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對警械的管理還遠沒有現在這麼嚴格,一般的聯防隊員,都會配發匕首、手銬和帶強光手電的高壓電擊警棍。

剛開始,大家都覺得新鮮,成天把警械都掛在腰上顯擺。

慢慢的新鮮感就過了,就覺得手銬和警棍還有點用處。

匕首嗎?根本就是個擺設,真要遇著事了,面對嫌疑人,你敢拿著匕首刺他?嚇唬他都沒用!切瓜削平果還怕傷了自己!

所以,後來也就不會隨身帶著了,要麼鎖在辦公室抽屜裡,要麼放家裡。

魏武記得,因為怕女兒魏冉拿到,他的匕首一直放在家裡大衣櫥頂上。

一週後,從省廳傳來訊息:

現場提取的精液與魏武的DNA取樣比對十分相似,相似度達到了%。

也就是說,每100萬人中,最多隻有3個人和現場留下的證物DNA近似。

而且魏武的匕首、衣服上的黃泥都是鐵證。

這讓魏武百口莫辯。

關鍵還有村支書李國盛的證詞,他說和魏武分手時是十一點五十,與案發時間正好吻合。

兩人最後分手的地方,並沒有發現魏武所說的一地菸頭。

魏武不知道李支書為什麼這麼說,李國盛是他的堂叔,魏武剛開始進入聯防隊,也是李國盛找的關係,按理不會害他。

所以,魏武只能認為是李國盛喝多了,記錯了時間。

至於菸頭怎麼沒有了,魏武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於是,魏武請求公安機關再次詢問李國盛,結果還是一樣。

就這樣,一審的時候,毫無懸念,魏武被判處死刑。

魏武不服啊!就提出來上訴。

二審時,跟一審時一樣,法庭給他指定了一名辯護律師,是省高院退休的刑事法官。

辯護律師看了案卷,又去看守所見了魏武。

魏武還是老樣子,堅決不認罪,對律師的態度也很不友好。

不過,這個辯護律師畢竟做過多年的刑事法官,他見過形形色色的犯罪嫌疑人,眼光很毒,想在他這賣乖,很難。

但他也從未見過哪個嫌疑人能像魏武一樣,捱過那麼多輪審訊,卻從沒有認過罪的,一般多是認了罪再翻案,只有魏武,從頭到尾沒有認過哪怕一個字!

而且,匕首的刀鞘一直沒有找到。

結合魏武的表現,辯護律師覺得案件可能另有隱情。

在法庭上,辯護律師指出:

首先DNA比對不能確定其唯一性。

百萬分之三的比例,看似很低,但全省6000多萬人口,按照比例就會有180多人的DNA相似;若是放在全國則是3000人。

誰也無法確定,本地會不會剛好有幾個有著相似DNA的人?尤其是農村,同族同姓居住緊密,近親集中,這種可能性更不能排除!何況也不能排除流竄作案。

其次是匕首沒找到。

辯護律師認為:由於那種匕首的特殊落鞘方式,如果刀和鞘分離則不便於攜帶。

結合這種匕首的特點和大家使用的習慣,一般都是把匕首掛在腰帶上,抽出匕首後,刀鞘依然留在腰帶上。

而且,刀鞘不是用卡扣掛在腰帶上,而是用腰帶從刀鞘上面的孔裡穿過去的,解下刀鞘必須抽掉腰帶,很不方便。

如果作案時,嫌疑人的匕首沒有掛在腰帶上,而是整個匕首連同刀鞘拿在手上拔出匕首的,則刀鞘就會被兇手隨手丟在現場,因為兇手既然沒有帶走匕首,自然也沒有必要特意帶走並藏匿刀鞘。

兇手將匕首扔在現場,而不見刀鞘,只能說明刀鞘是套在兇手皮帶上的。

既然在魏武身上、家裡、沿途路上、水塘溝田都沒有找到刀鞘,這說明兇手有可能另有其人,刀鞘被真兇掛在腰上帶離了現場。

最後,辯護律師向法院提出,按照最高人民法院有關通知精神,死刑的判決,必須要慎之又慎。

此案的關鍵證據之一缺失,嫌疑人又拒不認罪,不宜判決死刑立即執行。

最終,二審改判為死緩,兩年後,又被減為無期徒刑。

經過幾次減刑,魏武現在的刑期是17年,已經服刑14年,還剩下3年。

這也是因為魏武一直堅持不認罪,減刑才比較慢,一般情況下,死緩最終都是服刑15年左右的。

魏武被抓走的時候,魏冉才3歲,什麼也不記得。

她只依稀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就是五嬸帶著的,媽媽出去打工了。

外婆因為厭惡爸爸的原因,根本不管她,也不讓她媽媽管,最後是隔壁的五嬸收留了她,要不然,她早就餓死了。

一直到魏冉八歲的時候,已經讀三年級了,才被媽媽接到了身邊。

這時候媽媽家裡已經有了一個叔叔,還有一個一歲多的弟弟。

魏冉進了新的學校,再也沒有人叫她“強姦犯”崽子,這才能夠安心的讀書學習。

在老家的時候,無論在村裡還是在學校裡,魏冉都沒有玩伴,只有五嬸的兒子大剛護著她。

看著痛哭失聲的高大漢子,想起小時候的苦,魏冉心裡酸楚,卻又哭不出聲音。

良久,才想起一句安慰的話:

“爸,你,受苦了,保重身體,聽管教的話,好好改造,很快,

就能出來了。”

她知道,爸爸減刑了,還有三年就刑期滿了。

三年,自己就大四了,應該要開始實習了,日子就有奔頭了。

魏武死勁地搖頭:

“不,我是無辜的,冉冉,你相信爸爸,爸爸不是壞人,爸爸是無辜的!”

聽了爸爸的話,魏冉有些錯愕。

一直以來,五叔和五嬸都說爸爸是冤枉的,村裡很多人都這麼說。

魏冉並沒有太多在意,只是心裡頗有些不以為然,錯了就是錯了,犯了罪就要受到懲罰。

稍大一些後,聽人說爸爸一直就沒有認過罪,一直在申訴,根本不配合改造,以至於一直沒有得到減刑的機會。

魏冉甚至覺得這個人不僅壞,還很頑固。

魏冉無法接上爸爸的話,想了想,轉移了話題:

“爸爸,我考上大學了,本來報的是第一軍醫大學,政審沒過關。

最後錄取了金陵醫科大學,不過已經很好了,”

魏冉本來不想說這件事,可是見這人至今不認罪,便有些惱了,故意拿話刺激他一下。

魏武聞言抬起頭,流著淚看著女兒,復又低頭用左手死勁扯著頭髮。

女兒上大學了?

哦,是了,已經過去14年了,女兒17歲了。

魏武想象著這些年女兒遭受的苦,很清楚自己這個“強姦殺人犯”的身份會給女兒帶來什麼。

“好...好...真好...,你今年應該是...17了,

就要上...大學了,小時候...吃了不少苦吧?”

魏武語無倫次。

見爸爸發問,魏冉接著說:

“你出事後,外婆因為恨你,不讓媽媽管我,逼著媽媽一個人出去打工,也不準外公和舅舅管我。

還是五叔和五嬸接納了我,媽媽瞞著外婆也會偶爾偷偷地寄錢給五嬸。

平常五嬸下地幹活的時候,就是大剛帶我玩,後來大剛哥上學了,沒人帶我,我便也跟著上學了。

大剛說話遲,到十歲才讀書,所以,我五歲就上一年級了。

大剛哥有點憨,大家都叫他憨子,但他個頭特別高,長得又壯,有他護著,別人也不敢欺負我,就是沒人和我玩。

不過因為上學早,所以今年十七歲就高中畢業了。

後來,媽媽再婚了,繼父藤叔叔也是農村人,很好的一個人,得知我還在老家,就勸媽媽接我過去一起生活。

小學的時候,我除了語文,成績不是很好,後來去了媽媽那裡讀書,才慢慢好起來。

前兩天查到錄取了,就打電話告訴了五叔和五嬸,他們讓我來看您,說讓您高興高興。

剛好今天是你的農曆生日,算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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