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 世界盃，咫尺之遙又遠在天邊
就在剛才，無數個念頭在古橋亨梧的腦中閃過。
那個紅國小子比了個“1”，這特麼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肯定是羅馬的戰術暗號，他在告訴那個巴西守門員該往哪撲。
問題是“1”指的是哪邊？
左中右裡的左？右中左裡的右？
哦！不對！他緊接著還對著守門員比了一個大拇指！
這個看似沒有意義的鼓勵手勢，肯定也是暗號的一部分！
大拇指向上，難道是撲上角？
不不不，這麼明顯的手勢，肯定不會含義如此直白！
那就是下角？
沒錯，肯定是下角！
那“1”呢？到底是左還是右？
難不成是中間？
不可能！
怎麼可能會有這麼直白的暗號！這還叫暗號嗎？
對！就跟大拇指往上是故意騙人的一樣，指中間肯定也是讓別守中路！
短短秒不到的時間，古橋亨梧的腦袋像被剛通網的小村一樣，爆炸般的資訊湧入，然後他做出了一個“邏輯縝密”的判斷。
而站在他對面的福扎託，同樣被智商佔領了高地。
陳小亮指了指我，是啥意思？
按照道理，他又沒有參加過守門員訓練，應該不知道我們之間平時訓練要球的手勢啊…
可訓練裡也沒有這種手勢啊…
難道是在提醒我，回憶他上一場對亞特蘭大撲點球的選位？
第一個？
第一個他撲的是左面，第二個還是左面，第三個是中間。
他讓我撲左面？
不對！
他那個撲左面的球沒有撲到，這種關鍵時刻，他不會拿一個失敗的桉例來提醒我！
那就是第三個！
對，原來這個“1”指的是最後一個！
他讓我賭中路！
想到這裡，福扎託心裡一橫。
更衣室領袖都發指令了，他心裡還有啥負擔？
他就是個萬年替補，撲一個賺一個，撲兩個賺一雙，撲不出也沒事，誰都知道帕特里西奧傷愈之後，還會穩居頭號門將的位置的。
福扎託的眼前，古橋亨梧已經拔腿準備怒射！
這名巴西守門員羊裝要側撲，身體晃動了兩下！
古橋亨梧心想果然猜的沒錯，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心！
在腳要碰到球的瞬間，腳踝鎖住，腳弓重重一推！
“這…”
直播間裡，詹駿和劉越同時傻眼。
整個凱爾特人公園球場也爆發出一陣哀嘆聲。
許多球迷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一面睜大眼睛，一面彼此對視，確認周圍的其他球迷是否和自己一樣震驚！
“古橋亨梧！藝高人膽大！竟然在這種上半場結束前能夠扳平比分的關頭，選擇了直接推中路低平球！”
“而偏偏福扎託沒有任何提前預判的反應！”
“許多的球迷看呆了。”
劉越：“沒錯，乍一看還以為是本方後衛在回傳門將，福扎託輕輕蹲下，將球抱住，不費吹灰之力。”
古橋亨梧雙手捂面，心裡十萬只皮卡丘和傑尼龜奔過。
但他心裡想的不是“我為什麼這麼蠢？！”而是“那個紅國小子的暗號為什麼這麼蠢，我竟然想多了！”
福扎託撲住球后，身體一躺，緊緊壓住。
他已經感受到了隊友們衝過來拍打自己、表揚自己的叫好與鼓勵，在這一刻，他終於感受到了短暫的、英雄般的禮遇！
我一個千年鐵板凳，也有鐵樹開花的一瞬間！
不對不對，還是陳小亮牛逼，他竟然能猜到那個日本人的想法，這太不可思議了！
要是沒有他的提醒，我一定會往右面、或是左面飛身撲過去，然後被小日本恥辱地推一腳中路，然後看著他們羞辱的目光與隊友失望的眼神，把比分扳成1比1。
果然，天才都是相通的！難怪主教練如此器重這個紅國人！
陳小亮喊了兩聲好，但由於沒有死球，他立刻呼喊隊友儘快歸位。
一面跑，一面心裡暗自心驚。
這福扎託…膽子還真是大，竟然一動不動守株待兔…
卻沒想到小日本膽子比他還大，沒事推什麼中路…
而和球場裡其他人震驚、驚喜、懵逼、無奈等等心情不同的是，坐在南看臺VIP區域的日本國家隊主教練森保一面色鐵青，一臉凝重。
日本隊一路磕磕絆絆從亞洲區12強賽中突圍，打進了卡達世界盃，森保一已經受到了日本足協和球迷的巨大壓力。
而隨著最近四年越來越多的日本球員旅歐並踢出了名堂，再加上日本旅遊球員的總人數已經超過了亞洲其他國家總和，上一屆世界盃，日本幹掉了南美勁旅哥倫比亞小組第二齣線，還與比利時隊戰到最後一刻才被反擊打進絕殺球3比2惜敗。
日本國內對於這屆世界盃的目標鎖定在了八強，森保一也信誓旦旦地向國民承諾會實現這一目標。
最近他泡在歐洲各地，實地觀察球員們的表現。
尤其是今晚，雖然蘇超並不是五大聯賽之一，但羅馬在意甲的優異排名，讓這場比賽變得十分有“考察價值”。
再加上有四名潛在選擇物件，森保一可謂是滿懷信心的前來。
可剛才古橋亨梧的那一球，包括之前三名日本球員連續在禁區裡不乾脆、不果斷、不選擇直接打門，讓森保一大失所望。
在歐會杯上，這樣的好機會錯過了，可能都不會有下一次，更別說世界盃了。
非但看臺上的森保一這麼想，場內的凱爾特人主教練波斯特科格魯也發現了自己的首發過於理想化了。
同時派上三名靈巧型前鋒，確實在控球、傳導方面顯得遊刃有餘，但面對羅馬對抗能力明顯佔優的三中衛，在沒有禁區支點的情況下，想靠傳控撕開防線，實在是難上加難。
凱爾特人和日本國家隊一樣，都需要在禁區裡放一個能和對方中後衛纏鬥，為其他兩名前鋒創造空間、牽制防守注意力的“樁”。
古橋亨梧還不知道，默默的，在森保一的心裡，他已經被劃出了世界盃的名單。
也難怪，在從利物浦轉會到摩納哥的南野拓實、同樣在法甲的尹東純也、弗來堡的堂安律、皇家社會的久保健英、布來頓的三笘薰、斯圖加特的遠藤航，在日本五大聯賽效力的中前場球員中，幾乎清一色都是175身高、68公斤左右的球員。
單靠這批人，無論技術、能力再如何提升，身體對抗上處於弱勢的情況下，也很難在與歐洲強隊的較量中實現突破，何況人家歐洲強隊同樣也在大幅度進步。
同樣是玩技術，比利時的前場有盧卡庫、西班牙前場有費蘭託雷斯和莫拉塔，尤其是莫拉塔，就算他身上的質疑聲再大，恩裡克也堅定地要選擇他，不為別的，就為了他在一眾“小身板”裡，有著189的身高和85公斤的體重。
已經快被黑人佔據的法國隊就更別說了，不管是192的老將吉魯，還是門興格來德巴赫192身高的馬庫斯·圖拉姆、還是法蘭克福187身高的穆阿尼，這年頭，一旦打不開局面，誰都需要兩個高個在禁區裡撕扯空間。
就連玩技術的鼻祖巴西，據說都要帶上佛羅倫薩名不見經傳的前鋒佩德羅，為的就是他186的身高在巴西的前鋒堆裡已經算得上“鶴立雞群”了。
上半場很快結束，0比1的比分並沒有改變。
“他們不是亞特蘭大、不是尤文圖斯，他們踢的不是傳控，他們在踢的是一種很奇怪的、沒有意義的足球！”
更衣室裡，穆里尼奧對著球員大聲解釋。
“為了傳球而傳球，沒有意義！我們成功地把他們幾乎所有的射門都擋在了禁區外，但我們還是犯錯誤了，雖然只有一次，唯一的一次，他們猶豫了，沒有射門，裁判還是給了點球！”
穆里尼奧看向了福扎託：“幹得非常好！”
然後接著說：“他們的教練很有經驗，不然他們不會在蘇超領先這麼多，都快提前奪冠了！”
“下半場他們一定會變。”
說著，穆里尼奧“啪”的在戰術板的凱爾特人鋒線上貼上一個“7”。
“這個人，昨天我們提到過許多次，希臘人基高馬吉斯，他一定會上場！”
“就跟我們使用塞斯科一樣，他上場後，你們會看到許多高空球直接從凱爾特人的中場、兩個邊路打向我們的禁區！”
“到那個時候，他身邊的兩個人，不管是那個靈活的葡萄牙人還是矮小的日本人，才會顯露出真正的威脅！”
說著，他又指向扎來夫斯基：“剛才的防守很好，但你不能只看球！”
“一旦對面打過來，邊翼衛一定要內收進來！在邊路，只要對手願意，他們永遠開始在區域性實現以多打少，你一個人防不了對面兩個人的！”
“收進來，壓縮他們的傳球空間，尤其是讓他們的邊後衛壓上來，讓他們多傳高空球，這樣我們才有機會更多的反擊！”
時間一晃而過，下半場開始。
雖然在穆里尼奧的口中，凱爾特人主教練波斯特科格魯被稱為“很有經驗”，但事實證明，和穆里尼奧相比，波斯特科格魯還差遠了。
果然如穆里尼奧的預測，古橋亨梧被換了下去，高中鋒基高馬吉斯站在了場上。
古橋亨梧自然知道森保一坐在看臺上，也知道在人才濟濟的日本隊，尤其是五大聯賽有許多競爭對手的情況下，今天自己這樣的發揮，基本上是已經告別了他心心念唸的世界盃。
雖然來到蘇超才第二個賽季，但古橋亨梧其實已經27歲了。
他和絕大多數的亞洲旅歐球員一樣，都是在本國聯賽打出了一些名堂後，才被球探和經紀公司看上，先到歐洲中游聯賽試試水。
真的能走到五大聯賽、甚至英超、西甲的球員，可謂鳳毛麟角，很多人還沒熬到那一天，職業生涯就快走到了盡頭。
像尹藤洋輝那種踢了兩年日本第二級職業聯賽就被五大聯賽看中，22歲就成為斯圖加特絕對主力的球員，在日本、在亞洲都是“奇蹟”般的存在。
陳小亮？
古橋亨梧不嫉妒香川真司、本田圭佑那些比自己年紀大、創造出輝煌戰果的前輩，也不嫉妒尹藤洋輝、久保健英這些比自己小、卻已經在五大聯賽風生水起的後輩，更不會嫉妒孫興敏那種千錘百煉後才成就的亞洲天王。
但想起陳小亮，古橋亨梧總是會罵一句“巴嘎”。
憑什麼？
為什麼？
彷佛他就像有著這個世界的主角光環一樣，除了那幾個站在足壇金字塔尖的超級巨星，其他球員都像是圍繞在他身邊的配角一樣。
古橋亨梧很不服氣，他將擦汗巾蓋住自己的面龐，一聲不吭地仰頭坐著。
這個世上，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我明明可以，我卻沒有做到；
最無可奈何的事情就是我很想做到、可我偏偏做不到。
對於這一點，坐在另一頭替補席上、已經好幾場沒能上場的武壘其實更有感觸。
27歲的古橋亨梧還有時間衝擊一下更好的未來，而即將年滿31歲的武壘，旅歐生涯還沒開始多久，已經臨近尾聲了。
在這個越來越多的足球強國把20歲以下球員招入到世界盃名單的當今足壇，成名越來越早的時代，一個還沒有踢出名堂的30歲球員，基本等於被宣判了死刑。
場上，完全如穆里尼奧所料，基高馬吉斯上場後，凱爾特人在密集短傳的打法中重新添入了長傳衝吊的戰術。
希臘中鋒像哈里·凱恩一樣，頻頻回撤，利用韋勒圖貼防卡勒姆的真空地帶，繞開馬蒂奇接高球，然後再轉移給邊路的前田大然與霍塔。
不過這樣一來，凱爾特人向前的次數變多了，但長傳球的增加，使得傳球成功率也有所下降。
第54分鐘，霍塔接基高馬吉斯轉移，在左路內切，眼看左後衛泰勒就要插上下底，扎來夫斯基沒有選擇繼續跟防，而是內收回到了自己該防守的防區。
馬蒂奇和曼奇尼一個正面、一個右面圍堵霍塔，霍塔右腳一抖，腳背一挑，挑傳給了分球后沿中間插上的基高馬吉斯！
希臘中鋒直接迎球起跳，斯莫林來不及上搶，在他正面封堵射門角度，卻沒想到基高馬吉斯頭球一甩，點給了右邊的前田大然！
福扎託心裡罵娘：這球隊咋回事，一群大男人在禁區裡都不喜歡射，老踏馬傳來傳去！
他一邊想一邊往左門柱移動。
前田大然凌空抽射，球打得非常刁鑽！
“哎呀！好球！”
詹駿和劉越同時驚呼！
“福扎託啊福扎託，單單今天的兩次撲救，就足以向穆里尼奧證明，他也有能力成為球隊的一號門將！”
“剛才那個點球給了他很大的信心，這種心理暗示對門將的柔韌度、舒展程度都會有幫助。”
劉越：“沒錯，有時候就會遇到這樣的門將，半天對方沒射門，站在那裡身體都冷了，突然來一腳冷射，猝不及防就進了。而往往開場後被壓著打了一陣，高接抵擋撲了幾個，徹底興奮了起來，狀態會好的出奇。”
福扎託大吼一聲，自己也很激動。
前田大然看著自己刁鑽的射門被他飛身撲出底線，心裡也是無可奈何。
這時，主裁判哨聲響起，只見馬蒂奇坐在地上，呼喊隊醫入場。
羅馬隊以進場檢視一番之後，扶著馬蒂奇緩步走下場去。
似乎沒有什麼大礙，像是剛才封堵時扭傷了腳踝。
場上凱爾特人準備罰角球，陳小亮第一時間撤回禁區。
在主教練沒有做出換人決定前，球隊就會少一人作戰，他必須回到後腰位置輔助防守。
卡勒姆的角球毫無威脅，起球太低，被陳小亮一腳轟上了看臺。
穆里尼奧回頭看了看替補席，對著武壘做了一個上場的手勢。
福蒂趕緊根據預設的方桉，拿著戰術板告訴武壘上場去踢右邊鋒，球隊將改打5-2-3。
脫下保暖外套，準備完畢站在場邊等待死球時，穆里尼奧右手搭在武壘的後背，對他說道：“我決定派你上場，一定是相信此時此刻，你的能力能幫到球隊，但我不希望你緊張。”
“你在這個賽季的歐會杯中表現得非常好，雖然你在聯賽裡機會不多，但我依舊相信你。”
“不要去想自己的年齡、自己的過往，自己的國家隊、別人的國家隊。”
“走上場，你要做的就是發揮出自己全部的能力。”
“你是羅馬的14號，你現在排在意甲第2，在我眼裡，你就是比眼前的那幾個日本人強。”
“走上去，證明自己，球員的一生很短暫，不為了超過所有人，只是為了不留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