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暫時不用去做窩窩頭, 也沒心情畫圖了,金春慧躺在被窩裡, 盤算著以後的事情。

一直躺到下午四點鐘,她才從被窩裡出來,去幼兒園接年年。

外面實在太冷,即使小朋友已經裹成球了,回到家裡還是喊著冷,要媽媽抱抱。

年年現在跟爸爸一樣, 一天在外面待很久,回家就要媽媽抱抱。

金春慧抱著女兒坐在煤爐旁邊,給女兒遞了個熱水袋。

今天不等年年開口說幼兒園的事, 她先通知年年一個事。

通知年年小朋友,之後一段時間,午飯沒肉肉可以吃了。

她明天去城裡,除了取錢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她想把家裡牛羊肉賣了,看看能不能回點錢。

第二天白天金春慧不在家,去城裡取錢了,晚上把買來的雞豬肉放到家裡後,趕緊去婦女隊長家交捐款。

“有土豆,也有別的蔬菜,只是沒有肉而已。”

這會兒飯點沒回來,晚上八成不會回來睡覺了。

晚上,母女倆一起吃飯,爸爸沒回來。

牛羊肉實在做不順手, 吃不慣,雞豬肉買回家,丈夫也愛吃,買給他補身體, 最近瞧著又瘦了些, 把她心疼得不行。

最近一段時間比較敏[gǎn],別讓孩子在幼兒園吃比較好。

金春慧送了她米酒,她回送了醬油肉。

自那以後兩人見面都會主動說幾句話,奚文君對金春慧已經有所改觀,知道她不是別人嘴裡說的好吃懶做的人。

奚姐就是二團團長範天空的媳婦,當初想吃米酒又不好意思直接找金春慧要,讓丈夫跟嚴劭提一嘴。

嚴劭晚上的確沒回來睡覺,部隊通行證都是何善在第三天早上拿給她的,還不是方德強交給何善的,方德強去災區支援,丈夫不在家,何善沒報名,剛好碰見了馬仙音,知道仙音要給春慧送通行證,她就說她來幫忙把通行證交給春慧。

不是一直不給年年吃肉,是年年帶到幼兒園的盒飯沒肉了。

年年對肉肉不是特別執著,問媽媽有沒有土豆。

金春慧半點不慌,直說:“我想著最近也不寬裕,又沒有工資,就把之前阿劭領回家的牛羊肉帶去城裡賣點錢,多買些糧食回來,沒賣出去,把肉拖回來了,還是留著給他補身子。”

他說過他可能臨時有任務去別的地方,飯點沒回來就不用等他回家吃飯了。

他不是從胖到瘦, 他是從壯到瘦,再不好好補補, 身子哪受得住。

對方還想問,婦女隊長讓她打住,奚姐也開口為金春慧說了兩句話,讓金春慧快回家。

天黑了,婦女隊長家還有幾個家屬在那裡說話。

有個好事的家屬看著金春慧早上出去下午回來都拖著個麻袋,問她做什麼去了。

回點錢不是要存起來, 是想買豬肉雞肉回家。

在家吃晚飯可以吃到肉, 等年年放寒假,中午也能吃到肉。

那人又問她不是在城裡做生意,手頭還能不寬裕?

金春慧心裡其實不耐煩了,沒表現出來而已:“做生意哪那麼好做,剛起頭,只賺回來食材成本和房租,沒有虧本而已。”

就拿她去城裡做捲餅這事來說,要不是為了掙錢,誰願意每天坐兩個小時車?

她一個月最多去兩次城裡,每次去都累得夠嗆,金春慧是每天去。

這不比她們待在家屬院幹活累多了?

從前還在想著她怎麼什麼都不做,原來是憋著大招。

家屬裡有人覺得她身為軍人家屬,去城裡賣捲餅很丟人,聽到這話,她就反駁人家了,靠自己雙手賺錢,哪來什麼丟人不丟人。

難道有些家屬農民出身,也要嫌農民丟人?

對方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奚文君是聽不得別人以勞動為恥的言論。

她去城裡的時候有光顧過春慧的捲餅店,能看出來確實是有賺頭的,賺的錢比她們這些在家屬院幹活的人多,哪好意思笑話人家的。

金春慧不打算多待,趕緊回家了。

嚴劭把通行證交給自己團的教導員,也就是馬仙音老公,託他把通行證交給金春慧。

一張通行證從嚴劭這裡開始傳,經了四個人的手。

何善:“我也想去幫忙,不知道還能不能去。”

“怎麼不能去?人多力量大,我收拾一下就去部隊食堂了,順路去婦女隊長家問問,沒準她那裡有多餘的通行證。”

她們兩人一起去婦女隊長家,婦女隊長確實還有通行證,聽說何善要去幫忙,把何善名字記在一張紙上。

算是幫她報名了。

其實她們給部隊幫忙或者做別的什麼事情,都能得到回報,丈夫領肉的時候能多領點,有時候婦女隊長還會專門來送毛巾肥皂。

上個除夕,她們自家出錢自家做吃的帶食堂去,不久後分到糧食了,專門說明是除夕犒勞士兵的獎勵。

甭管有的沒的,家屬可以報名的活,能報就報,或多或少總有點好處。

婦女隊長忙著捐款和舊衣服舊棉被的整理,這次食堂主管做窩窩頭的人是食堂的大師傅,見有家屬過來,招呼她們去幹活。

金春慧和何善被安排到一張桌子邊上,開始做窩窩頭。

剛出鍋的窩窩頭就直接拿到外面凍著,然後飛快蒸下一鍋。

一天下來,金春慧已經不記得自己捏了多少個窩窩頭,中午跟何善兩人也沒回家,在食堂吃窩窩頭配白菜。

下午四點,兩人要去接孩子,先走人了。

接孩子路上,金春慧還說在城裡做捲餅都沒慌成這樣:“感覺像在和生命賽跑,必須得快點,慢一秒鐘可能就多一個人死亡。”

何善也是很緊張:“我不是出去了一趟,正好看見放外面的窩窩頭被裝進箱子裡運走了,不管窩窩頭有沒有冒熱氣,在外面的全部裝箱帶走,都不數,有多少帶多少。”

大家做窩窩頭的速度很快,不追求“標準”的形狀,做得大小差不多就行。

每個人做窩窩頭的速度都很快,何善跟著金春慧在捲餅店鍛鍊過手速,做窩窩頭的時候彷彿成了沒有感情的窩窩頭機器。

忙到下午四點,兩人都快有手掌已經脫離手腕的錯覺。

金春慧:“我沒出去過,不過早上來的時候看見了擺在食堂門外的窩窩頭,那麼多,我看都凍得和石頭差不多了,應該是昨晚做好的,明早過來,或許還能見到一大堆。”

“是的,感覺至少還得再做兩三天,明早我們把孩子送到幼兒園就過去吧。”即使手腕難受,在天災面前,她還是想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嗯。”金春慧沒意見。

“慧慧,慧慧。”

金春慧被丈夫的聲音叫醒,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睜開眼睛一片黑,什麼也看不到:“劭哥,你回來了?”

她做了四天窩窩頭,已經不用做窩窩頭了,丈夫還沒回到家。

大半夜突然被好幾天沒回家的丈夫叫醒,怎麼都覺得不太現實。

“我回來了,我現在冷得很,能進被窩嗎?”嚴劭聲音打著顫。

金春慧無語:“還說什麼話,快點進來。”

這種事需要問嗎?

鑑於年年實在太小隻,她是和爸爸媽媽分被窩睡的,年年的被子保暖輕便,金春慧不擔心年年。

既然不用擔心年年,她這個老婆也被叫醒了,需要顧慮什麼,趕緊的!

嚴劭在黑暗裡把該脫的都脫掉,鑽進被窩裡。

金春慧本來還不那麼清醒,被大冰人丈夫凍得直打哆嗦。

感覺到她身子在顫唞,本就沒貼近她的嚴劭,往邊緣靠過去。

“你幹嘛呢,快點過來,抱著我暖和點。”金春慧本來想給丈夫熱水袋,發覺熱水袋這會兒應該不如她管用。

嚴劭猶豫:“會凍著你的。”

他現在渾身冒著冷氣。

“少囉嗦,再廢話我生氣了!”

這下他沒客氣了,直接抱住她取暖。

剛才他只是進被窩就把金春慧凍得直哆嗦,這下被他抱住,更凍人了,她彷彿被冰塊抱住。

金春慧抖了幾下`身子後,調整呼吸,覺得差不多能適應後,嘴唇貼著丈夫的脖頸,她常對丈夫用的呼吸取暖法,溫熱的氣息吐在他身上,可能有助於身體暖和起來。

大概是緩過來了,嚴劭在沉默十幾分鍾後,終於開口說話了:“差點以為要凍死,慧慧,我沒做夢吧?”

“我也己有沒有做夢,大半夜的,屋裡跑進來一個陌生男人,還鑽進我被窩裡。”

嚴劭:“看來我沒在做夢,還好好地活著。”

做夢怎麼可能夢見媳婦說反話。

他不覺得自己夢裡的媳婦能說出這種話。

“肚子餓不餓?”金春慧是故意在說反話,說完反話,關心起丈夫。

“餓的。”

“上頓在什麼時間?”要是好長時間沒吃飯,現在就給他熱飯填肚子。

短短几秒時間,嚴劭在撒謊和說實話之間反覆橫跳,最後選擇當實誠人:“嗯……就三個鐘頭前吃過倆窩窩頭,還是很餓的。”

連續幾天吃窩窩頭的金春慧知道窩窩頭有多扛餓,兩個窩窩頭,她光聽著就已經飽了:“別吃了,睡醒再吃,沒刷牙洗臉吧,起來去刷牙洗臉,我陪你,順便去小解,怕你明早又被憋醒。”

他太能憋,晚上睡前不解決,明早量實在太大,不能叫他又被憋醒,人都要憋壞了。

嚴劭聲音懶洋洋的:“不想起來。”

“不想起也得起,最多再給你磨半個小時。”金春慧沒有逼丈夫趕緊起來,再讓他緩緩。

“那就再磨半個小時吧。”他現在根本不想動彈。

半個小時裡,為防止丈夫睡著,金春慧手貼著丈夫的臉,感覺他快睡著了就捏幾下,把他捏清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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