親也早點休息。”傅督軍沒有再說話,只是疲憊地揮了揮手示意兩人可以出去了。

等到兩人離開,韓冉才走了進來低聲道,“督軍。”

傅督軍睜開眼睛,眼神冷冽如冰,眼中殺意洶湧,“立刻把那個賤人給我帶過來!還有馮家的人,沒死就一起帶過來!”

韓冉有些擔心地瞄了一眼他槍傷的位置,“督軍,您的傷……”

“去!’傅督軍冷聲道。

“是,我這就去。”韓冉不敢再說什麼,立刻去了。

傅督軍沒有出席接風宴吃得相當安靜,一行人都是坐了幾天車才回來的,吃過了飯之後就各自先回房休息了。

反正過幾天南六省也會舉辦慶功宴,這接風洗塵也就是個意思罷了。

回到闊別半年的院子裡,房間日日有人打掃依然乾淨整潔。因為知道大少和少夫人回來,還特意重新整理了一番,房間裡還擺上了新鮮的花卉水果。

冷颯坐在梳妝檯前打理著微卷的長髮,傅鳳城從洗漱間走出來漫步走到了她身後。一隻手接過了她手裡的梳子,一下一下輕柔地梳理著她的髮絲。

冷颯抬頭在鏡子裡與他的眼神交匯,冷颯往後仰靠在他身上笑道,“感覺好久沒有回來了。”

傅鳳城點頭道,“確實很久了。”他們成婚一年多一點,出門就半年多,可不是很久了嗎?

冷颯道,“不知道母親現在在做什麼?”

傅鳳城思索了一下,搖了搖頭。他和母親相處得太少,還是不夠了解她。

冷颯有些無奈,嘆氣道,“這種問題不用想的這麼認真,想知道母親的什麼事情直接去問就可以了。同樣的,你也可以主動把你的事情分享母親。”

傅鳳城握著她髮絲的手微頓了一下,道,“夫人跟岳父岳母相處的很好。”

夫人這樣的強勢的性格,在岳父岳母面前卻絲毫不會覺得不自在。冷二老爺夫婦似乎也習慣了這樣的女兒,很願意聽她的話。

但是據他所知,夫人性格突然變得強勢也只是最近幾年才發生的事情。

冷颯靠著他笑道,“父母總是願意包容兒女的,就像督軍。雖然我覺得他肯定不只一百次想要打死你,但是直到現在不也還沒動手嗎?母親也是一樣的,你不用太過侷促,就算偶爾做錯點什麼,她也不會怪你的。要讓她知道,你很在乎她,一家人總是過於小心,這樣大家都會很累的。”

傅鳳城點頭道,“我知道了。”

“不僅要知道,還要去做。”冷颯提醒道。

“謹記夫人提點。”傅鳳城笑道,冷颯這才滿意地點頭道,“一時半刻做不好也沒關係,我也會幫你的嘛。怎麼樣,冷爺是不是厲害又貼心?”

傅鳳城低頭吻了吻她還沒有乾透的柔軟髮絲,“夫人說得對,有夫人在身邊真是太好了。”

“這還差不多。”

夏季的雍城夜晚格外美麗,天空繁星閃爍,一天的喧囂過後整個城市漸漸開始陷入沉睡,就連南方白天的炎熱也漸漸降了下來。

卓琳和蕭鑄正坐在別墅的陽臺上喝茶,從陽臺上一眼望過去,外面是幽靜的花園草地和光線柔和的路燈。

外面的路上偶爾才有一輛車駛過,那是深夜晚歸的人們。

蕭鑄一邊慢悠悠地喝著茶,一邊輕笑出聲。

卓琳側首看了他一眼問道,“笑什麼?”

蕭鑄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有朝一日得了自由我要去哪兒。”

卓琳有些好奇,微微挑眉,“你想去哪兒?”

蕭鑄道,“想了很多,或者出國安頓晚年,或者沒地兒可去幹脆還是留在安王府裡當個普普通通的富家翁。我還想過,要不去北四省投靠你,只是不知道你歡不歡迎?倒是沒想到,最先竟然是來雍城。我是不是得躲著傅政一些,他恐怕不會歡迎我。”

卓琳淡笑道,“你知道他不歡迎你,還來做什麼?

蕭鑄嘆了口氣道,“就算知道他不歡迎我,我也得來這一趟啊。不然…你若是留在雍城不走了,我豈不是連個靠山都沒有了?”

卓琳神色微斂,在幽靜的夜色中並不能看得太分明。

她側首打量著蕭鑄,自從離開京城蕭鑄似乎變了很多。這種變化對蕭鑄本人來說或許並不是一件壞事,但卓琳卻多少還是有些不習慣。

見她伸手去端茶,蕭鑄伸手擋了一下,道:“晚上茶喝多了容易睡不著,明天不是還有事麼?”

卓琳看著他沒有說話,蕭鑄笑道,“這是怎麼了?”

卓琳平靜地問道,“你來雍城到底是為什麼?”

蕭鑄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淡去,變得認真起來,“我不是說了麼?我怕你留在雍城不回去了。”

卓琳搖搖頭道,“不會,解決了當年的事情,我就回雲州。”

蕭鑄挑眉,“不多留一些日子,我看你跟兒子媳婦相處的挺好的。”

卓琳道,“鳳城已經是個成年人,並不需要我時時刻刻跟在身邊噓寒問暖。知道他現在過得很好,我已經心滿意足了。更何況,比起雍城我還是更習慣留在雲州,就像我也不會想要他跟我一起回雲州一樣。”

蕭鑄笑道,“我還以為…你捨不得兒子呢。”

卓琳輕嘆了一聲道,“捨不得自然是有的,但人生還這麼長,無論是我還是鳳城都還有自己的路要走。無論我走到哪兒,也永遠都是她的母親。無論他在哪兒,也都是我的兒子。”

蕭鑄點頭道,“你說得對,人生還這麼長。那麼…阿琳可考慮過其他事情?”

卓琳看了他一眼,“其他事情?”

蕭鑄伸出手,攤開手掌掌心裡是一塊熟悉的玉佩。

蕭鑄望著她道,“當年我將它交給你的時候說過,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幫你。現在,是不是該禮尚往來了?”

卓琳微微蹙眉,看著他沉默了片刻才問道,“你想讓我做什麼?”

蕭鑄笑道,“只要一想到我這一把年紀還是孤家寡人,將來風燭殘年也沒人照顧就覺得自己晚景淒涼。所以,阿琳…你介意讓你兒子以後再多照顧一個人嗎?”

卓琳剛要開口突然反應過來蕭鑄是什麼意思,陽臺上變得格外安靜,外面草地裡蟲子的叫聲在夜色中似乎格外清脆響亮。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到卓琳淡淡道:“抱歉。”

蕭鑄並不覺得失望,只是笑道,“阿琳,咱們相識多年,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小氣。”

“蕭鑄。”

雖然相識多年,卓琳卻鮮少如此鄭重其事的叫他的全名。

蕭鑄的笑聲停止,眼眸深邃地看著她,“你說。”

卓琳道,“你困守安王府這麼多年,如今已經自由了。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沒必要再……能找回鳳城,我於願足矣,沒有別的想法了。這些年,謝謝你。”

蕭鑄淡笑道,“謝我什麼?咱們幾年也見不了一面,你在北四省披荊斬棘我也沒幫過半點忙,你謝我什麼?阿琳,我有些時候總會覺得有些後悔,如果我當年更果決一些,結果會不會不一樣?但是我也知道,就算當年你接受了我…這些年陪著我過這樣的日子,恐怕還不如跟了傅政那個武夫來得自在。”

卓琳道:“我不會騙你,過去的事情不會重來,就算重來我的決定也不會改變。所謂人生,走過了就沒必要後悔。我和傅政之間的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我從沒有後悔過。只除了…鳳城的事。”

如果不是失去孩子讓她痛徹心扉,卓琳對曾經的那段婚姻真的沒什麼可後悔的。

她自己選的人,她在最欣賞英雄的年紀,嫁給了一個真心相愛的英雄。

除了馮氏的事情確實噁心到了她以外,傅政也真的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

卓琳並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將前任踩到泥地裡去踐踏才能解氣。

蕭鑄點頭道,“好吧,不提從前的事情了。你說得對,人生應該向前看。時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卓琳道,“你去吧,我再坐一會兒。”

蕭鑄也不勉強,果然起身往裡走去。

走了兩步又突然停下,問道,“你答應僱我當顧問,這事兒不會反悔吧?”

“……”卓琳想說,我沒有答應僱你當顧問。

蕭鑄卻已經擺擺手走了,“你不肯讓你兒子養我,我總得找個營生免得自己將來餓死吧?阿琳,你於心何忍?”

“……”

星空下只剩下卓琳一人了,外面也越發顯得寧靜悠遠。

卓琳坐在椅子裡抬頭望著頭頂的星空,突然忍不住輕笑出聲。

清晨

幾許微光照進了房間裡,讓原本幽暗的房間亮堂了許多。

臥室裡寬大的床上兩個身影靠在一起依然沉沉的睡著。散亂的長髮隨意地披散在男人佈滿了傷痕的胸膛上,白皙如玉的纖細手臂與色澤更深一些的強健長臂交疊。

女子美麗的睡顏依偎在男人懷中,纖細幽美的脖頸和鎖骨上綻放著點點梅花的痕跡。

傅鳳城睜開眼睛,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妻子,眼神瞬間變得柔軟起來。

輕輕將她從自己懷中移開放回了枕上,將散亂的髮絲撥到一邊,俯身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吻。

冷颯有些迷茫地睜開了眼睛,“怎麼了?什麼時候了?”

傅鳳城低頭輕聲道,“時間還早,再多睡一會兒,我們跟母親約的是下午。”

冷颯點點頭,“嗯,下午去見母親,晚上…去爹孃那邊,吃晚飯……”果然還是沒睡醒,說著話眼睛又慢慢合上了,“你也睡吧,這些天你也沒休息好……”

傅鳳城輕笑了一聲道,“我不累,夫人好好休息吧。”

冷颯沒有再回答,顯然已經重新睡了過去了。

傅鳳城低頭望著她沉靜的睡顏,手指輕輕拂過那優美的脖頸和那上面留下的點點曖昧痕跡眼神幽深。最後他也只是俯身輕輕吻住她的朱唇,輕柔纏綿的廝磨了片刻,在她再次醒過來之前坐起身來替她拉好了薄被。

起身下床,隨意拉了一件襯衫穿了傅鳳城緩步走了出去。

推開門,夏維安果然已經在門外等著了。

見傅鳳城出來立刻立正道,“大少……”

傅鳳城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小聲一點,夏維安了然地壓低了聲音道,“大少,夫…馮氏那裡出事了。”

傅鳳城微微挑眉,“出事了?”

夏維安點頭道,“昨晚督軍將人帶過去問話了,被送回來的時候傷得不輕。不知怎麼的傳到四少那裡去了,今早馮氏又突然自殺了,那邊正鬧著呢。”

傅鳳城蹙眉,問道,“死了嗎?”

夏維安一愣,連忙答道,“沒有,正好碰到四少過去探望……”

傅鳳城低笑了一聲,平靜地道,“去看看吧。”

聽著他的聲音,夏維安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總覺得…傅大少這話聽著讓人有些心頭髮涼啊。

傅夫人的院子裡這會兒確實很熱鬧,除了重傷在床的傅督軍,還沒起床的冷颯和幾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傅家其他人幾乎都到場了。

傅夫人身上傷痕累累,正靠在傅鈺城懷中失聲痛哭,脖子上還有一條紅印。旁邊的樹上還掛著一條繩子,顯然傅夫人就是用它來上吊自殺的。

傅鈺城跪坐在傅夫人身邊,有些魂不守舍地扶著傅夫人一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模樣。

傅應城看到傅鳳城進來頓時鬆了口氣,“大哥,你來了。”這些破事兒,還是大哥來處理最妥當了,他們實在是處理不了啊。

其他人見傅鳳城立刻都讓出了一條路來。

鄭纓站在二少夫人身邊,看了看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傅鈺城,再看看只隨意穿了一件襯衫就氣勢非凡的傅鳳城,一時間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大…大哥……”傅鈺城聞聲抬起頭來,望著站在跟前的傅鳳城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

他知道這些事情都是他娘做的,但是他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他娘是對不起大哥,欺騙了父親和祖父祖母,但他娘沒有對不起他。

他難道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娘去死嗎?

“大哥……”傅鈺城哀求地小聲叫道。

“起來。”看著傅鈺城這副模樣,傅鳳城皺起了眉頭沉聲道。

不等傅鈺城行動,原本還在痛哭的傅夫人已經動了。

她回頭看到站在一邊的傅鳳城眼神頓時變得兇狠無比,彷彿站在她面前的是她的殺父仇人一般。

她甚至不顧身上的傷痕,想要朝傅鳳城撲過去,“是你!你這禍害!你怎麼還不去死?!”傅鳳城後退了一步,傅夫人撲了個空直接撲倒在了地上。

她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瞪著傅鳳城,“你現在高興了吧?終於讓你如願了,我如果早知道…早知道你是卓琳那個賤人…啊?!”

話還沒說完,傅鳳城已經一腳踢了過去,傅夫人吐了口血摔倒在了地上。

“大哥!”傅鈺城連忙撲過去擋在傅夫人跟前,紅著眼睛道,“大哥,我知道我娘做錯了!我求求你…你饒了她吧,求你……”

傅鳳城沉默地看著傅鈺城,他如果要馮氏的命,一腳下去馮氏絕不會還有喘氣的機會。

傅夫人掙扎著爬起來,抓著傅鈺城厲聲訓斥道,“閉嘴!不許求他!我要是早知道…早知道,我絕不會讓他活著長大!”

她最開始並不知道傅鳳城到底是誰的孩子,還以為只是張佐隨便從哪兒抱來的。

直到傅鳳城從國外回來,張佐才告訴她傅鳳城竟然是她最恨也最嫉妒的那個女人的兒子,而且還是傅政和那個女人的兒子。

她當時就想殺了他,但是她又不甘心讓他就這麼死了。她的兒子剛出生就死了,卓琳明明都離婚了,她的兒子竟然還能靠著欺騙她名正言順地成了傅家大少爺。

那她當年受的苦算什麼?她死去的孩子又算什麼?難道她的所有犧牲都是為了給這個孽種鋪路嗎?

她一定要他生不如死!每一次看到傅鳳城痛苦的模樣,她心中就感到無比快意。不僅僅是因為折磨了傅鳳城,更有一種隱秘的讓她覺得自己折磨了卓琳的痛快和得意。

傅鳳城看向站在一邊的韓冉,“父親怎麼說的?”

韓冉嘆了口氣道,“督軍說,任由大少和卓女士處置,如果兩位都不想處置的話,就……”韓冉看了一眼旁邊面如土色的傅鈺城,將後面的話都嚥了回去。

傅督軍雖然自詡是個粗人,但他真的幾乎從不對女人動手。

但是昨天對傅夫人卻真的沒有留絲毫情面,更沒有顧忌他們還有一子一女。傅夫人在知道卓女士已經到了雍城之後也終於忍不住了,將那些年的事情全部都說了出來。

韓冉實在是不明白傅夫人的腦子是怎麼長的,無論怎麼看當年的事情也是她對不起卓女士。哪怕就是換了孩子她畢竟不是主謀,如果她這些年好好待傅少安分守己,就算知道了真相督軍看在兩個孩子的面子上也會給她留一條生路。

但這位夫人這些年外表看著安分守己,暗地裡倒是真的做了不少驚人的事情。

哪怕不算大少的事情,傅督軍要她的命也一點兒不冤。

傅夫人也聽出了韓冉的意思,整個人越發瘋魔起來,“處置我?!他憑什麼處置我?!我這些年為他生兒育女,為他打理後院,他對我做了什麼?!傅政你這個混蛋!我要見他!我要見他!”

韓冉道,“督軍說了,不想再見您了。”

傅鈺城咬牙道,“我去見爹!我去求爹網開一面!”說著就推開了跟前的人往外面跑去,身後傅夫人還在繼續叫罵。

到了這個地步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了,她反倒是一副什麼都不怕的模樣了。

傅鳳城平靜地道,“各自忙去吧。”

韓冉恭敬地問道,“大少,那這邊……”

傅鳳城道,“等我見過了母親再說。”

韓冉點頭表示明白了,揮手讓人將傅夫人抓起來看好,免得她再尋短見。

一行人走出了院子,看著傅鳳城轉身離去的背影一時間都有些唏噓。

他們都是在傅夫人的手底下混過的人,哪裡能想到有朝一日曾經猶如壓在他們頭頂的大山一般的傅夫人,竟然會落得個這個下場?

“爹會放過她嗎?”傅安妮小聲問道。

傅揚城翻了個白眼,道:“你想什麼呢。”他爹平時不發作就罷了,一旦真的下定決心要處置一個人,那是誰說話都不好使。

突然想起那個已經有很久沒見過的女人,傅揚城眼底也有些黯然。

傅督軍正坐在床上吃藥,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

聽到傅鈺城的聲音傅督軍就知道他的來意了,沉默了片刻才道,“讓他進來。”

門外立刻安靜了下來,很快傅鈺城推開門匆匆走了進來,“爹!求你饒了娘吧。”

傅督軍沒有說話,傅鈺城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床前,“爹!求你饒我娘一命,她知道錯了,求你了!”

“她知道錯了?”傅督軍彷彿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挑眉道。

傅鈺城連忙道,“是!您怎麼處罰她都可以,兒子只求你…饒她一命。她是我娘啊,三姐不知道哪兒去了,我…我不想娘也……”

傅督軍問道,“你知道她做了什麼事嗎?”

傅鈺城臉色微變,低下頭小聲道,“兒子知道。”

傅督軍冷笑道,“我看你不知道,自己看看吧。”

抬手拿起旁邊的一疊資料丟到了地上。

傅鈺城也不敢起身,就著跪地的姿勢撿起來翻看著。越看他的臉色就越蒼白,有些事情是去年傅夫人被關起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的,但還有一些卻是先前不知道的。

這些年傅夫人暗地裡一直跟張佐有聯絡,幫張佐的人在雍城打掩護,甚至還曾經洩露過傅家的情報給張佐。

至於還有一些暗地裡的事情就更多了,就連四妹五妹的死都跟她脫不了關係。

傅鈺城握著檔案的手都在顫抖,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傅督軍望著他問道,“你還要替她求情嗎?”

傅鈺城有些艱難地道,“求…父親,饒她一命。”

傅督軍輕笑了一聲道,“這個時候你還敢替她求情,才算是勇氣和孝心可嘉,這半年確實長進了不少。你回去吧。”

傅鈺城有些驚慌,“爹,我……”

傅督軍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我說,回去。”

傅鈺城張了張嘴,對上傅督軍冷漠的神色終究還是鼓不起勇氣再次求情,最後只得拿著手裡的東西沉默地退了出去。

看著傅鈺城頹唐的背影,傅督軍長嘆了口氣。

片刻後傅鳳城走了進來,看了一眼傅督軍的氣色還算不錯才道,“父親的傷勢如何?”

傅督軍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可終於記得問你老子的傷了。”

傅大少毫不介意,平靜地道,“看起來不嚴重。”

傅督軍沒好氣地道,“有什麼事?”

傅鳳城道,“下午我和颯颯去母親那邊,父親有什麼話要帶嗎?”

傅督軍剛想說勞資沒什麼話跟她說,突然停了下來道:“來了雍城連門都不登了,架子倒是不小,難不成還得我這個傷患去拜訪她?”

“……”這明顯是無理取鬧。傅鳳城道:“如果您希望母親來探傷的話,我會轉告的。”

“……”傅督軍突然想起來自己這傷是怎麼回事,擺擺手道,“免了,馮氏的事情你直接跟她說罷。她想要見馮氏或者想要怎麼處置都隨她。還有……她要是有空就讓她回來給你祖父祖母上柱香,你祖母臨終前還掛念著她。”

傅鳳城微微點頭道,“我會帶到。”

傅督軍輕哼了一聲,道:“我估摸她那個臭脾氣是不肯來傅家住了,張佐任南硯手下那些爬蟲還沒清理乾淨,你多派幾個人注意著那邊。”

傅鳳城道,“母親那邊有人看著,不會有事的。”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小心一些總是不錯的。夏維安那幾個小子管什麼事兒?給宋伯昂那邊打聲招呼,讓他派點人過去。”

傅鳳城道,“小題大做反倒是引人注意,母親那邊不是夏維安。”

“那是誰?”傅督軍只是隨口一問,“徐少鳴和蘇澤不是剛回來?”

傅鳳城沉默了一下,道:“是蕭三先生。”

傅督軍愣了愣,“哪個蕭三先生?”

傅鳳城道,“京城那個,安親王府。”

沉默,沉默,還是沉默。

“混賬!他怎麼會來雍城?!誰讓他來的!立刻給我把他趕出去,讓他滾回京城去!聽到沒有!”守在房間外面的人都能聽到傅督軍的怒吼,忍不住抖了抖。

傅督軍恨恨地指著傅鳳城,“聽到沒?立刻去讓他給我滾蛋!勞資南六省不歡迎他!”

傅鳳城平靜地道,“父親,您的傷還沒好。”

“我……”傅督軍氣得直喘粗氣,低頭看了一眼傷處,咬牙道:“死不了,你去給我辦事!”

“無理取鬧只會讓母親嘲笑您。”傅鳳城道。

“……”不用等她嘲笑我,勞資就能被你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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