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太后按下心中的恐慌, 微笑著走向倪庚:“怎麼起來了,頭不疼了?”

倪庚不說疼也不說不疼,請了母后坐下。

太后知他這個小兒子一向不愛讓她操心,更從來不願示弱, 想來是真的受病痛折磨, 才會如此反常的吧。

太后心下又慌又懼, 反而不敢表露出來,只小心翼翼地暗中觀察著。

倪庚倚坐在椅子裡,陪著太后說話,平常下個跪都怕他把膝蓋跪壞的太后,此時除卻進屋後問的那句以外,有關他生病之事絕口不再提。

母子二人說了會兒話, 待太后看到倪庚捏了下眉心後,她起身了。

“你好好歇著, 太醫的意思也是要你安神養性,母后就不打擾你了。”

倪庚要送, 太后按住他的手:“不用起身, 你這府上的丫環小廝都到哪裡去了, 再貪清靜,也要身邊有人侍候。”

倪庚道:“有的,胡恩與書寧都在照月軒呢。”

金魏微楞後,馬上道:“派了人的,遵殿下令只要叫得上名字的城鎮陸續都派了人過去,就連極偏北地也有人涉足。”

金魏搖頭:“不曾發現任何蹤跡。”

撥開雲霧見月明,金魏大喜,別說整個南方了,就算他們把目標鎖定在南州,也不可能像太后說的這樣去找,整個南州太大了,大小城鎮有六十多個,若要挖地三尺抽絲剝繭這樣地找,不得找上五六年,這還得是在人手充足的情況下,算快的了。

太后一陣心酸,偌大的王府, 養那麼多的奴婢有什麼用,正經的主子根本不用。難得他有用著順手的人,太后暫歇了懲治下人的想法。

倪庚笑笑:“母后, 都是兒臣的錯,不讓他們去請大夫的,您還是消消氣省省力氣, 給我留幾個能用的人吧。”

要不說禍害活千年呢,戚氏還真不能死,留著她,至少心存希望的人總會想辦法好好活下去。

倪庚點頭,太后接著道:“哀家還沒來及罰他呢。”

太后又道:“那列平就沒有好訊息傳來?”

太后:“那個胡恩就是第一次發現你抱恙的奴婢?”

太后聽後,沉默了會兒,然後她對金魏說:“南州列平,這個地方查了嗎?”

金魏連頭都不敢抬,聽太后道:“不許有任何隱瞞,你主子到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哀家不知道的事?”

金魏此時哪敢相瞞,他如實道:“是因為戚姑娘。戚姑娘借婚事逃跑後,殿下一直沒有抓到人,如今冬日要來了,追查變得更加困難,奴婢覺得,殿下可能是急火攻心不自查,才生了頭疾與耳鳴的毛病。”

太后一出屋,臉色就變了,整個人凌厲起來,腳下的步子帶著風。

太后哼了一聲:“沒用的東西,這是偷懶耍滑糊弄你們殿下呢?”

太后召金魏來問話,急召,所以,還未回到宮中,金魏就追上了太后的轎攆。太后的大攆高大寬敞,她直接讓金魏入內覲見,根本等不及回宮。

太后沒有接著說下去,就該什麼,把人弄死了,以倪庚現在的情況看,還不定會怎麼樣呢,真入了心落下病根,豈不壞哉。

金魏馬上道:“不敢,派出去的人奴婢還是瞭解的,他們決對不敢偷懶耍奸。”

太后運了運氣,長嘆一口後才問道:“都查到些什麼,派了多少人出去,哪些地方傳回來訊息了?”

太后詳細地問起查詢戚緩緩的細節,金魏知無不言,全都細細地稟報了。

太后聞言直接給他挑明道:“戚氏的家人在那裡,就算他們留有一手,不肯在列平老實待著,總不會離得太遠,畢竟還要等著戚氏來找。可細細問起,挖地三尺也好,抽絲剝繭也好,總會有線索的,這個你拿手,就不用哀家教了吧。”

太后眼冒冷光,咬著牙終是沒忍住罵了出來:“禍害,當初哀家就該,”

如今太后說出一個列平,那就好辦了,就算戚氏一家子人不在了,也能找到他們留下的痕跡與線索,屆時把戚家人帶回來,再向外傳出訊息,不愁戚姑娘不主動回來。

“行了,你去吧。”太后發話了,金魏著急去做事,馬上行了退禮下了大攆。

被外面的陽光一照,金魏被刺了下眼,閉眼的同時他心裡忽然湧出一個想法,殿下是真的病了嗎?

太后雖沒用門房通報,但守衛早就飛簷來報了,可殿下聽到後沒有做任何準備,從來在皇上與太后面前都要正冠束衣的殿下,竟只穿著一件輕薄常服,連發都沒有束緊,像是沒聽到太后來了一樣。

想到這一層,金魏又想到了很多,越想越能確定殿下病的不單純,殿下是有目的的,而他也達成了,太后果然因為心疼把實情說了出來,助了他們一臂之力。

金魏覺得若真是這樣甚好,至少說明殿下的身體沒什麼大礙,這可比得到追查的線索更讓人高興。

金魏馬上回到王府,把太后所說回稟給了倪庚。

倪庚沒有金魏想象中的興奮與高興,他很平靜,他甚至沒有釋出任何命令,如太后走時一樣,他依然倚坐在同一張椅子上。

金魏有些不解,但他沒有表露出來,他安靜地等待著。

終於,他聽到倪庚說:“傳孤令,把外面的人都派過去,如太后所言,掘地三尺也要把戚家人找出來。”

倪庚十分想把所有人都派出去,也想親自前往,但他現在不能離開京都,宋丘的幕後之人還未出現,不僅他不能離開,他的人也不能都派出去。

欺騙利用母后已讓他羞愧不已,他不能再壞了大事,反正有了列平這條線,金魏親自跑這一趟,不久就會把戚家人帶回來。

金魏聲音堅定道:“是。”此事他非常有把握,與倪庚所想一致,最多給他一個月的時間,他就能把那一家人找出來。

金魏帶著時王的手令,從京都出發,一路與各地派出去的人匯合,再朝著南州列平而去。

而倪庚這邊,他為了讓太后省些心,聽了太醫的話,在府上將養了幾日,按時喝著安神湯。也不知是安神湯起了作用,還是看到了戚緩緩不出這個冬日就能回來的希望,他晚上睡得確實比以前好多了。

半個月過去了,金魏查到了重要的線索,戚家留在列平的宅子找到了,同時他把留在那裡的兩個看宅子的奴僕都抓了起來,根本不用上刑,兩個人什麼都說了。

由此金魏知道了戚家四口新的去向,果然離列平不遠,是與列平只有一日行程的韶門鎮。金魏不敢耽擱,連夜奔襲韶門,在深夜裡砸開了戚家新家的大門。

戚老爺與戚夫人只一開始表現出震驚,待看到金魏,他們才開始驚恐。

最先激動起來的是戚夫人,她大聲問金魏:“我嬌嬌怎麼了?她出了什麼事?”

金魏什麼都不會說,見他不語,戚夫人更激動了:“你們把她怎麼了?!”

明白金魏不會回答她任何問題,戚夫人態度軟了下來,改問:“大人只要告訴我,我家嬌嬌是否平安就好,求您了。”

金魏來之前得了命令,什麼都不許與戚家人說,他本就是為時王所用的冷硬兵器,對戚緩緩的一份心軟鑄成了大錯,再面對戚緩緩他決不會同樣錯誤犯兩次,更何況戚家人在他這兒可沒什麼情面,他不理會戚夫人的請求,哪怕是點頭搖頭都不會做。

二丫性子最衝,她衝了上去,卻連金魏一片衣角都沒摸到,就被制住了雙臂。

戚老爺戚夫人大驚,馬上求道孩子還小不懂事,他們會隨他們走,也會看好孩子,不再惹事。金魏冷著臉抬手,二丫痛得快要斷掉的手臂這才得了救。

一路朝北,無論戚家人怎麼問,都沒有人告訴他們要去往何處,當然後來也不需要問了,是個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去往京都的方向。

戚家二老,一路擔心著戚緩緩,還要擔心著另兩個小的,惴惴不安,忐忑難眠。

人還沒被押回京都,倪庚就收到了金魏傳回來的書信。這一次他看到信的內容,再沒有之前被絕望吞噬的感覺了。

他即時下了第二道手令,之前派出去的人所涉足的所有地方都要張貼布告散出訊息,祖籍崔吉的瓷器商人犯了事,一家四口皆被押回京都治罪。

六日後,戚老爺戚夫人以及他們的小女兒與小兒子被押到了京都,但具體去向無人知道,當然也沒人過問,因為只京都一地沒有散佈出有關戚家人的任何訊息。

宮中皇上與太后倒是知道,但他們只當不知,一句話都沒有問過。

所以,只時王與處理此事的時王下屬才知道戚家四口被關在了哪裡,近況如何。

半月後,所有城鎮皆莫名貼出了有關崔吉鎮姓戚商人的罪狀。看到的人都會議論兩句,這是誰?是在咱們這地兒犯的事嗎,要不為什麼要貼在城中公示,可也沒聽說相關事宜啊。

京都直接下的命令,告示必須貼夠足月。

自然,北地成凍也迎來了此告示,縣衙的人聽令把告示貼在了城中顯眼的地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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