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過後,天就跟漏了似的,連綿大雨,從早下到晚,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十個時辰是在下雨,初十這天晏萩頂風冒雨的去安國公府。韓氏見她裙襬被雨打溼了,嗔怪地道:“你這孩子,也太實誠了,下這麼大的雨,你怎麼還過來?”

“風雨無阻。”晏萩笑道。

“伯母知道你乖,但是被雨淋病了,伯母會心疼的,等放晴了再過來。”韓氏讓婢女拿了套嶄新的衣裙出來,“趕緊把溼衣裙換下來。”

晏萩訝然問道:“伯母給我做新衣了呀?”

“閒著沒事,就做了一套,可是沒給你量身,目測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適?”韓氏這邊打發晏萩去換衣裳,那邊讓廚房趕緊熬薑湯。

一會兒,晏萩換了新衣出來,“伯母,很合身呢,伯母的眼光真好。”

“那是。”韓氏欣然接受這個稱讚,眼光要不好,她怎麼能給自己挑個這麼好的婆家?又怎麼能給兒子挑個這麼好的媳婦兒?

“伯母,我們來下棋吧。”晏萩自從知道韓氏棋藝好,就開始陪她下棋打發時間。

“好,今天伯母讓你三個子。”韓氏笑道。

最初韓氏讓五個子的,下了這麼久,讓三個子了,可見晏萩的棋藝有了一定的進步。婢女擺好棋桌,兩人對坐下棋,過了一會,婢女送來薑湯,晏萩趁熱喝了一碗。

在公主府吃過午飯,趁著雨停,晏萩帶著澄陽大公主給她的一車禮物回家了。

在酒樓吃飯的唐衸遇到了一個自稱沖虛的玄清觀道士,這道士神兮兮地吟道:“無凳梯子最難上,蛛網套魚沒希望,碾盤播種窮費力,命中一尺難求丈。”

“去去去,你個瘋道胡說什麼,滾滾滾。”隨從不耐煩地趕人。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火迸金星上九天,水落紫薇是五月。”沖虛仰面大笑。

唐衸心念一動,“道長,請過來一敘。”

主子發了話,那隨從也就不趕人了。沖虛在唐衸身旁的位置坐下,“世子爺,別來無恙?”

唐衸愕然,“我與道長曾見過?”

“見過也未曾見過。”沖虛神叨叨地道。

唐衸不明白,“此話何解?”

“世子,不必糾結這個。”沖虛笑道。

“還請道長指教。”唐衸客氣地道。

“指教不敢,世子,時逢春回日,百花正及時。得人輕借力,便是運通時。”沖虛認真地道。

“不知我該向何人借力?”唐衸問道。

“世子,此處不宜詳談。”沖虛笑道。

唐衸笑,“道長可願隨我進王府詳談?”

“樂意至極。”沖虛為得就是做唐衸身邊的謀士。

唐衸把沖虛帶進了楚王府,兩人在書房裡談了什麼,無從得知,只是第二天,晏萩收到了唐衸命人送來的一車禮物。

“送給我的?”晏萩皺眉,“無功不受祿,這禮我不能收,讓人送回楚王府去。”

唐衸看到退回來的禮物,沒有生氣,這情況在他意料之中,楚王府和晏府的隔閡太深,晏萩自然對他敬而遠之;晏太傅和晏老夫人,人老固執,拉攏不了,可涉世未深的晏萩,只要他多費點心思,定然能讓她倒向自己。

只要晏萩非他不嫁,晏太傅和晏老夫人也只能乖乖認了,唐衸想到這,得意地笑了笑,吩咐下人道:“把東西都收進庫房去。”

唐衸送禮物給晏萩,打得是什麼主意,晏太傅和晏老夫人心知肚明,晏太傅叮囑晏老夫人,“瀟瀟身邊多安排些人,省得有人動歪腦筋。”

“我早防著那小子了,今年端午就沒讓他進內宅了。”晏老夫人不讓唐衸進內宅,其實是不想讓鬱芳菲和他接觸,萬沒想到唐衸盯上的人是晏萩。

“府裡他不敢亂來,我是擔心瀟瀟出門在外,他做一些事,瀟瀟是女孩兒,名聲重要。”晏太傅沉聲道。

晏老夫人忙道:“我會囑咐瀟瀟的。”

鬱芳菲得知唐衸送了一車禮物給晏萩,心裡十分不得勁,白天強忍著沒表露出來,夜裡難過的哭了半宿,次日起來,皮泡眼腫的,晏老夫人見了,關心地問道:“芳菲,可是身體不舒服?”

“我身子沒有不舒服,就是看書看晚了,沒有睡好。”鬱芳菲根本不敢說實話。

“你這孩子,那書再好看,也不可以看太晚,會把身子熬壞了的。”晏老夫人招手讓她到身邊去,“以後可不許這樣。”

“我知道,姨祖母。”鬱芳菲笑道。

“今兒就休息一天,別去學堂了。”晏老夫人笑道,女孩兒又不用參加科舉,一兩天不上學,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鬱芳菲精神不濟,也樂得不去。吃過早餐後,就回院子補覺去了。

中午時,雨停了一會,天空放亮,不過有了前幾天的經驗,晏萩這不是雨轉晴,而是午時亮一亮,下午雨更旺。

未時初,大雨傾盆而下,院子低窪處,積滿了雨水,閒得無聊的晏萩在耳草的竄掇下,丟了幾條小魚在那小窪裡,拿著釣魚竿釣魚玩,釣上來了,又丟回水窪裡再釣,讓婢女在一旁記數。

“小姐,你釣了六條魚了。”耳草喜滋滋地道。

晏萩洋洋得意地道:“我是釣魚小能手。”

主僕們正自得其樂,耳草突然道:“我好像聽到有人在敲門。”

坐在廊下納鞋底的甘草啐她一口,“肯定聽錯了,這大雨的天,誰會過來串門?”

“不是呀,我也聽到了,真有人敲門。”杏仁擱下手裡的繡棚子,“我去開門,看看是誰?”下雨天不在房裡貓著,跑出來,真是腦子有病。

過了一會,杏仁就把鬱芳菲主僕給領了進來,“小姐,表小姐過來了。”

晏萩還真沒想到冒這麼大雨過來的人是鬱芳菲,“表姐過來有什麼事嗎?”

“我沒什麼事,過來尋十二妹妹聊會天。”鬱芳菲笑道。

這話晏萩一個字都不信,相處了這麼幾年了,兩人的關係一點都沒拉近,這會子突然來尋她聊天,晏萩認定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人已來了,晏萩不能把人趕出去,將鬱芳菲領進了東居室,“表姐請坐。”

鬱芳菲在炕邊的椅子上坐下,晏萩坐在炕上,一會甘草把茶水送了進來。晏萩喝茶不吱聲,既然是鬱芳菲來找她聊天的,這話題當然得由鬱芳菲找。

“這見天的下雨,衣裳洗了都晾不幹。”鬱芳菲開口就抱怨了一句。

“讓婢女把熏籠燒上,把衣裳烘乾就是了。”晏萩笑道。

“下這麼大的雨,田裡的莊稼只怕都收不上來,爛在地裡可就麻煩了。”鬱芳菲嘆道。

“還沒到收的時候。”晏萩隱約記得秋收是在秋分前後,今年的秋分應該是八月中下旬,現在才是七月中旬,還有一個月呢,這雨不可能下一個月吧。

鬱芳菲一個養在深閨裡的千金小姐,對農事一無所知,根本就沒法接話,如是她端杯喝了口茶,然後道:“十二妹妹,楚王世子送的禮物,你怎麼不收呢?”

晏萩眸光微閃,這應該就是鬱芳菲過來的目的了吧?淺淺一笑,反問道:“我為什麼要收?”

鬱芳菲假笑道:“那是楚王世子的一番心意呀。”

“鬱表姐,我和你無冤無仇的,你這是想壞我的名聲嗎?”晏萩冷聲詰問道。傅知行給她送禮,從來就沒大張旗鼓的。唐衸送禮送的這麼聲勢浩大,不就是想往她身上蓋戳,表明她是他看上的人,其他人就別打主意了。

鬱芳菲一驚,“我沒有。”

“那為什麼鬱表姐要來替楚王世子說項,讓我收下他的禮物呢?鬱表姐的禮儀規矩是白學了嗎?不知道男女之間有大防嗎?”晏萩盯著她,目光銳利。

鬱芳菲轉著手中的扇子道:“十二妹妹,你誤會了,我沒有為楚王世子說項,我是怕十二妹妹,把禮物退回去,得罪人。一時思慮不周才來相勸的,並不是想壞十二妹妹的名聲。我這也是一番好意,十二妹妹要是不願聽,那我就不說了。”

“鬱表姐那裡是思慮不周,而是思慮太過。行了,鬱表姐的好意,我知道了,沒什麼事,鬱表姐請回吧。”晏萩懶得應酬她,直接下逐客令。

鬱芳菲目的達到,知道晏萩對唐衸真沒什麼想法,還禮物不是欲擒故縱,她也就放心了,麻利地走人。

過了兩日,趙王府周側妃出事了,她小產了,產下了一個血肉模糊的男嬰。趙王看著那團血肉,臉色就跟外面的天空一樣黑,“拿去埋了。”

內室,周側妃還在哇哇大哭,孩子順利養出來,就是趙王庶長子,至少也是郡王。可現在……孩子沒了,她的希望沒了。

趙王走了進去,看著床上那個臉色蒼白,哭得幾乎暈厥過去的女人,一點憐惜的感覺都沒用,冷淡地問道:“下雨天,你大著肚子不好好呆在府中,到處亂跑什麼?”那天他答應餘智林會處置周家人,不過沒打算動周側妃,畢竟她還著他的孩子。

“我是要去洗石庵上香。”周側妃就是顧慮到了自己懷著孩子,才就近去洗石庵,卻沒想到還是出事了,“王爺,您一定要嚴懲那個害死我們孩子的人。”

趙王看著她,“你確定要嚴懲?”

“確定,一定要嚴懲。”周側妃恨聲道,她的馬車被撞翻,她就暈了過去,並不知道肇事者是誰。

“好,那就依你之意嚴懲。”趙王詭異地笑了笑,就出去了。

周側妃小產也是要坐月子的,外面的事,她是一無所知。趙王別的理由都不用找了,直接讓京城府尹的官差抓人;害得周側妃小產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周側妃之弟,那個喜歡在大街上縱馬的人,這回終於闖出大禍來了。

周側妃的父母生了六女一子,把這個兒子寵得無法無天,現在兒子被抓走,他們急了,周母問周父,“現在怎麼辦?”

周父想了想,“去找媚兒。”

可到了趙王府,進不了門,“周側妃在坐月子,不見客。”

“我們不是客,我們是她的父母。”周母表明身份。

門子斜了她一眼,“這裡是趙王府,不是什麼阿貓阿狗可以隨便進去的。”

周父和周母央求了許久,門子就是不放行,他們只能離開,去了成國公府,這次到是順利見到了成國公夫人。成國公夫人的一番話,讓他們絕望,“媚兒是周家人,但她懷的可是趙王的骨肉,好好的一個男嬰就這麼沒了,趙王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媚兒還年輕,她一定能為趙王誕下孩子的。”周母抹著眼淚道,女兒小產,是兒子害的,這作得是什麼孽呀?

“現在不是還能不能誕下孩子的事,現在是趙王一定要追究這事。”成國公夫人沉聲道。

“夫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孩子,我們七房就這一根獨苗,若是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們七房日後可怎麼辦?”周母哭得鼻涕眼淚一包糟。

成國公夫人想了想,“行吧,我讓國公去見見趙王。”

“多謝夫人,還有宮裡賢妃娘娘那兒,也麻煩夫人走一趟。”周父請求道。

成國公找了趙王,成國公夫人去找周賢妃,趙王義正言辭地道:“依照大景律法,肆意縱馬傷人者,仗二十,徒五年。縱馬害人喪命,情有可原者仗四十,徒二十年,罪無可恕者,當斬。”

周賢妃到是去聖上面前,幫著求了情,聖上冷冷地道:“此人目無王法,罪無可恕,理當斬首示眾,以儆效尤。”雖然他不在乎一個庶孫,但是皇家的骨肉就這麼被人害死了,若不嚴懲,怎麼體現皇家之威嚴?

那位囂張不可一世的周家小爺,被判了秋後處斬。周父周母得知這訊息,當場暈厥。

七月十九日下午,晏四爺一行人到了柘潭寺附近,才申時正,天陰沉的宛若半夜,大雨也越下越大,路難行,晏四爺等人正商量著是不是找個地方避雨,等天放亮再走,前方探路的人回稟道:“連綿大雨,前方官道塌方,暫時過不去。”

得,還走啥呀,尋地方暫住吧!

一番打探,侍衛稟報道:“方圓十里沒有村落,最近的就是柘潭寺和紅螺廟。”

柘潭寺是女眾寺院,男人不好去借宿,只能去稍小的紅螺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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