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郡主到了春暉堂,晏老夫人帶著晏萩在吃晚飯,晏萩中午陪母親,晚上陪祖母,有時候懶得走,就在祖母這裡蹭睡。南平郡主沒有打擾祖孫倆用餐,讓小丫鬟把香緣叫出來,“你去把保神丸找出來給我。”

香緣沒敢多問,找出保神丸給南平郡主;南平郡主把保神丸塞在荷包裡,等那對祖孫倆吃完飯,才進屋去,“母親。”

“瀟瀟,你娘來接你了。”晏老夫人笑道。

南平郡主笑道:“母親,我不是來接瀟瀟的,我是有事要稟報您。瀟瀟,你先出去,還有不許在外面偷聽。”

“我是好孩子,我才不會偷聽呢。”晏萩哼哼唧唧從炕上下來,趿著鞋子出了門。

南平郡主把門給掩上了,晏老夫人皺起了眉頭,看來四兒媳要跟她說的不是件好事呀。

“母親。”南平郡主笑得勉強。

“有事就說,我老是老了,可身子骨還行,撐得住。”晏老夫人笑道。

南平郡主一咬牙,就直接說了:“母親,三嫂在外面放印子錢。”

“啥?”晏老夫人懷疑自己耳鳴了。

“三嫂在外面放印子錢。”南平郡主盯著晏老夫人。

印子錢三個字就跟三個響雷,齊刷刷地霹在了晏老夫人頭上,晏老夫人大喘了幾口氣,才緩過來,沒有被氣得昏厥過去,“她是瘋了嗎?印子錢也是能碰的!”那可是要命的事呀!

“她一共放出了十萬兩銀子。”南平郡主接著道。

“十萬兩!她哪來得這麼多銀子?”晏老夫人是知道三房的家底的,拿不出十萬兩銀子。

“她孃家的兩個嫂子應該也湊了銀子,三嫂領的頭。”南平郡主雖用了揣測的語氣,但這事顯而易見。

“作孽呀!蔣家的人腦子怎麼都這樣的不清醒?”晏老夫人兩眼發黑,她無比後悔當年一時心軟答應晏三爺娶蔣氏了,這根本就娶了個禍頭子回來。

“母親,現在該怎麼辦?”南平郡主問道。

晏老夫人想了想,道:“十萬兩銀子呀,能收回來多少就算多少,收不回來的,就算了。”即使家大業大,可十萬兩銀子不是小數目。

“可是母親,這裡有蔣家人的銀子,只怕她們不會答應。”南平郡主提醒道。

晏老夫人冷笑,“不答應,這事容得她們答應不答應嗎?她們是想官太太不做,去吃牢飯不成?”

“這事還好發現的早,沒有鬧出事端來。”南平郡主慶幸地道。

“不是每次都這麼幸運的。”晏老夫人揉揉額頭,“老三家的也讓她跟六丫頭一起去廟裡吧。”母女一起進廟跪經,肯定會惹來閒言碎語,但是晏老夫人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晏老夫人雖知道放印子錢的罪名很重,但還是心慈手軟了;可晏太傅是殺伐果斷之人,聽晏四爺說完之後,就把晏三爺叫去了,把這事說了,然後問他:“這事你打算如何處理?”

“兒子以後會好好管束她的。”晏三爺怯聲怯氣地答道。

“管束?”晏太傅冷笑,看著晏三爺的目光中滿是失望,“怎麼管?她膽大包天捅出了這麼大的簍子,你覺得是沒管束好嗎?”

晏三爺低頭不敢說話,他也沒想到妻子會這麼大膽的去放印子錢。

晏太傅重重地出了口粗氣,“她這種禍害,晏家留她不得。”

晏三爺震驚地抬頭,“父親。”這是要他休妻!

“是她一個人命要緊,還是晏家近百口人的命要緊?”晏太傅要得是永絕後患,他太瞭解他這個兒子,即便在他的威逼下,晏三爺休了妻,也會藕斷絲連,到時候晏家還是會受到牽連。

晏三爺聽這話,知道父親是要蔣氏去死,哀求道:“父親,蔣氏她嫁給我也有十幾年了,給我生了三個女兒。”

晏四爺亦是一副意想不到的表情,他以為晏太傅最多也就是讓晏三爺休妻。

“你要是捨不得,你就和她一起去死。”晏太傅冷酷地道,他光嫡子就有三個,如今曾孫也有三個了,少一個庶子,晏太傅還真不怎麼在乎。

“父親!”晏三爺瞪大了眼睛,這話絕情的讓晏三爺都要昏厥過去了。

晏太傅直截了當地道:“要麼就她一個去死,要麼就你們倆一塊死。”

“三哥,同秀還小,支撐不起門戶,六丫頭、九丫頭和十丫頭可都還沒出嫁。”晏四爺怕晏三爺頭腦發昏真和蔣氏一起去死,情深意重到是情深意重了,可是和那樣一個女人一起殉情,不值當,出言提醒。

晏三爺看著晏四爺,目帶懇求,“四弟。”

“三哥,不是父親狠心,這事一個不慎,我們晏家上百條命都保不住。”晏四爺才不會幫蔣氏求情,把他娘子氣得七竅生煙,他都恨不能親自送碗毒藥去給蔣氏。

晏三爺沉默不語,良久,“父親請您給我幾天時間。”

“三天,最多給你三天時間,你若處理不好,我會親自動手。”晏太傅沉聲道。

“父親,蔣家那邊。”晏三爺有些不敢去面對兩個舅兄。

“蔣家那邊,我會親自去處理,蔣寅、蔣申是聰明人,他們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的。”晏太傅一點都不擔心蔣家兄弟會為蔣氏出頭。

晏三爺心情沉重地離開了書院,晏太傅吩咐晏四爺,“印子錢的事,你儘快處理好,絕不能留下任何隱患。”

晏四爺亦離開了書房。

晏太傅在書房裡又坐了一會,才起身去春暉堂,而這時南平郡主已離開了。晏老夫人看晏太傅進來,問道:“老三家放印子錢的事,你已經知道了吧?”

“外面的事我已讓老四去處理了,你別擔心,不會有事的。”晏太傅在榻上坐下。

“我準備讓老三家的和六丫頭一起去廟裡跪經。”晏老夫人說出對晏三太太的處罰。

“沒有這個必要。”晏太傅淡淡地道。

晏老夫人皺眉,目帶詢問。

“只有死無對證,晏家才能不受牽連。”晏太傅冷靜地道。

“這……”晏老夫人驚愕看著晏太傅,她是真沒想到晏太傅會因為這事要了蔣氏的命,可轉念一想,就明白晏太傅的苦心了,晏家是一棵參天大樹,要長盛不衰,那些枯枝敗葉,必須狠心的除掉,否則整棵樹都會受影響,“這樣也好,如此一來六丫頭去廟裡為生母守孝跪經三年,就沒什麼閒話了。”

晏太傅皺眉問道:“六丫頭做了什麼?”

“指使婢女給鬱丫頭下絕育藥。”晏老夫人簡單地道。

晏太傅呆怔片刻,恨聲道:“娶妻不賢,禍害三代。”孫女這麼陰毒,都是她母親沒教好。

晏老夫人嘆氣道:“是我一時不察,才讓老三把蔣氏娶了進來。”

“老三娶妻的事,我知道,與你無關,你給他挑好的,是他不肯娶,昏了頭吵著要把蔣氏娶進門的。”晏太傅想到晏三爺不聽話,氣得鬍子都翹了起來。

“還好這事發現的及時。”晏老夫人拿南平郡主寬慰她的話寬慰晏太傅。

“不幸之中的大幸。”晏太傅感慨地道。

次日,晏老夫人就跟晏大太太道:“六丫頭暫時別往廟裡送。”

“是。”晏大太太沒有問緣由,但她知道又有什麼事發生了。

晏薌昨兒夜裡想了一夜也沒想到不去廟裡的法子,憤怒的她早上沒有去春暉堂給晏老夫人請安,躺在炕上一動不動,想送她去廟裡,那就抬著她出門好了。

“小姐,起來吃早餐吧!”秋燕進來道。

“不吃。”晏薌賭氣地道。

“小姐,你這樣會餓壞身子的。”秋燕盡職地勸道。

“餓壞就餓壞。”晏薌眼中突然一亮,她要是餓得生病了,家裡還能狠心把她往廟裡送嗎?“我病了,吃不下東西,去稟報老夫人知道。”

秋燕呆怔片刻,退了出去。

鬱芳菲一直注意著居雲館的動靜,沒等到晏薌被送去廟裡,等來了晏薌生病的訊息,“生病了?怎麼可能?她昨天還生龍活虎的,她一定是在裝病。”

晏老夫人何嘗不知道晏薌在裝病,但要既然準備等晏三太太死了之後,名正言順的送她去廟裡,因而就任她裝病。鬱芳菲不知內情,在院子憤怒的抱怨晏老夫人行事不公,“晏薌做出了那種惡毒的事出來,都不懲處,就嘴上說說,真是太過份了。”

“小姐,老奴揣摸著,老夫人不送晏六小姐去,八成就是在等你去求情呢。你賣個好給晏六小姐,日後就能和睦相處了。”奶孃勸道。

“我和晏薌不死不休,我絕不會去給她求情的。”鬱芳菲氣呼呼地道。

“小姐……”奶孃還欲再勸。

“你不要再說了,出去。”鬱芳菲打斷她的話,覺得奶孃越來越不順她的心,要不是身邊可信的人太少,她真想將奶孃送回鄉下去。

其實晏萩對晏大太太遲遲不送晏薌去廟裡,也感到很奇怪,“祖母一向言出必行,這次怎麼食言了?”

“或許是因為六小姐病了,所以老夫人不忍心送她去廟裡。”甘草強行解釋。

“哼,晏薌明顯是在裝病。”晏萩左手撐著下巴,“這樣都不能把晏薌趕出府去,看來還得弄出點什麼事來才行。”

“可是要怎麼做?”晏萩苦惱地皺眉,害人她不會呀!

晏萩沒有苦惱太久,十九日清晨,她剛起床洗漱,忍冬就衝進來稟報了她一個訊息,“小姐,三太太昨兒夜裡沒了。”

“什麼?”晏萩猛然回頭,一臉震驚。

“三太太昨兒夜裡突發急症,沒救過來。”忍冬喘著氣道。

晏萩蹙眉,什麼急症,能讓人這麼快就死掉?

晏三太太的死,讓晏薌措手不及,前世晏三爺死了,晏三太太還活得好好的,每日和庶子媳鬥智鬥勇,今生怎麼突然就得急症死了?

晏薌不願相信母親就這麼死,接到報喪趕回來的晏芝一樣也不願相信,一直追問呆坐在棺木前的晏三爺,“母親的身體一向強健,到底得了什麼急症?怎麼會這麼快就去了呢?”

熬夜熬得兩眼通紅的晏三爺機械地答道:“晚上歇下後,她突然說肚子疼,就去上淨房,來來回回折騰了半宿,也不知道怎麼的就絆倒摔在了地上,等早上我起來,才發現,可那時人已經沒氣了。”這是晏三爺想了許久才想好的說辭。

這也就是說父親其實也不知道母親得了什麼急症,兩姐妹什麼都沒問出來,就算覺得母親的死有些不對勁,想要追究,也無從追究;姐妹倆換了喪服,跪在靈前哭喪。

晏萩做為隔房的侄女,也在靈堂上,就聽來弔唁的一個太太道:“這人怎麼就說沒了就沒了呢?過年時還見過,瞧著可精神了。”晏三太太得急症死了,還是挺惹猜忌和閒話的。

另一個與晏家關係好的太太就道:“好漢都怕病來磨,更何況晏三太太那身子骨也不怎麼結實,可不就沒了。”

“就是,雖說晏三太太年紀輕,可是這黃泉路上無老少。”又一個太太附和道。

七嘴八舌的一陣議論後,話題就跑遠了,扯到成國公府去了,“你們聽說了嗎?成國公夫人要給大公子娶妻了,挑得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吏的女兒。”

“聽說,這事真是……嘖嘖嘖。”

“挑得是個不入流的小吏的女兒也就算了,這小吏還沒有正妻的,失恃的長女,那是能娶的嗎?”五不娶中就有喪婦長子不取。

“周氏真是太作踐大公子了。”

“後母就是後母,難道還能指望她像親孃一樣。”

“大公子不會就同意了吧?”

“怎麼可能,就算大公子捏著鼻子認了,保清侯夫人可不會。”

“這事還有得鬧。”

晏萩呆在靈堂上,一點都不覺得無聊,瞧瞧聽了好多八卦呀。

蔣家人來了,很安分地弔唁就走了,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晏三太太是因為什麼死的,蔣家兄弟心知肚明,沒有挑刺的底氣。

蔣家老太太還在,晏家晏太傅和晏老夫人也健在,晏三太太這個做女兒、做兒媳走在了親孃、公婆的前面,在禮法上是不孝,因而只擺了七天,就出殯上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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