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商務會談室外。
霍斯銘到的時候, 林嘉木正坐在休息區域，還未等候在門口的助理開口他便衝霍斯銘揚了下下巴，“我爸和霍董在裡面……”
他的食指搭在臉頰上，半是調侃道：“這麼正式, 弄得像商務會談似的。”
霍斯銘面無表情地從林嘉木身上收回視線, 徑直朝會議室走去，助理躬身替他開啟了門。
“吱呀！”
望著前方搖晃了一下隨後緊緊閉上的會議室大門, 林嘉木眸底的那抹笑意消失了, 他擱下手中的瓷杯, 杯底泛開的漣漪映照出他略顯陰沉的面色，
明明談論的是有關自己的事, 就因為這裡是商務場地，是談正事的地方，而他是omega，所以他只能坐在這裡喝茶, 連他們的談話都無法參與進去。
林嘉木有時候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和霍斯銘都是omega, 對方能做到集團繼承人的位置，而自己卻從頭到尾連個機會都沒有。
“爺爺, 林董。”
“待人真誠。”
霍斯銘那雙烏沉的眼瞳沒什麼情緒起伏，只是不輕不淡地笑了一下，權當作對林文曜的回應。
一回到辦公室，霍茂就已經在裡面等他了。
這麼一看，林文曜倒也不奇怪自己的兒子會看上他。
霍斯銘冷笑了一下，“我當然明白。”
霍斯銘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霍斯銘扯了下唇角，“我也是這樣想的。”
這種讚揚的虛話霍斯銘在商場上聽過不下百遍，他剛想開口就聽對方繼續道：
霍茂：“你以為只要藏在家裡就可以瞞過別人？但那些養狗的人都很好認，因為只要你養了狗，身上就都會是狗味，還會沾滿狗毛，洗都洗不掉。”
說罷，他轉身就欲離開。
“你如果明白的話，就應該儘快把家裡養的那條狗給解決了！”
“如果你將來要繼承寰宇，你就應該明白得將自己放在什麼位置。”
另一頭，林嘉木擱下茶杯從座位上起身，剛想聽聽他們在說什麼，林文曜便扭頭看向霍斯銘，“方便和你單獨聊兩句嗎？”
“嘉木是我最疼愛的孩子，我希望你待他是認真的……如若將來我們兩家真的有緣分能結成這門親事，你剛才聊到的那幾個專案我可以全投。”
霍茂目色沉沉地看著他，“這件事有沒有解決你心裡應該很清楚……”
霍茂忽然將他叫住，“你真的明白嗎？”
林文曜對上次霍斯銘爽約的事仍心有芥蒂, 他微蹙著眉, 目色凝肅地審視著對方。
面前的人穿著一身深黑色的西裝，黑髮一絲不苟地梳到腦後露出優渥的五官，無論身形還是氣量都挑不出毛病，面對他的審視也顯得從容不迫，沒有展露出絲毫緊張，比起許多同齡的富二代富三代來說，霍斯銘身上多了一種常年混跡商場、遊刃有餘的氣場……
待會議室的大門再次開啟之後，幾人之間的氣氛明顯緩和了很多，林文曜原本緊繃的眉宇舒展了開，嘴角甚至帶上了笑意，他看向霍茂道：“霍董有斯銘這樣優秀的繼承人，可以高枕無憂地享福了，不像我那幾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把年紀了還要操心這操心那兒。”
他指的是上次“飯局”的事情，聽起來像是反問的句式，但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林嘉木在外頭百無聊賴地等了大約三刻鐘的時間，也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麼能聊這麼久。
“但作為合作的朋友，除了能力之外還有一點也同樣重要……”
他看向霍斯銘沉聲道：“剛才林董和我說這次聊得很愉快，他希望下次再約個時間，進一步聊聊……”
甚至比許多alpha都更具有壓迫感。
他這說的倒是實話，霍斯銘在商業上的見解確實獨到，僅剛才談話的那些時間，他便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盛昌目前的發展短板和潛在的商業市場，如果他那幾個不成器的alpha兒子有霍斯銘一半的手段和魄力，林文曜現在也不用總是為著公司的後續發展而憂愁了。
說到這，林文曜的神色變得嚴肅了些，他看向霍斯銘一字一句道：
“林董過謙了……” 霍茂斜睨了一眼霍斯銘，他冷笑道：“我可不省心。”
走進會議室的剎那, 霍斯銘換上了一副典型的商務應酬的神情，他那雙冷冽的烏瞳藏在銀框鏡片後, 唇角微揚的弧度配上那張淡漠的面容，不怎麼真誠, 卻完全挑不出瑕疵。
林文曜：“之前就聽嘉木和你爺爺談起過你，今日一見，果然很優秀，也很有能力……”
林文曜率先開口道：“你剛才談到的有幾個想法，我覺得挺有意思，如果盛昌將來能與寰宇合作，應該能在市場上開啟不錯的局面。”
“合作上是如此，感情上更應該如此。”
兩人走到休息室外。
氣氛沉默了一瞬。
他解開西裝正中間的那粒紐扣, 從容地在霍茂旁邊的位置坐下。
但外在是外在，外在再出色都不能代表人品。
霍茂低咳了一聲, 向林文曜介紹起霍斯銘。
霍斯銘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所以上次的那件事算解決了。”
霍斯銘，看向林文曜道：
霍斯銘轉過身，銀框鏡片後的眸色暗了下來，他繃緊的咬肌透著股說不出的戾氣。
回到休息室，幾人又聊了一會兒，直到送別林文曜他們，霍斯銘的面色迅速沉了下來，他沒有立即回去辦公室，而是在外面抽了根菸。
“我今日過來是想與林董解釋一下上次的事情……”
霍斯銘：“我和他只有三個月的合約關係，我私底下做什麼你最好別插手。”
霍茂：“三個月？”
他冷笑了一聲，“霍斯銘，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如果三個月之後你再不處理掉他，別怪我動手。”
霍斯銘的公寓。
昏暗的光線下，冉航有些迷糊地睜開眼皮，他不小心在沙發上睡著了，這個zi勢下，脖子僵硬得有些痠疼，他還沒完全清醒，便隱約看見一道頎長的身影立在自己面前。
霍斯銘手上拿著他剛才看睡著了的那本書，他垂眸掃過那上面的內容，右手指縫還夾著未燃盡的煙，
見冉航醒了，霍斯銘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將煙摁滅在菸灰缸中。
“霍先生……”
冉航的臉有些紅。
怎麼每次自己看書看睡著都被霍斯銘撞上啊？
“這本書好看嗎？”霍斯銘將書隨意地往冉航胸口一擱。
冉航接過滑下的書從沙發上坐起身，他摸了摸自己的後頸，“還、還行吧。”
就他也沒怎麼看進去就是了。
霍斯銘不冷不熱道：“還以為你買回來是用來催眠的。”
冉航神情一滯：“……”
雖然可能是有點催眠效果，但也不要這麼直接地說出來啊！
他半垂下眼睫，“是專業相關的書，閒下來的時候打發時間看看。”
“為什麼選這個專業？” 霍斯銘掃了一眼封皮上的書名，“是因為在讀大學前睡眠質量不夠好嗎？”
即便他不是學這方面的，但寰宇旗下有幾個製藥公司，他也算了解這行，生物製藥這個專業對於普通人來說就是天坑，卷學歷還不好找出路，薪資待遇相比其他行業也很不穩定。
霍斯銘確實有點好奇冉航當初為什麼會選這個專業。
聽對方這麼一說，冉航的臉更紅了，“……”
這都是什麼話啊！
明明他睡眠質量一直都很好的。
“這要怎麼說呢，為什麼會選這個專業……” 冉航摸了摸自己的眉毛，笑著嘆了口氣。
感覺是說出來就會被別人嘲笑傻的程度。
“我很小的時候，就希望我媽能帶我離開那個家，但身邊的人總是勸她，說你一個omega離開了alpha後半輩子要怎麼辦？你現在還這麼年輕，等年紀再大一點，難道就要摘除腺體嗎諸如此類吧啦吧啦吧啦，主要那個時候醫學還沒現在這麼發達，抑制劑什麼的副作用都比較大，緩解發熱期的大部分方式都是靠alpha標記吧，大概在我十二三歲的時候，有人說城裡引進了一種新藥，怎麼怎麼神奇，超過一半的oa都可以透過服藥的方式度過發熱期/易感期，當時就有很多人說這是假的騙人的什麼，但後來隨著這種藥越來越普及，很多omega就不用再靠alpha渡過發熱期了……”
霍斯銘確實沒料到冉航學制藥會和這個原因有關，他的神情空白了一瞬，“可你是alpha，你……”
“是啊。” 冉航笑了一下，“但如果當初沒有那種藥，我媽可能一輩子都無法下定決心離婚，我一輩子都要活在那樣的家庭裡，我當時就覺得有這種藥真好啊，以後再也不用見到那個男人了，也不用害怕了。”
“那個時候我就會想，如果研究出更好的藥，是不是大家以後都能有自由的選擇了，然後就頭腦發熱地選了這個專業……”
說到著，冉航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自己的頭髮，“所以說人千萬不能一時衝動亂選專業啊，還是腳踏實地一點比較好，否則我也不會混到現在連研究生都畢不了業。”
屋內的氣氛沉默了下來。
霍斯銘神色平淡地看向他，“你以後怎麼想的，還回去繼續讀嗎？”
冉航愣了一下，不確定道：“……應該會吧。”
他當初選擇這個專業是因為理想，最後卻因為缺錢而不得不終止學業。
人生就是這麼矛盾啊，但人又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如果沒有遇到霍斯銘，當初得知冉安病情惡化後，冉航肯定會選擇退學，但即便他再怎麼努力地工作也支付不起冉安的天價治療費，多半也擺脫不了那群高利貸的糾纏。
冉航從未想過靠讀書改變自己的命運，就算他研究生畢業、博士畢業，也很可能連a城的房也買不起，科研的道路更比一般人想象得艱難，光讀博就能篩掉一批人，有多少人苦苦掙扎數年不斷延畢最終還是選擇放棄學位，再往後的每一步更是難上加難，真正做出成果的那批頂尖學者猶如滄海一粟，理想與現實往往隔了不止一個太平洋。
可遇見霍斯銘改變了他的命運。
他那一輩子從頭便能望見底的生活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像火一樣燃燒的隕石劃過了他漆黑的夜空。
“你現在還想不想學吉他？”
耳畔響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嗯？” 冉航一時沒反應過來。
霍斯銘：“你之前說上學的時候想學吉他。”
“哦……” 冉航笑了一下，“想啊。”
他確實挺想試試的。
霍斯銘望著青年唇角揚起的弧度，他沒再說話，又從懷裡摸出煙。
昏暗的光影下，男人還穿著筆挺的馬甲襯衫，英俊鋒利的側臉輪廓如往常一般散發著極具壓迫性的氣場，可他垂眸抿煙的樣子怎麼都算不上開心。
和霍斯銘在一起呆了那麼久，冉航也大概有些瞭解對方了，霍斯銘通常遇到煩心事之後解壓的方式就是抽菸、喝酒以及和自己做i，雖然最後一種方式怎麼想怎麼奇怪，但冉航不得不承認還是稍微比前兩種要好一點。
霍斯銘將煙含進嘴裡，他半垂著眼睫，從口袋中摸索出打火機，正準備轉動砂輪的時候，手卻忽然被人給握住了。
他下意識地擰起眉，與生俱來的掌控欲讓霍斯銘討厭其他人任何試圖干涉自己的行為，上一個企圖給他點火的已經被他擰斷手腕了。
雖然霍斯銘有時候會縱容一下冉航的某些行為，但對方要是覺得他能隨意干涉自己那就大錯特錯了。
“你做什麼……”
他話音未落，唇上忽然落下一道溫熱的觸感。
霍斯銘的眼瞳顫了一下，整個人僵在了原地，他掀起眼簾就對上了alpha青澀靦腆的面容。
冉航的臉還有點紅，“少抽一點吧，霍先生，你……要是實在煩的話，也可以來找我。”
他抿了下唇角，“畢竟霍先生還和我簽了那麼貴的合約啊，不好好發揮一下價值的話感覺心裡都過意不去。”
霍斯銘轉過頭，他彆扭地皺了下眉，將嘴裡的煙給拿掉了，“我沒有煩。”
冉航伸手掰過霍斯銘的指縫將他手中的金屬打火機拿了過來，他看了眼牆上的鐘，現在已將近十二點了，
“那就早點休息。”
打火機被放到一旁的茶几上發出一聲脆響，
霍斯銘緊抿著唇線，從小到大都沒有人這麼管過他，按理說他應該很生氣，可好幾次他張了張唇，卻不知道要怎麼發火。
兩人之間的氣氛沉默了下來。
冉航衝他笑了一下，“那晚安，霍先生。”
望著alpha離去的背影，霍斯銘煩躁地拽下領帶，煙盒被他扔在了桌上。
不知為何，他此刻看著香菸和打火機卻連一點抽菸的谷欠望也無……
煩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