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璟和周驥屏息凝神的聽著前方黑暗之中的動靜,就算是竊竊私語,在空寂靜謐的涵洞內也被放大無數倍,即使如此,因為太過含糊,賈璟和周驥還是聽不清楚究竟是在說些什麼,對面到底有多少人。

“到底………什麼時候…………”

“就快要…………急…………”

“這…………老東西給的…………還挺靠譜……………”

“那是……………人家也算是…………三朝元老了。”

感受到似乎對面的來人距離越來越近,賈璟連忙的把手中的火把往地上一按,隨後急忙的用腳踩滅,周驥也是有樣學樣,賈璟急忙的一推他將他推到了另一邊的牆壁上。

賈璟自己也是快速的靠到了牆壁上,腳下緩緩的一前一後繃上了弓步,隨後緩緩的整個人沉下身子,左手按在刀鞘上,右手則是緩緩的放在刀柄上。

賈璟整個人都像是即將撲食的老虎一般,眼中閃爍著懾人的寒光,緊緊的看著眼前逐漸靠近的聲音和晃動的火光。

賈璟在黑暗之中伺機而動,甚至連呼吸都變得輕微了起來,對面牆上的周驥見狀也是努力的瞪大眼睛看著前面,心臟咚咚咚跳個不停。

“咔噠!”

刀鞘上卡簧的聲音在空曠的涵道內顯得無比的清脆,周驥頓時驚恐的看向賈璟,賈璟停住了動作,因為對面的兩個人似乎也站住了腳步。

“什麼聲音?”

這次賈璟和周驥聽的清清楚楚,是一個男人,聲音聽起來有些含糊,估計是戴著面具之類的東西。

另外一個似乎也是有些驚疑不定的道:“我也聽到了…………應該是水滴滴落的聲音罷?”

那個聞言緩緩的搖了搖頭道:“不像,更像是……………刀鞘的卡簧!”另外一個聞言似乎是嚥了口唾沫道:“你可別嚇唬我啊,這地方几百年沒進過人了,那會有那玩意兒?”

那個似乎也是有些恐懼,聞言道:“你去前面看看。”另外一個聞言有些害怕的道:“還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情都做完了,咱們還是趕緊快……………”

“我叫你上去看看!”

那個人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另外一個無奈,只能是緩緩的向著前面走去,似乎還舉著火把向前探去。

賈璟聽著對面小心翼翼的步伐越靠越近,握在刀柄上的右手不由得緩緩攥緊…………

就在火光越來越近,就要照到賈璟躲在暗處的身影的時候,賈璟陡然暴喝一聲:“何方賊人!”

同時手中頓時銀光一閃,便奔著來人的咽喉而去!誰知就在賈璟要一刀將那人梟首之時,陡然眼前一陣白光爆閃緊接著是一陣爆響濃煙瀰漫!

賈璟一直處於黑暗之中,陡然被這一陣光芒直射雙眼,頓時雙眼發酸淚流,手中的刀也自然而然的就放下了。

“跑!”

對面的兩個人似乎是沒有絲毫興趣纏鬥,只是一招得手之後,後面的人大吼一聲,兩個人便狂奔而去!

賈璟被一陣耀眼白光刺得睜不開雙眼,那人緊接著扔出的濃煙之中似乎也有胡椒粉之類的東西,賈璟不由得雙眼迷濛一陣淚流!

周驥見狀也顧不上追趕那兩人,連忙上前攙扶住賈璟道:“你怎麼樣?”隨後也因為這濃煙忍不住的咳嗽不止。

賈璟連忙道:“我,咳咳!我沒事!咳!快!快追!”周驥抬頭看去只見那兩人早就跑的只剩一個背影了,於是連忙道:“還追什麼?咱們先上去!”

賈璟聞言急道:“那兩個人跑到這裡絕對是別有用心!這條涵道直通金水河,那是皇城!他們肯定是對陛下另有所圖!”

周驥無奈的道:“就算是這樣,他們被咱們這樣一嚇也早就不敢輕舉妄動了,更何況人家早就跑遠了!你現在這個德行,咱們怎麼追?”

賈璟狠狠的一錘牆道:“現在只有這麼幾條涵道沒有暗河,出口也就那麼多!他們跑不了的!”

周驥剛要說些什麼,賈璟卻是又是面色一變,隨後打斷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周驥一愣,還來?但是周煥冷靜下來,發現似乎還真的是有一道聲音似乎是越來越近,好像是…………

“大海的聲音?”

祖籍福建泉州人的周驥愣住了,賈璟一下拍在了他的腦袋上道:“海個屁啊!暗河來了!快跑!!!”

賈璟眼睛睜不開只能是被周驥攙扶著向著來時的方向狂奔而去,結果越跑似乎身後的聲音越近,周驥嚇的渾身冷汗直冒,隨後驚恐的轉過頭去一看,只見洶湧澎湃的暗河像是張牙舞爪的怪物一樣向著兩個人湧來。

周驥頓時下了一跳,對賈璟道:“完了完了!暗河追上來了!怎麼辦啊?”賈璟聞言眯著眼向後看了看,還是什麼都看不清楚。

只能是回過頭來狂奔道:“不對啊!按理說早就該到了!你怎麼帶的路?”周驥大吼道:“我怎麼知道是哪條路?來的時候是你帶的路啊!”

賈璟聞言頓時恨不得一刀砍死周驥的罵道:“你小孩子啊不認路?再說你不認路你不早說!現在咱們連到哪兒都不知道了!”

周驥大吼道:“那怎麼辦嘛!”賈璟一巴掌呼在了周驥的腦袋上道:“怎麼辦?跑!有路就跑,還能怎麼辦?要不你轉身把那些暗河都喝了?”

周驥也不說話了,咬著牙兩條腿瘋狂的跑著,甚至連周驥自己似乎都感覺不到自己的雙腿了,一轉頭看到越來越近的暗河,卻又陡然感覺一股子勁兒衝了上來,拉著賈璟便是不要命的狂奔!

也不看前面的路到哪兒了,只是有路就跑,終於在一個轉角的地方,周驥猛然的頓住了腳步,兩個人差點兒撞在了面前的牆上!

周驥驚恐的看著面前的牆道:“怎麼會是牆呢!怎麼會是牆呢?”說著上前不可置信的拍著面前的牆,那冰冷而觸感叫周驥不得不承認這個現實,他把他們帶到了一條死路!

聽著身後越來越近的奔湧的暗河,周驥無力的退後了幾步,賈璟一咬牙,一把推開他道:“滾開!”

說著瘋狂的用手裡的刀向著牆上戳著,周驥焦急的看著身後,對賈璟道:“你自己也說了,這牆是三層磚鋪的!還是交錯著鋪的!你怎麼砸開?”

賈璟不理周驥,只是瘋狂的砸著面前的牆,他不想死!最起碼是不想今天死!不想死在這裡!家裡還有人在等著他,他的宏圖霸業,他的江山美人!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他才不要死在這個陰暗潮溼的地下涵洞!這不是他想好的死法,更何況陪自己死的還是個男人!

周驥見賈璟不搭理自己,只能是焦急的看著身後,隨後對他道:“靠牆蹲好!被暗河衝一下沒有衝散的話,沒準兒還有希望游出去!”

周驥說著摘下了自己的腰帶,衝上去便是將自己和賈璟綁在了一起,賈璟不耐煩的推開他道:“你死一邊兒去!我才不想和你死在一塊兒!我絕對不能死在這裡!絕對!不能!!!”

隨著賈璟的一聲嘶吼,他手中的刀居然被硬生生的紮了進去!周驥頓時愣住了,賈璟也是呆住了,兩個人怔怔的看著牆上的刀,周驥此時已經把自己和賈璟綁的死死的,兩個大男人緊緊的貼在一起,呆呆的看著面前的牆。

突然周驥的瞳孔一陣顫抖,只見那牆上的裂紋開始逐漸擴大龜裂,而讓周驥驚恐的不是這一點,而是一滴水從細縫中滴落。

周驥只來得及罵上一句:“你個王八蛋…………”後面的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一道水流激射而出噴在兩個人的身上!

兩個人被衝倒在地,緊接著那裂口被越衝越大,陡然炸裂開來!洶湧的暗河直接從牆的另一頭狂奔而出!兩個人頓時被奔湧的暗河掀了個跟頭,緊接著被激湧的暗流裹著不知所蹤…………

……………

“啊…………”

黛玉突然面色痛苦的捂著胸口站住了腳,眾姐妹見狀紛紛一驚,隨後擔憂的上前,紫鵑也是擔憂的上前攙扶住黛玉道:“姑娘,您沒事罷?您怎麼了?”

黛玉捂著胸口,搖了搖頭,寶釵上前微微有些擔憂的道:“是不是累到了?要不要坐下來歇一歇?”

黛玉面色微微發白,心口陡然的劇痛讓她連呼吸都不敢,此時更是像是胸口被一塊巨石壓著一般喘不過來氣。

黛玉低著頭緩了好久,才緩緩的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只是突然這樣一下,像是有人用錐子紮了一下似的,許是岔了氣……………”

探春也是擔憂的道:“要不林姐姐還是歇歇罷,左右也沒什麼可急的。”眾人也是都擔憂的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黛玉卻面色微微有些難看的笑了笑道:“沒事的,緩一緩也就好了,我又不是瓷做的,哪兒那麼金貴?”

說著就當頭還要走,寶釵見狀連忙勸道:“你可別逞能,要是真的挺不住了,該歇歇就歇歇,以往連幾步路走完都喘的!如今倒是逞能了!”

黛玉嘻嘻一笑道:“我如今早不那樣了!不然咱們就試試!你肯定還不如我!”說著也不管寶釵勸阻,當先便上山去了。

寶釵無奈的搖了搖頭,只能是對姐妹們道:“你們瞧瞧這個顰兒!越說她反倒是越來勁了!倒像是跟咱們鬥氣似的!快跟上,不然一會兒越發的沒了韁繩了似的!”

姐妹們聞言也是笑了笑,便也不太擔憂黛玉的身體狀況了,只是走在山路上的黛玉到底是又發起了呆,一對罥煙眉微微蹙著,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昨兒晚上紫鵑說的話也又一次浮現在腦海之中。

二哥哥…………不會是出了什麼事罷?

黛玉心中滿是擔憂,這幾日賈璟的狀況叫她很是在意,長時間見不到賈璟更是讓她極沒有安全感,由於母親早亡,自幼缺少血親關愛,黛玉本身就是一個缺乏安全感,內心敏感的女孩。

所以這段時間和賈璟沒有私下裡的接觸,讓黛玉內心其實早就擔憂並且鬱鬱寡歡了,只是一直懂事的勸自己,賈璟可能一直陪著自己玩,他是有公務要忙的。

既要忙外面的事,還要照顧這麼一大家子,賈璟身上的擔子很重,所以自己要懂事一點,不能老一直纏著賈璟,賈璟不止是她一個人的……………嗚~怎麼越想越難過了……………

黛玉抹了抹眼角,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比的想見到賈璟,想跟他說說話的時候!就只是說說話就好!

黛玉努力的平復了心情,眾人沒過一會兒就趕到了櫳翠庵的門口,這個時候也早有人看到了賈家姐妹們的來訪,於是早早兒的便有人進去稟告妙玉了。

妙玉也是急忙的迎了出來,微笑著和眾人問好,賈家姊妹們跟妙玉的關係很好,彼此都是年齡相仿的姑娘,身份地位也相同,又都是才女。

其中寶釵黛玉和惜春都很和妙玉的胃口,彼此之間都是很好的朋友,賈家姐妹們還拉了妙玉一起入了海棠詩社,妙玉聽說賈璟偶爾有空的時候也會來海棠詩社做先生指導她們作詩的時候,也是饒有興致的答應了下來。

因此此時都是十分熟稔的上前問好交談,黛玉笑著對妙玉道:“我這幾日心裡總不安生,便想著拜拜佛聽聽經,誰知道我說要來,她們就也狗皮膏藥一樣貼了上來,甩都甩不開……………”

眾人聞言都是“不滿”的討伐起了黛玉,黛玉卻是“橫眉冷對千夫指”絲毫沒有改口的意思,妙玉笑著道:“這幾日陰雨連綿,人心思煩躁也是有的,正是要打坐正心的時候。”

黛玉笑著點了點頭,妙玉便引著眾人先去用茶,眾人都知道妙玉的茶極好,於是便也都跟著去了,妙玉心思電轉之間,便帶著眾人去了之前與賈璟交談的那間正殿。

眾人各自落了座,妙玉囑咐著上了一些茶具,便邀著眾人一起觀賞,寶釵黛玉都是很喜歡妙玉的茶藝的,看起來賞心悅目,所以都是十分專注。

而坐在對面的探春百無聊賴的一瞥,便被牆上龍飛鳳舞的字給吸引到了!不免呆呆的看向了牆上,妙玉瞥了一眼探春沒說什麼。

這時惜春也發現了探春的不對勁,順著探春的視線看去,也不免看到了牆上的詩,不免起身緩緩向那面牆走去,眾人也不由得被惜春的動作吸引,看向了惜春。

寶釵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讓惜春不要亂跑的話,不過卻也被惜春的視線所吸引,看到牆上的字也不由得是一愣。

妙玉顯然是對賈璟的墨寶上了心的,特意命人在上面掛上了紗帳以免落了塵灰,惜春摩挲著小下巴,眯著大眼睛看了許久,這才一擊手掌道:“這!這是我哥哥的字跡!”

說著轉頭看向妙玉道:“這真的是我哥哥寫的?他怎麼會在這裡寫詩?”妙玉微笑著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探春也激動的跑了過去對妙玉道:“能不能揭開看看?”

妙玉點了點頭,探春便揭開了紗帳,不由得讚歎一聲,隨後如痴如醉的瞻仰了起來,嘴裡還喃喃的跟著念著:“雨夜得山寺有感,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妙玉笑著道:“這是昨天夜裡寧侯突然造訪之時留下的墨寶,當時突然天降大雨,寧侯無處躲雨,這才不知怎麼來到了我櫳翠庵。”

黛玉也是痴迷的看著面前的這首詞,腦海中突然浮現了賈璟在漫天大雨之中一襲白衣瀟灑恣意的淡然而行的景象!

心中一直以來的不安,也因此消弭了不少,二哥哥如此心境,又怎麼會出事呢?自己想來不過是杞人憂天罷了…………

寶釵自然是也好一陣感嘆賈璟的詩才,不過賈璟的詩才早就是有目共睹了的,所以真正讓寶釵感興趣的,反而是一旁的妙玉!

寶釵笑著試探道:“二哥哥雨夜造訪櫳翠庵,倒是讓妙玉姑娘為難了,還請不要怪罪他,實在是事急從權。”

妙玉聞言抿了抿嘴,手下倒著茶,面上只是搖了搖頭,她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兒厭惡寶釵這句話,好像是把賈璟和她綁到了一起,而妙玉更生分一樣!好像是寶釵在代替賈璟一樣!

這讓妙玉有些不舒服,於是妙玉只是淡淡的道:“並沒什麼,我與寧侯相談甚歡,若不是寧侯第二日還有公務要忙的話,我們本是要秉燭夜談的。”

這句話可把寶釵噁心壞了!就連一旁原本沒覺得有什麼的黛玉,都被這句話給驚住了,神色頗有些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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