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奴隸。

嘉朝自太)祖起,其實是廢除過奴隸制度的,不過到了如今,一些貴族豪強勢力龐大,私下豢養奴隸之人不在少數。

這些奴隸並沒有身份,也就是所謂的隱戶,他們生死全都系與主家手中,比僕從之流還要低賤。

蠻孃的父母便是奴隸,自然,她一出生便是奴隸。

木板抬過來的時候眾人嚇了一跳,誰也不知她經歷了怎樣非人的折磨,幾個看著小姑娘長大的長輩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聽見那句話的時候連碰都被不敢碰,因為她看起來,脆弱的彷彿一團雲霧,稍稍一碰,就要散掉。

蠻娘卻很開心,她終於回來了。

或許是彌留之際,迴光返照,她終於打起精神,眼睛看不到就去摸,摸摸這些姨姨的手,青紫一片的小臉上露出燦爛笑容:“姨姨別哭,蠻娘……蠻娘馬上要見到父母了,姨姨該、該為蠻娘高興啊。”

“蠻娘!”

“不過在那之前,我們也要學會自救。”

她做錯了什麼?

蠻娘究竟做錯了什麼?

有人指著天質問,終於頹然坐下,捂住臉,哀慟的笑聲從指縫傳出:“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因為她是個奴隸!”

“真的嗎?”女孩子怯怯的聲音響起,我們會等到李仙長救我們嗎?”

因為在這裡,連哭都是一種奢侈,哭多了眼睛會腫,一旦被主人家發現自己偷偷哭泣,便是沾染上了晦氣,怕是連明天的太陽都見不到了。

明顯是紈絝子弟的男人笑了聲:“有什麼可處理的,那是我們的家奴,我要她怎樣她就要怎樣,別說奪了她的身子,挖了她的眼,就是要她的命,又如何?”

“哥!你怎麼來了?”他慌忙站起身:“不就是一個奴隸,何必為她大動干戈,你看,她可傷了我。”

她給同伴講刀山地獄、火海地獄、舂臼地獄等等等等。

驀地,大門被人敲響:“睡覺了睡覺了,誰再交頭接耳,小心把你們拉到後山喂狼!”

其他地方則是連響聲都沒有。

他呆怔一瞬,想起手裡那對眼珠子,語氣不覺低沉:“怎麼、怎麼就這麼死了呢?”

這異樣瞬間引起兄長注意,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你怎麼回事?今天你看起來不太對勁兒,莫不是對一個女奴上了心?”

女奴居住的大通鋪響起斷斷續續的抽泣聲,白天親手為小姑娘整理的奴隸,攥著一把勁兒哭了起來。

男人撩開袖袍,露出矮几上一把血漬斑駁的刀:“真的好惡心,沒想到那眼珠子挖出來竟然那般噁心……”

一夜之間,蠻娘成了大家照顧的孩子。

年長些的男人揉著眉心:“你都多大的人了,連首尾都不知道處理嗎?”

春衫:“我現在倒希望世界上有鬼,那樣,那些人死了之後,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

就像李仙長說的那樣,女子生產不啻於鬼門關前走一圈,蠻孃的母親便是因為難產去世,父親因心急惹了少爺不快,吊在樹上活活渴死。

“會。”

儘管知道這是管事例行的敲打,仍有不少人嚇得瑟瑟發抖,領頭的青衫不著痕跡地看了眼門外,一片死寂。

她們心裡早就有了答案,是這吃人的世族,是這不公的世道!她們也曾看過李仙長的影片,就算是什麼都不懂女奴也聽得懂她的話。

是夜。

她甚至連副草蓆都沒有,就被扔去後山野坡裡,誰不知道,說是後山,就是一片荒山,時常有野獸出沒,大多數——以人肉為食。

他頂著兄長兇狠的目光嘟囔著:“我就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效仿李仙長,她那斷肢重生術甚是奇妙,我想效仿她,看看人的眼珠子挖出來能不能再按回去,她卻不中用,都死了。”

說著露出床榻間弄出的抓痕,暴露在空氣裡,勾起火辣辣地疼。

“蠻娘。”低啞又小心翼翼的聲音響起,黑暗裡,一個個人聚攏到哭泣是領頭人身邊:“會好的。”

兄長暗歎一聲:“人已經死了。”

兄長:“!!!”

“那等女奴能上我的床已經是天大的恩寵,況且她生得並不好看,只有一雙眼睛略微中用些,我想拿她做個實驗,沒想到……沒想到這麼不經摺騰。”

男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青衫目光堅定,冷嗤一聲:“走狗!”

與此同時。

是誰欺辱她?

是誰欺負她們?

弟弟驚異地看他一眼:“怎麼可能!”

所以她死後,她們竟是連屍骨都留不住。

“因為她是個奴隸啊,最低賤、最沒用的奴隸!哈哈哈這是她的命!也是我們的命!”

明淨奢華的院落裡,披著外袍的男人饜足地躺在踏上,脖頸上露出幾道抓痕,屋子裡還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味道,進屋的人猛地滯住腳步,犀利的目光望向他:“剛才抬下去的女奴,你乾的?”

她身上的傷沒人說得出口,那等隱秘又悽慘的傷痕,看得人頭腦發矇,彷彿被一記重錘拳狠狠捶上腦袋,蠻娘死了。

暗無天日的房間裡,連空氣彷彿都染上一層血腥味。

“你說什麼?”男人猛地吸口氣,他知道這個弟弟性格冷酷,卻沒想到他會這麼做,忽地發現這屋子裡有些不對,那股子味道里,似乎沁著一股血腥氣。

她們是眼看著皺巴巴的小嬰兒變得粉雕玉琢,慢慢長大,哪曾想,不過一個錯眼,小姑娘沒了。

腦海裡都是小姑娘死前的笑,她回家了,去見自己的爹孃……那畫面在眼前不斷重複,不停拉抻,彷彿一閉上眼就是那副場景。

她從李仙長那裡學到的東西,永遠不要依賴別人,只有掌握在自己手裡的東西,才是切切實實的。

旁邊人被她說得捂住臉笑,眼裡卻蓄滿了淚水,可淚水遮不住希冀的光。

這樣的事在全國各地的世族家裡時有發生,奴隸是什麼?說白了就是世家圈養的物件,連寵物都比不上,他們以隱戶的身份被地主圈養,沒有發聲的機會,更別提登臺露面。

他們是屬於主人的私產,生死皆由別人掌控。

隱秘晦暗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不是被遺忘,而是狠狠地壓制在心裡。

奴隸。

賤命一條的奴隸。

青衫收拾乾淨,重新出現在老夫人屋子裡,檀香冉冉,木魚聲聲。

老夫人照常上香,青衫飛快遞上,剔得乾乾淨淨,是她最喜歡的檀香,得了句讚賞,唯一不高興大概就是老夫人旁邊的大丫鬟,狠狠剜了她一眼。

她看得出她眼底的不屑和妒忌,規規矩矩地低下頭,看起來依舊是那個乖巧伶俐的女奴,只有攥緊的雙手錶露出了,她胸中又燃燒著怎樣的滔天恨意。

她是被擄來的平民之女,被老夫人挑中,自小跟著學規矩,那時候多傻啊,以為能吃飽飯被人從打罵的柺子手裡救出來,就覺得自己碰上了大好人。

後來才知道,柺子就是胡家的私兵,往來各地為他們蒐羅奴隸,畢竟奴隸是個損耗品,死了一個就得再補一個。

而嘉朝,什麼都沒有,唯有人命賤如狗。

在嘉朝,奴隸其實並不常見,因為當初太)祖立法,豢養私奴乃是觸犯律令的行為,少有貴族將它抬上表面,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地進行。

李嫵知道這個國家的表面有多光鮮亮麗,內裡便有多藏汙納垢,它早就從根子上腐爛,散發出陣陣惡臭!

青衫看向窗外,碩大的明月低垂著,似乎要壓下來。

她清了清喉嚨:“我們可以凝聚起來。”

世族擁有龐大的奴隸數量,幾乎所有事物都由奴隸經手,因為實在太好用了,就像一次性用品,即使出錯,殺掉再換一個就是了。

所以當這些人擰成一股繩,凝聚成一股力量時,形成了足以叫人駭然的力量。

當然,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

這天晚上,不知道多少人因為李嫵的話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十八層地獄,刀山火海,油烹石磨,無惡不作的人聽到這個詞心裡頭止不住地冒冷氣,就連隋宴驍也開始懷疑。

他堅定地認為李嫵妖言惑眾,可親眼看見她“飛昇”,知道她有多大力量,隋宴驍開始動搖了,更別提本就十分信賴她的百姓們。

他們興致勃勃地議論那十八層地獄,每一層都叫他們堅定不移地相信,一定是真的!

“十八層地獄,華夏竟有這樣的地獄,那些刑法就是我這個大男人聽著都覺得可怕。”

現在大家說話都要帶上一兩句地獄,似乎這樣說,就顯得格外與眾不同似的。街頭巷尾的小偷小摸也少了,碎嘴大娘也不敢隨便張嘴了。

就是李嫵應該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神奇效果。

“這樣的十八層地獄有何可怕?”有人反駁:“比鬼比地獄更可怕的是人!我倒是希望有這樣的十八層地獄,前些年死掉的那個老員外真該下油鍋!上刀山!”

“怎麼了?你知道什麼?聽說他為人仁善,家裡財大氣粗,就連縣令都要給一兩分薄面。”

“有錢是真的,仁善?”

那人冷哼一聲,乘著夜幕:“他若真的仁善,也不會提出人殉來,十對童男童女,灌了水銀放在棺材裡。”

眾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寒意從腳底板爬上後背。

“我們縣沒丟孩子,可其他縣呢?說不定這位所謂的仁善員外和柺子還有聯絡呢!”

有些百姓覺得人殉離他們很遙遠,彷彿只是個概念,亦或者繁重的勞動壓得他們喘不過氣,僵化的腦子也不想再動,像鏽住一般。

可現在,經過李嫵提起,不少人開始注意,結果就是,就在他們身邊,離得那麼近。之前印象裡失蹤的家人、孩子,有被拐子擄走的,也有一部分,被那些黑透了心肝的人偷走,說的就是世族,連命都留不下來。

這樣的事情引起了民怨爆發,隋宴驍迫不得已提出了張怡,撂下一道口令後便避而不見。

他只說了一句話,將清理民怨之事全權交由張怡,他無條件相信對方。

至於職務,還是原來的位置,似乎之前的一切早被抹去,沒有補償,沉甸甸的責任倒有一件,而隋宴驍做過最大支援,也不過在朝臣面前表明了自己支援的態度。

於是,張怡蹲完大牢放出來,面對的便是鐵一樣的現實,世族對他蔑笑,股肱之臣?國之棟樑?他們連皇帝都不放在眼裡了,還會怕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

張怡更清楚,嘉朝就是沉痾纏身的老人,動不得也治不了。

短短几天,他愁白了頭髮,遞摺子請求面見帝王,連續十二道,每一道都被狠狠駁回。

再回首,朝堂人心渙散,大臣尸位素餐,世族籠絡職權,人殉?但凡有些錢權的誰沒做過,彷彿這樣就沾上了皇室的光輝,所以張怡要清洗,第一個面對的便是世族。

誰要出來當這個替罪羊?

誰也不想!

世族百年積澱,多代更替,多方勢力盤踞紮根。

便是張怡全盛時刻,也無法奈何對方,何況是這麼短的時間內,他也無計可施。

而更偏遠些的地區,因為太貧窮倒是倖免於難,雲州就是其中的突出例子,人丁稀少,又沒錢,更別提人殉這種勞民傷財的事。

但不代表他們聽到這種事會無動於衷,聳人聽聞的人殉第一次提上臺面,民眾全身發冷。

當民怨沸騰,怨恨的火炬在嘉朝各處點燃時,李嫵在地球也沒閒著。

她提出人殉的時候已經預料到會引起轟動,只是她沒想到會那麼大,原來世族大家都在做這樣的勾當,她忍著噁心看完系統提供的資料,終於忍不住乾嘔起來。

系統是人工智慧,並沒載入什麼奇奇怪怪的程式,也不會考量人類的接受程度,既然宿主要,那它就把所有整理好的資料送上來。

第一個,便是蠻娘。

事情發生在江南一帶,距離雲州很近的江州,屬於世族胡家所屬範圍,倘若說皇帝派遣的州牧是有正經職務的長官,那麼胡家這樣的世族,便是盤踞多年的地頭蛇。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原本的州牧只顧撈錢,自然與他們同流合汙。胡家,說一句江州土皇帝也不為過。

系統在整個中洲相當於天眼般的存在,只看它做不做,在李嫵釋出命令後,高畫質圖片轉到光腦裡。

燈光下,碩大的螢幕徐徐展開,影象折射在李嫵眼底,幽藍的光灑在她白淨的臉龐上,她越看臉色越白。

她沒法形容小姑娘的樣子,目光從一幀幀慘不忍睹圖片上掠過,接著是一部影片,李嫵點開看了。

如果她知道會是那麼噁心的內容,她也一定會看!聽見那人說是在效仿自己,李嫵扯了扯嘴角,效仿她?

他孃的你怎麼不直接挖了自己的眼啊?

噁心。

就是噁心!

最後一張蠻娘之前的圖片,她大概是在浣衣,天光晴朗,一雙圓圓水潤的眼珠又大又亮,稚氣未脫的臉上帶著嬌憨的笑,像顆清甜的荔枝。

她有多大?十六?十七?臉上還有嬰兒肥,應當還沒成年吧?

李嫵鼻子發酸,她甚至有點愧疚,是不是她沒提起人殉,這樣的慘案就不會發生了?接下來龐大的資源包把她徹底砸暈,那些都是嘉朝奴隸身上每時每刻發生著的事情。

於是李嫵知道了,就算沒有她,那些人也會這麼早,他們是高高在上的世族,高等血脈,怎麼會在乎一個物件的損壞。

壞了再弄就是,甚至連買都不必。

比起其餘四國明目張膽,他們是暗中下手,胡家後山的白骨堆成小山,養肥了一波一波野獸。

他們是披著人皮的畜生,不,比畜生還不如!

這就是世界意識寵愛的國家?果然和它一樣,滅掉才是最好的歸宿!別說扔垃圾桶,就是垃圾桶也拒絕這樣的毒垃圾。

指尖輕叩桌面,李嫵果斷起身,她受夠了這幫噁心玩意兒,別說什麼心血來潮不可取,在絕對的武力面前,心血來潮算什麼,況且她看那些廢物玩意兒,怕是連提刀的力氣都沒有。

“系統,幫我開啟傳送門。我要去嘉朝,老孃要親手滅了這幫豬狗不如的玩意兒!”

情緒上頭,李嫵溼紅了眼,一雙水浸的眼睛卻亮得驚人,媽的,這叫她怎麼忍得了啊!

那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遊戲裡的npc,更不是任人擺弄的木偶,是一條條人命,是一個個有血有肉有鮮活心跳有溫暖體溫的真人!

該死!

都該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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