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婚紗”

四周的空氣彷彿都因為這句話寂靜了幾秒鐘,謝沉本以為她會問為什麼,結果江語棠卻說,“那就行。”

說完江語棠放下手機,不安的神色散去,絲毫沒有想過問謝星暉的意思。

謝沉微蹙的眉梢逐漸舒展,“你不關心一下你的未婚夫去了哪嗎?”

江語棠用剛才謝沉的語氣回他:“懶得。”

謝沉揚了下薄唇,“看來你沒看上他。”

說什麼謝星暉挺好,也不過是鬼話。

江語棠面不改色,“謝先生不也沒看上嗎?他還是你的親弟弟呢。”

她這算是預設,謝沉的心情愉悅了幾分,換了個更加舒適的坐姿,“我最不缺的就是弟弟妹妹,我這個人向來幫理不幫親。”

一個半路出現的私生子堂弟,還真入不了謝沉的眼。

這話說的江語棠耳朵熱了,否認道:“我沒緊張。”

什麼樣的“親”,能比謝星暉這個堂弟更“親”?

江語棠不敢往下想。

“你可以點全熟的牛排,如果你想吃的話。”謝沉喊服務員再給她點一份。

所以她一直覺得她和謝沉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好了,她都結婚了,生了一對龍鳳胎,”謝沉說起妹妹時,眼神肉眼可見的溫柔了許多,“不過我們都習慣了,所以每年還是會去做這些事。”

“你和他不一樣,”江語棠往後靠坐在沙發上,“謝先生拿自己和他比,是自降身價。”

江語棠對上男人那雙幽深的眸子,粉唇翕動,卻不知道該怎麼回這句話。

江語棠放下刀叉,抽出紙巾擦了下嘴角,“我確實不太喜歡,我吃不慣半生不熟的肉。”

“是啊,她是個聾啞兒童,被父母遺棄了。”江語棠說到這,語氣不知不覺低了下去。

而且她腸胃不怎麼好,吃不熟的肉容易不舒服。

謝沉自認為沒對江語棠做什麼慘絕人寰的事,可她對他,一直帶著一種畏懼,有時候不禁讓謝沉懷疑是不是那天晚上弄的狠了。

謝沉沒錯過她眼中的落寞,薄唇微動,正想說點什麼,江語棠又很快轉移話題,“你呢,你上次不是說你對西城的福利院比我熟,你經常獻愛心嗎?”

“甜甜就是送你花的小女孩?”謝沉想起了那天在樓上看見她和小女孩相處,她從沒對他露出過那樣的笑容。

江語棠端起高腳杯抿了口紅酒,微涼醇香的酒液滑入喉中,像是壯膽一樣,“哪裡都不一樣,你比他優秀,比他有才華,比他有愛心。”

謝沉收回即將溢位唇畔的話,點了點下頜,“我有個妹妹從小體弱多病,我們家就希望多做點善事,給她積攢點福氣,福利院,敬老院,鄉村貧困生我們每年都捐。”

江語棠不怎麼信他這句話,“謝先生多次幫我,是因為理嗎?”

“大家是誰?不代表你,也不代表我,不喜歡就別吃了。”謝沉看她吃了半天,也只切邊緣焦熟的地方,中間碰都不碰,顯然是不喜歡吃。

謝沉別有深意的挑眉,“也可以是‘親’。”

謝沉拿過醒酒器,將紅酒倒入高腳杯,其中一杯放在江語棠手邊,“晚上喝點紅酒對身體有益。”

謝沉沒錯過她極其輕微的神色變化,微不可察的勾了下嘴角。

江語棠鬆了口氣,低頭喝了口水。

“上次你不是給福利院捐贈了很多物資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江語棠放鬆了不少,“我還挺想感謝你來著,那些物資夠他們用很久了。”

謝沉一直沒說話,她本以為這頓晚餐會在沉默中度過,忽然謝沉喊了服務員過來,要了一份黑椒牛柳意麵。

江語棠想制止,“算了,你不是點了意麵嗎,我吃不完。”

江語棠看著自己還剩一大半的牛排,有點佩服謝沉的觀察力,“大家來西餐廳不都是吃牛排的。”

江語棠抬頭看他的牛排還剩下一半,“不好吃嗎?”

這話極大的取悅了謝沉,他挑了挑唇角,“我和他哪不一樣了?”

“您好,打擾一下。”服務員來上菜恰到好處的打斷了兩人之間無形的漩渦。

謝沉沒聽她的,點了份全熟的肉眼牛排,“吃不完再說,我不會吃人,你不用這麼緊張,每次看見我都像老鼠看見貓,我很嚇人嗎?”

“原來是這樣,”江語棠彎唇笑了笑,“不管是什麼原因,做善事就是好的,我高中的時候也接受過資助,很感謝你們這些願意獻愛心的人,你妹妹現在身體好了嗎?”

不過就算不點蠟燭,一男一女坐在不大不小的隔間裡,喝著紅酒,吃著牛排,曖昧的氣氛已經蔓延開了。

江語棠只能盡力忽視這種奇怪的感覺,打算吃完就撤,第一次學吃西餐的時候她鬧出了不少的笑話,現在她已經可以遊刃有餘的掌握刀叉用法,卻仍舊吃不太慣七分熟的牛排,幸好她來之前吃了個蘋果墊肚子,還不餓。

江語棠點了點下巴,“每週日都去,我上週日還看見甜甜穿著你捐贈的碎花裙,她很高興。”

“愛心?”前兩個還行,後面的謝沉沒理解,從來沒有人說過他是個有愛心的人,倒是不少人說他心狠手辣,做事不留餘地。

謝沉都懶得揭穿她,“沒緊張的話至於點自己不喜歡吃的?和謝星暉吃飯你也這樣嗎?”

“謝謝。”江語棠看了眼紅酒,大概是因為這是家情侶餐廳,頭頂燈有些昏黃暗淡,點上蠟燭就正好,但幸好謝沉沒讓人點蠟燭,要不然她又得坐立難安了。

謝沉也不能說是嚇人,只能說身上自帶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氣質,江語棠在農村長大,和奶奶相依為命,像謝沉這樣的人物,她確實沒有接觸過。

謝沉:“你經常去福利院?”

謝沉抬了抬下巴,“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既然不喜歡吃牛排,為什麼要點?”

雖然她總說不想和謝沉牽扯太深,可謝沉的優秀是毋庸置疑的,這也難怪之前她聽別人說諸多名媛都盼著能嫁給謝沉,將謝沉譽為西城的高嶺之花,人人都想攀折,除了謝沉有錢以外,還因為他自身無法抵擋的魅力。

牛排上來了,江語棠雖然不怎麼餓,還是拿起了刀叉。

江語棠眸中閃過羨慕的神色,謝家為了女兒願意大張旗鼓,堅持這麼多年,謝沉的妹妹可真幸福,謝沉爸媽也真好。

看來不愛女兒的父母還是少數的。

這時的她完全沒有想過,有一天她也能感受到那份幸福。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氣氛和緩了不少,這時意麵和全熟牛排先後上來了,江語棠自嘲一笑,“我是入圈之後學的吃牛排,經紀人和我說吃牛排的時候不能點全熟,會被人笑話,五分熟最好,可我實在接受不了五分熟,七分熟也是勉強。”

對於一個從小就被奶奶叮囑吃東西要弄熟再吃的人來說,這個習慣真的太難改變了。

謝沉把那份全熟的牛排放到自己面前,拿起刀叉切成小塊,語調從容道:“世俗所認定的未必是對的,吃東西是為了滿足自己,並非滿足別人,食物本該由人來支配,而不是被食物支配。”

“但有時候人的能力無法抵抗世俗,你經紀人這樣教你也不算錯,等你以後走到一個高度,你就算要百分熟的,也沒有人敢笑話你。”

江語棠毫無背景,初入圈子,不得不隨大流,人云亦云雖不能有大作為,但起碼能飽腹,反倒特立獨行,如果沒有一定的能力,很容易將自己困住。

“吃吧。”謝沉把切好的牛排放回江語棠面前。

江語棠望著切的大小整齊的牛排,就像是用尺子量好後再切一樣,這需要很深的功底,可見吃西餐對於謝沉來說是家常便飯。

這就是兩人之間的差距。

但她沒想到,謝沉會說出這番話,溫柔的一點也不像謝沉,讓她有些恍惚。

進入娛樂圈之後,江語棠見過形形色色的男人,要麼對她嗤之以鼻,要麼因為她的臉蛋有所覬覦,尤其是經紀人帶她出去,酒桌上的男人看她就像在看一件便宜的商品。

而謝沉從未對她有過那種輕視的眼神,他也是江語棠少有的,覺得相處起來挺舒服的男人,如果他不是謝沉就好了。

“你覺得我能走到那個高度嗎?”不知是不是謝沉過於溫柔,江語棠堅硬的心臟撕開了一道小口子,流露出了些許脆弱,“從我家走到西城,我走了二十幾年,人生滿打滿算才五個二十年。”

“不是還剩下四個嗎?足夠了,”謝沉端起紅酒喝了一口,突然轉了話題,“你四級考了多少分?”

江語棠差點沒反應過來,“六百七十多,怎麼了?”

謝沉頷首,“不錯,我妹妹四級才425,剛剛過線,是不是很差勁?”

江語棠不知道怎麼接,秀眉蹙起,“可能是因為她不喜歡英語吧,有些人就是偏科很嚴重。”

“可她六級考了六百多,”謝沉勾起唇角,“而且這個學期準備碩轉博了,我都做好了養這隻懶蟲一輩子的準備,可她突然給我開個大,從學渣到學霸,她只花了一年的時間。”

江語棠吃了一驚,“這麼厲害,發生了什麼?”

謝沉:“因為她遇到了合適的人,改變了她的一生,這個故事太長,以後再講給你聽,我想說的是一年就可以發生很多事,你的人生還長,急什麼。”

江語棠失笑,明亮的眸子宛如星辰,“沒有想到謝先生還會鼓勵人。”

“你想不到的事多著呢,”謝沉抬了抬下巴,“吃牛排,冷了不好吃。”

江語棠拿起銀叉品嚐了一口謝沉切好的牛排,眉眼彎彎,“味道不錯。”

謝沉低頭切著牛排,“全熟牛排很考驗廚師的水平,想全熟做的好吃很難,所以有些餐廳乾脆不做全熟,看來這家餐廳還不錯。”

江語棠幽幽的望了謝沉一眼,“一頓飯近萬元,要是做的不好吃,還不如去搶銀行。”

謝沉接收到她的眼神揶揄笑道:“你這是心疼請我吃飯了?”

“沒有,說好我請就我請。”上次謝沉幫她弄回來代言,也是應該請他吃飯。

謝沉本就沒想和她搶買單,“行,你要是心疼,下次我請你吃更貴的,你就不覺得虧了。”

江語棠囫圇點了點頭,沒說答應不答應,她和謝星暉馬上就結婚了,到時候她和謝沉的關係就僅限於親戚了,單獨出去吃飯這樣的事不太現實。

謝沉的品味不錯,點的意麵也好吃,江語棠第一次吃西餐吃飽了,吃完飯了,謝星暉才發訊息給她:【我今天臨時有事,改天再吃飯,我媽要是問起,你就說我們一起吃了。】

距離約定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謝星暉連一句解釋都沒有就打發了她,彷彿江語棠是個傀儡,不會有自己的思想,可以隨便擺佈、戲弄。

無論是江家還是謝家,都沒有把江語棠當成一個人看,她原本以為自己習慣了,因為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多了,就麻木了。

所以她遇到了特例後,總覺得虛幻,想逃避,又忍不住親近。

吃完飯,江語棠去買單,謝沉站在旁邊,等她拿好小票,才推開餐廳門,“走吧,我送你回去。”

“給你,”江語棠伸出手,掌心躺著一枚橙黃色包裝的檸檬糖,“前臺送的,可以解膩,你不用送我,去自己回去就行。”

謝沉掃了眼她粉潤的手掌,她的手很小,他一隻手能包裹住她一雙手,輕易讓她動彈不得,可就是這麼一雙瘦弱的手,卻早早成為一個家庭的頂樑柱。

他接過檸檬糖,撕開包裝扔進嘴裡,舌尖頂了頂硬糖,“這顆糖就當收你的車費了,走吧。”

江語棠腳下生根沒動,她特別想就這麼斷在這裡,將回憶留在還算美好的時刻,起碼比之前吵架要美好的多。

謝沉回眸看了她一眼,“是要我牽著你走嗎?”

江語棠無奈跟了上去,有些時候謝沉好像聽不懂拒絕,只要他做下的決定,她怎麼反對都沒用,這個時候謝沉身上的溫柔消失的一乾二淨,只餘強勢。

上車後謝沉順手解了兩顆襯衫釦子,江語棠偏頭系安全帶的時候不小心瞄了眼,之前每次見謝沉,他的襯衫釦子都是繫到頂端,給人一種禁慾自持的感覺,讓人覺得不可冒犯,正應了傳言的那句——高嶺之花,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現在他解開兩顆釦子,稜角分明的下頜,性感的喉結,車內燈朦朦朧朧,給男人添了兩分野性,和白天的謝沉不太一樣。

江語棠收回視線,目視前方,想起了那晚的沉浮,他在某些時候身上確實滿是野性,爆發出的荷爾蒙氣息,像是某種本能,令人著迷。

“地址。”謝沉啟動車子,離開地下停車場。

江語棠說的還是醫院對面,謝沉專心開車,到了地方後,江語棠正要道別,又聽見他說,“你決定了要嫁給謝星暉是嗎?”

江語棠的手搭在車把手上,沉默了片刻,極輕的應了一聲,“是。”

“好,”謝沉低笑一聲,“回去注意安全,晚安。”

江語棠抿了抿唇,“晚安,謝謝你。”

她推開車門下車,甚至沒有勇氣再回頭看一眼,出租屋沒有電梯,樓道的燈十分昏暗,她也懶得開啟手機的手電筒,就這麼一步一步摸黑往上走,終於走到了家門口。

“咔噠……”房間內的燈被開啟,前一個租客在進門的地方貼了一面穿衣鏡,江語棠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有些陌生,還是一樣的眉眼,只是心亂了。

有人往平靜的湖面扔下了一顆石子,水面盪漾著一圈一圈的漣漪。

現在那顆石子被人拿了回去,湖裡沒東西了,可湖面為什麼還沒恢復平靜?

江語棠垂下眉眼,走進了空無一人的房內。

自那天之後,謝沉再沒聯絡過她,她也沒再見過謝沉,他像是南瓜馬車,午夜的鐘聲響起,突然消失在了江語棠的世界裡,一點痕跡也沒留下,偶爾江語棠看見衣櫃里昂貴的禮服,都會想這是不是一場夢。

倒是謝星暉和她聯絡緊密起來,雙方家長催促兩人多交流感情,就像是交\配的季節到了,被趕入同一個房間的公豬和母豬,盼著他們繁衍後代。

不過十次有九次謝星暉都在陽奉陰違,每次都發訊息給她,讓她作偽證,實則她連謝星暉的面都沒見到。

這樣也好,反正見了面也是相見兩相厭,不如不見。

大半個月的時間猶如白駒過隙,期間她把代言廣告給拍了,看完了董導新電影的原創劇本,試鏡的事暫時還沒安排,程文浩也順利入職江家的童裝公司,雖然目前還被江家的人盯著,而奶奶還是老樣子,沒什麼反應。

說起來這段時間,江蕙也真是老實,在公司碰見過兩次都當沒看見,也沒再給江語棠買過黑熱搜,大概是曲曼告誡過江蕙不要在婚禮前挑事,生怕江語棠弄砸聯姻,恐怕他們都等著婚禮之後拿捏江語棠呢。

距離婚禮不到一週,謝星暉可算是想起來她,不得不露面了,因為她連婚紗都還沒訂。

這場婚禮就是走個過場,對於雙方來說都沒有任何的期待,婚禮場地,宴請賓客什麼的就更輪不到江語棠來插手,還真沒聽說過婚禮前幾天訂婚紗的,比生豬出欄還倉促。

謝星暉來接她時是司機開車,兩人坐在後座,都自發的坐在靠門邊的位置,中間還能坐下兩個人,江語棠一路上沒說話,但餘光注意到謝星暉的手機有意揹著她,打字的手就沒停過,嘴角還一直掛著笑,那表情像是戀愛了。

江語棠心裡鬆了口氣,這樣也好。

挑婚紗的地方是西城最大的婚紗店,總共有三層,除了婚紗還有各種晚禮服,之前江語棠來過一次,她和謝星暉一前一後進了店。

才走進去,迎面撞上的居然是許久沒見的謝沉,他靠坐在沙發上,旁邊坐著一個氣質優雅的女士,江語棠不認識,倒是謝星暉一看見兩人激動極了,快步上前,“大哥,你怎麼在這?”

謝沉好像一點也不意外會在這裡看見他們,視線輕飄飄的掃過江語棠就收了回來,嗓音有些冷淡,“我陪華小姐來選禮服,你們是來選婚紗嗎?”

謝星暉看了眼華琦,眼神躲閃,語焉不詳,“嗯,就看看。”

華琦回頭望著謝星暉,眼中是極其複雜的神色,像是傷心,又像是憤慨,站了起來,“謝總,我先去樓上看看。”

華琦一走,謝星暉的視線也跟著動,面上帶著幾分焦急,看向謝沉,“大哥,我突然肚子不太舒服,你眼光好,幫我們挑挑婚紗吧?”

謝沉劍眉微蹙,有些為難,“不太方便吧,婚紗還是得江小姐喜歡才行。”

“沒事,她不挑,我相信大哥的品味,”謝星暉說完,裝模作樣的捂住肚子,“語棠,你先選著吧,讓我大哥給你參考參考,都是一家人,你別介意,我先去方便一下。”

說完謝星暉腳步匆匆的走向樓梯口,須臾之間,大堂內只剩下江語棠和謝沉四目相對,寂靜無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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