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聞言絲毫沒有感動的意思,只是哼哼兩聲對史鼐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又來做甚麼來了?”

史鼐聞言頓時有些尷尬的道:“瞧您!老太太!您看您說的這是什麼話!沒事兒您侄子就不能來看您了不成?”

賈母聞言哼哼一聲,隨後道:“如今你也看了,我活得還好,命還長著呢!看完了罷?回去好生過你的日子去罷!”

這話卻是把史鼐說的傻了眼,您真當我就為看您一眼來的啊?賈母見他如此神情也是不由額的翻了個白眼。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史鼐此次前來的目的?只是之前就已經答應過賈璟要替他打發那些找上門的老親故交,那也不能就以為是自己的親侄子就網開一面罷?

那不是欺負賈璟?再者說,讓別的老親故交看了怎麼想?哦,對你親侄子就是有求必應,對我們就是百般拒絕?你像什麼話?

所以賈母索性不行叫史鼐開這個口!你就老老實實的從哪來回哪去就行了!至少還能給彼此留下幾分臉面,到底是自己侄子,所以不好說出拒絕的話來。

當然史鼐是不可能就這麼放棄的,開頑笑!自己準備了那麼貴重的禮品,差點兒連底褲都賠上了,現在剛到這兒上上香,香油錢都交上了!你轉頭就叫我走?

史鼐就是再傻也不可能幹得出這種事!所以史鼐連忙的就對賈母道:“老太太說笑了,侄兒這剛到,您就趕我走啊?”

賈母看了他一眼道:“不然呢?你還準備讓我留你吃頓飯?這是人家賈家!我老婆子可不敢做這個主!”

賈家人皆是知道賈母的意思,不過是想告訴史鼐,如今賈家已經不是她說了算的了,並不是在責怪賈家的意思。

史鼐卻是聽不出來,聞言連忙對賈母道:“瞧瞧您說的,侄子還非得求著您一頓飯不成?您不光是我史家的老姑奶奶,也是賈家的老祖宗不是!誰還敢不聽您的?”

賈母聞言哼哼兩聲道:“你要是聽我的,現在就轉頭回去過你的日子去,我也不叫你孝敬,你能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史鼐見賈母軟硬不吃,不由得就有些急了,於是連忙對賈母苦著臉道:“關鍵是,這日子就快過不下去了!”

賈母看向史鼐道:“又怎麼了?”史鼐苦著臉道:“老祖宗您也知道,當初老保齡侯在世的時候,捨出去了多少金山銀海?其實本就沒留下多少家業,傳到我爹手裡的時候那就更少了!”

這話倒的確是是史鼐沒說謊,老保齡侯當年覺得曾經跟著自己的那些兄弟們日子過得太苦了,所以太祖皇帝上下來的莊子田地也好,金銀財寶也罷,幾乎都分給了那些傷殘老兵了。

只留下了一些能支撐國公府生機的,但是到後來史鼐他爹,也就是賈母她大哥的時候,就已經是降爵了,又沒什麼本事,自然是隻能坐吃山空。

如此倒是也能支撐個幾代,畢竟是一整個開國侯府的底蘊,再怎麼敗也能撐個三五代不是,結果偏偏在他們這一代,他大哥本事了,居然把爵位提了回來!

但是爵位是回來了,大哥人也沒了…………而且洪治勳臣這一波,幾乎都沒得到什麼像樣的財寶封賞,一個個窮的叮噹響!

這可就苦了史鼐了,這邊還得撐著侯府的體面,那面他三弟又得分出去個忠靖侯府!這下本就不富裕的保齡侯府,一下子又是分出去了一半!史鼐那裡還撐得住?

史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道:“您是知道的,我爹那本事,哪兒給我們兄弟留下多少東西?到現在早就已經是海枯河干了!”

眾人聞言都是一陣暗地裡好笑,再如何,哪有子議亡父的道理?更何況還是在賈家!回你們自己家裡關起門兒來說什麼話都合適,跑到賈家榮慶堂上來吐槽你親爹,未免有些…………

賈母也是臉色黑了下來,孃家侄子做出這麼沒面皮的事情,她也跟著丟臉,她雖然也知道她大哥不是個東西,但是知道歸知道,哪有說出來的?更何況還是你一個做兒子的!

自己孃家侄子跑到自己夫家來哭窮,如此也就罷了,還把先考好一頓埋怨………這種人怎麼可能有本事?就算有也叫人看不起啊!

就連一旁的湘雲此時都是面色通紅的低著頭,甚至恨不得立馬找個地縫鑽進去!她甚至都不敢抬頭看姐妹們的眼神!

湘雲一向是個心思恢弘大氣的,從來都是笑著面對這些苦難,但是不代表湘雲享受這些苦難…………

她和探春一樣,都是個好面子的,她從來不跟姐妹們說這些事,不僅僅是因為不屑這些,其實也是因為,她自己也嫌生在這樣一個家庭!

沒有人喜歡窮困,沒有人喜歡窘迫的感受,那些成功的人可以談笑風生的說著自己窘迫時候的故事,那是因為他成功了!

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同舍生皆被綺繡,戴朱纓寶飾之帽,腰白玉之環,縕袍敝衣處其間,如果真的是沒有感覺到一絲絲的窘迫困頓,又怎會如此記憶猶新?

君子時窮彌堅罷了!越是面對困難的境遇,反而越要沉下心來,堅定一番向前之心,湘雲就是這樣!

沒人願意聽你的抱怨,也沒人喜歡聽別人的悲慘人生!大家都是喜歡跟帶給自己輕鬆的人在一起,所有人就算是關係再好的摯友,也不會對你的苦難感同身受!他們只會對你喋喋不休的敘述自己如何如何的窘迫,如何如何的悲慘而感到厭煩,同情,憐憫,這些情緒對你的現狀毫無幫助。

成長本身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磨練之中壯大自己,忍受孤獨,所以湘雲很懂事的從來沒有跟賈家姐妹們提起過哪怕一次,在家裡過的是什麼日子!

自己有多麼不想起那麼早做女紅,有多麼不想聽嬸子一遍又一遍的對叔父抱怨自己這個賠錢貨以後要賠出去多少嫁妝,有多麼不想面對表兄表弟們嘲笑她是個沒爹媽的孩子…………

她早就習慣了笑著面對這些,但不代表心裡沒有在流著淚舔舐著這些傷口,不然的話,為什麼她跟黛玉開玩笑,寶玉給她使眼色,她會那麼生氣?

要說是為了寶玉吃醋,那可就是笑話了,只是因為她同樣在心裡如此敏感,林姐姐是寄住在賈家,但是林姐姐家裡不是沒人了,人家父親在南方做著大官兒!

所以她才會說出那句:“她就是有錢人家的小姐,我就是奴才丫鬟不成?”任誰都知道湘雲是侯府貴女,她跟黛玉一比,雖然黛玉之父很得用,但是畢竟還只是個普通的官員,所以雖然清貴,但是論地位,湘雲實則是高黛玉一頭的。

湘雲卻反問了這麼一句,不外乎是因為黛玉雖然也是寄人籬下,但是黛玉可是個腰纏萬貫的小富婆,林家幾代家業數也數不清的富貴!

而湘雲,是真的是個除了一個侯府小姐的身份之外,啥也沒有的窮苦娃…………

所以湘雲才會如此敏感,以至於後來黛玉想要私下裡找到她道歉的時候,湘雲早就已經收拾東西回家了,說什麼也不肯住在榮國府了…………

所以此時看到史鼐如此作為,湘雲更是羞憤欲死,甚至都不敢抬頭看姐妹們的表情!大眼睛中淚水直打轉!

眾姐妹當然是嘲笑史鼐的,探春剛要拉著迎春笑,黛玉卻在裙下悄悄的用繡花鞋尖輕輕的點了點探春的鞋面。

探春一愣,看了黛玉一眼,隨後便見黛玉眼波流轉之間似乎是撇了一眼湘雲,探春這才幡然醒悟,眾姐妹看的這般,也是都是端坐了起來,面無表情生怕傷害到湘雲。

外面的賈母也是惱怒的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呢?要是再胡孱,就回你自己家去胡孱去!跑我們賈家來胡說八道這些做甚麼?”

史鼐見賈母如此生氣,也是知道自己演的有些過了,於是連忙哭訴道:“實在是家裡現在過的太不如意了!不然,不然侄兒也不至於…………”

說著便是似乎十分羞愧的掩面痛哭,眾人見狀皆是收起了嘲笑的心思,賈母也是自然知道史鼐的不易,於是嘆口氣道:“我知道你的不容易,只是我個糟老婆子,如今還靠著人家賈家養著呢!上哪去弄來錢財幫你?”

賈母說著叫一旁的鴛鴦,對她道:“裡屋那個最底下的那個箱子裡,取來五百兩來,一會兒你們走了,拿著就是了,多了老婆子也沒有,你們拿來的東西也都帶回去,我不要你們的。”

史鼐聞言乾笑一陣,心裡一陣腹誹,區區五百兩,你別看我拿不出來,但是我還真不放在眼裡!這點兒錢夠幹什麼的?

於是史鼐不忘初心的對賈母道:“老祖宗您瞧瞧這叫什麼事兒?我們做孃家的,沒說孝敬孝敬您呢!哪有您拿錢貼補我們的道理?”

這事確實做的不像,賈母也是實在是無奈,不然她一個好體面的老封君那會叫人落這個口實?只要是嫁過來了,那就是賈家人了!一切都是賈家的,包括嫁妝!

哪有用賈家錢貼補自己孃家的道理?說出去豈不讓人笑話?堂上的賈家人們沒意見,也僅僅因為是老封君罷了,要是王熙鳳敢這麼辦你試試…………

今兒剛把賈家的錢送給孃家兄弟王仁,都不用等到明兒,今兒晚上就得叫賈家休了!還得是賈璟點頭同意的!

賈母這樣做也是的確是出於無奈,畢竟是自己孃家的人,真一把鼻涕一把淚呃哭訴起來,賈母還是有些受不了的。

賈母聽史鼐這麼說,只能是搖搖頭道:“我要這些錢也沒什麼用,按理說,你們就是向我討也是沒有的,我的這些棺材本兒都是要留給寶玉的,但是寶玉如今也做官了,賞你們回去過活也好!”

史鼐聞言心中那是又羨慕又嫉妒,心裡暗罵果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就寶玉那個德行的,也能做官?

雖然心裡恨得牙癢癢,但是面上還是笑道:“那更是了!我一個做表叔的,沒說賞寶玉點兒錢花花,哪有搶他的東西的道理?老祖宗可萬莫再提!再提我是真沒臉了!”

一旁保齡侯夫人雖然是對那五百兩垂涎欲滴,但是史鼐這麼說了,她也是隻能跟著附和幾聲道:“就是就是,哪有您給我們錢的道理,這麼多人看著呢…………”

王夫人等人嘴角微微一彎,今兒終於看著一個比邢夫人還蠢的了哈?

賈母捂著臉,史鼐也是瞪了她一眼,保齡侯夫人知道自己失言了,於是連忙的閉上了嘴,賈母對史鼐道:“你們有事沒有?沒事就回去罷!往後也不必想著來看我,過好你們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史鼐聞言便乾笑著道:“這還真有一件事要求老太太…………”賈母聞言冷哼一聲先打好預防針道:“先給你說好,如今這家裡不是我管事了,我如今就帶著這幫小孫子小孫女兒們玩樂,外面的事,不必跟我說,我做不了主!”

史鼐連忙陪笑道:“哪兒能呢!瞧您說的!還有您老封君做不了主的事?”賈母道:“這事我還真做不了主!外面的事,去東府找璟哥兒,人家現在是正經的家主,我說話不算數!”

史鼐聞言臉色一黑,隨後陪笑道:“您瞧您說的,您要是開個口,就是璟哥兒,也沒個不聽的道理不是…………”

賈母冷笑道:“我要是有這威力,我叫你家去,你怎麼不聽?”史鼐一時間啞口無言,只能是耍賴皮的坐下道:“反正今兒您高低得給我安排個官兒噹噹!不然我就不走了!”

賈母一陣頭疼的道:“你歲數也不小了,用這招威脅誰呢?”史鼐哭訴道:“姑母,實在是沒辦法了!但凡侄兒有一點兒招,都不帶找到您頭上的!家裡眼瞅著都快揭不開鍋了!這馬上看著就要過年了,到時候府上過的冷冷清清慼慼慘慘的,我可怎麼見祖宗哦!”

說著就是假模假樣的哭了起來,賈母氣的破口大罵,史鼐也不當回事,就是在那裡哭訴,說什麼也要賈母跟賈璟說一聲給他安排個官兒噹噹!

一旁的保齡侯夫人自然也是跟著哭了起來,弄得忠靖侯夫人好一陣尷尬,坐在那裡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賈母的血壓瞬間就上來了,一旁的王夫人等人這個時候也不好開口,自然是隻能坐在一旁看熱鬧!

弄得後面的湘雲也是落下淚來,實在是…………太丟人了!

賈家姐妹們也只能是同情的看著湘雲,誰也不敢上去勸,生怕湘雲會因此誤會什麼…………

正在賈母挺不住準備暈死過去時,外面傳來了賈璟的聲音道:“怎麼這麼熱鬧?唱戲呢?”

說著掀開門簾走了進來,隨後便看到了堂上的畫面也是愣了一下,史鼐看到賈璟卻是不鬧了,連忙坐了起來,兩眼灼灼地看著賈璟。

賈璟則是一臉迷惑的走了進來,賈母等人也是不由得鬆了口氣,賈母看到賈璟差點兒直接哭出來,不過到底是隻期盼許久一般的叫了賈璟一聲。

賈璟應了一聲,隨後看了一眼史鼐道:“這是…………唱的哪出啊?”賈璟說著上前跟賈母行禮,賈母一迭聲的叫了起來,隨後沒眼看一樣指著史鼐等人道:“保齡侯府的,來找你,有事求你。”

隨後萬分厭惡的對史鼐道:“璟哥兒來了!你有什麼事找他,少來為難我以惡糟老婆子!”

賈璟聞言眉毛微挑看向了史鼐,史鼐連忙上前起身笑道:“璟哥兒,我是你表叔…………”

一句話頓時叫在場眾人差點兒沒笑出聲來,這下就連賈母也是滿臉通紅的啐他道:“你要不要點兒臉?璟哥兒那是在皇帝面前都有體面的!你好意思受他一句表叔?”

賈母說著對賈璟道:“璟哥兒不用聽他的,隔了多少輩的,和東府什麼干係?還表叔,我呸!不要臉!”

一番話說的史鼐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賈璟沒搭理他,笑著坐了賈母身側的位置上道:“保齡侯?往日裡可朝不著你們的面兒,老太太想見見孃家人都難見,今兒不年不節的,幹嘛來了?”

賈璟說著把手中的馬鞭隨後丟在了桌子上,史鼐連忙笑道:“璟哥兒,這不是家裡實在是過不下去了,想著投奔你來了嘛!你如今混的好,給表叔在你手底下安排個官兒噹噹!”

眾人聞言皆是一陣好笑,賈母雖然也想罵他,但是此時卻是隻冷哼一聲,便不再言語,賈璟好笑道:“哦,原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還納悶兒呢,之前老聽人常說,窮居鬧市,耍十把鋼鉤,勾不來至親骨肉,富在深山,使刀槍劍戟,打不散無義賓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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