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岔路”

吃了早飯, 兩人去醫院的時候車內很安靜,誰都沒說話,江語棠心裡壓著沉重的擔子, 她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該做什麼, 可是這個時候她沒辦法說出來, 就好像她負了謝沉。

不,不是好像,她的確負了。

外界都說當初謝沉和她結婚是為了謝家的面子,可江語棠不是無心之人, 謝沉待她, 應當是有幾分真心的,只是這份真心從何而起,能到哪裡,江語棠不知道。

她沒談過戀愛, 朋友也少,也沒見別人談過, 她和謝沉之間,也從未言過愛或是喜歡。

而她對謝沉……這不重要。

她的心意並不重要,她是一個很能忍的人, 小時候被柴刀砍到了手指, 流了一手的血, 為了不讓奶奶擔心, 她都可以忍著不掉一滴眼淚。

她的心緒是可以壓下去的, 反正這輩子她也沒打算再開展一段婚姻, 養奶奶終老, 就算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婚姻於她, 又算得了什麼。

江理全和曲曼看起來是恩愛夫妻,曲曼為了江理全做了那麼多,可到頭來不過是一個笑話,一個天大的笑話,曲曼這一生,都在為他人做嫁衣。

謝沉像是她筆直人生中突然出現的分叉口,不知道會把她引到哪裡去。

她垂下纖長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思索,無聲的提了下嘴角。

“姐,情熱至深時,男人是可以很好很好的,可是情深一旦沒了,男人也能變得很壞很壞。”程文浩身為男人,從小到大接觸了多少男人,他雖然不屑,卻也明白那種劣根性。

都是一些從未出現在她規劃中的東西。

江語棠苦笑了下,是啊,之前是不喜歡的,現在……卻不知道了。

江語棠心口一沉,眼珠子亂轉,紅唇抿了抿,頓了片刻才說,“為什麼這樣說?”

江語棠握著奶奶枯瘦的手,垂下眼眸,“文浩,如果我和謝沉分開,你會怎麼想?”

溫熱寬厚的掌心貼在她的胳膊上,江語棠的手指蜷縮了下,“謝謝。”

程文浩也不是傻子,一聽見這話便明白過來了,“姐,之前你是騙我的吧,你根本就不喜歡謝沉。”

從前的江蕙都搭不上謝沉,更何況他們。

他們拿江家都沒辦法,更沒有這個能力去制衡謝沉了。

謝沉:“知道了。”

一開始江語棠和他說喜歡謝沉,他就不太相信,後面覺得謝沉對他姐挺好的,也沒細究,可是這兩人的狀態,一直都不太對。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醫院,正好趕上醫生查房,“看情況,今明兩天就能醒,家屬有空多和病人說說話,刺激刺激病人。”

江家於她是惡人,她於謝沉,是不是也算呢?

腦海中浮浮沉沉,江語棠想的有些頭疼,下車的時候腳步踉蹌了下,被謝沉伸手扶住,“小心。”

“姐,你好好考慮吧,你不用有負擔,我們欠謝沉的,以後我會慢慢還,等奶奶醒了我就去找工作,不會讓你一個人還的。”程文浩知道這很艱難,人生才開始,就背上了鉅額債務,但如果沒有奶奶,就沒有他的今天,這是他該做的。

“真的嗎?謝謝醫生!”江語棠黯淡的眸子亮了起來,她終於等到了,從二月到現在,小半年的時間,她都快要絕望了,沒有想到還能迎來新的希望。

她怕的是沒法回應,夫妻,婚姻,家庭,孩子……

江語棠搖頭,“我不怕這些。”

尤其是這次謝沉動動手就可以毀掉江家,將來謝沉要是想毀掉江語棠就和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再等等吧,江語棠轉頭看著車窗外,起碼要等謝沉的手臂好了。

他就說,他姐怎麼會認識謝沉這樣的人,而且以他姐的性子,也根本不可能喜歡上謝沉,他們和謝沉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姐最是清醒,不會因為謝沉有錢就生出妄念,反而會規避這樣的心緒。

“當然,我不是說姐你不優秀,你在我心裡才是最優秀的。”他急急忙忙的補了一句,生怕江語棠誤會。

他很怕謝沉將來成為第二個謝星暉爸爸。

其實程文浩覺得這兩人一直都怪怪的,根本不像情侶,更別提夫妻了。

“感覺,”程文浩撓了撓頭,“我雖然沒談過戀愛,可我感覺姐夫這次和上次來不一樣,這次姐夫都不笑了,你也不笑,你們之間怪怪的。”

“就怎麼說呢,姐,”程文浩抓耳撓腮,“我怕你受委屈。”

程文浩:“就像謝星暉的爸爸,我在網上看見過他之前和原配妻子的恩愛事蹟,可謝星暉的存在,就像是打了那些恩愛一個耳光,我很怕。”

謝沉鬆開她的胳膊,“走吧。”

也許是經歷的變故多了,程文浩也不再是那個單純的男孩,也不得不想這些門第,錢財,權勢……

情侶就算不當著別人的面濃情蜜意,可眼神也會不同吧?

他姐對謝沉的眼神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親近,又像是疏離。

“好。”江語棠送他到門口,憂心的看了一眼他的傷口,“你小心點,別碰到了手。”

人的一生很短,短到垂暮之年彷彿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可人生有時候又很長,長到一分一秒就滋生出了能讓人一輩子難忘的情緒。

程文浩皺著眉頭嘆了口氣,“姐,說實話,謝沉太優秀了,就像是天邊的明月,高不可攀。”

江語棠輕笑,“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們和謝沉何至隔著幾個江家啊。

看著謝沉離開後,江語棠回到病房,程文浩打量了她姐幾眼,湊了過來,“姐,你和姐夫鬧彆扭了嗎?”

醫生走後,程文浩看向謝沉,覺得有些他有些怪,他胳膊上的傷被襯衫遮住了,可手部的動作騙不了人,不過他和謝沉實在算不上熟,想了想還是沒問。

謝沉看了眼她和程文浩,點了點頭,“行,那我先回去,奶奶要是醒了和我說。”

謝沉在醫院待了會,江語棠轉頭看他,“要不你先回去吧?中午讓家政阿姨做飯,晚上我回去做。”

“他不是這樣的人,”江語棠的目光落在奶奶安靜的睡顏上,“謝沉是個很好的人。”

“奶奶沒白疼你,”江語棠回望了一眼這個弟弟,“不管怎麼樣,一切等奶奶醒來再說吧。”

她和謝沉之間,還揹負著深重的虧欠,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還清。

江語棠抬頭看了眼窗外炙熱的暖陽,身上卻冷涔涔的,以前覺得賺錢難,現在卻發現,還有比賺錢更難的,賺錢只要付出努力就可以了,感情這個事,怎麼努力都沒用的。

如果那晚她沒走進那個酒吧,沒走向謝沉,又會發生什麼呢?

她無聲的笑了下,誰知道呢,萬事萬物,都沒有如果。

其實也不必後悔的,謝沉是她單調人生裡濃墨重彩的一筆,是她最豔麗的傳奇,應該會成為人生終點最精彩的回憶。

江語棠心亂的很,想從中捻出一根絲線理順,卻無疾而終,乾脆懶得想這些了,和奶奶說起了話,聊起了在老家的事。

她在醫院守了一天,奶奶都沒有反應,傍晚她離開醫院回家,特意叮囑了謝沉別喊家政阿姨,她從菜市場買了一條新鮮的魚,拿回去煮魚湯。

這晚謝沉沒再讓江語棠喂,自己用勺子喝著湯,“奶奶有好轉嗎?”

“沒,”江語棠夾了一塊魚肉進碗裡,仔細的挑了刺,夾給了謝沉,“你多吃點,補充營養。”

謝沉望著被挑好刺的魚肉,狹長的眼眸微眯起,低笑了下,“我們婚後,我的待遇越來越好了。”

以前不回家的時候,身邊連人氣都沒有,和江語棠住一塊,他感受到了人間最淳樸的溫暖。

這要他怎麼不留戀。

他不缺錢,缺的就是這點溫暖,如果錢能買來這些溫暖就好了。

“你不是手不方便嘛,”江語棠嚥下嘴裡的飯菜,“明天我陪你去醫院換藥。”

“我自己也行,你明天不守著奶奶嗎?”謝沉夾起魚肉一點點吃了,鮮甜的滋味,從舌尖鮮到了心口。

江語棠說:“沒事啊,換藥不用多久,我先陪你去。”

謝沉應了,莫名有種感覺,他們之間,相處一次就少一次,這種難以掌握的情緒,從未出現在謝沉的心頭。

對身邊的人或事遊刃有餘的謝沉,也有了手伸不到的地方。

而且這種感覺在吃了飯沒多久,江語棠接到程文浩打來的電話時,達到了頂峰。

“奶奶醒了?”江語棠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一股心酸從尾椎骨湧上脊背,握著手機的手指都在顫唞。

聽見這句話,謝沉第一時間聯絡了司機,肯定是要去醫院的。

果然,江語棠掛了電話,就急急忙忙回臥室換掉家居服,“謝沉,我打車過去,今晚不回來了,你先睡。”

“我陪你一起,司機正在路上。”看著江語棠眼尾的紅,謝沉心裡空落落的,漏著風。

奶奶醒了,是好事。

江語棠現在滿心歡喜,沒注意到謝沉的神色變化,才進醫院,還沒到病房,她已經開始掉眼淚了。

喜極而泣,這是一種複雜到極致的感覺。

到病房門口的時候,江語棠搭上門把手,卻突然頓了一下,近鄉情怯,多怕是自己的錯覺。

謝沉拍了拍她的肩,“進去吧。”

江語棠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她不再猶豫,擰開了門把手,推開了門,疾步走了進去。

謝沉在原地站了會,輕聲的關上了門,坐到了門外冰涼的椅子上等候。

“奶奶……”江語棠用老家的方言喊了一句躺著在病床上,但卻睜著渾濁雙眼的老人。

江奶奶聽見這個聲音,緩緩地轉過頭來,張了張嘴,卻因為太虛弱,沒說出話來。

“奶奶,您終於醒了。”江語棠跑了過去,跪倒在病床前,淚如雨下,伸手抱住了奶奶,想緊緊地抱她,又怕傷到她,只能虛虛的攏著她。

“奶奶,你擔心死我了……都是我不好,害你受傷……”江語棠嗚咽的哭著,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很快就將潔白的床單洇溼了一片。

自從奶奶住院,她心頭壓了太多太多的恐懼,她多怕奶奶一睡不醒,多怕這個世界上只剩下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她哭的出了一層汗,將後背打溼了。

“棠棠……”江奶奶的喉嚨吞嚥著,勉力張嘴發出了一絲聲音,乾澀,沙啞,像是喉嚨裡吞著砂礫。

“奶奶,我在,”江語棠握住奶奶的雙手,往前跪了幾步,“您先別說話,休息休息。”

躺了這麼久,身體機能都極大受損,恢復期肯定也需要不短時間。

“不哭……”江奶奶彎了彎手指,能再看見棠棠,她也沒什麼遺憾了。

“好,我不哭。”江語棠伸手擦眼淚,卻越擦越多,就是程文浩也眼眶紅紅的,一直背過身抹眼淚。

他們都等這一天太久了。

哭的眼睛都疼了,江語棠才漸漸地把眼淚收了,回過頭才發現謝沉沒進來,心裡說不出來的滋味,酸酸的,像是咬了一顆青梅。

江奶奶初醒,身體過於疲倦,並沒有清醒太久,又陷入了昏睡,醫生已經給她做過檢查,沒什麼大礙,之後就是好好休養了。

江奶奶睡著後,江語棠撐著病床從地上起來,跪的膝蓋都疼了。

她一步一步走向門外,恢復著膝蓋,拉開門,果然看見謝沉還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安靜的像是一座雕塑。

聽見動靜,這座雕塑像是有了靈魂,清醒過來,謝沉起身走向她,“還好嗎?”江語棠眼睛是紅的,可卻彎唇笑了,“嗯,奶奶沒事了,謝謝你。”

奶奶的命是他救的。

謝沉薄唇微抿,“奶奶沒事就好,你今晚不回去了嗎?”

江語棠頷首,“我想在這裡守著,你先回去吧。”

“行,有事給我打電話。”謝沉沒堅持留下。

進醫院的時候是兩人,出醫院的時候是一人,謝沉站在醫院臺階上抬頭望去,夜幕深沉,被市區的燈光汙染,一顆星星也看不見。

一開始就是他用了手段得到的,他和江家,好像也沒多大區別。

也許錯亂的開頭,已經註定了不美好的結尾。

他只是不太甘心,石頭還沒焐熱,就要失去了。

謝沉垂眸自嘲一笑,大步離開醫院。

回到家的時間也不算很晚,謝沉沒開燈,憑藉著從窗外透進來的霓虹進了臥室,眼睛習慣了黑夜,就能看得清楚一些東西。

大床上的被子疊的很整齊,江語棠有個非常好的習慣,愛整潔,愛乾淨,被子旁邊放著她的布娃娃,因為常年不離身,染上了她的氣息。

謝沉洗漱過後,把那個布娃娃放在了自己胸`前,心口的位置。

熟悉的氣息湧進鼻端,也在安撫著他。

謝沉沒關窗簾,有一抹月光灑了進來,像江語棠明亮的眸子。

他就這麼伴著月光入睡,一整晚夢裡都是她,以致於次日醒來有點頭疼。

這種情緒謝沉已經多年沒有體會到了,患得患失,說出去恐怕別人都不信這樣的心緒會出現在謝沉的身上吧。

他搖了搖腦袋,起床洗漱,沒什麼胃口,打算直接去醫院換藥。

走出臥室,謝沉的腳步一頓,眉梢下意識的蹙起,眼前那個在廚房忙碌的嬌小身影,和昨晚夢中的身影重疊了。

“咦,謝沉,你醒了,”江語棠笑意盎然,“我包了餛飩,剛好可以吃了。”

謝沉幽深的眸子盯著她臉頰上的笑,清雋的喉結微微滾動,“你怎麼回來了?”

江語棠放下湯碗,“我昨天不是說了陪你去換藥嘛,你先吃,吃完我們就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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