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十天之期
第六十章 十天之期
◎……◎
幸好簡很快退燒了。
雷莉鬆口氣, 繼續燒下去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也許應該去找女巫？聽說瑪麗女巫店鋪裡有很多藥物，估計瑪麗小姐也知道一些醫療知識, 在找不到神父的時候，試試瑪麗小姐那裡是唯一的辦法。
就在這時候, 傳來敲門聲。
雷莉回過身, 走向門口——她有些困惑的看向門旁的衣架，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但很快門外的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日安, 啊，是你，雷莉，你今天怎麼在這裡？”
亨利治安官驚訝，雷莉跟簡的家庭情況相差甚遠, 他沒想到這兩個小姑娘關係好到可以互相到對方家裡做客。
“簡發燒了，我過來看望她, 抱歉，簡的父親好像不在家，如果您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等簡醒來, 我來轉告她。”
治安官看看裡面, 在這個簡單僅有一室的家中廚房、客廳跟臥室完全沒有分隔，是一體的, 從他這裡一眼能看到床上的小姑娘。
“那真是太遺憾了, 神父現在下落不明, 所以沒辦法幫她看病。其實我來這裡也是為了調查這件事, 曾有人說, 有見到神父在她家門口等了很久，所以我想了解一下她跟她的家人是否知道些什麼？神父為什麼來找他們？”
雷莉搖頭：“不清楚，簡沒跟我說過這件事，我可以等她醒來之後問問她。請問，神父不見了，想要看病的時候怎麼辦？”
所以你說了半天小姑娘很輕，還是不準備自己揹人？
雷莉沒有糾正對方前後矛盾的語病，治安官肯幫忙已經謝天謝地。
亨利治安官表示同意：“沒問題，小姑娘而已，很輕的，我這就叫我手下的小夥子過來幫忙。”
護士小姐貌似還有想說的話。
護士小姐說：“這個小姑娘身上有幾處舊傷，都在肚子，上臂跟頭髮裡之類不容易觀察到的地方，我覺得這種情況，應該告訴一下亨利治安官。”
雷莉看看那位來幫忙的小青年，又看看昏睡中的簡，最終點頭。
亨利治安官也在頭疼：“是啊，他們從前年說派人過來開辦醫院，去年也這麼說，到了今年，還沒有派人來，一直都是神父負責治療病人。現在又道路不通……我會在鎮子裡問問，看誰有醫療常識。我記得好像有個小夥子剛考過藥劑師證，說不定能用得上。”
【雷莉，治安官先生是在懷疑簡的父親，所以他不希望你獨自留在這裡。】
【白薔薇，難道說，這是一個心情眼球？】
雷莉剛想解釋什麼，就聽白薔薇的聲音在她腦海響起。
幫忙的年輕小夥子表情也從驚訝轉為義憤填膺。
“亨利先生，請問您能幫忙，把簡帶到我家嗎？我想簡現在需要人的照顧，去我家正合適。”
而她……愚蠢的她，竟然從來沒有注意到！一點都沒注意到！
“可是……”
治安官走了一會兒，來幫忙的小年輕很快就過來了，對方還很貼心的叫上了一位護士。
“抱歉，先生，能把這個衣架也帶上嗎？這是簡母親的留下的東西，我想簡一醒來睜眼看到它，會心情好一些，說不定能早點康復。”
護士小姐先檢視了下簡的情況，說了幾種藥，雷莉記下配方，決定等回去派人去藥劑師那裡買一些回來。
現在他們已經知道有很多種心情眼球，各自擁有不同的能力，那麼有可以變成衣架的心情眼球也不意外。如果放著不管，不清楚沒有主人在身邊的心情眼球會跑到哪裡去，說不定會發生類似菜菜那樣的事。它們太單純，太容易受到人類影響。
【必須帶上……否則會有麻煩，那是……簡非常重要的東西。】
“是她父親？太過分了！我會告訴長官！”
這個要求很無理取鬧，但好心的年輕人還是同意了。他出去僱了輛馬車，把衣架放在車頂，然後讓女孩們坐在車裡，讓車伕送他們去雷莉家，到了那邊有雷莉家的傭人幫忙卸貨。
藥劑師跟醫生是兩個不同的學科，醫生負責看病，藥劑師負責配藥。也就是說，當一個病人生病了，藥劑師可不懂如何判斷他生了什麼病，該開什麼藥，但是如果你告訴藥劑師，你要感冒藥，他能調配出來。
他已經不再是她記憶之中善良溫和的菲安迪先生了。
白薔薇沒有明說，但是雷莉猜到了，能讓白薔薇稱作‘麻煩’，恐怕只有它的同類，同為心情眼球的存在了。
雷莉感到困惑，衣架？衣架怎麼了？
她看向衣架，衣架還是那個衣架，安靜的立在門後。
被一提醒，雷莉明白了治安官的想法。
“只有你們兩個小女孩在這裡，萬一遇到了什麼危險怎麼辦？你的家人說不定又在為找不到你而著急。而且你一個小孩，要怎麼照顧另一個小孩，萬一把你也傳染感冒了呢？”
雷莉微微皺眉，她想了想，又再次看向衣架。
“希望她能早日康復，不過，孩子，我覺得你應該儘快回家，而不是留在這裡。”
雷莉的臉色鐵青，她猛地看向簡，突然有落淚的衝動。
“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但是……”
雷莉提起勇氣懇請道。
是的，雖然沒有醫生，但是有護士，因為有接生或婦科病之類神父不方便的情況，就需要護士來協助，這位護士也知道一些基礎的醫學知識。
有人見過神父最後出現在這裡，而簡的父親菲安迪先生又在這個當口失蹤了——是不是，神父跟菲安迪先生之間發生了什麼？很容易讓人產生這樣的想法。雖然，大家都希望神父平安無事，但如果真的出了其他情況呢？治安官當然不希望留兩個小女孩在第一嫌疑人的家中，更別提兩個女孩中一個發燒，另一個家中很有錢。
如此看來，菲安迪更可疑了。年輕人心裡想，也許就是發現了小姑娘受到虐待，神父前來理論，結果……菲安迪可能在逃了，得立即告訴長官然後發出通緝令。現在沒有出去的道路，說不定動作快點還能抓到人。
【雷莉，衣架。】
在她說，菲安迪也在等她母親回來的時候，簡又是怎樣的心情？
那個男人怎麼能這麼做，這麼對待簡！
說著，亨利治安官看向簡的方向，又再度看向雷莉。
正準備走之前，白薔薇對雷莉說。
雷莉給這位先生跟前來幫忙的護士付了跑腿費——不要把別人對你的幫助當做理所當然，他們過來也花費了時間跟路途，這些其實都是金錢。雷莉既然能付出金錢來回報，當然不會讓對方空手而歸。
在沒有任何醫生，神父也不在的情況下，顯然藥劑師是他們的唯一選擇，最起碼他那裡應該有很多常用的藥物。
簡什麼都沒對她說過，甚至，想都沒想過，如果她想過，白薔薇會告訴她。
兩位都不好意思要小姑娘的錢，一再推卻，卻還是被塞在手裡，最後他們還反過來向雷莉道謝。
雷莉上了車，才繼續在心中詢問白薔薇，關於車頂的那個孩子的事。
白薔薇解釋了一番，在雷莉聽說，對方叫簡儲備糧的時候，她已經單手在扶額了。
她有預感，似乎不該直接把這個衣架弄回家。
等回去後，儘快找人給凱薩琳小姐送封信比較好，雷莉想。
*
莉莉絲家，路瓦特正忙碌的在收拾東西。
因為，這群小傢伙太活潑了！一開始還有些放不開，但它們看到大叔球慵懶又嫻熟的偷吃，很快就東奔西竄，檢視屋子裡的東西，最後演變成好幾只小眼球追著莉莉絲藏起來在廚房的走地菇滿家亂跑，在地上牆上跟床單上留下好多黑印記！
路瓦特手忙腳亂的加入抓蘑菇的行列，最終逼迫大叔球幫他把蘑菇都抓起來。
其他眼球崇拜的看向看起來懶惰，但好像挺厲害的大叔球。
路瓦特只得切掉鬧騰的蘑菇的菌絲部分，於是剩下好多蘑菇，他就用來做菜飼餵眼球們了。
對不起，莉莉絲，吃了你家的蘑菇，等下次我跟你一起再去多抓一些！
第一次吃稻草之外的美食，就連被關禁閉的菜菜都露出有些奇妙，類似飄飄然的眼神了。
〖原來，這家人的眼球可以吃這些？〗菜菜感到了眼球生的不平等，〖那個什麼能力都沒有的眼球，它的主人，每天給它吃這些叫蘑菇的東西？為什麼？為什麼它這麼走運！〗
菜菜再度嫉妒起來，之前它是嫉妒大叔球天生能獲得天使之血，比自己強大，現在它又開始嫉妒沒有能力的露西，能天天吃上走地菇！這是什麼神仙般的球生！難怪那傢伙沒有任何能力進化出來，天天這麼幸福，還需要什麼能力！張嘴等吃的就好了啊！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現在菜菜已經不想回去神父那裡了。它又不是天生007的打工球，誰不希望跟大叔球一樣活得懶惰一點！現在就算開啟電籠子，它也不想走，真好吃啊~跟醃菜完全是不同的口味~~
“這個不是天天吃的，嗯，可能露西有天天吃？我家大叔好像除了稻草，飯菜都吃一些。”
路瓦特解釋道。
菜菜不可置信：〖飯菜？還有別的不同的食物？我也要吃！這一定就是它比我進化的快的真正原因！我也要吃飯菜！〗
路瓦特開始懷疑，是不是，不是大叔球的性格好吃懶做，而是他就擅長養出這種懶惰又嘴饞的心情眼球？難道是他的錯？
正在懷疑自己不會養眼球的時候，有人敲門。
走神中的路瓦特還當自己在自己家，直接走過去開門了，手裡還拿著做菜的漏勺。
“來了——瑪麗小姐？”
怎麼會是瑪麗小姐！
路瓦特震驚，他連忙回頭看一眼，結果發現，來不及隱藏了，遍地都是小眼球，呵呵呵。
小眼球們僵硬在原地，維持它們各自姿勢，都在看向門的方向，然後嗖得一下都鑽到桌下、床下、檯燈上之類的隱藏處。
唯有大叔球，很明目張膽的滾過來。
“大叔——唔！雷米爾，咳咳，別撞我腰！瑪麗小姐，你看雷米爾都長這麼大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瓦特撓頭乾笑，想矇混過去。
女巫瑪麗彷彿沒注意那些小眼球似的，而是看著大叔球反問道：“雷米爾？”
路瓦特有些語塞，如果解釋雷米爾是大叔球給自己起的名字，就要解釋白薔薇的能力。
“唔，對，雷米爾，是我給它起的新名字，它好像很喜歡。”
瑪麗小姐笑了。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說著，她轉頭看向路瓦特。
“的確很適合。不愧是你，果然你知道啊……雷米爾（remiel），是天使的名字。它又被稱作‘神的慈悲’，‘等待復活之日的魂王’，專門負責引領亡者的天使。它本該侍奉‘天’，為御前七天使之一，卻很遺憾的隕落了。”
路瓦特瞳孔緊縮，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抱歉，說了失禮的話，其實，我本來是來找莉莉絲。那孩子給我支付了‘學費’，卻一次都沒有來找我學習。”
路瓦特瞬即臉紅：“對、對不起！”
莉莉絲！肯定忘記了吧，她肯定忘記了！呃呃呃！
“很快我要離開這裡，所以近期會有些忙，擔心她去雜貨店找不到我，所以我過來想著說先教她一些算是完成之前的約定。”
偏偏，在這個時候莉莉絲跟凱薩琳都不在！
路瓦特急中生智：“那個，莉莉絲之前曾告訴過我，她都準備請教什麼，我可以替她詢問，等您告訴我之後，我再轉告她嗎？”
有些強人所難，但總不能錯過這次機會，萬一女巫真的神隱了，也太可惜了！
瑪麗小姐點頭：“當然可以，如果是你的話。”
什麼叫如果是我的話？難道，是因為雷米爾這個名字，讓她對我產生誤解？
路瓦特知道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現在需要優先弄清心情眼球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希望知道有關心情眼球——”
說到這裡，他發現，他有太多想問的問題，不確定女巫能回答多少個問題。
“——有關心情眼球，你準備告訴我們什麼。”
沒錯，瑪麗既然來，就是想告訴莉莉絲什麼，這才是正確的答案。
那麼正確的問題，不是去詢問自己疑惑的地方，而是詢問對方想傳達什麼。
瑪麗小姐似乎並不驚訝他會這麼說，她點點頭。
“好的，那我就說一些關於心情眼球，你們應該瞭解，但現在還不知道的事。好比，你知道嗎，人類正確使用心情眼球的方式是‘佩戴’。”
瑪麗偏頭看向路瓦特，她的那隻眼——眼瞳，似乎不是正常的眼瞳一樣淡薄的一層，而是像水晶球包裹著正在下雪的風景一樣，裡面的眼瞳其實是圓型立體的球狀！
注意到的路瓦特腦袋朝後一揚，下意識往後退開！
大叔球立即往前，擋在路瓦特跟女巫之間。
女巫露出惡作劇得逞的笑容，直起身繼續說道：
“心情眼球無法獨自生存，它必須擁有同伴，無論是同族，還是其他的什麼。它們是被設計用來完成叢集類工作的群體生物，一種能在空間與維度之中游曳的物種。隨著成長，它們必將遊向更高的維度。”
路瓦特忍不住喃喃道：“為什麼？”
女巫回答：“因為，它們本來就是生活在維度間的生物。你知道蜻蜓嗎？它們的幼蟲生活在水裡，一旦成年，就會飛躍水面，在空中遨遊。水與陸地，只是它們偶爾停歇的地方，它們屬於天空。”
“心情眼球也相同，成體有很大一部分——你肉眼所看不到的的部分，屬於另一個維度。你所看到的只是很小的幼蟲，或者成蟲留在水下的身體的一部分。”
說著，女巫看向雷米爾。
路瓦特也下意識的看向雷米爾。
雷米爾擁有很多心情眼球不可理解的能力，它對電的應用也超越它接觸到的知識，它對物理學的理解跟掌握超乎常識——所有人都理所當然的認為那跟其他的本能一樣，來自天使之血的傳承。
但，或許，它只是‘能看見’呢？
就跟人類站立起來，能將二維平面一覽無遺一般。
身處更高維度的時候，他們的這個‘平面’也被輕鬆一覽無遺，僅此而已。
雷米爾跟其他心情眼球不同，它的成長時間比它們早太多了——它，可能就是唯一的成體！或者，最接近成體，接近完成蛻變狀態的那一個！
“雷米爾，會長成成體，離開這個時空，你是這個意思嗎？其他的心情眼球呢？它們是不是也，是不是也跟雷米爾一樣？”
路瓦特產生不好的預感，他想起凱薩琳小姐之前的比喻——蜂王，凱薩琳當時說，既然是群體生物肯定有巢穴，巢穴……難道，他們的小鎮，就是所謂的‘蜂巢’？那麼群蜂離去後，蜂巢會怎樣？
女巫瑪麗微笑：“這要看情況，從目前的進度來看，它是最接近的一個。”
路瓦特：“那之後我們的小鎮會怎樣？小鎮上的人會怎樣？”
瑪麗微笑回答：“這不是我需要告訴你的問題，這跟心情眼球無關。”
路瓦特咬牙：“那……什麼，是智慧樹？心情眼球如果是天使之種，天使會守護智慧樹，什麼是智慧樹！”
“就連這個都知道嗎，不愧是你。智慧樹——其本質是你們無法理解之物，就像，對螞蟻解釋什麼是樹，什麼是天空，什麼是星球，什麼是人類太困難一樣。你們目前所學習所瞭解的世界，難以理解智慧樹的概念。你只需要知道，這是關係到巢狀在一起的不同維度世界，維持穩定秩序，讓諸多泡影一般的轉瞬即逝的許多大大小小的‘分支’繼續存在的支柱就好。”
提起智慧樹，瑪麗小姐收回笑容，她面無表情，就像朗誦聖詩一樣陳述道。
“在到達更高的維度，不斷上游，抵達那個終點的時候，就會自然而然的知道自己的使命。”
說完，她又恢復了正常的表情。
“好了，這是我能說的全部了，孩子，還有十天，希望主的光輝永照於您。”
說完，瑪麗小姐輕輕鞠躬，之後就轉身快步離開了。
路瓦特站在原地，沒有追趕過去。
他已經沒有勇氣去詢問，瑪麗小姐，你到底是誰，這樣簡單的問題。
他只知道，‘還有十天’，這個最後期限之後會發生的事，肯定自己不想看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