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州位於西南腹地,可以說是整個西南最為重要的城市,而如此重要的城市,卻並非大燕能夠完全掌控的,如果在這裡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話,恐怕會被這裡的居民嗤之以鼻!

原因很簡單,這裡真正的主人並非那遠在天邊的大燕皇帝老兒,而是播州楊氏!

楊氏和大多數的門閥的發家史幾乎都是一樣的,但是唯有一點不同的是,播州楊氏佔據著西南,並且並不起眼,所以他們幾百年都沒有參與到中原的爭奪之中!也因此得以儲存至今!

播州楊氏的老祖宗楊端是唐朝的一個將軍,奉命駐紮在播州,用計謀除掉了當時播州的土司夷族,自己上表做了播州的節度使。

當時大唐上下亂成了一鍋粥,藩鎮割據彼此狗腦子都快打出來了,再說都這麼多節度使了,多你一個也不多,朝廷或許都不知道播州在哪個窮鄉僻壤!你既然要做,那就做罷!

因此播州楊氏從此得以立足播州!他們也是有自知之明,從始至終就只守著這一畝三分地過自己土皇帝一樣的舒坦日子,不管中原誰做皇帝,反正我直接獻土投降就是了!

播州楊氏因此居然綿延了數百年!成為了延續四朝的強大門閥!甚至很多時候連大燕官員的話都不管用,只有播州楊氏放話才管用!

這樣情況其實在太祖朝的時候就發生過,大燕與之前的幾個朝代不同,之前的幾個朝代對西南沒什麼興趣,都是你只要名義上支援我,隨便你去做什麼事都無所謂的那種。

但是大燕不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大燕怎麼能夠容忍自己的臣子在西南甚至還沒幾個土司說話好使?怎麼能夠容忍在大燕還能有除了他李家之外的綿延更長的家族?

因此太祖朝的時候,朝廷就已經藉口西南門戶不得不防,故而派兵整治過一番,設定了貴州、播州、思州、思南四處宣慰司來分化西南土司。

到了太宗朝的時候,思州、思南兩宣慰因搶資源而爆發戰爭,朝廷屢禁不止,又給了朝廷藉口,得以發兵攻滅兩家土司,並將兩個土司的地盤設定成流官治理的八個府。

大燕朝廷將新開八府和貴州宣慰司、原屬雲南的三個府組合,建立貴州布政使司,大燕因此得以大大加強了自己在西南的控制力。

但是這個貴州布政使司的成立可以說是十分的尷尬,因為貴州巡撫本人實際上對貴州大部分的地方掌控力根本就沒有那麼強!

貴州布政使司的成立實際上就是挑的軟柿子捏,將原本這一片兒的幾個土司全都捏死了,卻獨獨留下了最強大也最難啃的骨頭…………播州楊氏!

所以貴州布政使司實際能夠掌控的地盤少之又少,真正這一片兒最繁華最富有最有權威的,仍舊是播州!小小的一個播州宣慰司,甚至要比貴州布政使司一整個省還要強!還要富!

很多人對播州貴州這種西南偏僻之地的印象應該是三千大山深處,落後愚昧,像是原始人生活的部落群居一樣,像是播州楊氏這種土司也應該是那種身上戴著各種浮誇的製作粗劣的金銀首飾,穿著性感小豹皮,圍著篝火唱著歌的形象…………

但實際上,播州楊氏是土司,不是土鱉,他們和中原人沒什麼區別,至少在衣食住行等方面和中原人一樣,也是穿著漢服戴著網巾的讀書人,而且還是能騎馬能打仗,手底下數萬彪悍兇狠的土司兵的那種讀書人…………

播州也並不是什麼窮鄉僻壤,相反,播州甚至比大多數中原的城市還要富庶!此時的播州,甚至隱隱的有一股子江南城市的富庶之感!

蓋因播州當地盛產木材、鉛、茶葉和大米,而這些東西都是經濟發達的江南地區非常需要的!

有需求就有商機,播州人把這些東西打包上船,順著赤水河可以進長江,順江而下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到達金陵,運輸成本低,利潤卻頗豐,播州楊氏靠著這條路子賺得盆滿缽滿!

但是播州楊氏可怕就可怕在他們並不是把這些錢全都放到自己的腰包裡,或者是自己拿去享受,而是每次都將其中一半多的利潤和貨物送出去!

敢送出去,就證明人家根本就不在乎!播州楊氏的家財完全就看不上這些銀財,而有如此龐大的銀財支撐,播州楊氏也得以織就了一張堪稱恐怖的關係網!

播州楊氏沿途打點官員,還是常年打點,官員會調任升遷,時間一長,整個大燕遍地都是我播州楊氏的朋友!

再加上播州楊氏盤踞播州數百年,數百年的經營底蘊根本就不是流官能夠比得上的!播州楊氏手下光地堡就蔓延數十里!手下兵將數萬!

在整個西南地界,這樣多的防禦工事,這樣多計程車兵,可以說是制霸西南無人能比!就算是大燕的軍隊在西南加起來,或許都沒有上萬!

而大燕在西南的軍隊,人數少不說了,戰力幾乎甚至可以比得上民兵!西南之地時常發生叛亂,而西南的官員們手底下沒錢沒糧沒兵,拿什麼平叛?為了這麼點兒事也完全沒必要調中原的兵來平叛,耗費更多不說,這地界兒天天造反,難道那些兵都不走了不成?

正在這個時候,這些官員們就看上了那些兵多將廣錢糧充足的狗大戶土司們,土司們也不傻,我們無緣無故的幫你們平叛做甚麼?又要出人又要出錢,又沒什麼好處,憑什麼?

所以官員和這些土司們達成了一個默契的協議,土司幫官府平叛,平叛後搶錢、搶糧、搶女人,官府概不追究!

這樣要說沒好處肯定是不至於,但是顯然是弊大於利的,因為並不是所有土司都這麼講究契約精神…………比如播州楊氏…………

播州楊氏第二十九代家主楊英龍生性狂傲不羈,又殘暴嗜殺,官府這樣放縱土司,叫楊英龍越發的對大燕朝廷產生了蔑視的情緒,並且心中對大燕的軍隊極其鄙夷,最起碼對他所熟知的川蜀一帶的軍隊是十分鄙夷的!

同時這種放縱也叫楊英龍漸漸的覺得不對味兒了起來,那些造反的,大多數都是三千大山深處的那些寨子,大多數都是些生活窮困的窮苦老百姓,山高路遠的,還沒多少油水,搶他們才幾個錢?

老子直接搶貴州布政使司!

播州宣慰司雖然歸四川布政使司管,但是實際上大多數地盤其實都在貴州布政使司內,所以播州宣慰司要搶貴州布政使司簡直不要太輕鬆方便!

他賭的就是貴州布政使司防備空虛、富庶殷實,還能靠著這個機會圈一波地!簡直不要太爽!

事實也的確是他所想的那樣,貴州布政使司簡直就是不堪一擊!被播州楊氏明目張膽的強搶,想擺成什麼樣子就擺成什麼樣子!

貴州布政使司找四川布政使司講道理,四川巡撫李化龍這些年不知道從播州楊氏手裡接了多少的錢財女人,再加上四川布政使司這段時間的平叛一直都是播州楊氏負責,眼看著陝西那邊又白蓮教造反鬧的聲勢浩大,沒準兒還要仰仗人家呢!怎麼可能會整治播州楊氏,再說還不一定整治的過…………

這下貴州布政使司是講道理講不過,打又打不過,貴州巡撫葉夢熊憋都快把自己憋悶死了!屢屢上奏此事,要求查勘楊英龍,結果那個時候松潘地區動亂不安,播州壯兵不斷受調到外地協防,四川巡撫李化龍因此奏請暫免勘問,所以楊英並沒有因此受到處罰。

楊英龍不僅沒有因此受到打擊反而是更加的聲勢浩大!並且最近的楊英龍正在另外一家因為爭奪田產的事情鬧得很不愉快。

播州雖然楊氏一家獨大,但是播州並不是只有楊氏一家的,楊氏手底下還有五司七姓,其中僅次於楊氏的便是播州羅氏,羅氏是世襲播州宣慰司同知,僅次於世襲知府的播州楊氏。

播州的這五司七姓一直以來都是以楊氏為主,但是自從楊英繼承這個職位之後,五司七姓和楊氏之間的關係開始變得越來越緊張!

直到前幾天,楊英龍因為一些田產的問題和羅氏爆發了一場衝突,雙方這次在其他幾家的斡旋之下,約定了這次在水月樓商量和解此事。

楊英龍本人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生性雄猜、陰狠嗜殺的樣子,相反看起來還十分儒雅的樣子,身上穿著華貴而低調的道袍,頭上戴著平定四方巾,看起來就像是個年輕書生一般,誰又能想得到這樣的一個人其實就是播州的“皇帝”呢。

楊英龍默默的看著一隊隊計程車兵從自己的眼前走過,他們大多數都是灰頭土臉的身上也或多或少的帶著些傷。

他的弟弟楊兆龍見狀便對他道:“都是四川那邊和陝西那邊的兵,吃了敗仗了,重慶那邊不接收,只能是繼續往南走,就到了咱們這裡.”

楊英龍聞言很是不屑的撇了一眼這些士兵隨後輕聲吩咐道:“咱們也不接收,叫他們要麼滾回四川,要麼繼續往南走去貴州…………一幫蠢貨!”

楊兆龍會意的笑了笑,顯然他也知道哥哥並不喜歡這些大燕計程車兵,就算是韓國公在的時候,楊英龍其實也就只是表面上對韓國公比較尊敬,但是實際上楊英龍是很輕視川蜀計程車兵的,至於為什麼不輕視貴州的兵…………可能是因為貴州都可以不算在內罷…………

兄弟二人一路走到了水月樓之下,楊英龍輕聲的問楊兆龍都佈置好了沒有,楊兆龍輕輕點頭示意好了,楊英龍便思索著下了馬,一個苗人奴隸急忙的上前跪在地上充當馬凳,誰知道楊英龍思索之間一腳居然踏空了!

楊兆龍急忙上前攙扶,好在楊英龍的身手不錯,所以這才沒有摔倒,但是站起來之後的楊英龍還是冷冷的看了那個不停的磕頭用苗語求饒的苗人,冷冷的從楊兆龍的腰間抽出了刀來!

“啊!”

一聲慘叫過後,那個苗人倒在地上血流的到處都是!楊英龍面無表情的轉過身將刀隨手丟給了楊兆龍,自己則是上了樓。

楊兆龍見狀也是急忙的吩咐人把那個苗人的屍體丟出去,自己則是急忙的跟在了楊英龍身後上了樓上。

羅氏的家主和另外來當和事佬的袁氏的家主早就到了,看到楊英龍來了之後急忙地站了起來,袁氏的家主急忙的上前寒暄。

楊英龍也沒有伸手打笑臉人,跟著寒暄了幾句,隨後便落了座,袁氏的家主接著便說了些什麼你我皆是一片鄉梓的豪強,大家彼此之間交往也這麼長時間了,一直以來我們也都是惟你們楊氏馬首是瞻,大家都很守規矩相安無事,這樣多好,沒必要非得鬧得那麼僵,到時候對彼此之間都不好不是…………

楊英龍不置可否,羅氏家主看到楊英龍沒有要翻臉的意思也不由得鬆了口氣,不到萬不得已其實他也不想和楊氏鬧到現在這個局面!實在是楊氏最近實在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因此羅氏家主便對楊英龍正色道:“既然您也認為這是對的,我也希望您能守您家裡定下的規矩,咱們彼此之間井水不犯河水,那片地一直以來都是我羅氏所有,現在您也不能因為您要用,就直接拿去不是?”

袁氏也是點頭笑道:“對了,咱們就這樣說,可以商量嘛!不管是什麼方式,既然楊氏想要用,那麼不管是買還是租,終歸是有別的出路的不是?咱們別把關係鬧得那麼僵,和氣為貴!和氣為貴!”

羅氏也是嘆口氣道:“其實那片土地我們留著也沒什麼用,所以我回去想了一下,您要是想要的話,您隨後意思一下就好了,您看您是要買下來,還是租用?”

二人皆是看向了一直以來都是微笑著沉默不語的楊英龍,楊英龍看到二人的視線之後也是笑了笑,坐直了些許之後緩緩開口道:“既然二位都這麼說,那我怎麼好拒絕二位的美意呢?”

羅氏和袁氏皆是鬆了口氣,這個瘋子能聽得進去話就好…………

兩個人還沒來得及放鬆,楊英龍便繼續道:“不過你們所說的方式我都不是很滿意…………”

羅氏家主急忙的道:“那您希望用什麼樣的方式?說出來我們可以商量著來.”

羅氏家主話音未落,楊英龍便露出了自己的獠牙,殘忍的笑著道:“我只接受一種方式…………搶!”

隨著楊英龍最後一個字出口,只見房門頓時被一股子巨力活生生的踹開了!緊急著無數的土司兵湧了進來!

羅氏家主和袁氏家主大驚失色,羅氏家主剛要起身反抗,卻早被死死的按在了地上,不由得奮力掙扎道:“楊英龍!你!你幹什麼!”

楊英龍自顧自的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幹什麼?我剛才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殺你,搶地,就這麼簡單.”

羅氏家主大怒道:“你敢!你真當你楊家在播州隻手遮天了不成?你敢動我!我家裡也不是吃素的!”

羅氏家主冷笑道:“哼!不怕老實告訴你!我來之前早就已經和家裡說好了,要是我真的回不去了,你就等著你全家陪葬罷!”

楊英龍撇了撇嘴,完全沒把羅氏家主的威脅放在心上,反而是自顧自的吃了兩口菜:“我也不怕老實的告訴你,就在剛才你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你們羅家的最後一個男丁估計已經被摔死了,你們羅家的最後一個女子估計已經被按在了我的床上.”

羅氏家主和袁氏家主皆是一愣,隨後羅氏家主目眥欲裂的奮力掙扎著大吼道:“你說什麼!你怎麼,你怎麼敢!”

楊英龍擦了擦嘴和手,隨後緩緩起身道:“敢不敢,你也看不到了…………”說著接過了一旁的土司兵遞上來的刀,羅氏家主猶自破口大罵不止:“你不得好死!楊英龍!你壞事做盡!你不得善…………終!”

楊英龍一刀將羅氏家主抹了脖子,隨後隨手將手中的刀插在了羅氏家主的身上,回頭看了一眼噤若寒蟬的袁氏家主,一言不發的轉過頭走了!

身後的袁氏家主雖然沒有和楊英龍說話,但是還是被楊英龍的眼神嚇了一跳!但是看著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羅氏家主,他又忍不住緊緊的抿上了嘴,心中又驚又懼又怒,頗有幾分兔死狐悲之感…………

楊英龍騎上了自己的馬,一面對身後的楊兆龍吩咐道:“羅氏全家雞犬不留,把他們的女人賣到大山深處去,老子要讓她們生不如死!我要讓整個播州都看著羅氏的下場!這就是敢和我楊家作對的下場!回海龍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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