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江硯聽到謝慈罵他, 居然笑了起來,他說:“你總是這樣。”

但如果謝慈真的總是這樣,江硯或許也不會覺得難過, 他到底是懂了情愛, 只是不管他如何的費盡心機,謝慈的情愛從來都與他無關。

“我要走了。”江硯說,他說完化作一縷風消散在眾人面前。

出現在這裡的本就是他的一道影子。

謝慈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江硯確實是有點病吧。

赫連錚皺著眉頭,他終於想起為何自己從前有時看見江硯會覺得眼熟了,他在江硯的身上看到了師父的影子。

不是說江硯長得像鳳玄微, 而是許多時候江硯的舉手投足都像是在模仿鳳玄微。

蒼雪宮裡果然都是斷袖!

眾位仙君則是有點失望,這位青年搶親搶得未免太敷衍了,他們尊上連一句話都沒說, 這人就跑了, 無趣。

他繼續與謝慈交好,想著日後可能還有用得到他們師徒的地方,只是謝慈為人涼薄,真遇見什麼事,他絕不會費心搭救自己。為了能拉謝慈下水,江硯邀他同自己一起建立蒼雪宮,並把宮主之位也讓給謝慈。

他出身幽州江家,本是富貴公子,然天有不測風雲,江家有至寶,卻沒有守護至寶的能力,一夕之間被滅了滿門,最後只剩下江硯一個活口,他的父親臨死前將一隻銅錢大小的異獸石像塞進他的手中,讓他一定要好好保管,有朝一日,到生死境裡,他會領悟這世間的大道。

在去往秘境尋寶的路上,江硯無意間聽到謝慈說出琢光派的辛秘,那時他以為謝慈也是出身琢光派,他想要從他口中套出更多的訊息,所以刻意接近謝慈。

他千等萬等,終於等到禁制鬆動的那一日,也是湊巧,在那一日他遇見謝慈,他們是多麼的相配,同樣的非人非仙,非妖非魔,所以他能輕而易舉就套取了他的記憶,變化成他的樣子,來到人間。

只是謝慈說的過於誇張,江硯很快意識到他說的那些話都當不得真,謝慈沒有了利用的價值,他本該就此與他分開,可偏偏之後他遇見了李青衡,他見識過李青衡的能力,動過拜李青衡為師的想法,後聽謝慈說李青衡不會再收徒,他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此時江硯已來到千里之外的生死境,他仰頭望著眼前這根通天石柱, 嗤笑一聲,隨即踏入生死境中。

生死境已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血池與蓮獄遙遙相望, 骨窟裡千萬的厲鬼在哀嚎, 無臉人跟在江硯的身邊,這一路走得非常平靜。

在那以前,江硯在琢光派眾人的眼中,一直是位謹言慎行光風霽月的師兄,起初很多人都不敢相信此事是他做的,所以在追捕他的過程中總是狠不下心,江硯正好利用這點,屢屢逃脫。

若說沒有一點私心,那也是假的,從南柯境出來後,江硯便常常做夢,夢裡他站在山腳,謝慈一身紅衣站在遠方的樹下,他的身後站了一堆人馬,輕輕一揚手,一支銀色箭矢映著皎潔月光,朝江硯射來,彷彿射中了他的心臟。

江硯停在神墓的那塊石碑前面,他久久凝視著眼前的石碑,最後從懷中掏出一隻小小的石雕。

他拜入琢光派,跟隨師父修心修道,他早聽說琢光派有一本絕世的劍譜,只他在琢光派多時,一直未能親眼見到,後來他偷了經書,學了禁術,被逐出琢光派。

無臉人時不時地偷看江硯一眼,他不知道江硯要做什麼,但他會幫他的。他是生死境裡天地靈氣化成的精靈,非人非仙,非妖非魔,自出生起就不歸三界所管,不受輪迴之苦。

門外的爆竹聲再次想起, 樓上垂下的紅綢迎風飄揚,幾隻春燕飛過浩瀚長空, 似乎要將這好訊息分享給更多的人。

他在生死境裡孤孤單單待了數千年,沒有人和說話,也沒有人和他玩耍,他太寂寞了,想要出了生死境看一看外面的天是什麼樣的,看一看外面的人都在做什麼。

江硯是第一個待他好的人,也是一直待他好的人,生死境外面的人說滴水之恩要湧泉相報,他想,他怎樣報答江硯應該都不為過。

在過去的那些年裡,其實有過很多人到過生死境裡來,他們大部分都死在這裡,但也有零星幾個活著出了生死境,可他被困在神墓下小小的一片天地裡,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開。

江硯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望著滿地的屍體,發下重誓,他定要那些人血債血償。

他知道他對不起他的師父和他的師弟們,只是天長日久,他的這些愧疚漸漸扭曲成了恨意,他恨滅了江家滿門的那些人,也恨救了他的命的琢光派。

葉問渠心中默默嘆氣,不過當著尊上的面, 他也不好把自己少看了一出好戲的失望在臉上表現得過於明顯, 他拍拍手,道:“繼續繼續!別誤了好時辰!”

不過這一點情愛對他來說,並不起眼,他要成為這天下最厲害的人,他要把所有人都踩到腳下,他要報仇雪恨,他為此可以犧牲一切。

謝慈無愛無恨,與他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其實,這些人裡,他最恨的是赫連錚,他想不明白,明明是同樣的出身和背景,為什麼所有的機緣和好處都是他的?為什麼所有人都敬佩他喜歡他?為什麼他會成為這個世界的救世主?

現在,有了改變這一切的機會,江硯絕不要放過,他轉過頭,看向他身邊的無臉人,問道:“你什麼都願意為我做嗎?”

無臉人點了點頭。

江硯對他道:“那就帶我進神墓裡面去吧。”

無臉人有些猶豫,之前他便是從那裡面逃出來的,只是他沒有五官,旁人無法窺得他的心思,他終是帶著江硯下到神墓深處。

神墓底下,四面牆壁上畫著千萬隻眼睛,或喜或怒,或悲或笑,它們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盯著江硯,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腐朽的氣味,彷彿是從上古時代遺留至今。

江硯手裡緊緊攥著那石雕,石雕在發燙,牆壁上的眼睛攪亂他的心神,恍惚中,他聽到來自上古神祇的低語,誘惑他說,只要他殺掉無臉人,就能得到無上的力量。

江硯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抽出腰間長劍一劍刺破前方無臉人的胸膛,無臉人悶哼一聲,低下頭,看著穿過胸膛的雪白劍尖。

那些眼睛同時瞪大,似要滴出血來,神墓底下曠然而寂靜,隱約間好像聽到奇怪的哀歌,無臉人不明白事情是怎麼發生的,更不明白江硯為什麼要殺他。

他努力轉頭向後看去,江硯手中持劍,臉上表情淡淡,冷漠得嚇人,他說:“你說過,會幫我做任何事的。”

無臉人頹然垂下頭去,那張空白臉上析出一滴晶瑩的水珠,水珠落在地面上,碎成水花,隨後,他整個人消散在江硯的劍下。

隨著無臉人的死去,龐大的力量源源不斷湧入江硯的身體之中,他一驚,隨後狂喜,他終於要得償所願,他想要尖叫,想要大笑,想讓世人知道他的歡喜。

然下一瞬,自地下湧出一團黑霧,將他整個吞沒,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牆壁上的眼睛全部閉合,地面劇烈搖晃,裂開數道巨大的縫隙,石頭和砂礫從上方簌簌落下,生死境被撕扯扭曲,轟然堙滅,化為萬古長空的一縷劫灰。

青州的小樓之中仍是歡聲笑語,從前這些仙君們在帝君面前從不敢放肆,現在卻敢開尊上的玩笑,這是大好的日子,也不必怕他生氣。

寧渡剛拿起酒杯要勸酒,一道驚雷突然落下,寧渡被嚇了一跳,正要再勸,忽聽到仙友說:“不好,酆都有變!”

“封州也出了問題!”

眾人的表情瞬間凝重起來,小樓內的喜慶的氛圍轉眼間蕩然無存。

墨雲佈滿天空,轟隆雷聲接踵而至,狂風四起,拍打門窗,外面下起傾盆大雨,恍若是天河傾瀉。

寧渡等人道:“尊上,這杯喜酒暫時喝不了了,待我們回來再喝吧。”

應憐子也帶著琢光派的人匆匆離開,赫連錚看向鳳玄微,鳳玄微對他點點頭,他便前往酆都去了。

除了鳳玄微和謝慈,其他人都走了,小樓內空蕩蕩的,只剩下一片風雨呼嘯之聲。

鳳玄微來到門口,指尖泛起微茫的神光,他的眼前瞬間浮現出一片末世慘淡的光景,人間鬼界,無一倖免。

這場風雨愈加浩大,萬里長空不見一絲天光,謝慈從後面走過來,並肩站在鳳玄微的身邊,他擦去鳳玄微嘴角的血,輕聲問他:“師父,你也要去嗎?”

鳳玄微轉過頭看他,沒有說話,世道至此,他作為瀛洲帝君,必然要出力的,只是這一去,他也不知結局如何。謝慈望著他的眼睛,一道銀白閃電劃過天空,但轉瞬一切又歸於黑暗。

謝慈沉聲道:“我要和你一起。”

“阿慈……”鳳玄微叫了他一聲,卻不知自己該說什麼,他不能也不該拒絕謝慈,只是也不想他再受傷。

庭中的雨水已經可以淹沒人的腳踝,牆角的兩棵老樹幾乎被風折斷。

“師父,我知道的”,謝慈握住他的手,表情鄭重而堅決,他的聲音果斷,帶著珠玉落地碎裂的鏘然。

他說:“我是你的劍。”

鳳玄微一怔,漫天冷雨蕭蕭而下,那些鮮紅的綢布隨獵獵長風都遠去,在閃電盛大的光芒中,他抱住謝慈,嘆息道:“你是我的命,阿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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