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冉航被錢傑西, 也就是剛才把咖啡潑到他身上的人拉進了一家靠近登機口的紀念品商店。
機場的紀念品商店懂得都懂，就是又醜又貴，除了宰那些外地旅客以外基本沒有什麼別的作用的地方。
恰巧錢傑西就是那個從x國過來的外地遊客，還是個混血, 人如其名, 中西混合。
冉航實在拗不過對方想賠自己衣服的心，他準備隨便挑件看得過去的衣服便走之際, 錢傑西忽然就從衣服堆中勾起一件五顏六色的t恤。
“五顏六色”並不是誇張的修辭手法。
那t恤瞧著像某種情人節限定款, 渾身冒著粉紅色泡泡, 正中央畫著某個被丘位元射中的愛心，上面是一行花體的英文字：
“love is love”。
冉航看著那件粉粉綠綠、畫滿愛心的t恤時, 忽然就有些理解霍斯銘當初眼中的自己了。
錢傑西還將那衣服拿到他眼前，“這件怎麼樣？”
冉航欲言又止，“這件……”
錢傑西恍若沒聽到, “要不要再看看？”
“或者喜歡的人也行啊？”
登機口的廣播又響了一遍。
不是, 誰會拿這種衣服當情侶裝啊？
冉航沉默了一下，他剛想說“那我是不是買一件t恤就行”，錢傑西就已經替他將另一件衣服也拿了，“說不定買件情侶衫緣分就來了，一段浪漫的故事都是這麼開始的，是不是？”
說著，錢傑西將手搭上對方肩膀，“你要知道，失戀是常有的事，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恰逢他說完這句話，候機室的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你不會是……” 錢傑西看他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也跟著愣了一下, “失戀了？”
他邁步正欲走，卻再次被人攔住。
格外得不應景。
“passengers for flight ca310，your……”
見冉航一副沉默不語的樣子, 他以為自己戳到了對方的傷心事， “抱歉抱歉……”
一句“不必”還未說完, 就聽對飯繼續道：“哎，你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嗎？有的話不就正好可以當情侶裝嗎哈哈哈？”
冉航神情一滯，“不……”
霍斯銘一路跑到機場的vip安檢區，正準備過安檢機的時候，卻被工作人員攔住，“先生，您的外套麻煩脫一下。”
好帥啊……
冉航果斷地從他手中拿過衣服, “這件挺好的。”
下一秒，
霍斯銘一把脫下外頭的西裝扔進框裡，動作粗暴像是在對待一塊抹布。
冉航再次語塞, “我……”
安檢員的目光在他肩寬腿長的身型上，她在看清霍斯銘面容的瞬間，心跳忍不住快了一拍。
錢傑西的目光掃過一旁的情侶款，忽然興奮指著那塊“on sale”的牌子, “你看兩件還打折, 要不我再送你一件……”
“先生，還有您的鞋也是。”
霍斯銘脫下鞋，他站在安檢臺上，感受著那個金屬探測棒一點點慢悠悠地掃過去，就宛若老太太的繡花針一般，他額角青.筋隱隱作跳，從未覺得時間如果漫長過。
終於從頭到尾地掃了遍，安檢員放下探測儀，“好了。”
霍斯銘匆匆套上鞋，人還未完全站穩，就從框裡拿過戒指盒，邁開長腿，朝著候機廳的方向一路狂奔。
“哎，先生，您的外套！”
安檢員的提醒聲被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冉航和錢傑西從紀念品商店出來的時候，候機廳外的雨變大了，淅淅瀝瀝的雨匯成一道道細流洗刷著透明的玻璃窗。
冉航匆忙地去廁所換了件t恤，他們終於在廣播播報“this is the last boarding call”的時候趕往了登機口。
他們所乘的航班停在外道，需要乘擺渡車過去。
兩人從候機廳通道一路跑下去，勉強趕上了最後一班擺渡車。
伴隨著車門閉合，錢傑西他拍了下冉航的肩膀，“我就和你說來得及吧。”
擺渡車晃晃悠悠地開著，霧氣瀰漫的車廂中，冉航抓著扶手望向窗外，身上新換的t恤已完全沒了霍斯銘的氣息，他看見不遠處的建築在模糊的雨簾中越縮越小，將那些熟悉的事物一點點帶離自己身邊，耳邊只餘下錢傑西的唸叨聲……
一下襬渡車，冉航就感覺微涼的雨滴澆頭蓋臉地落下，不少人都狼狽地將外套披在了身上。
“你要知道所謂的真愛就像是泡沫，只能遠遠地看著，一碰碎了，王子和灰姑娘廝守一生是童話故事裡才會發生的劇情，而我們大家都是普通人，又不是在拍電影，所以一段感情有什麼好過不去的呢？”
從擺渡車開到停機坪的這一路上錢傑西都在與冉航分享他的愛情觀念，此刻也沒有停下來，他伸出手接住落下的雨滴，
“哎，你看今天還下雨了呢，這場景多適合拍那種浪漫唯美的愛情片，要是在電影裡，主角的另一半絕對會在臨別之際追上來，和他說……”
“冉航。”
恍惚間，朦朧的雨幕中，冉航聽到有一道聲音從後面飄了過來，像是在叫他的名字，但又不太真切，宛如一道虛幻的泡沫。
這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錢傑西的戀愛言論給洗腦了，才會出現這種幻覺。
冉航又往前走了兩步。
“冉航，你他媽的給我站住！”
身後驟然響起的低沉嗓音劃破了雨幕，由虛幻走向現實。
這回，冉航確認自己並沒有在幻聽，他怔神地轉過身，霍斯銘就站在不遠處的雨幕中，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那頭素來打理整齊的黑髮此刻全被打溼了，被淋得半透的襯衫緊貼著男人起伏的胸膛。
霍斯銘沒有擺渡車，他這一路都是跑過來的。
“霍先生……” 冉航的眼瞳緊縮，他的薄唇努動兩下，嗓音有些發澀，“你怎麼會在這裡？”
霍斯銘朝他走過來，“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冉航的腦海中無端地浮現出那條寰宇董事無故缺席任職儀式的新聞，他垂落在身側的手掌微微攥緊，“你不應該過來的。”
霍斯銘抬眸看著他，那雙向來淡漠的烏黑此刻躍動著熾熱的情緒，因為他是一路跑來的，聲音還有些喘，“是誰一聲不吭地離開的？為什麼突然要走？為什麼決定要出國？你倒是告訴我啊。”
冉航緊抿著唇線，這些時日裡堆積在心中的話此刻像是被偷走了傾瀉的閥門，他反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最終只是說了一句，
“我們的合約結束了，霍先生。”
霍斯銘怔住。
和冉航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他提過很多次“合約”，卻從來沒想到有一天這句話會反彈到自己身上，如今他也體會到了那種酸澀、令人心尖發緊的感覺。
霍斯銘在心中自嘲一笑。
原來這麼不好受啊。
氣氛沉默一瞬，就在冉航以為對方不打算再說話了之際，耳畔傳來一道清晰的聲音，
“可我不想和你結束。”
冉航神情一滯，他的長睫顫了顫，“可霍先生不是打算和別人結婚了嗎？”
霍斯銘眉峰微蹙，“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冉航：“那天我在寰宇見到林嘉木了，那個你相親過的omega，還……看到戒指了。”
“你說的是這個嗎？” 聽對方提起戒指的瞬間，霍斯銘從口袋中摸出那個絲絨質地的盒子，“我確實打算和人求婚……”
他看著冉航一字一句道：“但那個人跑了，這就是我現在為什麼會在這裡的原因。”
冉航有些出神地望著那個戒指盒，眸底閃過一抹不可置信的情緒……
所以這是給自己準備的嗎？
這一瞬間，他感覺心尖湧上一陣難以言說的情緒，像是被什麼滾燙的東西給填滿了一般，心跳劇烈地幾乎就要蹦出胸膛，他很想朝霍斯銘走過去，很想和對方說“好”。
可恍惚間，他又想起了霍茂說的那些話，冰冷的雨水讓滾燙的心一點點冷靜下來。
冉航抬眸望著對方，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霍先生這樣做真的不會後悔嗎？那天你爺爺也來找我了，他說我和你這樣的人是註定沒有結果的，這十年來你所付出的一切不都是為了寰宇，他說得有道理，你不應該像今天這樣放棄……”
霍斯銘猛地捉住冉航的手腕，“從很小的時候起，他們就總是告訴我‘你不應該做什麼’、‘你應該怎麼怎麼樣’，現在你也要教我嗎？”
冉航張了張口，“我……”
“唔……”
霍斯銘勾住alpha的脖子，仰頭吻上了冉航的唇，他那熾熱的氣息覆了上來，冰涼的雨幕中，兩人的喘熄聲逐漸交織在一塊兒。
“你給我聽清楚了……”
一吻完畢，霍斯銘微微喘著氣，他將冉航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冉航可以感受到對方那熾熱、紊亂的心跳聲，“我從來沒有因為你而放棄過什麼，相反，我現在就在尋找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東西，我可能把他弄丟了，但我要把他找回來。”
“至於我爺爺那裡的問題，我已經處理好了，我不會再讓你和你的家人受到傷害，這些問題你都不需要擔心。”
“你現在可以上那架飛機，我不會攔你，但我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就算你到國外讀書，我也會追到國外去，三年五年，直到你答應我為止。”
霍斯銘開啟戒指盒，銀色的指環在絲絨質地的盒子中散發著煜耀的光，“因為我喜歡你。”
他按著冉航緊貼在自己心口的手掌，“你感受到得到嗎？”
淅淅瀝瀝的落雨聲與熾熱的心跳混雜在一塊。
耳畔迴響著alpha急促的呼吸聲，再抬目的間隙，霍斯銘便看到了alpha泛紅的眼眶和那不斷煽動的長睫，對方那雙琥珀色的眼瞳中閃著晶瑩的淚光。
他神情一滯，指腹輕輕撫上冉航泛紅的眼眶，似是不明白這人為什麼這麼容易紅了眼睛，又覺得有些好笑，
“你還沒回答我，你到底答不答應？”
霍斯銘從小時候起便抗拒著結婚這件事，但沒有什麼時候比這一刻讓他更渴望與一個人結婚。
他想要名正言順地圈住這隻小狗。
下一秒，身上落下一道溫熱的觸感。
冉航俯身抱住了霍斯銘，他的眼睛還紅著，卻忍不住抿起了唇角，“嗯……”
“我願意。”
他第一眼見到霍斯銘的時候就感覺對方好像一隻漂亮但又很兇的貓，喜歡用爪子撓人的那種，但現在貓貓朝自己伸出了柔軟的肉墊，還拿尾巴把自己圈起來了。
他好喜歡這種感覺。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霍斯銘依稀聽到冉航悶悶的聲音從肩頭傳來，“那我們現在算不算是在談戀愛，霍先生？”
他撇了下嘴，“當然算，傻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