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鬼宅家教

聽到顧平生說能教他們很多東西, 在場的所有學生都覺得他在大言不慚,只是他們被家裡教導得涵養極好,沒有當場發作。

有學生舉手:“不好意思老師, 我感覺胸口悶, 想要去外面走廊透透氣。”

學生看起來很有禮貌,用的卻是陳述語氣,表情似笑非笑,好像篤定了顧平生這個新來的老師不會拒絕一樣。

顧平生翻開了課本,正要說話,坐在前排的刑野突然動了。

他側轉身體的時候很有技巧,正好讓自己的臉背對著顧平生,只讓站起來的學生看到了自己眼中的冷意。

申請出門的學生叫做程言松, 最擅長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表面對老師們恭恭敬敬,私底下卻不止一次把學校的老師甚至是校長都比喻成“工蟻”“一打工的”, 話裡話外沒有一點尊重。

班上的其他同學都心知肚明,程言松現在出門, 肯定是要給家裡告狀中途換老師這件事,才不是什麼胸口悶不舒服。

人的父親是學校的校董之一,不見得有多注重兒子的學習, 但極其注重獨苗程言松的感受。

就是因為這樣,背後詆譭老師的程言松後來不僅一點事兒都沒有, 老師們還得忍著火氣對他噓寒問暖。

要是讓程言松告狀成功,恐怕這位今天剛來的新老師現在就得走人!

刑野身為老師公認的貼心小棉襖,經常也會出面糾正想要惹是生非的同學,其他人都已經習慣了。

但是,這還是程言松第一次看到刑野這麼生氣。

程言松連連應是,飛快地躥回了自己的座位。

顧平生沒有過多地詢問,點了點頭:“回座位吧,你剛才漏掉的部分,下課找同學記一下筆記,如果有不懂的記得來問我。”

顧平生抬頭淡淡地說道:“身體不舒服也會影響到聽課效率。你可以去外面呼吸新鮮空氣,等到好受一些再回來。注意時間門,不要磨蹭得太久。”

程天華正是程言松父親的名字。

沒一會兒,他的同桌找到了機會,在顧平生轉身寫板書的時候,扔了一個小紙條過去。

原來他都知道,而且還是直呼其名,沒有用敬詞!

“可以。”

顧平生的表情仍舊是平平淡淡:“還不去?”

對方會是誰?長得這麼年輕,不可能會是父親生意上的夥伴。本地沒有訊息,會是外地回來的人?但是最近也沒有聽說哪個家族的少爺從外面深造回來。

“喂,辛秘書嗎?我爸在不在,你讓他接電話……對,爸是我,我們學校今天換了個年輕老師,這事你知不知道……”

“身體比學習重要。”顧平生看了程言松一眼,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替我向程天華問好。”

程言松騎虎難下,但是話都說出去了,顧平生也答應了,同學們都看著,要是什麼都不做,肯定會很沒面子。

卻見程言松臉上五顏六色,複雜得不行,有意無意地避開了顧平生的注視。

學生們恍然大悟,合計是新來的老師完全沒意識到重點。

他們總覺得顧平生能夠洞悉他們的內心,被對方看著的時候,有種從靈魂深處傳來的戰慄感。

有恃無恐的程言松陡然看見刑野難得的冷臉, 瞬間門就是一驚。

會不會是在虛張聲勢?很有可能,顧平生是老師,可以翻看學生的學籍檔案,沒準他就是故意說出來嚇唬人的。

程家再怎麼豪橫,勢力也沒有刑家大,瞬間門他就有點慫,說話的氣也沒那麼足了:“會長說得是,我還是上完課之後,等課間門再出去透透氣吧……”

拿出手機的時候,程言松心裡還有點猶疑。

“如果不是特別不舒服的話,還是稍微忍一忍比較好,你說是嗎,同學?”

終於,程言松回來了,聽到動靜的學生停下記筆記的手,不約而同地看了過去。

結果課上了十來分鐘,並沒有他們想象中那麼枯燥和無聊,沉著有力的嗓音將各個知識重點清晰列出,用不失生動的語氣娓娓道來。

聽到這話,包括程言松在內的全班學生都忍不住驚訝地看向了顧平生。

而且,有一個很詭異的事情,非常令人值得在意。

全班人的視線頓時又投向了程言松,眾目睽睽之下,程言松只覺得自己好像被架在了火上烤。對自己身份隱晦的自得和驕傲突然變得搖曳不定。

所以刑野才沒忍住火冒三丈。

刑野扯了下嘴角,笑意盈盈地說道:“馬上就要上課了,現在出去很有可能錯過老師的講課, 回來的時候也會打擾到大家聽課。”

程言松穩了穩自己的心態,覺得剛才失去的底氣又回來了,電話打給程天華,沒過多久對面就接通了。

班上的同學好奇得不行,只是顧平生在講臺上盯著,不好直接問情況。

和剛才比起來,程言松的聲音何止是沒有了底氣,簡直溫順得像一隻小綿羊。

程言松臉色一變,其他人同樣瞪大了眼睛,始料未及地看向顧平生。

他甩下一句“老師我去去就回。”邁開腿飛快地走了出去。

“報告顧老師,我感覺自己現在舒服多了,可以開始上課了。”

這也讓一些容易走神的人,當堂課上不敢開小差。

程言松出去了之後,留下來的學生只好乖乖聽課。

顧平生將他的驚疑看在眼裡。

學生們不指望顧平生第一天就能夠完美契合同學們的需求,只希望這個老師不要拖慢節奏就行。

原來那個老師習慣高強度教學,這是他們的家長要求的,畢竟能被塞進這個班裡面,都代表家裡對他們給予厚望。

他們隨之又有點無語,刑野都出面幫忙了,顧平生居然沒有一點警覺性,這種胸無城府的老師真的能夠駕馭住這個班上的人?

刑野皺了下眉頭,委婉地提醒道:“老師,程同學看起來也想留下來聽課。”

程言松閉著眼睛都知道紙條上問的是什麼,不想回答自己這麼快認慫的原因,於是沒理。

這樣一來,關注著這邊動靜的同學更像是被高高地吊起了好奇心。

可是不管他們怎麼眼神示意,程言松都閉緊了嘴巴熟視無睹。

正巧顧平生回頭問:“這道題和我剛才講的是類似題型,哪位同學來做一下?”

刑野剛想舉手,裝鴕鳥的程言松立馬站了起來:“老師我會!”

其他同學:“……”

出去打個電話的功夫陰陽人就變成狗腿子了,好神奇。

快下課的時候,樓下忽然傳來了吵吵囔囔的聲音,鬧聲越來越大,直接影響到了顧平生他們的課堂。

見顧平生騰出注意力,講臺下面的學生說道:“沒事啦老師,是底下那些‘霸王班’的人,那些學生不服管,經常鬧,大家都已經習慣了。”

顧平生點了點頭,聽動靜小了下去,就回過頭來繼續講課。

講了還沒有兩分鐘,“哐!”,傳來一聲桌椅板凳砸門的重響。

學生們瞬間門抬頭,顧平生看了眼牆上掛鐘的時間門,看還有五分鐘下課,乾脆合上書:“剩下的時間門自習,消化一下今天課上學到的知識點,等會兒課代表來我辦公室拿今天的家庭作業。”

說完,顧平生推開門走了出去。

留下來的學生面面相覷,猜測顧平生應該是下去看情況。

剛才沒能解惑的學生湊到了程言松的面前,賊兮兮地詢問:“你剛才是怎麼了,難得看你慫成這樣,是不是你爸跟你說了什麼?”

刑野沒管他們在討論什麼,“霸王班”的人都是些家裡嬌生慣養的小祖宗,他怕顧平生一會兒吃虧,毫不猶豫地離開座位跟了上去。

同樣想要看熱鬧的學生坐不下去了,偷偷摸摸地跟在了刑野的身後。

顧平生到地方的時候,周圍已經圍擠了一圈人。

他大概分析了一下現場的情況,找事學生有四個,桌椅板凳倒了一片,地下都是筆盒練習冊。

沉默不語的老師捂著額頭,滴滴答答的血液順著他的指縫蜿蜒淌下,不知道是被東西砸的,還是爭執間門不小心磕碰到了硬|物。

一名看起來像是為首惹事的學生蹺一郎腿坐在桌子上,小腿悠閒地晃來晃去:“我說劉扒皮,差不多就行了,你管天管地管到我們的身上,我們要逃學出去,有你什麼事沒有?”

他衝著顧平生所在的人群方向抬了抬下巴:“看看,大家都過來看笑話了,影響多不好。這樣吧,一會兒我出醫療費,你自己去醫院看個傷。”

樓上的老師也被動靜吸引過來了,看到這情況怒髮衝冠,正要上前去批評人,被先來的隔壁班老師拉住,小聲勸道:“算了算了,你要現在上去打抱不平,不止老劉會被記恨,你也要遭殃。”

“現在也沒出什麼事,還是別管了……”

被攔住的老師只覺得悲哀。

這所學校,學生非富即貴,老師的家境當然也差不到哪兒去。只是當校園裡不再平等看人,而是全看家世背景的時候,背景不夠硬的老師就只能選擇緘默。

其他人都在看熱鬧的時候,唯獨顧平生的視線左移,看向了纏在惹事學生肩膀上的鬼嬰。

鬼嬰通體青色,肚子鼓脹,還有臍帶沒有剪掉,表情陰森,眼中滿是仇恨。

那仇恨有緣由,顧平生大概比對了一下鬼影脖子上的指印,和惹事學生的手掌大小剛好合得上。

如果這就是刑野生活的大環境,對方的童年生活,似乎不怎麼陽光。

這會是個威脅到刑野的隱患。

其他人都打算散開走了,顧平生卻往前一步,站在了受傷老師的身邊。這一舉動,讓大家都很意外。

“那人是誰?”“不認識,新來的老師嗎。”“我有印象,今天早上在教務處見到過……”

說實話,單論顧平生的長相和氣質,就很難讓人不去注意。

顧平生給那老師遞了衛生紙,對方沒有反應過來,回神之後連忙接了過來。

顧平生是在場第一個為他出面的人,之前也有人幫忙,但是後來漸漸就沒有了,因為大家都怕承擔後果。

那老師有點受寵若驚,也怕顧平生惹麻煩,說了謝謝之後,連聲又說沒事。

惹事學生一看就不樂意了:“嘿,你!話也不說就闖進別人的教室,是不是有點沒規矩?”

受傷的劉老師立馬板起了臉,他聽不下去了:“唐摘星!別以為你家勢力大就能夠護你一輩子,像你這樣肆無忌憚,早晚都會——”

被叫做唐摘星的惹事學生一聽,瞬間門就笑噴了。

他身邊的小弟也跟著哈哈大笑,一臉鄙棄地看著顧平生兩人:“我說老師們,你們還都活在夢裡吧?都這個年代了,還在相信什麼惡有惡報。再說我,我怎麼了?啊?”

唐摘星伸手拿起講臺上的粉筆,朝著他們用力砸了過去,一邊砸一邊大笑說:“我怎麼了,你說啊!”

劉老師下意識用手擋。

粉筆沒砸在他的身上,被顧平生一個不落地擋下了。

在場誰也沒有看清楚,那些紛飛的粉筆如何被顧平生接在了手裡,只知道回神的時候,對方正不緊不慢地將滿手的粉筆放進粉筆盒。

這極其玄幻的一幕,讓無數人瞪大了眼睛。

唐摘星看著自己留著粉筆末的手,如果不是粉筆從他手裡用力扔出去,他都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

顧平生問他:“你似乎對自己很有自信,因為家裡的勢力?”

唐摘星陰鬱不定地瞪著顧平生,倏然咧嘴笑了:“我可沒這麼說過,老師。而且我好像也沒幹什麼壞事吧,難道你要用不敬老師的罪名把我抓起來,我們都脫離封建專治多少年了?”

說著,他舉起了受,有恃無恐地說道:“劉老師剛才是自己沒站穩撞上了牆,我可沒動手,大家都看見了。”

顧平生和唐摘星肩膀上的鬼嬰對上了眼。

鬼嬰齜牙咧嘴,但不管如何都傷害不了唐摘星,眼裡跟著淌下滿含仇怨和不甘的血淚。

“既然你的自信不是源自唐家的勢力,那就好。”顧平生淡聲道,“這樣即使家道中落,你也能夠繼續學習下去。”

唐摘星陡然沉了臉。

在他看來,顧平生說他家要家道中落,明擺著就是在咒他,當即就惡狠狠地說道:“我看是你更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就在這時,唐摘星的座位突然傳來了鬧鈴聲,將他從即將動手的邊緣拉了回去。

他滿臉陰沉地將電話拿了起來,才聽沒幾句,臉色瞬間門大變。

“媽,你開玩笑的吧,怎麼可能家裡會……爸呢!爸在幹什麼?!”

一聲聲歇斯底里的吼叫傳開,讓走開的人驚訝回頭。短短几分鐘時間門,圍觀的人就看到了唐摘星從囂張跋扈變得崩潰萬分。

唐摘星宛若夢中,眼白爬滿了血絲。

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這麼突然他們家就垮了?那麼大的集團,那麼多的家產,怎麼可能說套牢就套牢?!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抬眼死死地盯著顧平生:“是你在搞鬼,對不對,是不是你!”

眼看著唐摘星撲向了顧平生,人群之中躥出來一個頎長的少年,正是刑野。

他直接將發瘋了的唐摘星摁趴在了地上,一邊摁,一邊冷冷地說:“請你冷靜,唐同學,老師一直在這裡沒有離開過,你家出了什麼事,都和老師沒有任何關係。”

唐摘星不甘示弱,拼命掙扎,嘶吼著就像一隻瘋狗,就在刑野準備下狠勁兒的時候,顧平生將他拉了起來。

同樣,沒人能看清楚顧平生接下來的動作,朝他再度撲來的唐摘星就一下撲了個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唐摘星沒能再一次攻擊顧平生,因為他家的司機過來接他了。

黑衣司機慌慌張張地推開人群,那急不可耐的模樣,也讓唐摘星的心徹底沉入了冰窟。

顧平生沒有再看他,而是轉向了目瞪口呆的劉老師:“唐同學這幾天可能需要請假,有勞劉老師了。”

“好的,好的。”

顧平生輕輕拍了拍刑野,帶著人回自己的教室。

剛走出去沒多久,他就在人群中看到好幾個熟悉的面孔,是他們班過來湊熱鬧的學生。

學生們吞嚥唾沫,眼神或懼或驚,紛紛讓開道:“老師,您先走。”

顧平生不先走:“時間門不早了,還不快點回去,準備下一節課。”

顧平生的聲音毫無波瀾,但學生們就好像聽到了閻王爺的笑聲,忙不迭地跑了回去。

這事鬧得沸沸揚揚,一直到過幾天事情報道出來,那些學生才知道唐家經歷了怎樣的劫難。不止唐氏集團名下的各大企業賬戶被凍結,掛在唐家家主名號下的所有明面上的財產和私產也掛進了拍賣行,連唐摘星都因為涉嫌一起謀害人命的案子,慘遭抓捕!

這條新聞一出,立馬引起了整個社會的震動,誰都沒有想到,那麼大的唐氏集團居然說垮就垮了,跟鬧著玩兒一樣。

就好像有心人在幕後操作,將所有被藏匿起來的陰暗都掀開在眾人的面前。

晚上,刑野家別墅。

再度在家裡看到顧平生的時候,刑野整個人都是愣的,刑母難得沒有怪罪他的失禮,笑著介紹說:“這位是顧老師,今後由他來負責你的課下輔導。”

“小野,還不快叫顧老師。”

刑野恍惚,連忙問好:“顧老師好。”

顧平生點了點頭,對刑母說道:“今後刑少爺的時間門由我來安排,包括他要重點掌握的社交禮儀和金融學,我也會負責教導。”

“那就太好了。”刑母一點也沒覺得這話有問題,笑盈盈地掩嘴說道,“有顧老師在,我完全可以放心。”

刑野再一次傻眼。

刑母不允許他荒廢時間門,相互介紹過之後,就催促顧平生上樓給刑野講課,顧平生應是。

一大一小走上樓梯,一股怪異的感覺縈繞在刑野的心頭,直到走到自己房間門門口也沒有回過味來。

他突然回頭問道:“老師,你是不是……做了些什麼?”

顧平生沒有否認。

刑野舔了舔嘴唇,又問道:“白天唐摘星說唐家出了事,是不是也是老師的手筆?”

顧平生:“那是他們未來的結局,我提前了它的程序。”

刑野有點語塞,一直在斟酌話語,所幸顧平生有足夠的耐心,一直等了下去。

終於,少年認認真真地看向了他:“老師,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

顧平生疑惑:“為什麼那麼說?”

刑野抿唇:“你沒發現嗎?你這一整天都沒有笑過。”

顧平生微微抬頭。

白熾燈的燈光映照而下,落在他那張波瀾不驚的俊顏上,宛若一座莊嚴神聖的雕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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