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一門忠烈(8)
李挺邡的堂弟李蘭敘走了進來。
他恭敬行禮,“吳夫人,恕在下逾矩了。”
陌生男子進入婦女房間,怎麼說都是冒昧不合規矩。
但是吳夫人不在意。
這個世道她早就看穿了。
給女人的規矩都是拿來限制女人的。
不然規矩這麼好,怎麼不給男人也用上?
吳夫人說道:“無事,你說吧。”
即便是進了房間,李蘭敘也規規矩矩的距離吳夫人三步遠的位置站著,不敢再往前一步。
李蘭敘讓霏姨娘去外面等,關上門,這才說道:“夫人,在下是太后派來保護您的。”
“太后?”
父親弟弟屢次三番說她,她也不放在心上,這點局勢還是看得懂的。
她一貧苦女子出身,無依無靠,沒文化又笨也沒啥野心。
“吳夫人果然如太后所料,智慧過人。”
原來,自打封國和封桀聯絡上的探子被抓後,李挺邡按照林諾的吩咐派了人偽裝成封國探子一直在和封桀勾兌。
吳夫人補充道:“斌兒也會知恩感恩,一輩子忠於太后娘娘。”
等李蘭敘走了,吳夫人也準備離開霏姨娘的房間。
吳夫人皺眉。
這事按照封桀的設計,原本該是吳夫人被發現毒殺小妾,吳尚書將夫人軟禁,上書請皇上評理,沒想到身為吳夫人情夫的馬伕擔心夫人受罪,偷偷過來放走了吳夫人,和吳夫人私奔,最後在荒郊野外苟合纏綿,當場被抓。
以前還以為老爺是真心疼愛她,心裡有過一點點歡喜。
馬伕和吳束一樣,都被封國探子收買了。
以前最循規蹈矩的二妹如今也玩弄起權術來了?
李蘭敘將事情從頭到尾娓娓道來。
若是知道吳夫人之事牽涉謀反,給他十個膽子他也是不敢的。
吳尚書只知道封國和林家有仇,想借機除掉吳夫人,報復林家。
當然,馬伕也被控制了起來。
太后娘娘已經養出了這麼大的勢力,只怕已經不只是能跟皇上說上話這麼簡單了。
只是事情剛剛開始,霏姨娘被吳束逼著喝毒藥的時候就被李蘭敘的人救了。
門口,霏姨娘乖乖的候著。
吳夫人聽完,膽戰心驚。
吳夫人問道:“太后娘娘需要我這個沒用的姐姐做什麼?”
吳夫人提點道:“你安靜的閉上嘴,就不會出事。”
吳夫人說道:“請你轉告太后娘娘,她這個大姐雖然無用,但絕不會令她失望。也請她再幫姐姐一個忙。吳尚書年紀大了,如果太后娘娘能與皇上說上話,就讓他退下來吧,剛好讓斌兒上去。”
李蘭敘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話。
連續幾起針對朝臣的事件之後,封桀終於如前世一般開始對林家大姐和林家三郎動手。
吳夫人話才說了一半,立刻反應了過來。
斌兒是她的大兒子。
李蘭敘也是個聰明人,一聽就明白,笑道:“夫人一定會如願的。”
他並不知道後續還有馬伕和謀反之事。
太后娘娘已經救了她,本可以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全身而退,而現在卻專門派人來和她說清楚其中的厲害干係。
她好歹也當官夫人這麼多年了。
進宮答謝並不要緊。
霏姨娘拼命的點頭。
這要不是太后娘娘英明果斷,一個不留神,不僅她死無葬身之地,就是林家也浩劫難躲。
吳尚書其實並沒有和封國勾兌。
馬伕被嚴刑拷打,供出自己和吳夫人和林家三郎密謀造反的聯絡人。
“謝夫人,我明白了。”
母老虎的名聲在外,家裡家外兩手抓。
吳夫人是不明白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但還是壓下心中的疑惑答應了下來。
那就說明,太后娘娘有事要她辦。
他是發現了府中借住的遠方親戚吳束和封國勾結,又討厭吳夫人的霸道搞得他男性尊嚴全無,故意放任自流。
“我明日去進宮……不……”
這次之後她算是看明白了。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相信男人,還不如相信肚子裡這個未出世的孩子。
幾日後,一件吳尚書府的“小”緋聞傳遍了整個京城,成了所有人茶餘飯後的笑料。
借住在吳尚書府邸,一直深受吳尚書看重,並多次舉薦的遠房親戚,吳束,本來前途無量,卻被發現和低賤的馬伕偷情。
兩個人在馬車上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
然後被剛剛與吳夫人敘舊之後的林效撞了個正著。
世家公子哥竟然雌伏在粗魯卑賤的馬伕身下。
嘖嘖嘖。
真下賤。
一時之間,吳尚書不管是去哪裡都成了最大的笑話。
只是笑話歸笑話,還真沒人把這風流韻事當真。
沒想到朝堂之上,居然有人公開彈劾吳尚書。
沒錯,一馬當先的就是李挺邡家族的人。
新任李侍郎說道:“皇上,世家公子是尊貴的象徵,卻甘願匍匐在一個馬伕身下,實在是有辱大周世家名譽,吳尚書引此等小人入府,還試圖引薦為官,負有失察之罪,請皇上撤去吳尚書官職。”
聞言,周喆在龍椅上坐立不安。
那吳尚書不過就是家裡的一個遠房親戚,跟他也沒多大的關係。
就因為這麼一個遠房親戚喜歡男人,結果就要被彈劾罷官?
那他呢?
到時候百官知道還不得逼他殺了封桀?
周喆冷汗直冒。
偏偏李侍郎說完,刑部尚書又上前附和,要求賜以侮辱世族聲譽賜馬伕死罪,將吳束鞭撻三十,發配苦寒之地。
然後是大大小小十三位官員。
朝堂百官。
林諾所能把控的也只有這十三位。
看起來數量不多,只有十三個人說話。
但是朝堂黨派林立,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吳尚書這人全靠祖輩福廕上位,幾十年過去了,福廕也差不多用完了。
他所在的一派,能力有限。
而其他的人,要麼是看熱鬧,要麼是跟他有仇的,巴不得吳尚書趕緊下去。
至於林家,吳尚書是他們的親戚,若是出來說話,難免有偏私之嫌,林家人默默閉嘴了。
於是,在各人的小心思下,朝堂之上這十三個人就形成了一個彷彿百官一致逼宮的局面。
周喆冷汗流得更厲害了。
他甚至都開始耳鳴。
他想起林諾多次和他逞陳述他與封桀之事的利弊。
封桀是敵國質子。
一個世家弟子雌伏於馬伕,就要一死一發配。
他這個一國之君雌伏於敵國質子身下……
到時候百官逼宮……
周喆不敢想會有多麼可怕的後果。
不行。
他不能看著封桀去死。
“皇上!您一定要嚴懲吳尚書。”
“請皇上罷免吳尚書的官職。”
“皇上……”
吳尚書跪在地上,比周喆的冷汗還多,“皇上,這事臣也不知道啊!”
“請皇上下御旨。”
十三個人跪下。
和吳尚書有仇的也跪了。
其他人面面相覷,要不也跪一個?
大家都跪了。
百官逼宮啊!
不得不說這一年多皇上的仁慈寬厚讓這些狗官膽子漲了不少。
周喆手都開始抖了。
周喆牙關發顫,“下、下旨,罷去吳尚書官職,至於由誰接替禮部尚書之職,容後再議,退朝。”
母后救我。
周喆一出大殿,腿一軟,差點摔了一跤。
周喆慌慌張張的跑去找媽媽。
此時林諾剛起床沒多久,正在吃早飯。
“母后。”
周喆直接衝到了林諾面前。
林諾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
周喆自己搬凳子,在林諾身邊坐下,抓住了林諾的小手臂。
這一碰,林諾手一抖,夾著的水晶包掉在了桌子上。
這個該死的周喆。
林諾深呼吸,“皇帝,哀家和你說過,沉穩。”
“母后,朕……”
周喆看了看周圍的人,立刻揮手,不耐煩的讓他們趕緊下去。
林諾趁機將自己的右手解救出來,夾了一個心的水晶包。
等人一走,周喆迫不及待的說:“母后,出事了,出大事了。”
“皇帝,沉穩。”
“朕沉穩不起來。”
太后一直說沉穩,周喆生氣了,“母后,真的出大事了。”
林諾:“……”出什麼大事了,你倒是說啊。
你以為演瓊瑤劇呢?
你聽我解釋。
不聽,我不聽。
你一定要聽我解釋。
不,我不聽。
你特麼倒是解釋啊。
林諾再度深呼吸:“你說,出了什麼事。”
周喆:“母后,有人要殺我,殺封桀。”
林諾:“……”
這牛頭不對馬嘴,純靠腦補出來的描述。
要不是她知道內情,還以為周喆遇到刺客了呢。
林諾再度再度深呼吸,“皇帝是遇到刺客了?”
“不是。”周喆苦兮兮的說:“母后,今晨吳尚書家裡一個遠房親戚跟馬伕搞那個,就是我和封桀的那個,他們兩個人只是相愛而已,又沒有妨礙別人。結果滿朝文武都要他們死,還要罷吳尚書的官!”
絲毫沒有政治素養的周喆完全沒意識到,這十三位大臣在朝堂上提出的點在於世家子弟屈辱於馬伕。
這在這些古人的心裡叫以尊侍賤。
你私下裡玩玩就行了,被撤掉了遮羞布,爆出來了,那侮辱的就是整個世家階級。
而不單單僅僅只是男男相愛的事情。
養男寵固然不入流,但是在這些大臣眼裡也不是什麼大事。
真要用養男寵來彈劾吳尚書,朝堂也不會有人支援。
林諾吃下香軟的水晶包,淡定放下筷子,說道:“只是一個吳尚書而已,皇帝不比放在心上。”
“可是,可是……萬一,他們發現……”
“他們不會發現。”
林諾看著周喆:“你是皇帝,整個皇宮你說了算,他們不會發現。”
“萬一呢?”
“皇帝,不要為沒有到來的事情發愁。”
話雖這麼說,可是恐懼是自心底而起的。
誰能控制得了?
周喆十分不滿林諾的回答,鬱鬱寡歡的走了。
另一邊,假暗衛也給封桀發了訊息,吳夫人因嫉妒毒殺小妾及其腹中胎兒,又與馬伕偷情被抓,馬伕供出林家謀反一事。
皇上已經派人封鎖訊息,召林家三郎,神勇小將軍回京。
“好。”
封桀痛快極了。
當初他大哥被林家三郎斬殺於馬下,現在也該輪到這位神勇小將軍償命了!
周喆苦悶的來到封桀身邊,他好想好想把事情說出來和封桀商量商量。
可是事關林家,撞見吳束和馬伕之事的還是林效。
他本來就不是個聰明的人,這要是一問,好多東西圓不上,全都露餡了。
周喆只能憋著。
封桀卻心情很好的與他說話。
周喆看封桀心情又十分的好,這煩人的話更說不出口了。
算了,大佬正龍陷淺灘,他還是別煩大佬了。
周喆煩惱了好久,連他最喜歡的後宮都不去了,後宮一下落寞了下來。
林諾拿出了馬吊給後宮妃嬪解悶,省得總來請安,讓她勸皇上多去後宮。
“不對啊。”
996突然上線,“你會馬吊怎麼不早點拿出來?你不是說自己很無聊嗎?”
“因為馬吊很無聊啊。”
996:“?”
林諾攤攤手,“馬吊靠的是計算和記憶,只要記住了每張牌,結果就算出來了,沒意思的很。”
996:“你不要裝逼。”
林諾:“那咱們來一局。”
996:“來就來。”
996在林諾的意識海開了一局二人麻將。
一局後。
996慘敗。
林諾:“二人麻將更好算。”
996:“再來,我不服。”
第二局,慘敗。
第三局,繼續敗。
“算了,別玩了,無聊死了。”
996淚目了,它一個堂堂系統,論計算能力,居然算不過一個人類!
996:“最後一局,我跟你拼了!”
林諾:“……”說好的克己呢?你一個系統不需要跟你家主神大人一樣克己,剋制欲1望嗎?
後宮有了馬吊,那是一天開三把,早上一把,下午一把,晚上一把。
大家都有兒有女的,皇后的位置也定了,皇上也不來,那還不如和和美美的打打馬吊呢。
周喆惶恐著惶恐著,剛剛等到吳尚書的風波過去,還沒緩過勁兒來,就看到平常最愛嬉皮笑臉的友多祿在哭。
周喆問他,“怎麼回事?”
友多祿擦了擦眼淚,“奴才給皇上請安。”
“朕問你為什麼躲在這裡苦?”
“是奴才的一個朋友去世了,所以奴才傷心。”
周喆:“得病了?”
友多祿搖頭,“這事太髒,奴才還是不說了,免得汙了皇上的耳。”
一說髒,周喆眼皮就開始跳,他有種不好的預感,“朕命令你說!”
因為強烈的不好的預感,周喆語氣帶上了幾分冷厲,嚇得友多祿膝蓋一彎就跪在了地上。
友多祿說道:“奴才有一個一起進宮的朋友,一直在御膳房當差,昨日……”
說到傷心處,友多祿又流起了眼淚。
友多祿:“昨日,他被人打死扔進了枯井裡。”
“何人如此大膽,敢在宮裡隨意傷人?”
“是御膳房的管事太監乾的,只因為……”友多祿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他和侍衛有染。可是皇上,我朋友他就是一個小太監,那侍衛的身份自然是高過他的,他又如何能拒絕禁衛軍的要求?禁衛軍地位高,可不就只能處置一個沒什麼分量的小太監了嗎?”
周喆腳下踉蹌。
就,至於打死嗎?
不就是男歡男愛嗎?
周喆渾身冰涼。
周喆倉皇逃離。
他好害怕。
好怕自己和封桀的事情被發現,然後大臣們瞞著他把封桀處死。
要是大臣們都要封桀死。
他就算能力排眾議,也難保不會像西山行宮一樣,大臣們私下派殺手去殺封桀。
而且,他根本無法保證宮裡的侍衛就是安全的。
別的不說,林效原本不就是禁衛軍嗎?
以前林效當差的時候就負責在宮裡巡邏。
連禁衛軍都忍不了。
到時候他能調動誰來保護封桀?
周喆驚恐極了,每天晚上都做噩夢。
封桀也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還以為是小皇帝周喆害怕林家謀反之事。
他輕拍著周喆的後背,“別怕,不管發生什麼,都有我。”
周喆咬緊了牙關,身體還是忍不住發抖,“我怕失去你。”
“不會,不會……”
封桀安慰著他。
第二天,封桀得到了假暗衛的訊息,林家三郎入獄,太后跪在殿外求情被幽禁冷宮。
封桀午飯多幹了兩碗。
漸漸的那些原本心照不宣的有關封桀和周喆的流言,在林諾的默許和東廠的助攻下,開始在明面上遊走。
周喆眼睜睜的看著朝臣們針對封桀的奏摺越來越多,大多數雖然沒有明說就是因為他和封桀的私情要封桀死,但是那種無中生有,無事生非,瞎幾把扯淡的罪名越來越多。
甚至,封桀的飯菜中被人偷偷下了毒,幸好友多祿先試毒,封桀才沒有中招。
而友多祿中毒之後吐了好多血,一直沒有好。
周喆太害怕了。
他跑到林諾跟前,“母后,你救救他,救救他。”
林諾冷漠的推開他,“皇帝,你是大周的皇帝,你的父皇一直對你寄予厚望。事到如今,哀家也沒有辦法了,你必須在朝臣還沒有徹底發作之前,將封桀處理乾淨。”
“你……”
周喆癱坐在椅子上,他用一種“你怎麼會如此無情”的表情看著林諾。
“母后,封桀是人啊,活生生的人啊,是我最愛的人啊!”他哭著說。
林諾脊背筆直,端莊威嚴的坐著,“如果皇帝你覺得太過殘忍,無法處理,哀家可以幫你處理。”
“不!不行!”
這話的意思不就是,如果他不盡快把封桀處理乾淨,那麼太后就會親自動手嗎?
“母后,你為了皇位要殺一個無辜的人,你不覺得對他而言,這不公平嗎?”
那你為了你的愛情,犧牲了整個周國就公平了?
林諾心裡默默吐槽,面上卻仍舊是那位高貴無比的太后,“哀家不在乎皇位,哀家要的是大周國祚綿長,百姓安居樂業。”
“大周的百姓安居樂業和封桀有什麼關係!”
周喆站起來,歇斯底里的喊道:“他是無辜的。”
林諾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大周也是無辜的。”
“母后,你太無情太無情了,如果封桀死了,我也不活了!”
說完,周喆跑了。
周喆跑出去,撞到了小九。
他失控一般的大喊,“憑什麼朕要為了大周著想,憑什麼朕要為了百姓殺死自己心愛的人,憑什麼!”
小九跪在地上,低著頭,“皇上,這是您的責任。”
“不,朕不要!”
他就要使性子,他就不殺封桀。
小九眼底浮現幾縷精光,“除非,您不是皇帝。”
“什麼?”
小九額頭貼在地上,“皇上,您只要一日是皇帝,就一日要擔起自己的責任,這是天命。”
“那我不要這個天命!”
周喆嘶吼了一聲,跑了。
福如海在後面追。
周喆將自己塞進封桀的懷裡,幽幽的哭著。
封桀嚇到了,他剛得知訊息,林家被抄家了,太后病重快死了。
想到周喆事母至孝的過往,還以為周喆是在為太后傷心,正要安慰幾句,周喆卻突然抬頭說道:“大臣們都要我殺了你。”
“什麼?”封桀懵了。
周喆一邊小聲的抽泣一邊說:“大臣們說你禍亂君心,說你是妖孽,說你要害了周國。”
很明顯,這又是周喆以腦補為結論總結出來的話。
封桀信了。
畢竟這些日子他確實幹了不少妖媚惑主的事。
他還以為是自己陷害林家,謀害林家滿門的事情敗露了。
周喆問:“封桀,我跟你回封國好不好?”
他太痛苦太難受了。
難道當皇帝就必須犧牲自己心愛的人嗎?
他不要。
憑什麼?
如果當皇帝就必須埋葬所愛,那他不要當了。
他要和封桀回封國。
他相信封桀會保護好他的。
封桀和他不一樣,封桀是大佬,更厲害,更有能力,永遠能絕地反擊。
“你,你說什麼?”
這突如其來的話,這巨大的驚喜,直接把封桀砸懵了。
九五至尊。
天下最至高無上的位子。
多少人想要。
又埋葬了多少紅顏枯骨,將士血肉。
而現在周喆竟然願意為他拋棄一切。
周喆眼眶掛著淚水的看著封桀,“封桀,如果我不是皇帝,不是周喆,你還會愛我嗎?”
“傻瓜,當然會。”
封桀親吻掉他眼角那顆將落未落的淚珠,“如果你真的願意,我會傾盡一生去愛你。”
但是,你放得下後宮的三千佳麗,放得下你的孩子嗎?
封桀心裡充斥著疑問。
他甚至對自己說,這一次,只要這一次,他真的是真心的。
那麼過往的一切,他都可以不計較了。
反正林家已經死絕了,一個噩病纏身的太后也翻不起什麼風浪。
哥哥的仇也算報了。
至於封國。
無所謂了。
既然封國對他無情,他又何必去當那忠心的兒臣?
封桀說:“但是我們不去封國,從此浪跡天涯,四海為家,只有我們,僅有我們。”
所以絕對不可能帶上你那些妃嬪和兒女。
“嗯。”周喆重重的點頭。
隔天,他收拾好一大堆金銀細軟,然後去見了林諾,一開口就是,“母后,朕要退位。”
意料之中。
畢竟是愛情佔領了腦部全部空間的男人。
林諾挑眉,“退位?”
“對。”周喆興沖沖的說:“朕已經擬好了聖旨,退位給皇后的兒子,大皇子,周巽。”
“皇帝!”林諾一巴掌拍桌子上,掌心又紅了,她忍痛說道:“絕不可能,只要哀家在一天,絕對不會允許皇帝你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母后,你說過你會永遠站在朕這一邊。”
“哀家說的是在保住大周江山黎民的基礎上。”
周喆:“朕退位給周巽,大臣們一樣治理國家,對江山黎民有什麼危害?”
“那你退位了幹什麼?浪跡天涯嗎?那你的妻子,兒子,女兒,都不要了嗎?你連哀家這個母后也不要了嗎?”
“朕不管。”周喆堵住耳朵,“朕現在管不了這麼多,朕只想活得開心。”
“你——你——”
林諾捂著胸口,“哀家養了你二十多年,你就是這麼回報哀家的?”
“母后,朕心意已絕。”
“除非哀家去死,否則你給我待在太后宮哪裡都不準去!”
林諾剛說完,怒急攻心一般,眼前一黑,暈倒在了地上。
周喆嚇壞了,慌忙叫人。
太后宮的人慌亂的將太后扶到床上,張太醫過來診治後說太后舊疾發作,生命垂危,恐怕一時三刻醒不過來。
周喆愣了許久。
他哭著說:“母后對不起。”
然後,他在太后宮外行了一個禮,轉身離開,親自召集朝臣,宣佈冊封皇后的兒子周巽為太子,並立刻讓位於他。
朝臣們震驚了。
朝臣們瘋了。
朝臣們傻眼了。
特麼發生什麼事了?
皇上是失心瘋了嗎?
朝臣們齊齊跪下,“皇上,不可啊,此事絕對不可!”
周喆:“朕心意已決。”
“皇上……”
“皇上今日要退位,除非從老臣的屍體上跨過去。”
“皇上,大周不能沒有皇上啊。”
周喆說完,撒腿就跑,然後將打包的金銀在李挺邡帶領的禁衛軍的放水下,飛速來到京城郊外的馬車旁。
他開啟馬車車簾。
封桀披著披風就坐在裡面。
他面板蒼白,宛如高山冰雪。
眉目冷峻,如水墨丹青勾勒。
周喆看到他就有了主心骨,他上車,笑著說:“我來了。”
封桀被他的神速嚇到了,“為何這麼著急?”
“太后病重,太醫說一時半會醒不過來,我怕再不走走不了了。”
周喆的意思是,怕太后醒來,他就會被抓回去。
封桀卻以為他是怕太后去世,將要守喪。
想到周喆為了自己連事母至孝的太后都拋棄了,真的愛自己愛到了骨子裡,封桀徹底放下了以往那些恩恩怨怨。
是啊,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麼,至少如今,他選擇的是他,不是嗎?
封桀笑了。
從癱瘓後至今,第一次發自肺腑的笑了。
看到封桀笑了,周喆晃了眼,他也笑著撲進了他的懷抱。
從此,自由和幸福圍繞著他們。
他們再也不比相互欺騙和驚懼了。
馬車悠悠的駛向城外。
而城外,東廠的人早就已經埋伏好了。
大周的皇帝跑路了。
大周那個王八蛋皇帝帶著封國質子跑路了!
大周那個賢明的皇帝跑得悄無聲息了!!!
整個朝廷都亂了。
皇后六神無主的帶著自己才剛滿一週歲的太子。
她是坐過當太后的夢。
但是也沒想過這麼快啊。
現在該怎麼辦?
就在這時,好訊息!太后甦醒了。
不不不。
如今是太皇太后的林諾甦醒了。
她拖著病重的身子,一步一喘,三步一咳的出來主持大局了。
林諾抱著一週歲的太子上了朝。
林諾坐在簾幕後面,一邊咳嗽一邊虛弱的說:“如今皇上已經逍遙而去,不知所蹤,哀家只是一介婦人,如今也是六神無主,大臣們有什麼見解,便說出來讓所有人一起參謀參謀。”
死硬皇派,林諾黨,中間派,牆頭草全吵起來了。
吵了半天,無外乎就是周喆跑了,既然帝皇已經下了旨意,那就應該迎新帝登基。
但是新帝年幼,勢必要有人出來主持大局。
那麼攝政大臣應該由誰來當呢?
反正,新帝登基定了,林諾就放心了,至於攝政王,想怎麼吵怎麼吵吧。
林諾拿著手裡的小老虎逗孩子,時不時的咳嗽一下。
吵了半個時辰了。
林諾累了,把孩子交給了琳琅。
一個時辰了,還沒個結果。
林諾看琳琅也挺累的,讓小九接過。
然後孩子就在琳琅和小九手裡來回的轉悠。
這孩子倒也乖,竟然不哭不鬧,一見到小九就咯咯的笑。
林諾笑:“這孩子還挺喜歡你的。”
小九僵硬著手臂,“小太子喜歡奴才是奴才的榮幸。”
兩個多時辰了。
眼看該下班了。
林諾坐不住了,她劇烈的咳嗽兩聲,給林諾黨遞去暗示。
林諾一黨說道:“既然大家誰也無法說服誰,不如讓太皇太后定奪。”
太皇太后?
林父率先出來反對,“先祖有言,後宮不得干政,太皇太后如今雖然地位尊崇,但到底是後宮。臣建議請老王爺出山,再行定奪。”
林父這建議對死皇派有利。
中間派,牆頭草無所謂。
但是林諾黨不同意啊。
他們是太后太后的人,若是太皇太后選攝政大臣,那麼選他們的機率就大。
這可是他們上位的好機會。
林諾黨看林父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傻子。
可不就是傻子嗎?
親生父親反對自己的親生女兒。
他也不想想,自己的女兒很大機率會在三大攝政大臣中給自己爹留一個位置啊。
這樣林家地位不就一下不一樣了嗎?
林諾黨不同意,皇后孃家也有意見,他們覺得既然要參考太皇太后的意見,那怎麼著皇后的意見也要參考一下吧?
皇后是蘇家出身,自然會幫著蘇家。
遠的不說,皇后的孃家昨日就已經進過宮了。
一群各懷鬼胎的又吵起來了。
林諾臉色臭臭的。
要下班了,知不知道?
吵了幾個時辰了。
這群大臣口不幹,肚子不餓嗎?
眼看林諾快爆發了,小九偷偷從衣袖裡拿出一包綠豆糕。
那綠豆糕是拿油紙包著的,一個都沒有碎。
林諾純純的感動了。
小九好貼心。
小九真可愛。
林諾將綠豆糕和琳琅,小九分著吃。
吃完了綠豆糕,還餓。
林諾徹底聽不下去下邊一群人翻來覆去,覆去翻來說一些車軲轆話了。
“安靜。”
沒人搭理。
林諾起身,抓住一旁的前朝花瓶,用力往下一拉。
一米高的花瓶應聲碎裂。
“吵夠了沒有!”
林諾冷聲呵斥。
朝堂,終於安靜下來了。
“哀家讓你們過來是商量對策的,不是讓你們在這裡黨同伐異,吵個沒玩。”
林父上前說道:“太皇太后,朝堂之事都是國家大事,請太皇太后不要插手。”
死皇派:“太皇太后,不要忘了前朝就是因為妖妃禍國……”
“就那點破經驗,你還敢拿出來教訓哀家?”
林諾大怒,“妖妃禍國,導致一個國家亡國,那被逼嫁去黃沙荒原的無數和親公主,那個時候你們怎麼不說後宮不得干政,國家和平不需要女人摻合?用得著的時候就說是女人責任,需要甩鍋了就是魅惑君心,一群迂腐至極的老古板!”
“太皇太后,這話過了。”林父提醒道。
“我還沒說你了,林獻,一把年紀的人了,就拿著前朝那麼點破事跟哀家在這扯淡。”
林諾實在是煩死林家人的迂腐了,“你在這跟哀家扯妖妃禍國,所以女人不得干政,那哀家問問你,那封國質子是男是女?如果妖妃亡國不得干政,如今男子魅惑君上,你們這幫大臣全是男人,都該一概撤職,不得入仕為官,不得干政!”
林諾一黨木著臉。
他們可都是男的。
太皇太后,這這,這,這把所有人都給罵了。
他們冤啊,他們可沒有反對太后主理朝政啊。
太皇太后連自己親爹都給罵了,大家默默的閉了嘴。
“既然你們吵來吵去也沒個定論,那就哀家來定。”
“不行!”
不管林諾怎麼說,死皇派就是堅決反對。
“一邊待著去。”
死皇派:“……”
死皇派跪在地上。
林諾微微一笑,“很好,既然你們喜歡跪,那就跪著,沒有哀家和新皇的旨意,誰都不準起來。”
“太皇太后……”
林諾無視他們,說道:“除了他們,其他人怎麼說?”
林諾黨:“臣等聽太后的。”
中間派,牆頭草:“臣聽太后的。”
暫且聽聽吧。
不中聽就反對。
林諾說道:“著禮部在三日內籌備好新皇登基一切事宜,如有差錯,撤職下獄。攝政大臣一事,明日請老王爺,庸親王和哀家一同協商,協商後的方案就是最終方案,如有異議……”
林諾冰冷的目光掃過這幫大臣,“殺無赦。”
大臣們渾身一抖。
雖然總覺得太后沒什麼實權,但莫名的就覺得太后說的是真話。
算了,老王爺,庸親王,太皇太后,加起來已經顧及所有人了。
大臣們齊聲說道:“臣等遵旨。”
“好了,退朝。”林諾起身,在死皇派要起身時說道:“哀家讓你們起來了嗎?”
說完,林諾揚長而去。
氣死她了。
差點害她要加班。
一幫食古不化的傢伙!
林諾黨,中間派,牆頭草都能走了。
死皇派還跪著。
林父和其他的林家人就尷尬了。
太后沒發話啊。
他們到底是起還是不起,走還是不走?
林家叔伯子侄在朝的總共八個人一起看著林父。
林父:“……”
別看他,他也不知道。
(本章完)