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柳家凝來得不遲, 金春慧給她派了活,都是些刮皮洗菜的活, 需要洗的,用熱水洗,不用怕凍手。

金春慧抽空去睡覺屋觀察幾個小朋友在做什麼。

廚房的火沒斷過,睡覺屋很暖和,尤其是炕上,三個在炕上玩的小朋友都脫了棉襖, 摘了圍巾帽子。

柳家凝的兒子不合群,沒有坐在炕上,而是坐在縫紉機桌旁邊看書。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哥哥的存在, 三個在炕上玩的小朋友顯得很拘謹,玩的時候不怎麼發出聲音。

有聲音也是很小聲。

她進來看沒多久,柳家凝也進來了:“別介意,我家臭小子就這德行,不合群。”

金春慧認為強者的小時候可能就是小煜這樣的:“沒事, 孩子各有各的性格, 我們回去廚房吧。”

她回了廚房就將通往冰天雪地世界的門開了一條縫:“感覺外面在下雪,還真的在下。”

廚房裡暖和得很,炕桌離門比較近,坐著四個脫了棉襖在吃飯喝牛奶的小朋友,金春慧聽到嚴劭聲音,立刻站起來,大聲回道:“現在不能進來,你先等等。”

不光嚴副團沒回來,她家男人昨天出門後也沒回來了。

金春慧:“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做到五點就等著, 先不繼續做了,菜都放蒸籠裡熱著,傍晚六點不來,我們先吃,不等他們了。”

柳家凝回家裡一趟,拿了家裡的煤油燈和手電筒,金春慧則是把家裡煤油燈全點亮,還點了蠟燭照明。

“這個小孩子不能喝,長大了才能喝,小朋友們喝牛奶。”金春慧見年年幾個小朋友盯著酒釀圓子看,給四個小朋友一人一瓶溫牛奶。

本來不用分大人小孩桌,想吃哪桌就去哪桌吃,小孩子們主動坐炕桌了,金春慧就稍微分了下素菜和肉,讓兩桌人每道菜都能吃上。

今晚沒有蒸魚,海魚蒸起來挺快,開始吃飯的時候蒸,也能在別的飯菜吃完前吃上,不需要等很久。

“是因為屋裡暖和才饞,屋裡不暖和,涼拌菜沒人願意吃,我是圖省事做涼拌牛肉的。”金春慧繼續忙活。

家裡窗戶都貼著紙,廚房窗戶還留些小角落沒貼滿,她從小角落看, 感覺外頭天空有雪在飄, 開啟門一看, 真的在下雪。

金春慧穿上自己的棉襖,這才把門開啟。

何善:“還要繼續做嗎?”

金春慧用酸菜牛肉餡包了包子,還包了些餃子,煮好乾撈。

牛肉包子裡的酸菜是何善送的。

今天兩個硬菜是燉豬蹄和紅燒肉,紅燒肉純肉,沒有加土豆蘑菇。

到了五點,男人們沒回來,屋裡已經徹底黑下來。

金春慧沒好意思喊小男孩芋頭,她估計小煜聽媽媽喊自己芋頭都不樂意,更不用說別人了。

為了嚴劭的生日,花不少錢。

男人們不過來,她們就不吃魚了,紅燒肉、燉豬蹄、涼拌牛肉已經夠吃。

邊吃邊聊半個小時,大人們還坐在位置上,小孩子們也是。

小煜到廚房裡沒再看書,只坐著發呆。

金春慧剛說完自家不著調的公婆,正要說起孩子明年讀幼兒園的事,準備向兩個媽媽取經的時候,門外冒出嚴劭的聲音:“慧慧,我回來了,我現在能進來嗎?”

涼拌牛肉算半個硬菜。

今天沒新鮮菜,都是之前為了過冬囤的菜,乾貨、白菜、白蘿蔔、土豆,炒成的素菜有白菜炒蘑菇、黑木耳炒白蘿蔔絲、酸辣土豆絲,另有一道半葷半素菜,蘑菇炒肉片。

家裡有羊肉,就嚴劭願意吃,她實在吃不來羊肉,嚴劭說烤羊肉好吃,烤的話,家裡沒工具,用油炸又太費油了,乾脆不做。

門外是三個披著風雪的男人。

金春慧把炕桌搬進廚房,菜比較多,能擺滿廚房桌子,男人們不回來,菜就不全擠在一張桌子上了,分成兩桌放。

今天晚飯可以吃得慢點,煤爐子和灶膛都還在燒著,就為了大家能暖和地吃完一頓飯。

讓他們一起進門是不可能的,金春慧乾脆把門開大,叫三個男人快點進來,等他們進來,她立刻將門關上。

三個男人好似三個龐然大物,廚房瞬間變得擁擠。

燉豬蹄也沒加很多東西,只加了土豆。

小朋友們在天越來越黑後,就跑來廚房了,柳家凝的兒子小煜也是,一起來廚房了。

在下雪的話, 回來的可能性更小了。

她都要佩服自己的忍耐力,能忍住不提前吃。

她讓四個孩子先走到正燒火的灶膛旁,三個小朋友抱著自己的牛奶,小煜沒抱,他只是跟在三個小朋友後面走到灶膛旁。

柳家凝:“他們不來是沒口福,我看著桌上的涼拌牛肉已經開始嘴饞了。”

看是愛吃米飯還是愛吃包子餃子,金春慧和何善都是南方人,選了米飯,柳家凝是北方人,她更愛吃麵食,不過每天都在家吃麵食,今天就吃米飯了。

拿到一整瓶牛奶,除了小煜沒多少表情,剩下三個小朋友顯然都很開心。

六點了,三個大人四個小孩開始吃晚飯。

金春慧做的麵食都是帶餡的,配肉的話,還是米飯更好。

牛奶雖是金春慧給的,年年在家可沒喝過牛奶,牛奶還是她上午從供銷社買來的。

男人們不在,金春慧她們三個女人每人兩口碗,一口碗盛著酒釀圓子,一口碗裝主食。

何善和柳家凝也站起來了,站起來幫自家男人撣雪。

何善沒說什麼話,柳家凝站在丈夫身邊,說他就是大雪人,站他旁邊要凍死了。

金春慧看丈夫臉都凍紫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問他:“要喝熱水還是喝酒釀圓子暖身體?”

嚴劭不猶豫:“酒釀圓子。”

金春慧去給他盛酒釀圓子。

酒釀圓子正在煤爐子上熱著,她先給自己丈夫盛好,再分別用何善和柳家凝用過的碗盛了酒釀圓子給她們的丈夫喝。

三個男人怕是凍狠了,進來沒有立刻脫掉軍大衣,喝完酒釀圓子也沒脫,金春慧從蒸籠裡拿來牛肉包子給他們吃,吃過包子,他們才慢慢緩過勁來。

包子吃完,幾個男人脫下軍大衣,取下帽子等物件,開始吃晚飯。

他們脫下軍大衣摘下帽子後,廚房就寬敞起來了。

原來是軍大衣把他們顯成三座小山了。

“慧慧,我還要酒釀圓子,剛沒嚐出味。”嚴劭塞了半碗米飯,突然開口要酒釀圓子。

金春慧幫他盛了一碗,這是第一鍋最後一碗:“酒釀圓子沒了,我再煮一鍋,以為你們不來了,只煮了我們三個能喝完的量。”

她昨天用糯米粉搓了不少圓子,每次圓子放滿了一個菜板,她就拿到門外凍著,圓子很快能凍硬,凍硬不用怕全部黏在一起了。

酒釀圓子煮起來方便,往砂鍋里加熱水,等熱水冒泡,加米酒、白糖、圓子,只要把圓子煮熟就行。

酒釀圓子在煮了,金春慧坐回來吃飯。

三個男人過來,柳家凝主動坐在小孩桌,金春慧和何善坐在一邊,男人們各坐一邊。

金春慧問起嚴劭,今晚還要不要出去。

嚴劭說晚上不用了。

她對此的想法是:“那你也不能吃太多吃撐了,吃撐了晚上睡不睡覺。”

嚴劭沒回話,柳家凝站起來,把自己碗交給丈夫,讓丈夫給她夾塊豬蹄。

豬蹄是金春慧昨天就燉過的,今天又重新燉了一遍,軟爛得很。

小孩桌的豬蹄,金春慧專門去了骨頭,很受孩子們歡迎,很快吃沒了,柳家凝想再要一塊豬蹄,丈夫幫她夾好後,她開口:“你也別吃太撐了。”

這三個男人吃飯給她的感覺是,春慧精心做好的飯菜,被倒進三個桶裡。

嚴劭不回自己媳婦的話,唐利民倒是回了:“不會吃撐的,我有數。”

金春慧差點忍不住開口,他們吃飯的樣子,哪像是有數,分明像是失去思想,只專門往嘴裡倒飯的飯桶。

看他們吃飯就想到倆詞,“狼吞虎嚥”、“風捲殘雲”。

正說著話,外頭又有人過來,喊著:“嚴哥!嫂子!我來了!”

是雷明的聲音。

聽到雷明的聲音,嚴劭起來去開門,金春慧這次還是把孩子們全帶到灶膛邊,再把他們的棉襖都拿來。

他們吃到現在也該吃飽了。

這次生日是要請兩家人的,金春慧跟嚴劭提了句,如果小雷有空,也讓小雷來吃頓飯。

只沒想到小雷不是和嚴劭他們一起來的,方德強是二團的人,他都跟嚴劭唐利民一起來了,她以為小雷不來了。

雷明過來,嚴劭是又拍雪又給了個包子,親自讓雷明感受家的溫暖。

金春慧何善已經吃得差不多,把位置讓給雷明。

“媽媽,餓,肚幾餓。”抱著牛奶瓶的年年發現媽媽不讓自己吃飯了,摸摸肚子說餓。

“牛奶已經喝半瓶了,還餓呢?”她可是有盯著孩子們吃飯的。

她家年年各種菜嚐了一口都能吃飽,更不用說小朋友偏愛燉得軟爛的豬蹄,吃了好幾勺。

“餓。”年年點頭。

“餓也不許吃了,牛奶也不能喝,牛奶剩下一半明天喝。阿善,你家兩個小朋友沒喝完的牛奶帶回家喝,等雪停的時候,你把空瓶子還給我就行,我還給供銷社。”在供銷社買的牛奶要把牛奶瓶子還回去。

何善應好。

來了個雷明,菜就顯得不夠分了,金春慧問他們要不要吃魚,要吃的話她就去拿魚放蒸籠裡蒸了。

魚是掏過內臟去了魚鱗,洗淨後才放外面凍著的,不用專門解凍洗乾淨了。

現在蒸籠還是熱的,冒著熱氣,硬到可以當傷人武器的海魚,直接加上調料放進蒸籠最底下一層蒸,不用等特別久,十幾二十分鐘就可以吃了。

嚴劭第一個說要,問她魚是不是放外面籠子裡,他去取。

金春慧應是,在他出去前,讓他把衣服帽子都穿戴好。

下午下雪,籠子又被埋雪裡了,嚴劭還得拿小鏟子把雪颳走。

等魚蒸好,桌上食物已經全被掃空,不光是大人桌,小孩桌的也空了,四個男人把盤子“洗”得很乾淨。

海魚上桌,雷明表情不大好意思,問金春慧:“嫂子,還有米飯嗎?”

“米飯沒了,包子餃子都沒了,就剩酒釀圓子,當是飯後點心吧。”金春慧讓嚴劭把整個砂鍋端到桌上,酒釀圓子好了,想吃多少自己盛。

這時候的男人們吃飯終於知道細嚼慢嚥。

柳家凝:“春慧醃的蘿蔔乾下飯吧,凍到快失去味覺的時候,吃不出食物有什麼味道,根本不會想吃冷盤醃菜,身體暖和起來就知道味道多好了。”

雷明不否認:“我平時不是很愛吃米飯,配上嫂子做的醃蘿蔔乾確實覺得飯變好吃了,涼拌牛肉也很好吃。”

可惜等他過來就剩點肉渣了。

如果嫂子煮了麵條,涼拌牛肉又有一大盤子,他絕對能吃完三碗麵條。

嚴劭不吱聲,不吱聲的同時還隱晦地看了媳婦一眼。

金春慧瞧見他隱晦的目光了,嚥下要送雷明一罐醃蘿蔔乾的話:“下次來我家吃飯,我多煮些米飯,管飽。”

其實這次也很多,都夠嚴劭一週的飯量了,是四個男人太能吃。

媳婦沒說出送醃蘿蔔乾的話,嚴劭這才專心吃魚,喝酒釀小圓子。

柳家凝嘴巴閒不下來,讓丈夫給她喝口酒釀圓子,蒸魚她也想吃。

唐利民就把自己的碗筷給她用。

金春慧看著羨慕,不是羨慕夫妻倆的感情,是羨慕柳家凝狂吃不胖的體質。

如果說柳家凝吃很多卻瘦成竹竿,身體大機率出問題了,她是吃很多,身體卻很健康勻稱的樣子,臉色紅潤,一點不會讓人覺得她身體不好。

“慧慧,你要不要喝?”嚴劭看著唐利民夫妻倆,覺著自己要表示一下。

不是他不主動,是他家慧慧吃飯不香,容易吃飽,他明顯看出她晚上已經吃很多了。

果然,媳婦說自己飽了,不吃了。

慧慧不吃,年年吃。

年年小朋友走到爸爸身邊,表達自己想吃酒釀圓子的念頭。

“媽媽說過小朋友不能吃酒,你要吃酒,可以,剩下半瓶牛奶給爸爸喝,你要吃酒還是喝牛奶。”

年年很快有了取捨,不要喝酒釀圓子了,要牛奶。

酒釀圓子和蒸魚全被解決完了,一頓飯結束。

金春慧實在沒有剩菜能給他們帶走,只能送他們到門口了。

幾人離開,金春慧嚴劭收拾廚餘,前頭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們沒費多少事。

躺床上後,金春慧按下一肚子話,打算等嚴劭有空閒聊再問他,他現在已經累到躺床上就睡,一句話都沒有了。

第二天早上,金春慧醒來,發現丈夫沒醒,立馬去探鼻息。

有正常呼吸。

之後聽丈夫心跳聲,隔著幾件衣服,聽得不是很清楚。

貌似是正常跳動。

應該還活著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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